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背景下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的适用性分析

2019-01-13 15:53陈彦珍刘卓红
关键词:阶级阶层马克思

陈彦珍,刘卓红

(1.广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430;2.华南师范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一、前言

阶级概念和阶级分析方法是马克思、恩格斯构建社会发展理论的核心范畴和基本方法。马克思的“阶级”概念既是表征社会实体的客观存在,又是认识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方法和分析工具,这两者在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中得以充分体现。一方面,作为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范畴,马克思的阶级理论是实现无产阶级解放和全人类解放的思想武器。另一方面,作为社会分层的重要工具,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是透视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关系和社会不平等根源的放大镜。正是借助阶级分析方法,马克思、恩格斯研究了19世纪工业化早期资本主义国家的阶级状况,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科学社会主义思想。作为研究社会分层的科学方法,马克思的阶级理论提出了阶级、阶级斗争、阶级意识等分析社会结构的基本概念,为学者们研究资本主义社会的分层问题提供了基本的思路。

然而,自马克思阶级学说诞生以来,主张抛弃阶级分析的观点一直没有中断过。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丹尼尔·贝尔提出了“后工业社会来临”理论。他指出,当代社会阶级结构变化了,传统的基于经济利益冲突的阶级对立现象已经不复存在。20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以来,世界格局发生重大变化,新自由主义新右翼兴起。在社会分层研究领域,受到后福特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影响,部分学者也同贝尔的观点一致,反对阶级分析的视角。这派学者认为,在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作为历史主体和社会实体的阶级已经不复存在,作为理论客体和分析工具的“阶级”概念也被消解了,“阶级”概念在社会学分析方面已失去解释力。显然,这种说法缺少实证的经验材料证明,有主观臆想的成分,显得过于主观和极端。

以克拉克和李普塞特为代表的学者反对“阶级死亡”的极端观点,但他们认为,阶级的力量和功能确实弱化了。李普塞特等指出:“新的社会分层模式正在形成。我们可以把关键性的发展趋势描绘为‘社会分层的分裂’,阶级分层变得越来越不明显,尤其是那种有明显的阶级区分的生活方式。”[1]不少西方国家学者认为,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过于简单化,仅仅强调单一的经济因素对社会阶级的决定性影响,而忽视了宗教、种族、性别、国家等其他因素对社会历史的影响,因而不足以解释当前西方国家复杂的阶级和社会结构,主张使用多元化趋向的阶层分析法。比如分析马克思主义学者埃尔斯特认为,依据共同的语言、民族、宗教等组织起来的群体与阶级具有同等的重要性,甚至更为重要[2]。英国学者帕尔指出,阶级关系对于生活机遇和社会行动的影响正在减小,而依据收入、社会地位、性别或种族所界定的关系和特征则具有更大的影响。

21世纪以来,经济全球化在推动世界经济发展的同时,也造成了全球范围内的“再无产阶级化”现象。英国脱欧公投和特朗普当选折射出英美等国家严重的阶级对立和社会严重分裂。金融危机后华尔街占领运动、阿拉伯之春、土耳其哲吉公园的抗议、法国“黄马甲运动”则从实践层面论证了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的有效性。而在社会主义中国,社会阶级阶层结构也在资本的冲击下发生着剧变,经济分层取代政治分层占据主导地位,不断涌现出新的社会阶层。因此,在当今时代,资本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都尚未完全走出阶级分析的理论视野,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在当代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在当今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下,马克思的阶级理论作为科学的、深刻的社会分层理论与方法,仍然具有宏观层面的解释价值。但是,对于当前复杂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解释,如果采用单一的阶级分析方法就会陷入另一种形式的形而上学。新的历史条件下,必须根据新的情况和实践,以更宽广的学术视野,将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与阶层分析及其他分析方法结合起来加以创新和发展。

