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璇
中国诗人传统的功利主义观念使得其想象力普遍的萎缩和萎靡,从而大多数诗歌不是沉湎于描绘现实生活琐屑的表象,就是为某种权威意识歌功颂德,既无法展示生存的韧性和生命的震撼,也无法引导读者感知人性的嬗变和社会的走向,更无法对以一种坚定不移的精神力量现实进行审美的提升,透视人类生存的某种可能性,给人类制造一个形而上的梦幻之域,让心灵诗意的栖息。惠特曼诗歌的引入,使中国近现代诗歌的形式和内容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多关注人存在的根本性苦难,并以西方哲学为基础,构筑精神的家园和审美的乌托邦。时至今日,惠特曼的诗集有如下解读:一是以表现民主、自由、平等为主题的简单概况;二是用生态主义视角进行剖析;三是从意象主义角度进行研究;四是从女性角度分析。大多数研究者认为惠特曼的《草叶集》之所以化为永恒的艺术符号铭刻史册的原因就是在于他的作品宣扬了对民主自由的呼唤、个性舒展的礼赞、生命动力的寻求、人和自然和睦相处的向往等现代社会的价值理念。《草叶集》之所以风靡全球是因为它蕴含着某种颇有魅力的审美精神,它隐藏在诗歌的深层结构之中。这种内蕴的审美力量就在于它建构起了一种理想形而上主义。作者为何能在诗集遭到美国政府的封杀和名人的谩骂后还能继续写作?为何在美国陷入危机重重的困境中作者依然对美国民众怀有希望并且还对美国大唱赞歌?为何作者的恋爱在受世人唾弃和鄙俗以及美国强硬势力的打击和诟病下仍然在诗中抒发作为一名美国人感到的骄傲和自豪?过去的研究关注这类诗歌的政治功利性、个性自由等外在元素,而忽视了理性的学术思想考察其坚定不移的思想背后的深层动力支撑。以往的研究是从政治角度和社会关系层面来探讨而忽视了从审美逻辑和形式学的层面进行学理化的思考。若暂时抛开诸如诗歌的主题内容、语言创新等等问题,我们会发现,仅仅有一个致力于终生的理想和精神,并且其思想和行动完全升华为一种理想形而上的表现形式,这样的诗歌就具有发人深思的艺术价值。正如康德所孜孜以求,“灿烂星光在我上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人需要一种形而上精神就像生存离不开空气一样,这种精神欲望暗示着,个人一生的生存意义都是围绕着比保持肉体更高一层的某种精神意志和价值理念,这种精神支柱的最大价值就是能赋予人性的悲悯关怀和给予自身生存的终极意义。本文以他的代表作《草叶集》为例,解读惠特曼的核心价值观和理想形而上主义,希望让惠特曼的诗歌为当下中国诗歌的创作提供一些启示。
惠特曼笔下的美国与现实中的美国之间有很大的背离,这就是诗歌中存在的隐形结构,他不遗余力地在作品中把美国勾勒成一个理想的充满民主、自由、博爱的国家,把自己定义成一个自信骄傲、生机勃勃的美国人。“美洲人哟!胜利者哟!人道主义的先进的人群哟/最前进的哟!世纪的前进的队伍!获得解放的群众!/这便是为你们预备的一张歌谣的节目/草原的歌谣/一直流到墨西哥湾的密西西比河的歌谣/俄亥俄、印第安纳、伊利诺斯、衣阿华、威斯康星和明尼苏达的歌谣。/歌声从中心,从堪萨斯发出,由此以同等的距离/向外投射永不停息的火的脉搏,使一切生气勃勃。”[1]23(《从巴门诺克开始》)。在整个诗集当中,作者用博大豪迈的笔调勾勒出充满蓬勃的生命力的积极进取的美国人的画面。然而,当时的社会形势和个人状况却恰恰相反。