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准教师”身份的师德修炼①
——一位师范实习生排练穗港青少年节目的叙事研究

2019-01-11 22:28苏旭东
中小学德育 2019年9期
关键词:排练师德孩子

◎苏旭东

一、研究背景与问题提出

“时下,凤凰花开,毕业季来,热闹的毕业典礼过后,在大学分别的最后时刻,免不了会回首过往四季轮回中所有的付出与收获。一晃经年,除了感动同窗友爱、感恩师生情谊,作为师范生,尤要感念那段不曾抹去的小学实习经历,每当想起组织排练中华经典美文诵读比赛节目过程中,孩子们追求艺术梦想所经历的以及自己履德尽职所付出的,作为师者的使命感、神圣感便油然而生……艺术排练流淌着德性修炼的光芒,德性的美妙又成就艺术效果的升华……这段从教修德历程,令我更加有信心、有决心选择教师作为终生职业身份。”

2019年5月下旬,笔者作为班级微博博主,开设了“写在我的大学毕业季”栏目,鼓励班里的师范毕业生持续灌水、热烈跟帖,其中题为《因为实习,我收获了最长情的成长告白》长篇博文,引起了几乎全班所有学生的“爬楼”评论。上面的这段文字就是推送博文的一部分。从中,我们看出主人公是一位对教育实习经历有着深刻感悟的学生,相信看过留言并且有着相同教育实习经历的人,除了产生共情和赋予祝福之外,还会好奇这段实习经历中主人公从教修德、纳慧育生的细节。

教师从事的是心灵建设的职业,教师的道德水准对于学生的成长极为重要,教师在爱的施与和为学生服务中完成教书育人的使命,实现自我的道德升华。基于此,“准教师”教育实习过程中必然包含自我师德修炼的项目。笔者从中国知网中搜索“教育实习”并含“师德修炼”两个关键词(发表时间跨度选择从2016年1月1日至今),出现了《顶岗实习对师范生教师职业道德的影响与对策分析》《师范生教育实习过程中师德养成现状及对策研究》等30多篇文章。换言之,近年来学界保持着对教育实习与师德修炼的效果关联度、价值互嵌性的研究热度。在教育实践中,实习生虽然是“职前菜鸟”,但其“准教师”职业身份光环同样神圣。处于人生“拔节孕穗期”的青少年,“节节高”的教育期望和“穗粒饱满”的生命期许,无不处处磨练“为师者”的知识修养和文化品位。教师德性元素修炼与专业知识修为同等重要,通过与学生良性互动更容易得出德性反思,“准教师”同样如此。本文试以此为出发点,探讨师范实习生如何理解和评价自己的师德修炼经历。

二、研究方法与受访者实习经历的观测点

1.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中的叙事探究方法。叙事可作为生活经历来研究,因为这本身就是构建有意义的自我、身份和现实的社会行动实践。正如北京大学王铭铭所指出的:“包括中国人类学在内的当代人类学出现了‘民族志新本体论’的回归,强调在文化价值交流的叙事中‘重新焕发民族志书写’的传统区域。”[1]如今,通过自传、故事创作、回忆录等多种民族志方式得以表现的经验,以对这些经验进行形构或者序列而达成意义建构,这一叙事研究手法日益繁盛,花开遍野。2019年6月,笔者根据自愿招募原则,找到班里一位师范毕业生作为研究对象,特征为:女生,有播音主持特长,汉语国际教育(师范)专业,2018年下半年到广州某所穗港姊妹学校进行为期8周的教育实习,为两地青少年排练诵读比赛节目。之后,笔者采取口述史的深度访谈方法,按照“事件—过程—意义”的逻辑顺序,以口述史访谈(和故事)方式生成关于教育实习生活经验及其意义的有用信息,进而产生一系列关于师德修炼的表征。

2.受访者实习经历的观测点

社群主义自我观认为,自我根植于特定的历史社会文化脉络当中,社群关系中自我认同的形成,主要依靠成长过程中不断探求本身在社群脉络中的角色而定。本文探讨某师范毕业生刘青(化名),攫取其在教育实习特殊时境中发生冲击与应对、调适与选择、延续与更新的经历,推广了解“准教师”身份认同的理论观念、融入意识、适应心态、体验选择、行为通变、教育形态、文化语境之间的复杂关系及其对师德修炼产生的重要影响。本文无意从心理分析学来探讨整个实习经历对刘青的影响以及在师生交往模式层面上的一一阐述,而是选取她在排练节目过程中“选材”“知才”“育才”等事件作为观测点,希望帮助我们更精确地理解刘青对师德修炼的理解及其所持有的态度。

“为推动粤港澳姊妹学校交流,促进粤港澳大湾区教育发展,弘扬与传承中华经典文化,近三年来,粤港澳三地教育行政部门联合主办了‘粤港澳姊妹学校中华经典美文诵读比赛’系列活动。我所在的实习学校与香港圣公会某小学是结对的穗港姊妹学校,也获邀组队参赛,而当时实习学校的音乐老师刚好休产假,原本只代语文科目的我,因为有汉语国际教育专业背景和播音主持特长,懵懵然被主管德育的副校长委以重任,走到了组织节目排练的前台……”

