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昌炽的目录学思想探究

2019-01-19 03:56刘惠兰
图书馆学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目录学叶氏藏书家

刘惠兰

(平顶山市图书馆,河南 平顶山 467000)

1 叶昌炽其人

叶昌炽(1849—1917),近代学者,藏书家,金石学家。字颂鲁,号缘袈,又号鞠裳,自题缘督庐主人。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少聪慧好学。早年就读正谊书院,帮助冯桂芬编修《苏州府志》一书。光绪己丑(1889年)会试以魁选成进士,改翰林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张文襄公密疏荐,当事沮之。循资平进,赏侍读衔,充会典馆帮总纂、国史馆提调,迁国子监司业、翰林院撰文。京察一等,记名以道府用,赏戴花翎,升授侍讲。辛丑,奉命督学甘肃,清介勤慎。校士之暇,访求古迹,最早重视敦煌藏经洞所藏文献。寻清廷废科举,引疾归里。后充礼学馆顾问官。辛亥之后,悲天悯人,艰贞自矢。举目山河,注心魏阙,忠愤沉郁,至痛在心,震而发为诗歌[1]。叶昌炽一生读书勤奋,每年抄书、校书达十数部以至数十部,校书尤为认真仔细。叶昌炽精于版本、目录、校勘及金石学。家富藏书,积至一千余部,三万余卷,多有明清文集及宋元佳本,其中吴中乡邦先哲遗书占三分之一。藏书处名治鹰室、双云阁。所藏书在晚年售于嘉业堂与聚学轩。“买书难遇盲书贾,管教仍然老教官。芸香浓处多吾辈,广觅同心叙古观。”[2]生平著述丰富,编有《治唐室书目》《伍百经幢馆藏书目录》等,撰有《庚子纪事诗》《滂熹斋读书记》《语石》《缘督庐日记》等。其代表作为《藏书纪事诗》。

2 叶昌炽的目录学思想

根据叶昌炽自己回忆:“昌炽弱冠,即喜为流略之学,顾家贫不能得宋元椠,视藏家书目,辄有望洋之叹”。[3]“流略之学”即目录学。清人重视目录学,认其为作学问的第一紧要事,“目录之学,学中第一紧要事,必从此问途,方能得其门而人,然此事非苦学精究,质之良师,未易明也。”[4]叶昌炽的目录学思想主要体现在《藏书纪事诗》一书。《藏书纪事诗》七卷,专搜中古以来藏书家史实,起于五代,迄于清末,凡739 人。“自正史以逮稗乘方志、官私簿录、古今文集,见有藏家故实,即哀而录之。”(《藏书纪事诗》前记)开创了“领以绝句,缀以事迹,必要时殿以按语”的纪事诗体藏书家传体式,为后世学者所效法。并有“藏家之诗史,书林之掌故”之誉。

《藏书纪事诗》是一部七卷的味述藏书家事迹的绝句集[5]。收入“书目书话”丛书。本书是我国第一部以纪事诗体为古代藏书家立传的著作,收录丰富,广征博引,为后人研究中国古代藏书家及藏书史提供了丰富的资料和线索。对于集中所收录的每一位藏书家,他都写了四句诗来叙述其人的藏书事述,然而,这部书的最具价值之处,是在于叶昌炽博征群书而得的引文。作者也在这些引文之后表述一下自己的见解,长者竟可达八页之多。这部书事实上成为了古代藏书家的传记辞典。由于作者在书中只提供资料概略,而未直接提供完整的原文,所以是一种资料的参考指南。

《藏书纪事诗》注文后,还有叶昌炽的多则案语,案语前标“昌炽案”三字。一般而言,案语放在注文后面,也有穿插在注文中间的。叶氏对于案语的撰写十分留心,有引用典籍的,而更多的则为自己见闻,案语史料价值之高自不待言。一般来说,《藏书纪事诗》的案语作用主要表现补充资料、匡正资料、存疑待考《藏书纪事诗》注文中所引资料有误、点评之语方面。

案语有解释注文中出现的名词的。如卷四《钱谦贞履之子孙保求赤》注文引用《爱日精庐藏书志》:“李群玉《唐风集》,皆有钱履之读书记。板心有‘竹深堂’三字。”对于“竹深堂”三字的来历,案语曰:“竹深,谦贞七世祖洪自号也。钱陆灿《常熟县志》:“洪字理平,与兄宽字理容世家奚浦。能诗好客,洪爱种竹,堂曰‘竹深处’。”案语有补充介绍传主生平事迹的。如卷四《胡介祉循斋》注文所引《铁琴铜剑楼书目》《楹书隅录》《经籍访古志》皆无胡介祉生平,案语曰:“茨村名介祉,字循斋,山阴人,宛平籍,少保兆龙子。由荫生历官河南按察使。著《随园诗集》,详见《两浙鞲轩录》。《毛西河诗话》载其《趵突泉》诗一首,称其诗盛为当时所推。竹圪尝属其刻宋本《十家宫词》,有序,见集中。其藏书印冠以‘燕越’二字者,以南人隶北籍故耳。荛翁皆未能知也。”案语有补充介绍藏书家藏书下落的。如卷七《丁丙嘉鱼》,对于丁丙藏书下落,案语曰:“归安陆氏丽宋楼精本与守先阁所藏明以后刻本,日本以六万金并金石拓本捆载而去。是时陶斋制府督两江,闻丁氏书亦将散,惧其为平原之续,亟属缪筱珊前辈至武林访之,尽辇之白下,开图书馆以惠学者。两家之书,同一不能守,而松存身后,不至流入海舶,视存斋为幸矣,亦陶公之力也。”通过案语,补充大量注文中不能得见之史料,对于理解传主生平、藏书等帮助甚大。

