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鹏 所鹏飞 陈昊
(武警警官学院,四川 成都 610213)
在孔子的教化思想中,每个人都有向善的能力,在天人一体的生存论前提下,人从纯粹自然的存在自我化成为意义的存在,创造了以自己为中心的意义世界。孔子“君子不器”思想的教化意义就在于使个体尽性成己,修身成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
人之初,只是天人一体关系之下的自然存在,它的使命是因其自然所以当然,以其当然成就其自然,即通过后天的努力,将人从天人一体的自然存在,转变成天人一体的意义存在,将自我身处其中的天人一体的自然世界,转化为以自我为中心的、天人一体的意义世界。因此,意义生成的过程离不开修身,修身为意义传达之根。
儒家之学,通过对人、对生命的思考,将着眼点放在了“求诸己”上,这是它的可贵之处,也是它具有无限生命力的源头所在。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反求诸己,达到诚的境界,体会人生最大的快乐。修身必然是“诚发于中而形于外”的,发生于一体联动的人伦关系之中。而君子则是在知与行、情与理的互发中,成就出鲜活生动的人格形象。
另一方面,此感通之道在《中庸》中的体现就是“取人以身”之道。《中庸》讲:“为政在人,取人以身。”统治者想要国富民强,在于取贤才、得人心,而能够得到贤人的关键就在为政者自己,无需外求。即使你靠外在的强制性的措施或者财富名位的诱惑获得人才,那也只是一时为你所用,不是真正臣服于你。更何况,能够被权势名利所招揽之人,也不然不会真正帮助为政者取得伟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为政者自己做好自己这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素位而行,有德有才之人自会前来靠拢。只有自己不把自己当做器物,活出人的意义感,做到君子不器,才能真正“取人以身”。对于意义传达而言,政与教同根,政就是教,教就是学,皆以修身治学为根本。《论语·子路》中提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由此可见,教人者必先自正其身,以自身的意义感兴发学者的意义感,以自身体验兴发学者体验,以自身“不器”之境界兴发学者做有意义的人,如此才能修身成德、成己成人。
“修身”处于一天人、合内外的枢纽位置,同时关联着成己与成物,故《大学》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孔子“君子不器”教化思想就是通过贯通天与人、性与命,将“人”的价值从人自身阐发出,启发学者在日用伦常之中,通过治心修身,开启人生意义之门。
中国现代的教育强调的是知识本位,强调技术化的科技思维,与之相反的是,中国古代的传统思想是以儒学为基本的意义之学。当今教育在功利化的大背景之下,过度追求专业的实用以及分科的精细,只重视人“为器”的工具价值,忽视了人的本体价值。孔子一生追求的“君子不器”精神在当下学术西化的背景中逐步消失。当代教育可以培养出某一方面的专家,但是再也教育不出像古代那样具有君子人格的士阶层。现代教育培养出来的各个领域的专家越发把自己当做“器物”。因此,我们对当代教育进行反思时,首要一点就是从“人”出发,比起传授学生高深的专业知识及适应社会的各种技能,成为一个个毫无生命感的器物,更重要的是教给学生如何做人、辨物明志,活出人的意义感。教育,如果不能传达、体验和兴发这种精神,则必定是教育的堕落。孔子“君子不器”教育理念就是从自身出发,关注人的内在价值,追求自我完善,下学而上达,最终达到一天人=、合内外的理想境界。这对于愈发“功利化”的现代教育而言,显然是具有现代启示意义的。
孔子“君子不器”的教化哲学,是成己成物,使人成为人本身的意义之学,而非单求技艺知识的工具之学。意义之学的精神传达,不是将学生作为学习的工具进行知识的传授,而是使学生在现实生活中获得意义的体验,在意义的体验中兴发其精神。
对于学生的提问,孔子往往不直接给与答案,而是常常兴发学生的内在体验,如果学生在这种兴发中自解自惑,那边是如孟子所言:“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源,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这种“自得”正是儒家教化的精神所在。这也证实了人非器物,不能被外在的规则所约束,如果给予一定的启发诱导,往往能够得到兴发,进而进入不器之境。近几年来,我们的教育摒弃“因材施教”“长善救失”等正确教育理念的现象愈发严重,家长、学校和社会更愿意培养出一个个受社会“器重”的工具型人才。我们的教育只有把人当做人,而非满足社会需求的“产品”,如此,才能培养出具有“不器“精神的君子。
另一方面,对于人而言,人不是器物,有自己的生命,知晓为人之道,首先应当了解自己,认清自己的生命,从认识自己这个小生命到认识人类这个大的共同体。此大生命乃一总体。再由此总体而认识到其总体中之各部分。在孔子的认识之中,重道义、重品格,而不是外在的身份、荣誉或者你擅长的某一专业,因为这些仅仅只是人生之分别面。人之为人,是一个总体,不是部分。理想中的通才,一定是有他自己的专长所在,但是只局限于专才里,肯定不会具备通识的意识。如果能够把“不器”的通识意识和成德联系在一起,下学而上达,那必然能够成就一番大用。新亚书院“大器通学”就是这个意思。中国人讲学问思想,其实都是为了成为一个君子,而不是一个如“器”的小人。一架机器,虽各有其用,只限于部分之用,没有自由,没有意义感。西方人重视这种器用,人们各专一门,互不相通,称为一专家,而其自由乃为其专门所限。但是在孔子思想中,则谓“君子不器”,做人不应当成为一架机器,限于专门的用途。纵然其有生命,也只是一个小生命,是生命中之一小部分,而不能通于生命之总体,更不能活出人之为人的价值和意义。
综上所述,孔子的教化哲学告诉我们,想要做到“君子不器”,应在日用常行之中,尽其性,才能成其所以生。想要做到“不器”的境界,只有不断地修身,从日常生活的点滴小事做起,以鲜活的情感,在物我互通中裁己量物,如此才能兴发自己,兴发他人,并与他人共同进入亲亲而仁民的意义世界。日用伦常之中,洒扫应对之际,意义的当下生发和体验才是君子之道。能够日新其德,尽性成己,不被外物所左右,在兴发和自我兴发中不断升华自己的生命意义和精神境界,这就是孔子“君子不器”思想最大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