二、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仍然具有宏观层面的基本解释力

在分析、评价及实际运用马克思阶级理论的过程中,我们要分清马克思的阶级理论在不同场合和语境中所处的话语体系。从政治哲学的角度看,马克思阶级学说是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使得广大被压迫的劳动群众获得解放的思想武器,具有一定的阶级性和意识形态色彩。但作为社会学范畴,马克思的阶级概念又则是一种科学的方法论和分析工具。祛除意识形态的因素,马克思的阶级理论是一门有关社会分层研究的科学,是认识社会分层状况的研究工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马克思又是社会分层理论的大师,他开创了以生产资料所有权为基础的“批判—冲突范式”的社会分层模式。马克思的社会分层理论与韦伯的“非批判—冲突范式”的分层理论及涂尔干的功能主义分层理论共同构成了传统社会分层理论中的三个主要流派,并对后来的社会分层理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正如李普塞特所言:“如果谁要把社会阶级研究之父这一桂冠授予某一个人的话,那么马克思是当之无愧的。……马克思牢固地确立起阶级理论,以至于他为后来的社会学思想家们规定了争论的范围”[3]。

从根本上来讲,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决定着社会分层的基本状况和不同阶级、阶层之间力量的发展变化。社会公平公正是马克思阶级理论的价值追求,这种价值追求为现代社会的政策设计和资源分配提供了基本的依据和规则,让现代社会阶级阶层结构不断趋向合理化。即使曾经批判过马克思阶级理论的学者,也充分肯定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的意义。霍尔顿认为,由于经济不平等仍是20世纪晚期法理社会中权力分配最重要部分,“对现代社会结构的分析,以及对市场、家庭、集团利益和国家之间关系的分析,是不能完全舍去阶级分析的”[4]。

(一)“后危机”时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尚未走出马克思阶级分析的理论视野

在资本不断扩张的全球化时代,马克思阶级理论的时代价值并未随着某些社会主义国家的消亡而灰飞烟灭,反而在贪婪的资本逻辑的衬托下熠熠发光。正如美国学者伯奇·波勃罗格鲁所言,“在我们的时代,在全球化时代,也就是全球资本主义时代,阶级和阶级冲突变得更加鲜明了,而不是淡弱”[5]。在当今新自由主义占据主流地位的西方社会,更需要“马克思主义”这种异质的、深刻的、相对独立的思想批判力量。马克思阶级理论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对于现代西方社会的自主调整与改革功能,已经在各个领域显示出来。

在全球化时代,现存的国际经济秩序仍然是由欧美发达国家主导,这种不公正不合理的旧秩序进一步导致了世界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使得不同国家和阶层不能平等地享受全球经济发展的成果。世界范围内的收入分配不公和不断加剧的社会不平等成为经济全球化的重要阻力。在各国面临的诸多社会问题中,收入不平等和严重的贫富分化成为各国面临的主要社会问题。从全球范围来看,目前全世界基尼系数已经达到0.7左右,超过了国际公认的“危险线”。据《经济学人》的统计显示,当前全球最富的8.6%的成年人口拥有全世界85.3%的财富;而个人财富在1000美元以下的成年人口占人口总数的69.8%,他们的财富占全世界的2.9%.

而在民族国家内部,财富分配不均的问题也很严重。法国学者托马斯·皮凯蒂在《21世纪资本论》用翔实的数据证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不平等程度已经达到或超过了历史最高水平,资本主义财富不平等现象日益加剧,并将继续恶化下去。受2008年金融危机的影响,“后危机时代”欧美等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经济低迷,失业率居高不下,贫富分化加剧,中产阶级地位下降,其数量和规模日益萎缩,无产阶级再贫困化现象严重。在很多新兴的发展中国家,两极分化也正在逐渐加剧。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期潘曾经指出,国际金融危机后,“美国已经分裂成两个:一个是超级富人的美国,他们在经济复苏中赚到了高额的奖金;另一个则是大量中产阶级、中小企业主的美国,他们仍在艰难地挣扎”[6]。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报告显示,2015年美国中产阶层人口比例首次低于一半,中产阶层拥有的财富比例也由1970年的62%下降至2014年的43%,而高收入者的比例从29%增至49%.而法国“黄马甲运动”的成员主要是居住在巴黎之外的生活水平不断下降的白人中产阶级和底层无产阶级。这些法国中下层人民占总人口的半数以上,但他们的工资收入却在前所未有地迅速下降。

全球化进程中仍然强劲的资本剥削逻辑充分确证了马克思对世界历史发展总体方向的预见功能。而对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正在发生的变化,只有用马克思阶级分析的方法,才能揭示其本质和规律,判断其发展趋势。