《藏书纪事诗》注文所引资料在给出藏书家生平事迹方面,有时存在与史实不符的情况,这就需要叶昌炽在案语中给予匡正。

文献记载传主藏书流传有误,案语及时匡正。如卷一《吕正愍大防·张玢》注文引《邵氏闻见后录》曰:“神宗欲更修《后汉书》,求《东观汉纪》,久之不得。后高丽以其本付医官某来上,神宗已厌代矣。元祜中,高丽使人言状,访医已死,于其家得之,藏于中秘。予尝写本于吕汲公家,亦弃之兵火中矣。”提到《东观汉纪》一书毁于宋金战火,叶氏案语曰:“今《四库》本二十四卷,辑自《永乐大典》。然则其书明初尚存,不亡于南渡也。”文献有记载人名讹误者,案语一并改之。如卷二《光泽荣端王宠》注文引《天禄琳琅(书目)》曰:“史记,明兴宗第四子衡王允煌藏本,有‘衡王图书’印。”叶氏案语曰:“兴宗子封衡王者,名允燥,非允煌。允煅,靖难时改封怀恩王。此衡王为宪宗第七子衡恭王裙挥。”注文所引资料记载中有不加考证者,案语给以匡正。如卷四《钱裔肃嗣美子曾遵王孙沅楚殷》,叶氏的案语考证“述古”一词的来历说:遵王藏书处曰“也是园”,曰“述古堂”。考陈继儒《妮古录》:“缪贞得宋绍兴丁巳邵谔所讲述古图研,因以‘述古’名堂,黄晋卿为记。是‘述古’之名,不始于遵王也。”此外,案语中还有匡正地名、书名等之误者。

存疑待考《藏书纪事诗》注文中所引资料有误,但是叶氏难以根据资料给予改正者,则提出疑问,留以待考,体现了严谨的治学精神。面对不同文献对统一问题记载的歧义,叶氏在无确凿证据情况下,常常以“未详”存疑。如卷一《朱遵度》,注文引用《直斋书录解题》记载五代人“崔遵度”曾编《群书丽藻》,而《焦氏笔乘》《金陵旧事》却记载为“朱遵度”著,因无其他资料佐证,叶氏案语云:“《焦氏(笔乘)》‘崔’作‘朱’,未详。”根据今人卢燕新考证可知,《群书丽藻》的作者应为五代时人“朱遵度”,而非“崔遵度”,《直斋书录解题》记载有误。资料对于两代人的关系记载不明者,叶氏亦存疑待考。如卷二《邢量用理邢参丽文》注文引用《列朝诗传》谓邢量和邢参是祖孙关系,而乾隆《苏州府志》却称“丽文,量之族孙”,因而叶氏案语云:“未知孰是。”资料对于传主名、字记载往往不一,叶氏一时难以确考,常存疑。如卷三《孙江岷自》注文引《读书敏求记》云:“唐僧《宏秀集》十六卷,元人钞本。予获之于孙岷自。岷自购一古图记,刻镂‘孙江’,字绝佳,苦爱之,即改名江,亦吾乡俊民也。”叶氏根据这段记载推断说:据此,则“江”非原名也。《瞿氏书目》有《沈下贤集》,冯氏藏本,叶奕传录,孙明志再录之。又《古文苑》,有岷自跋云:“赵凡夫藏宋刻。纸墨鲜明,字画端楷。灵均钩摹一本,友人叶林宗见而异之,亦录一册。辛巳夏,假归,分诸童子,三日夜钞毕。”江与林宗为友,《沈集》亦录自林宗。颇疑“明志”即其原名,但无可考耳。只是提出疑问,不轻易下断语,叶氏做法十分审慎。

对注文所引资料给以适当的点评,为叶氏案语主要内容,可以从中了解作者对问题的态度。[6]

此后,他的宗人叶德辉指出了其局限,批评它“不及刻书源流与夫校勘家掌故”,因而决心另写一部书来补其不足。叶德辉决心的结果是写成了一部奠基性的书史著作《书林清话》。

3 结语

叶昌炽是著名的目录版本学家、金石学家。他在收录藏书家的事迹时,会记载收藏家的跋语、印记,或解题,或考究其优劣,或援引文献中书目题跋。《藏书纪事诗》的征引文献、目录索引的价值还在于为后学者从此书直接查询到一些不常见珍稀书籍或某版本的善本信息线索[7]。《藏书纪事诗》记述藏书家时往往引文列举其著作,而这些作品中有许多为目录学著作,具有目录索引的作用[8]。《藏书纪事诗》具有编撰指导思想明确、编排体例得当、人物取材广泛和注文简炼、案语中肯等特点,特别是《藏书纪事诗》内容涉及历代藏书、刻书、校书、访书、焚书等,尤其是包含了大量有关中国古代读书史实的原始资料线索,成为中国学术史上的名著之一[9]。该书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了自五代到清末藏书家的事迹,其中还介绍历代刻书、抄书、校书等方面的情况,打破了目录学著作原有体例的禁框,开创了一种新的体栽结构,开拓了一门专门学科——藏书家史的研究,集中反映了叶昌炽先生的目录学成就[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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