作品的隐形结构却指向了个体存在的痛苦和欲望受挫的困境,当时美国社会危机重重,在政治上,法律的实施和颁布为国民带来了权利和保障,但是监督机制的匮乏和人心价值的失范使得现实和理想中的公平公道相差甚远,女性作为弱势群体仍然饱受歧视;在经济上,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收入公平和分配正义无从谈起;在宗教上,旧的封建势力和新兴的资本主义势力的斗争如火如荼,新教徒与天主教徒之间血和火的战争风起云涌;在种族上,美国白人毫无止境地对印第安人进行杀戮掠夺;在生活上,国民素质低下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群众斗殴、黑社会兴风作浪,抠眼割鼻,砍臂折腿,小偷强盗随处可见,童妓四处招摇。而对诗人来说,他现实中的经历和诗中的“我”也截然相反,他家祖辈都是农民,到他出生那年,家里不幸破产,自小家庭贫寒的他只读了几年小学,而后不得已干过很多诸如学徒、木匠、义务护士、勤杂工、排字员、记者、乡村教师、报社老板、新闻记者、报社编辑等廉价的工作,然而他的刻苦勤奋也没能实现心之向往的“美国梦”,在1951年,他利用编辑的身份变成一个民主党人,命运之神似乎对他招手,然而,由于保守势力的打压,他不得不告别政坛,辞职谋生。此外,他的性取向问题也让他陷入危机,他的同性恋这个社会禁忌的压制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最后不得不停止对于同伴的追求。而且,他的亲人的先后离去使他几乎精神荒废。他所体会的苦难不仅是美国社会给予他的折磨,更加深有体会的是人类永恒的精神困境,即生的孤寂和死的虚无。正如惠特曼在《自我之歌》中写的那样:“我年老又年轻 愚蠢又聪明/不顾及他人 又顾及他人/是慈母也是严父/一个孩子也是一个成人,我属于各种肤色各种地位 各种宗教的人/一个农民、机械工、艺术家、绅士、水手、教友派教徒/一个囚犯、多情公子、无赖、律师、医生、牧师… …”[1]56所以他的诗歌是以苦难、悲哀为内核,只看见惠特曼诗歌中的自信蓬勃、自主安乐是远远不够的。他极为关注人类的生存状况,在对精神道德家园的憧憬和坚守的形而上理念的支撑下用虚无缥缈、美丽祥和的梦境来弱化和稀释社会存在的真实遭遇和精神困境。他的诗歌表面越是热闹,它的内在情感越发凄凉。人生和世界的终极就是死亡,而死亡就是生命的再生。
惠特曼呕心沥血创作的《草叶集》,自称为美国代言人的惠特曼将自己的诗歌称为“在世界屋脊发出粗犷的呐喊”,[1]88他的创作不会停留在对悲惨人生和苦难生活复制的表面上,而是在虚无的生活上构建梦想,然后尽可能超越梦想。在《在美国到处旅行》《大路之歌》《有个天天向前走的孩子》《向印度航行》等诗篇中,主人公在流浪中表现出对苦难生活的克服和激烈的反叛,用路上所感受到的新的思想观念和生活养料丰富自己的情感和情操。主人公在游走中还不断扩展自己心理上的自由度和主体意识,无视路途中的狂风恶浪,秉持奋力拼搏直达希望目标的坚强意志,昭示着只有在现实环境的不断磨砺下,苟且退让、懒惰犹疑的因素才能被流浪中游走的能量所消灭,激励着主人公不断超越现实的苦难心境,并以有限的存在去追求无限与永恒的生命意义。在游走中,对身体的历练和精神的洗礼促进主人公加快建构合理的现代个体主体性的现代化步伐。他为自身所处的美国有丰富博大的资源而感到由衷的欣喜,深为自己是美国的一员而感到由衷的自豪,对坚定呵护自己国家的发展理念、为争取自我权利而斗争的意识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此外,在《曼哈顿塔》《摆过布鲁克林渡口》《船的城市》《狂欢的城市》《向世界致敬》等诗歌中,惠特曼从城市成员的体验出发对城市进行观察和描摹。