(二)在社会主义中国,阶级分析方法仍然具有一定的适用性

在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确立之时,剥削阶级作为一个整体就已经被消灭。但我国目前和将来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所有制方面,我国实行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存的基本经济制度,允许私有性质经济成分的发展。收入分配领域,实行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允许资本、土地、技术等生产要素参与分配。由于实现了劳动力的市场化和雇佣劳动的制度化,劳动力成了商品,货币成了资本。要利用资本更高效地发展生产力就要建立体现资本运作逻辑的现代社会生产关系。从政治角度来说,这种现代社会生产关系就表现为阶级关系,传统意义上的劳动与资本之间的雇佣关系也因此得以成立。这就意味着,在当今社会主义中国,仍然存在着阶级差别、阶级矛盾甚至阶级对立。

需要注意的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劳动与资本的关系,不同于马克思当年提到的劳动与资本的关系,双方有着本质区别。马克思当时所讲的劳动与资本的关系是建立在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的,反映的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剥削与被剥削的对抗性阶级关系。而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劳动与资本的关系是在社会主义劳动所有权与资本所有权实现过程中所发生的对立与统一的关系[7]。

私有资本在极大地促进我国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社会不公,我国从一个贫富差距极小的同质社会转变为一个贫富差距急剧扩大的社会。市场主体和利益群体呈现出多元化的状况,分化出了新的社会阶层。不同的利益群体和阶层之间出现新矛盾,有的矛盾还相当尖锐,极易转化为社会冲突。这种由私有资本所导致的不同利益群体间的利益差别和各种常态化的矛盾,适合用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去分析,从中找出贫富分化的结构性根源,思考解决社会不平等问题的现实路径。因此,只要私人资本存在,作为资本对立面的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就必然有其重大意义。正如习近平所强调的那样,“看待政治制度,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政治立场。马克思主义政治立场首先就是阶级立场,进行阶级分析”[8]。

三、跳出二元对立的思维窠臼,促进阶级分析方法与阶层分析方法的相互建构

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我们不仅需要对社会分层的基本趋势能有一个宏观的把握,而且需要对越来越复杂的社会分层现象做出具体的、细致的、量化的描述和解释。而这仅仅依靠阶级分析方法是无法做到的。现代社会分层研究的视角更加细致化和多元化,不仅考虑到经济因素在社会分层中的作用,而且还考虑到职业、个人或群体的影响力及受教育程度等多种因素在社会分层中的重要作用。也就是说,现代社会分层研究有助于人们更加全面地了解社会结构的总体布局,对个体及群体的态度和行为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因此,有必要将阶级分析同现代社会分层研究结合起来,使两者相互优势补充[9]。美国社会学者迈克·霍特、科莱姆·布鲁克斯和杰弗·曼扎在其共同撰写的《后工业社会中阶级的继续存在》一文中,针对否定阶级相关性的观点进行了有力的反驳,认为否定阶级存在的观点是主观的、片面的。霍特等人的观点更加接近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但也认为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不能足以解释现代社会,他们对阶级概念进行了新的定义,力图把新马克思主义和新韦伯主义的阶级理论结合起来。

(一)明确阶级概念的适用范围,慎用阶级分析方法

首先,我们在运用马克思阶级分析方法的时候需要注意,阶级分析方法的适用是有一定界限的,它只适用于分析那些带有阶级冲突和阶级斗争性质的社会现象。我们既不能对那些明显属于阶级矛盾范围的现象避而不谈,也不能草木皆兵,把阶级斗争的标签贴在任何社会冲突和社会现象上。正如邓小平同志所说:“社会主义社会中的阶级斗争是一个客观存在,不应该缩小,也不应该夸大。实践证明,无论缩小或者夸大,两者都要犯严重的错误。”[10]

其次,在进行阶级分析时,需要把分析对象的经济地位、政治思想和态度结合起来全面考察,因为经济利益是阶级对立和阶级斗争的物质根源。但是,研究阶级形成的要素仅仅考察其所属的经济地位还远远不够,还要考察反映其经济利益的政治立场和思想意识。

再次,我们在运用阶级分析方法时,还需要将阶级分析的方法和历史主义的原则统一起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是因为,在阶级社会中,不同国家和地区的阶级关系、阶级结构和阶级斗争情况可能有所差异,即使同一个国家或地区的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也可能会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而不断发展。

