□ 邱 巍 陈 娜
党的十九大报告作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的重大论断,而且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展史上”“具有重大意义”。[1](P12)这个意义必然将体现在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的认识和书写上。新时代理论的提出,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的历史分期、历史主题、历史任务、历史特点等,开辟了新视野,提出了新问题,必将推动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认识框架的新变革、新发展。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论断,在十九大报告文本上直接承继的是对改革开放历史的概括:“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党发出了走自己的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号召。……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2]虽然新时代“主要是从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角度来判断的,不是历史学上时代划分的概念”,[3]但党和国家事业终究会不断纳入历史研究的视野,新时代这个当下只是“新的历史方位”的政治时间,最终也会进入历史时间,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分期的一个重要路标考量。
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分期现在一般以十一届三中全会为界分成前后两个时期,即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时期。2016年出版的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著的《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虽非标准意义上的国史著作,但7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史是和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密不可分的。而且讨论党的理论对历史理论的影响,严格区分党史国史意义不大,以权威且典型的《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为例或更能说明问题。该书把新中国成立至党的十八大的历史,分成如下表的两期六段(1)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M].北京:中央党史出版社、党建读物出版社,2016,第2、3册。下表中各阶段起止年份是本文依据该书正文内容添加的。对于1976-1978这两年转折阶段,《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的处理办法是,第2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写至“文革”结束,第3册“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写起,但前面作为背景写了1976-1978年徘徊前进和真理标准问题讨论等内容。:
新时代与已有的前述历史分期如何衔接和对应呢?从十九大报告看,新时代是改革开放历史的延续,那么新时代应是改革开放时期之下的一个历史阶段,即是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的第4个阶段。不过,新时代既是“改革开放40年来发展历程的必然接续,又有很多与时俱进的新特征”,[4]在许多理论逻辑上,新时代被赋予了远超前面6个历史阶段的地位和能级,和两大历史时期已相提并论。新时代的概念在相当程度上是借助于“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这个历史任务的新表述而建构起来的。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的讲话中,习近平描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就是从“三个起来”的角度展开的:“中国共产党诞生后”“改革开放以来”“在新时代”分别对应的是“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伟大飞跃”,分别证明的是“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只有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5]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分期,应该是党史国史历史分期在历史发展中不断调整的重要依据。
新时代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是“强起来”的时代,这使新时代将持续一个比较长的时期,与此前的历史时期可以等量齐观。对于新时代的起点,十九大报告没有明确,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的表述已经指明了新时代的起点是十九大之前,而非十九大。十九大之后,大多数的理论文章都指出了新时代的起点是党的十八大,这是符合十九大报告的精神和逻辑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学习纲要》也指出,“党的十八大以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取得历史性成就,我国发展站到了新的历史起点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的发展阶段。”[6]值得注意的是,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战略安排是,从2020年的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到2035年的基本实现现代化,再到本世纪中叶的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这一战略安排中,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现有规划已至2050年。如果从十八大算起,至2050年,新时代跨越的时间长度至少要有38年。相比较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29年、改革开放时期的34年(至十八大),新时代的时间跨度目前看已经是最长的。
虽然从“三个起来”的逻辑来看,新时代和改革开放是并列的。但目前看,改革开放仍将是我党继续高举的重要旗帜,改革开放概念仍然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强大社会影响力,无论作为政治时间还是历史分期,新时代不大可能在短期内实现对改革开放的迭代。更现实的定位是改革开放历史之下的新阶段。但随着历史的延续和发展,新时代通过不断凝练内涵和特征,是有可能从“历史方位”发展成新中国历史中相对独立的历史分期的。
对于这一问题,可资参照的是改革开放的概念凝练和历史分期的确立过程。实际上,相当长的时间内,包括《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在历史分期上更多以1976年“文革”结束为界。但同时,“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成为一个经常使用的政治时间。改革、开放、搞活很长时间被用来并列描述我们的经济发展政策,至1984年邓小平才首次连用“改革开放”,同年《人民日报》也首次使用“改革开放”概念。至1987年党的十三大,把“坚持改革开放”和“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作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路线中的两个基本点,改革开放这一概念的成熟和定型才告完成。[7]至此,“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政治时间,演进成“改革开放”历史时间,改革开放历史分期的起点,也更多地放在了1978年。