惠特曼所着力描写的另外一个对象,就是被朝气蓬勃的城市所孕育的能量激发出来的人们的蓬勃激情。诗人竭力展现城市可以为人们提供各种便利的生活条件、发展机会和现代生活享受,人们的情绪得到了充分的宣泄,人的心智变得更加敏锐。《曼哈顿塔》一诗展示了一幅幅气势磅礴的被自然景观包围的城市景象,被潮水拥抱的现代城市造就出民众心灵萌动、朝气十足的跃动状态,个体的青春朝气和城市给予人们的诗意感受息息相关,他们不再寻找征服困境的归隐之途,而是提升适宜心灵发展、事业发达的城市生活的价值,美国民众也可以在城市生活中尽情袒露自己的灵魂,他们的生活和事业如日中天,对居所美国有很深的文化认同感。
他关注的是人永恒的精神支柱和精神追求,一种积极向上、昂扬勃发的精神,使作品成为生机勃发的艺术世界,他诗歌的潜性结构也是他展开艺术想象的助力器,诗歌因此而丰富美丽,浩然勃发,饱有生存的智慧和生命的力量。由此,我们会发现在冰冷的苦难背后,回荡的是久违的温暖的悲悯,终极的关怀和人性的呐喊,换言之,在他的诗歌命运密码的背后隐含着更为本质的人性,那才是与人类的命运,与人的生命息息相通的,强有力的鲜活的生命,是为了更有力地整合有力思想的人一般的存在。
面对美国精神文化传统的匮乏和宗教信仰的缺席,惠特曼反思,“困扰我们美国诗人的致命缺点,是精神的从属性,缺乏具体而真实的爱国主义精神”[2],从这段话中,不难发现,惠特曼作为颇有禀赋的艺术家,对精神的独立强调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他明白他从事的艺术,而艺术给人以向上的勇气和生存的智慧,惠特曼就是一个能揭示生存的另一面的人,他的诗歌从来不是对生活的生硬复制,而是刻意和现实拉开一段很长的距离,以内心形而上坚定理念,通过打造一个个梦想使得作品有了审美的升华。
首先,在《草叶集》的《桴鼓集续集》中,作家经常采用梦境的方式,以第一人称叙述视角展开描述。梦境是作者拉开艺术和生活的距离和稀释痛苦的最好方式。在《回忆战争时》一诗中,诗歌的第一节向我们呈现了一个噩梦的开始,“痛苦的面容”“身负致命伤”而“难以名状的”脸庞,“死者仰天躺着,双臂平摊”。[1]67诗人的焦点是死者的面容和死后的姿态。在第二节中,诗人没有大书特书噩梦的悲惨,而是进入了大自然的怀抱,“田地和高山”“暴风雨后美丽的天空”“夜间格外明亮的月圆”,[1]89战士的死亡是令人肝肠寸断的痛苦,但是在梦境的渲染和大自然的勾勒中仿佛是一件伟大恬静的记忆。在诗歌中,诗人用单纯明净的视野和明澈透明的审美心境看待世界,所以,即使是承受着人生的打击和死亡的侵袭,梦境的技法和自然的描写使人感到战士的人生平添了一些诗意。
第二,惠特曼对意象情有独钟,诗歌中的意象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如果按中英诗歌中意象诉诸人的感觉的方式来观察,意象大致可以分为如下几种:(1)视觉意象;(2)听觉意象;(3)肤觉意象;(4)味觉意象;(5)嗅觉意象;(6)动觉意象;(7)意觉意象等等。”[2]26在惠特曼的诗歌中,自然的描写在诗歌中占举足轻重的地位,自然是充满诗意的,惠特曼多采用意象,这使得诗歌更深邃、更有丰富的文化和审美内涵,他的诗歌经常出现海洋、紫丁香、金星、月亮、小鸟这样的一系列符合审美理想的意象,出现了风景如画的美国城市、大河山川、河流海峡等使得他的诗歌具有和自然相通的审美意蕴。他诗歌中的草叶和明月既是客观存在,又作为主观审美意象,多次出现在诗歌中,贯穿整个作品,构成主题性的象征,蕴含着丰富的精神内容。