(二)正确认识阶级分析方法和阶层分析方法之间的相互关系

如果抛却意识形态的影响,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作为一门揭示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其影响更广泛。而目前马克思阶级理论在中国的式微,很大程度是由于某些学者对马克思阶级概念的狭隘解读。不少学者误认为,阶级概念和阶层概念属于两个毫不相干的分析框架。其实,阶级分析与阶层分析方法之间虽所有区别,但绝非完全对立、毫不相干的。

一方面,这两种分层方法是有区别的。阶级概念是马克思阶级理论的核心,马克思用“阶级”描述社会分层,认为阶级划分的主要依据是生产资料支配权的差异,把经济地位和利益作为阶级划分的主要依据。而阶层则是西方社会分层理论的核心。韦伯的社会分层思想保持价值中立,把马克思关于社会分层的单一经济维度拓展成多维度视角(包括市场地位、生活际遇、政治权力)。阶层分析更关怀个人的命运,并力图消解阶级的政治意义。但是阶层分析常常会忽视造成社会不平等的制度因素或结构性因素,而这些因素恰恰是造成阶级或阶层差异的核心要素。

另一方面,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与韦伯开创的社会分层理论并非完全对立的,而是有一定契合性的。马克思的阶级概念并不排斥阶级内部的阶层分化。马克思对社会主要阶级的划分,往往是出于宏观分析的需要,并不意味着在现实社会中仅仅只存在着这几个阶级。马克思在其著作中对各种社会形态的阶级阶层状况进行了科学分析。他曾指出,在一个社会的主要阶级内部和阶级之间仍有可能进一步分化。比如,马克思在分析封建社会的阶级状况时,并不局限于研究地主和农奴这两个阶级,而且还分析了市民等级、第三等级、流氓无产者等社会阶层。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原理》《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等经典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在研究阶级状况和政治斗争时,都曾经对阶级内部及阶级之间的阶层进行过论述和分析。

(三)将阶级分析方法与阶层分析方法结合起来审视当今中国社会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市场机制的引入,经济分层取代政治分层占主导地位。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后,社会上出现了许多不再适合用“阶级”概念来概括的社会群体,如私营企业主、外资企业中方管理人员、各类中介等。传统的阶级划分标准遭到质疑,农民工和新社会阶层的阶级属性面临尴尬,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解释力看似有所减弱。但另一方面,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社会矛盾凸显,人们要求公平公正的呼声更加高涨。特别是在20世纪90年代末,在国有企业、教育、住房制度等各个领域推行的改革涉及人群多,改革手段过于激烈,改革进程较快,社会矛盾和公平问题凸显,中国进入了阶层分化和重塑阶级结构的时期。而我国当时提出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理念和战略,正是国家政治层面对这一社会形势的回应与关照。在这种情况下,有必要运用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把脉社会现实问题,避免社会矛盾的转化发展为社会冲突。近几年,国内学术界重返阶级分析的呼声日益高涨,学者们认为,只有再次引入阶级分析的方法和话语,才能从根本上揭示社会不平等问题产生的深层次原因。

因此,我们要科学、辩证地分析马克思阶级理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关键时期的适用性,抛弃陈旧僵化、非此即彼的对立化思维方式,把阶层分析与阶级分析结合起来,促进两者的相互建构。

一方面,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改革进入新的敏感阶段,在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资源分配不公,劳资关系紧张,贫富差距急剧扩大,社会矛盾尖锐。我国社会结构开始进入一个新的不稳定时期。这种速度快、作用广、影响深的“大转变”绝不是“社会生活的细枝末节的改变”,而是“整个社会的生计模式、基本的社会安排和社会框架以及阶级、阶层结构都在发生变化和进行重构”。此时,阶级分析更能够深入分析我国社会转型期所产生的根本性的问题,更能揭示社会结构的内在本质。当然,在当代中国重提马克思的阶级理论,不是要号召大家起来“闹革命”。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理念的提出和“中国梦”的宣示,旨在用社会主义的公平正义原则来规范市场社会中的资本逻辑,是党和国家协调好生产关系与阶级关系,从而为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现实解决方案的战略性举措。