十九大报告作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的判断,也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的主题,是党和人民历尽千辛万苦、付出巨大代价取得的根本成就。”[8]新时代概念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历史主题深刻关联。十九大报告在阐释新时代的内涵时鲜明地指出,“这个新时代,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续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的时代”。[9]新时代这一主题,是改革开放历史的延伸。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在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实践中探索形成的,也在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中得以发展。那么,在改革开放进程中形成和发展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之后,与新时代之前有什么变化呢?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一个历史实践不断发展的过程,也是一个理论概括不断深化的过程。邓小平在十二大开幕词中提出“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论述的起点。十三大报告的题目即是“沿着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前进”。1992年的十四大是在邓小平南方谈话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有突破性发展的背景下召开的。报告题目即强调要“夺取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更大胜利”,明确提出了“邓小平同志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概念。1997年召开的十五大上,把“邓小平同志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简化为“邓小平理论”。十六大报告的题目突出了要“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与十四大提出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相比,表述上更为简洁有力,内涵上“有中国特色的”是对“社会主义”的修饰和限定,是在维持社会主义已有框架、模式的前提下立论的,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突出反映的是社会主义的中国形态、独立意义。这样的变化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内涵的重大发展。十七大报告题目提出要“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指出“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取得一切成绩和进步的根本原因,归结起来就是: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最根本的就是要坚持这条道路和这个理论体系。”[10]十八大报告在胡锦涛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基础上,明确地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理论体系两大内容,发展成道路、理论体系、制度三大内容,进一步阐明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关系,强调要坚定“三个自信”。十八大进一步发展了原有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四位一体”的总体布局,明确提出了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五位一体”总体布局(2)习近平作为党的十八大报告起草组的组长,十八大报告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其实也体现了习近平的思想认识,把生态文明建设加进总体布局中,就是集中反映。但新时代的起始时间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创立时间都是“十八大以来”,这里仍把十八大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作为新时代之前的发展。。
十八大之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发展主要体现在:2014-2015年,中央提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党的十八届三中、四中、五中、六中全会相继就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从严治党进行了专题研究,完成“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顶层设计。2016年的七一讲话,习近平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三个自信”基础上,提出了更为根本的问题“文化自信”。十九大报告重申增强“四个自信”要求,围绕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重大时代课题,概括提出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我们党的指导思想写入党章。归纳起来,“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准确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新方位、时代新变化、实践新要求,科学回答当今时代和当代中国发展提出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和战略布局,确立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统揽伟大斗争、伟大工程、伟大事业、伟大梦想,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进入了新时代。”[11]
纵观改革开放以来至十八大以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可以看出,十二大时所说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个“建设”更多关注的是经济发展、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之后的相当长时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也更多的是定义道路、事业等实践层面的内容。十八大以后,进入新时代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更多体现在制度和文化上。更加成熟和更加定型的社会主义制度,更具创新活力的中华文化新辉煌将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显著标识。