惠特曼和大自然默契相通,在辽阔原野上、奔腾瀑布旁、绿荫林间,诗人谛听自然生命的气息,享受自然给他创作灵感的源泉,他既以一颗爱慕眷恋自然的单纯细腻之心沉醉于观察描摹、抒写歌颂自然生灵的形态,又把自然列为他毕生歌颂和赞美的对象。相形之下,清教主义把人和自然绝然对立,认为只有在教会的严厉控制和教规的严格指引下,人才能扼住罪恶的喉咙,大自然则是充满邪恶、罪孽和恐怖的场所,人一旦进入就等于迈入充满堕落罪恶的万劫不复的深渊。和清教教徒的观点相反,惠特曼认为大自然是人类的精神家园,人可以在激情的驱使下,在自然的青春气息、自然的盎然生机、自然的青春情怀中抽去精神上的迷惘和痛苦,尽情放飞自己的理想,释放自己的天性,袒露张扬的生命力。与爱默生观点相同,诗人认为,幽谷中的丛林、天空中漂浮的云朵、美丽的花朵、田野都能给人类启示,因为它们是思想、智慧和灵感的源泉。[3]16
诗人自诩为时代信念的代言人,他认为个人命运的转变、个人意志的变迁可以与崇高的自然景观联系在一起。所以,诗人重在刻画和描绘大自然中的博大宏伟的物体,在描写景观时,在诗行的展开时都融入大量的理性思考。草叶象征着作者超越各种苦难,不向任何黑暗势力屈服,以蓬勃发展的力量稀释痛苦。正因为如此,这个意象具有莫名的亲切和温暖力量,是美好的田园生活的象征,也是超越生活的象征。
值得一提的是诗人对海洋的描写,在《草叶集》436首诗歌中,写海的诗篇多达178首。诗人所言:“大海永远是我的诗中一股无形的影响力,是我写作时依附的一个标准”。”[4]7惠特曼通过写“海”主要表现他对人生的超然态度。美国在海上资源有南靠墨西哥湾、西临太平洋、东近大西洋优越的地理优势,便利的水运条件使得美国占据海洋霸主的地位。内战后,美国海上贸易开始兴盛。海上通道为跨国贸易的进行提供了便利,为海上贸易繁荣奠定了基石,为海上渔业的发展提供了契机。海上疆域的开拓必然带来包括人居空间环境、经济活动范围和殖民地区的扩张。然而,作者着墨最多的不是优雅壮阔、波涛汹涌的大海或者起伏的波浪和呼啸的海风,而是平静的海面,因为它们能给人们带来内心的平静和精神上的安宁,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当《草叶集》传到中国时,草叶和大海这些意象对中国诗坛的影响很大,擅长写海洋诗歌的艾青曾多次提到惠特曼作为精神导师对他诗歌创作的启迪和影响,他曾直白地表述:“从诗歌上说,我是喜欢过惠特曼……”[5]126它们也成为中国知识分子心灵深处一种普遍心理结构的对应物,象征着中国文人千百次的超越政治风波,象征着诗人躲避黑暗社会,抚慰政治哀伤的发泄方式,也成为中国文人典型经验的积累和浓缩。《草叶集》是作者在充满恐惧和忧患的现实中坚定理想的心灵情结的外化,是作者心灵的故事。
惠特曼诗歌因为审美的意象化和作家超然的处世态度,使作品有了独特的审美意蕴,不妨称他的诗歌为“抒情意蕴诗歌”,第一,突出了他的抒情和传统美学的关系;第二,可以把他和朗费罗等单纯的诗歌加以区别,《草叶集》通过草叶意象,以及从梦境角度自然流露的佛、释、道智慧,表达了作者超越世俗现实,追求静谧和谐的意境;第三,信念、自然构成了惠特曼精神的依托和灵魂家园,他内心皈依的教堂不是在别处。
他还对哲学观念和宗教信仰采取灵活借鉴、选择吸收的态度,《草叶集》灵活吸收了美国超验主义、德国唯心主义和印度神秘主义的观念,他将三者糅合,形成自己新的生命观点。他接受了美国超验主义的超灵说,自然是精神的象征,万物有灵观,但是他认为灵魂是依存于每个人的形体之内,李野光在《惠特曼研究》一书中认为,惠特曼由斯宾诺莎的泛神的观点推演出“万物是神”的观点,由于“我”是宇宙间的一份子,从而得出“我即是神”的结论。[6]58每个人都有神性,神性和人性是相互交融的,所以死亡即是新生。他接受印度神秘主义的感悟之神的超然物外的处世态度,但他认为不必蛰伏山林,外向的延伸扩展即可感受沸腾的生命,他接受道家的思想,认为自然是死最后的归宿。所以,在他的诗歌中有人生苦难,却给人超然洒脱的人生态度。
