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双调药对在不寐治疗中的应用

2019-01-13 04:04崔志文张光霁
天津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龙骨白芍安神

崔志文,张光霁

(浙江中医药大学,杭州 310053)

睡眠占据了人生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其质量不仅影响着“清醒”时的精神状态,更关乎生命健康,十分重要。随着现代社会发展,人们日常工作中的工作压力及精神情志因素导致各类身心疾病多发,其中以失眠病为常见[1]。笔者拟从不寐的病因病机展开,以辨证施治为指针,举例阐释相关药对治疗不寐的原理,并归纳其治不寐的临床使用特点,以便理解和参照应用。

1 不寐及其主要的病机特点

寐,《说文解字》云:卧也,主要指睡眠,是普通机体所必需的生命活动。从阴阳的角度而言,睡眠为阴阳二气的交会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尤其在每日的子、午时辰,阴阳气交会的时候,睡眠的作用更加明显,这也是“子午觉”的主要由来。不寐,又称失眠,临床表现为入睡困难、或睡眠深度不足、或醒后难以复睡、或睡眠不足6小时、或伴多梦等,使阴阳交会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导致各种疾病的产生。

《黄帝内经》对不寐有“不得卧”以及“目不瞑”的描述;并且认为邪气客于脏腑,卫气行于阳,不能入阴是导致其发生的主要原因。《类证治裁·不寐》也提出“阳气自动而之静,则寐;阴气自静而之动,则寤;不寐者,病在阳不交阴也”,明确了阴阳交互功能与寐、寤的关系,同时,更强调了其中阳气功能所起的主导作用。目前,不寐的病因病机主要概括为心肾不交、肝阳上亢、心脾两虚、痰火内扰等,总属于阴阳交会受阻,通过一定方法引导或促进上述功能的发挥均能达到较好的治疗目的。

2 阴阳双调药对与不寐治疗

中药以四气五味、升降浮沉等调节人体的气机,以安神之品治疗不寐的用药思路,对于气机的调节而言,往往只有升或降、收敛或外放的单向作用,不能较好的结合不寐阴阳交会不畅,互藏障碍的病因病机,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不寐的治疗效果。

药对,为相对固定的两味或以上药物的配伍形式。药对理论最早来源于《神农本草经》(简称《本经》)的中药配伍理论。后世在此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发挥,如表里兼顾、气血双调、阴阳交通等多种形式,以达到同类相须、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等功用[2]。临床应用中,除了相辅相成的药对配伍,也发现“相反”相成提高疗效的例子,在治疗失眠中尤为明显。如酸枣仁汤,酸枣仁收敛安神的功效,需有川芎升提的辅佐;桂枝加龙骨牡蛎汤,龙骨和牡蛎的镇惊安神功能的发挥,需有桂枝振奋心阳的协同,等等。总之,药对配伍不仅能将相同功效的药物组合在一起,相辅相成,增强各自的功能;而且能针对不寐独特的病因病机,通过阴阳双调,相互配合,起到另一种相反相成的作用。

3 药对配伍举例

3.1 黄连、肉桂——但见怔忡者 心火亢盛,不能下交肾水;肾阴不足,不能升水上济心火,水火不能相济,又名心肾不交,遂导致了不寐,常伴有心悸、怔忡等症,治疗需交通心肾。黄连、肉桂药对出自于交泰丸。明代《韩氏医通》最早记载:“黄连生用为君,佐官桂少许,煎百沸,入蜜,空心服,能使心肾交于顷刻。”此药对中,黄连苦寒,善于清心热,使心火不亢奋而能下温肾阳。肉桂温热,功在补肾阳,使肾阳充足,鼓舞肾水而能上济心火。两药配伍,寒热并用,相辅相成,有泻南补北、交通心肾之功。主治水火不济,阴不抱阳而致不寐者。

3.2 合欢皮、夜交藤——但见情绪低沉,需合阳入阴者 合欢皮来自合欢树,合欢之叶白天舒卷,夜幕则合拢。《神农本草经》载其“主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具有“开心”“和心志”的作用。夜交藤为何首乌的茎,因相反方向(一般为南北)生长的茎到夜间时会相互缠绕,白天又分开而得名。《本草正义》说其“治夜少安寐”,长于养血安神,适用于阴虚血少之不寐多梦。合欢皮和夜交藤的生长习性相似,均具有合阴开阳之意,因而常常一起作为药对来治疗不寐,增强阳开阴合的作用。对于情绪较紧张,神经功能衰弱的不寐患者尤其适用,常见不寐、日间困乏、心志不悦等症。

3.3 百合、生地、紫苏叶——但见心肺阴虚内热,状如百合病,需引阳入阴者 百合、生地药对出自《金匮要略》的百合地黄汤,具有滋阴清热的功效,治疗百合病,可见神志恍惚、睡眠障碍、口苦、小便赤等症。百合,甘平,《日华子本草》载其“安心,定胆,益智,养五脏”;入心、肺经,气味稍缓,甘中有收,能清心肺之余热,而奏敛气养心、安神定魄之功。生地,味甘,性凉而不滞,质润而不腻,长于养阴清热、凉血止血。天王补心丹、养心丹、朱砂安神丸等安神之剂中,均用生地养阴清热、通心脉安神。此外,用百合地黄汤加味来治疗经前期、更年期、老年期等不寐,均具有显著的效果。紫苏叶味辛,性微温,入脾、肺经,芳香升散,长于理气和营,行气宽中,具有化浊醒脑开窍的作用。陈修园在《医学实在易》中引《侣山堂类辨》云:“紫苏之叶,朝挺暮垂,俱能引阳气而归阴分”,不寐治疗中配伍苏叶能加强百合、生地引阳入阴之功效。此不寐特点为心肺阴虚内热,或可见如百合病之症状。