在十七大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之后,理论界就突出讨论了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探索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关系。这些讨论成果在十八大报告中有集中体现,“在探索过程中,虽然经历了严重曲折,但党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取得的独创性理论成果和巨大成就,为新的历史时期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宝贵经验、理论准备、物质基础。”[12]所以,在这个角度上确实可以说,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探索准备期。如果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历史主题为线,新中国70年至今的历史可以分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探索准备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探索形成时期和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时期。“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我们党治国理政第一位的任务,就是紧紧围绕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个主题,团结带领人民奋力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谱写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的伟大篇章,让社会主义在中国展现出更加强大的生命力。”[13]
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探索发展作为新中国历史的主题,不是对其他线索的否定,而应与其他线索不断融通辉映。贯穿于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改革开放时期,至新时代的另一个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相呼应的线索,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十九大报告面对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明确提出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目标。按照《中国共产党的九十年》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两大时期的表述,随着新时代历史的延长,新时代历史阶段可以表述为“新时代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时期”。
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有“三个意味着”,第一个即是“意味着近代以来久经磨难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迎来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14]以“三个起来”为历史逻辑基础的新时代,确实可称为强起来的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个新时代本质上就是实现强起来的时代,就是要实现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目标。”[15]强起来,是新时代的标志和符号,实现强起来是新时代的目标和任务。
十九大报告指明的新时代内涵除了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外,还提出了“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时代,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不断创造美好生活、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时代,是全体中华儿女勠力同心、奋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时代,是我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不断为人类作出更大贡献的时代。”[16]这四个“是”分别从国家角度、人民角度、民族角度、世界角度提出了“强起来”的标志。很明显这些努力和奋斗的方向,不是新时代才有的,在之前的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和改革开放时期都已经提出来,只不过在十八大以来又有了新的发展和新的要求。所以,富起来与强起来的划分,更多的是从时代的突出任务和首要课题的角度进行的概括。实际上,二者不能截然分开。国家的富和强是近代以来民族复兴的基本目标,富离不开强,强少不了富。
历史来看,富起来的很多目标仍未充分完成,而强起来的很多任务都已经有了相当长时间的努力奋斗了。1949年9月21日,毛泽东在新政协开幕式上自豪宣称,“占人类总数四分之一的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同时指出“全国规模的经济建设工作业已摆在我们面前”。[17]站起来是强的前提,富起来是强的基础。而追求富强的目标,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就已经明确地摆在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面前。只不过在社会主义现代建设探索起步之时,中国作为新独立的民族国家,处在冷战体制下的社会主义阵营内,对由弱而强过程中所涉及的国家安全和主权有着更多的考虑和更迫切的要求。抗美援朝战争及后来的历次边界冲突和战争,与1949年前中国近代解决站起来问题的反侵略战争有明显不同,更主要涉及的是国家的安全和主权,与解决强起来问题紧密联系。而我们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和方式的选择,也很难摆脱苏联模式的影响。50年代社会主义建设开始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战略,就既有涉及国家安全的“求强”需求,也有苏联模式经济发展的样板示范效应。
富起来是新中国成立后两大历史时期开启时的突出任务。改革开放开启的基本背景就是之前求富的挫折,是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人民的普遍贫困。解决“共贫”问题,是从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开始的。明确个体和地方的责权利是构建市场经济的重要基础,但市场经济的自然分化作用很快就会显现出来。1990年12月,邓小平就提出,“共同致富,我们从改革一开始就讲,将来总有一天要成为中心课题。”“社会主义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共同富裕,这是体现社会主义本质的一个东西。”[18]1992年南方谈话,他又把这个观点明确发展为社会主义本质论,即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但共同富裕问题的解决效果长期不显著,整个社会的贫富差距总体在拉大。邓小平当年说的“总有一天要成为中心课题”,在强起来的新时代成为了现实。以邓小平论述为参照,强起来设定的目标“不断创造美好生活、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在完成富起来的阶段本来应当完成的课题。
站在新时代,我们今天关于富的认识和理论,与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的大多数时期相比,已经有了相当发展:我们已经实现的富,更多的是在量上,今后的富应当更多体现在质上,体现在创新性和可持续性上。在总体初步实现富的同时,个体和地方的不平衡问题仍然突出,还没有实现共同富裕。而共同富裕只靠市场是难以实现的,今天解决共富问题的路径实际上是共享。通过二次分配,政府提供更优质的公共服务体系,更高水平的社会保障体系来实现共富。