若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诗歌,那么一个时代的诗歌研究应属于该时代的发展范畴,它是随着该时代的新的生存方式和新的伦理生态而产生,但是背后都应有一个支撑——建立起基于生活潮流之上的生命独立的追求和信念形而上主义的精神的、思考根本的人性本体和精神关怀。尤其是在社会文化的急剧转型和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挤压下理想被排斥、价值被物化、人性被异化的当下,诗歌成为一种客观的文化现象来研究时,我们应重新审视,这是一种诗歌进行学术探讨的前提。惠特曼的诗歌中存在的苦难只是他诗歌的潜在构成,但不是他言说的目的。他把生命的悲剧意识转为情感推动力,通过审美和哲学弥补现实的残缺,用哲学智慧淡化现实社会的悲惨。《自我之歌》中的主人公,虽属底层贫民,却笃信自身是自然之神的尊重者和维护者,并由此心灵扩展至无限博大,既能展开奇妙的想象来解除现实生活中沉重的包袱,也能在大自然中沐浴神性,并由此得到人性的舒展和主体的自由。如此看来,即使优胜劣汰的社会竞争法则会迫使底层民众深陷触目惊心的生存绝境,但在高贵的人格之神的指引下,人们依然能对外界势力进行不屈不挠的抵御和抗争,而由此获得沁入心脾的精神支柱。此外,在诗歌中,他筛去了美国白人的残酷狡诈和底层人民的粗鲁鄙俗的一面,展示的是快乐工作的黑奴、辛勤垦荒的青年、卖力淬火的铁匠和兢兢业业的工人。这是民主、自由、平等的美国的基石,而惠特曼作为底层人民的一员,也感到伟大和自豪。他把自己无限放大,忘记现实中的微不足道和挫折,在他设计的梦境当中获得虚幻的人性舒展和心理自由。所以,惠特曼诗歌创作的价值,在于没有被苍凉凄惨的社会现实所蒙蔽,从人们习焉不悟、语焉不详的日常生活一心一意地堆筑和搭建心中的美好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自我的荣光和骄傲、自由的神秘和强大、民主的崇高和眷恋,都淋漓尽致地被预见和被展示。而诗人必须探究读者真正关心的普遍价值并将个人体验成功转化为公共的审美体验。诗人对没有男子气,阉鸡似的平庸的东西深恶痛绝。他以机智的宣传、激昂的抒情、思辨的诗章强调美国民众一定要回到自然的怀抱,来激发生命中潜在的欲望和激情。诗人经常把博大的自然意象和自然中充满野性力量的动物作为诗歌创作的主要资源:空旷辽阔的草原、高耸雄浑的大山、矫健翱翔的雄鹰等。这些雄奇险峻、广袤荒野的自然意象蕴含着悍野之性和阳刚之气。诗人希望美国民众从这些物象身上汲取坚韧不拔、勇于抗争的勇气,锤炼自我至死不屈的毅力,挑战命运,用生命与命运抗争的精神。
总之,惠特曼诗歌之所以能风靡全球,就是因为有一套形而上的价值系统作为支撑,人生有了精神,现实的苦难就显得不那么恐怖可畏,人生有了理想,人生不再荒芜干涸,有了理想,才能透视生活的实质和人类根本的精神苦难,为苦难的人类提供美的生存智慧,有了理想,虚无的生命就有了重量,这样,不仅能让自己的精神境界丰富丰盈起来,而且能让别人也感到他能“丰盈起来”,这可能就是惠特曼诗歌艺术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