另一方面,除了对中国当前社会矛盾进行阶级的宏观分析外,还需要将阶级分析和阶层分析结合起来,全面审视我国新时期的阶级阶层状况。这是因为,阶层分析方法可以纠正以往人们对于阶级分析的泛化使用,有助于开拓人们的研究视野,纠正认识方法上的偏颇,增强理论解释的有效性。随着我国现代化进程和市场经济进程的向前推进,我国的社会阶层更加复杂,出现了新的很难用阶级范畴概括的新社会阶层。阶级的范畴显然已不能完整准确地反映我国阶级结构和利益集团的实际状况,而借助阶层分析方法,有助于人们科学、全面地认识中国现阶段的社会阶层构成。

四、思考与结语

马克思阶级理论作为科学完整的理论体系,其内部具有层次性,有些内容属于基本原理层次,有些属于基于当时的时代背景所做出的具体结论和个别论断。而以往对马克思阶级理论的误读误解,根本原因在于对马克思阶级理论缺乏整体性解读和层次性分析,将一些具体结论和个别论断的影响无限放大。马克思在分析现实社会的阶级状况时,大多是根据当时的历史条件而得出具体的结论。不可否认,这些具体结论对于马克思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而言是符合实际情况的,如有关暴力革命的观点,对于工人阶级恶劣的生存状况的描述,对社会阶级状况日益简单化的观点等。需要注意的是,判断马克思的阶级理论是否正确,是否具有生命力,并不是根据他的每个词句和具体判断,而是根据他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用发展的眼光、辩证的思维去看待。马克思的阶级理论不仅真实反映了他所生活的时代的阶级关系和阶级结构,而且为后来其他马克思主义者的阶级理论奠定了理论和方法论的基础,是马克思主义阶级理论的源头。而马克思阶级理论中一些需要改进的具体观点则为后来学者们的阶级研究留下了空间。

与此同时,我们必须承认,现代西方发达国家的时代条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是马克思经典作家当年无法预见的。其中发生的许多新变化,对于当今社会的阶级阶层有着十分重大的影响。这就需要我们基于新的历史条件,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对于马克思阶级分析的一些具体的结论进行必要的反思,与时俱进地进行发展。比如,马克思关于无产阶级的概念的内涵和外延需要根据当前工人阶级构成多元化和工作生活环境的改善进行重新定义。随着西方发达国家新中间阶级的发展壮大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结构日趋两极化的预言应该得到修正和补充,中间阶级的阶级属性需要重新定位。随着新社会运动的兴起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统治手段的更新,马克思关于无产阶级经过暴力革命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斗争策略需要拓展,寻求更加有效和多样化的斗争方式。此外,对于目前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工人阶级内部分化和阶级意识涣散难以形成统一的集体行动的困境,马克思关于具有共同经济利益的群体形成统一的阶级意识和政治组织,进而起来革命的因果链条需要得到更有力的论证。马克思关于剥削的概念和异化的表现形式也应随着资本主义管理手段的多样化、生产方式的自动化、产业结构的金融化和剥削方式的隐蔽化得以补充和完善。而马克思阶级理论在已经消灭剥削阶级的社会主义国家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和挑战需要给出有说服力的解释。比如社会主义社会是否存在阶级对立?如果存在,敌对的阶级具体指哪些人?阶级划分的标准如何确定?

综上所述,以促进人类解放,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价值目标的马克思阶级理论仍然是我们探索建立人类理想社会的宝贵资源。马克思的阶级概念和阶级分析方法为人们观察和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不平等现象提供了强有力的批判性视角和基本的理论支撑。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马克思的思想理论源于那个时代又超越了那个时代,既是那个时代精神的精华又是整个人类精神的精华。”[11]勇于批判现实社会的不公正,并不断进行自我批判,追求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体现了马克思的伟人胸怀和理论担当。与时俱进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格,也是马克思主义始终保持生命活力的源泉。150多年来,包括马克思的阶级理论在内的马克思主义学说遭遇了无数次挑战,却始终挺立潮头,永不被湮灭,就是因为做到了这一点。当今世界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全球化时代,需要我们用辩证的眼光全面审视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的当代适用性,同时结合阶层分析方法及性别、种族、国家等其他因素综合分析全球化时代的社会不平等问题,不断补充、丰富和发展马克思的阶级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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