富强相依,新中国成立后,我们谈富起来的目标时,也始终伴随强起来的愿景。1956年,党的八大预备会上,毛泽东提出,“我们这个国家建设起来,是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将完全改变过去一百多年落后的那种情况,被人家看不起的那种情况”。[19]改革开放之初,伴随“四个现代化”目标的是“振兴中华”的口号。十三大报告提出和定义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在提出一系列发展的目标之后,指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全民奋起,艰苦创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阶段”。[20]对于中国这样的超大型国家,富是强的基础,强是富的体现。改革开放深刻改变了中国,也深刻影响了世界,正是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快速发展,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富已经有了比较坚实的基础,十九大报告才可以说,“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更有信心和能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21]
十九大对新时代的时代特征最为重大的判断是,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2]这一判断是新时代对社会主要矛盾理论的重要突破。这一突破在带来新的政策方向的同时,必然推动对相关理论的再认识。十九大报告提出主要矛盾变化之后,指出“必须认识到,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没有改变我们对我国社会主义所处历史阶段的判断,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23]这其实反映出了主要矛盾理论和初级阶段理论的深刻历史关联。
1956年党的八大政治报告的决议中提出,“我们国内的主要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同落后的农业国的现实之间的矛盾,已经是人民对于经济文化迅速发展的需要同当前经济文化不能满足人民需要的状况之间的矛盾。这一矛盾的实质,在我国社会主义制度已经建立的情况下,也就是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24]1981年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提出,“我国所要解决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25]这个判断比八大的判断更简洁准确,而从主观愿望和客观情况的关系来概括主要矛盾与八大是一致的。这个决议也首次用到“初级阶段”的概念。到了十三大则比较完整地提出了初级阶段理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特指我国在生产力落后、商品经济不发达条件下建设社会主义必然要经历的特定阶段。我国从五十年代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基本实现,至少需要上百年时间,都属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而且明确把主要矛盾和初级阶段相联系,“我们在现阶段所面临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26]十五大报告再次专列“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和纲领”一章,在十三大的基础上,对初级阶段理论进一步发展完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逐步摆脱不发达状态,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历史阶段”,而且进一步提出,“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这个主要矛盾贯穿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整个过程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27]也就是说这个主要矛盾要贯穿于整个初级阶段。到十五大,主要矛盾论已经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十九大对新时代主要矛盾转化的判断是建立在改革开放40年的发展基础之上的,有充分的现实依据,是必然的理论选择。在新的主要矛盾提出而初级阶段没有变的情况下,意味着整个初级阶段分成了两个阶段,前一段的主要矛盾是十一届六中全会概括的,后一段的主要矛盾是十九大提出的。对于为何主要矛盾变了,而初级阶段没有变,十九大报告辅导读本进行了解读:
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社会主义的不发达阶段,经济发展水平起重要作用,必须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动摇;同时,也要认识到经济发展水平并不是决定初级阶段的唯一条件,对初级阶段应同社会总体发展水平联系起来看。党的十五大报告曾经从9个方面对这个问题作出过深刻阐述。这表明,我们党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认识,从来都不是单纯从经济发展水平一个因素来看的,而是从整个社会主义事业发展全局来看的,涉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涉及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涉及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和党的建设各个方面。[28]
应当说,这是建立在十五大相关阐述基础上,对初级阶段内涵更为丰富的理解。初级阶段提出时其核心依据和基本特征是生产力的不发达,当生产力有了相当发展,直接的体现就是主要矛盾的变化,在坚持初级阶段没有变的前提下,我们今天日益从总体性角度扩展这个“不发达”的内涵(即包括了不平衡、不充分等问题),从而丰富了初级阶段的理论容量。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开始的时间是社会主义改造完成、结束的时间,十三大和十五大报告都说了两点:其一,至少需要一百年的时间;其二,初级阶段完成的标志是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按照原来的“三步走”战略,这两个时间是基本重合的。不过,在十九大新时代战略安排中,已经明确把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时间提前到2035年。那么,初级阶段是到2035年就结束了吗?可见,随着主要矛盾的变化,开始于1956年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也走进了“新时代”,需要在新时代背景下不断校正自已的历史和理论逻辑。
“新时代”概念的提出,是建立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发展基础之上的重大理论创新,必然与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时期的诸多理论和历史判断形成对话。站在新时代的高度,回望新中国70年的历史,在历史的分期、主题的演进、任务的变化、矛盾的转变等方面,会有许多新视野、新认知。后来的历史高度和理论高度,不断塑造着此前的历史解释。历史在前进,历史认知也在与时俱进,新时代的视野为我们认识新中国的历史提供了一面新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