3.4 柴胡、白芍——但见肝气郁滞,阴阳二气交接不畅之不寐 柴胡、白芍药对出自四逆散中,后世逍遥散和柴胡疏肝散中也有应用。两者合用,补散兼施,既疏达肝气,又能养阴滋液,常被用于不寐的治疗中。这种不寐常伴有肝气不疏的症状,如嗳气、泛酸、胸胁胀满、大便偏干或不爽、脉多弦等;女性则有月经不规律、痛经或腹痛的表现。这种不寐常呈现“应时而作”的特点,多以肝经和肺经交接时间(凌晨3点)醒来的表现为主,其他时间则睡眠状况如常,治疗宜调畅气机。柴胡是最常用的理气药,偏走气分;白芍养阴液,偏走阴血分,两者合用,气血双调,阴阳配合,共奏疏肝安神之功。

3.5 龙骨、牡蛎——但见多梦,或者易梦中“惊醒”者 龙骨、牡蛎药对出自《伤寒论》,如治疗梦交或梦失精的桂枝加龙骨牡蛎汤、治疗“胸满烦惊,卧不着席”的柴胡加龙骨牡蛎汤、治疗“火逆,烧针汗之,烦躁”的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等方剂,均具有治疗不寐的作用[3-5]。《神农本草经》记载:龙骨治小儿热气惊痫;牡蛎治伤寒寒热,温疟洒洒,惊恚怒气。结合《伤寒论》和《神农本草经》可知,龙骨、牡蛎可用于肝阳不潜、相火妄动等导致的不寐,此类不寐的特点以多梦、梦遗、或者梦中惊醒(如“梦哭”、“夜啼”等)为主,取其平肝潜阳,镇惊安神的功效,临床处方多生用取其气味,煅用则效果不佳。《素问》云“芳草之气美,石药之气悍,二者相遇,恐内伤脾”,因龙骨、牡蛎为“石类”之品,具有碍脾之弊,临床使用应照顾患者脾胃情况。

3.6 半夏、秫米——但见胃气不和,卫阳不入营阴之不寐 半夏、秫米药对,即半夏秫米汤,出自《灵枢·邪客》。《本草纲目》记载半夏“治腹胀,目不得瞑”,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法半夏有良好的镇静中枢神经的作用;《名医别录》言秫米“治胃不和,夜不得眠”。此药对所用之不寐常伴有心悸、胸闷、纳呆,苔腻,脉沉或濡等特点。若湿重加陈皮、茯苓、薏苡仁、白豆蔻等化湿之品;纳差加苏梗、谷芽、麦芽、鸡内金等宽中消食之品;若伴脘闷嗳气亦可入佛手、木香等理气之品。

3.7 当归、白芍——但见阴血不足以养肝,而阳气偏盛之不寐 血舍魂,肝藏魂,血虚导致肝不藏魂是引起不寐的常见原因[6],并且,此类不寐多以妇人为主,治疗应首重养血柔肝。当归、白芍药对来源于《金匮要略》的当归芍药散,主治“妇人腹中诸疾痛”及“怀娠,腹中绞痛”,具有养血柔肝的作用。温经汤、芎归胶艾汤、四物汤、逍遥散、当归四逆汤、当归建中汤,当归散等经典的养血方中,均使用了当归、芍药这一药对。当归味甘而温,善于补血活血,为补血要药;白芍质润而气平,善于柔肝。肝血互藏、互养,当归、白芍配伍,相得益彰,共奏养血柔肝之功,从而能治疗血虚不寐。

4 结语

临床治疗不寐的药对较多,除上述外,临床上还可见其他类型的药对应用,如:百合、知母(即百合知母汤),养阴润燥,除烦安神;远志、茯苓(或茯神),治疗心脾两虚之不寐;山药、山茱萸,治脾虚少精不寐;白芍、鳖甲、桑叶,滋阴清肝,助肝藏魂,治疗肝阳上亢之不寐;川芎、赤芍,活血化瘀,治不寐之久病入络;丹参、琥珀,活血安神,对于血瘀性不寐效果颇佳;陈皮、半夏,下气化痰,治痰湿引起的夜寐不安;牡丹皮、栀子,清肝解郁,治肝郁化火之不寐;甘草、浮小麦、大枣合用,治脏躁不寐等等。此外,不寐是慢性病,也是精神类疾病,治疗方法不能仅靠单一的药物,对于患者心理、情志、生活等方面的干预也应该同时采用,协同增效。

总之,药对是最简单和基本的方剂,古今许多著名的方剂中,都有应用药对的情况,是研究方药配伍的重要内容。药对与不寐治疗的相结合,对于本来就具有治疗不寐作用的药物而言,不仅能增强各自功效,也能为临床上选药、用药带来诸多的便捷;而一些原本不具有治疗不寐作用的药物,通过药对配伍后,也能体现出具有治疗不寐的功效,这对扩大治疗不寐的临床用药具有较大的意义,也是药对配伍应用于不寐治疗中较为突出的优点。特别是具有调节阴阳作用的药对,应用于治疗阴阳交会障碍引起的不寐,提高临床疗效,明显具有辨证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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