三、师德修炼经历的过程和结果分析

正如前文所言,“粤港澳姊妹学校中华经典美文诵读比赛”系列活动意义重大,承接排练节目使命光荣,但刘青是在特殊时境中“被动”增加了新的实习内容,在“仓促”间,“准教师”的她能否捏合课外与课内、专业与实操的资源,特别是能否适应德性元素“行动—互动—反思”的修炼轨迹呢?这值得考究。

1.汲取群际接触情境中的隐性德育力量——选材阶段“向日葵”与“葵花籽”的道德隐喻

作为研究群际关系的一个重要理论的群际接触(Intergroup Contact)理论,认为群际接触具有改善群际关系、减少群际偏见的作用。自Allport(1954)提出群际接触假说(Intergroup Contact Hypothesis)以来,不断有研究者在各种领域内探索群际接触对偏见降低的影响及在其他方面的影响,并在最初假设的基础之上探讨群际接触的功能特点等。Allport强调,减少群际偏见的主要方式是群体在最佳条件下进行接触,这一最佳条件,关键在于接触情境必须符合共同目标与群际合作,平等的地位,权威、法律或习俗的支持等关键条件。在接触情境中,存在显性及隐性的德育因素。相比显性德育因素,隐性德育因素通过受教育者无意识的、非特定的心理反应发生作用的教育性经验的传递与渗透,在潜移默化中满足了教育手段的灵活性、教育功能的渗透性、教育目的的隐性期待、教育的平等性等等要求。皮亚杰说:“暗示和模仿是最有力量的。”[2]隐性教育渗透着无形的力量,有着无限发展的空间。

“在选材阶段,我遇见了许多可爱的孩子,我把他们称为‘葵花仔’,而他们称呼我为‘向日葵老师’。这个称号是学生对我的一种肯定和鼓励,每次听到学生叫我‘向日葵老师’,我的内心都感到非常温暖和感动。这也成为我巨大的精神力量,朝气蓬勃、意气昂扬的‘向日葵’精神面貌恰恰是我选材的首要依据……两地孩子学习古典诗词《蜀道难》时非常热情,非常积极。我还清楚地记得,选材名单放榜前,有个叫翊格的香港女生特意跑到我旁边说‘老师,我就是喜欢挑战古代汉语的平仄押韵’。听了这些孩子的话,我的内心不由得感到欣慰和自豪。我不仅是要教授知识,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爱护学生,爱护他们的学习兴趣,爱护他们天真可爱的笑脸,爱护他们的身体健康。当老师撒下爱的时候,收获的不仅仅是成就感,还有学生毫无保留反馈给老师的喜爱。”

2.宽严相济上好第一堂课——准教师在知才阶段建构“育德”首印象

不同于传统班级授课制模式下语数英学科课堂的规整性、流畅度,临时组建的艺术排练课堂相对显得“混乱”。尤其是第一节课,需要准教师绞尽脑汁地去严格维持课堂纪律,还时不时要设计轻松有趣的活动吸引学生的注意力。换言之,需要因材施教地根植育德首印象,对于不同学龄的教学对象需采取不同对策。低年的孩子好动,注意力集中的时间短,老师就为他们耐心打磨设计一些动作类的展示,使初练的节目画面流动起来。高年段的孩子沉稳,注意力集中的时间长,老师便精心引入一些诗词创作的时代背景及人物特征等讨论话题,为节目雏形增添静态内涵。

“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老师还真的很难hold住这种场面……排练的第一堂课是不同学龄、不同年级、不同班级的穗港学生集体上课的,彼此之间都不大熟络。我是年纪相对较大的女青年,所以当走进练功房的那一刻,就深深感受到‘我不一样’,他们用猎奇的目光看着你,又带着一丝距离感……在很严肃的自我介绍和立规矩的氛围结束后,课堂逐渐躁动起来,特别是耐不住性子的低年级孩子。我在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中,勉强讲完一小段中华经典篇章学习的内容。再后来,在舞台上站位排练时,我发现要让每位孩子都能在舞台上展现自己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听话的孩子还好一些,台词能记住,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朗诵。不听话的孩子,在队伍里面打闹,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真是急死了,我的嗓子都哑了,但是孩子们好像还是依旧……多么希望以后能够把课上得有趣,让学生在课上能够有所收获!”

3.追求传统文化教育与汉语言学习“叠加效果”——准教师在育才阶段融汇贯通“德文化”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诵读“中华经典美文美篇”作为中华道德文化的实践载体,选好篇目内容、出新传播形式,不仅是对排练教师人文素养和专业水准的考验,也是其对中华优秀传统道德文化自我师德修炼的良机。于是,准教师课内外评点、推介“中华经典美文美篇”诵读,既创造可见的教学评研过程、书本知识学习与德性教育引领结合过程,又要帮助学生形成中国道德文化生活认知的概念导向,书面表达、谈吐反应及思维辩论的能力导向,汉语知识、汉语发音及语调的知识导向。为此,可将师生交往生活中践行中华美德文化的行动,创生性转化到课堂上来,将道德文化内容映射到课堂上,共同汲取中华经典精髓。准教师用学生的道德进阶鞭策自己的修德进度,真正进入助人自助的心灵境界。

“语言是文化交流的窗口和桥梁。在语言吟诵与艺术表达相结合的氛围影响下,我与他们共同成为传统文化与诵读艺术爱好者,潜移默化间提升了用汉语传播中华文明的能力……在排练课堂上,我会在白板上画星星(表扬)和圈圈(批评),如果一个小组超过两个圈,那么我会在他们的排练记录簿上,写他们的课堂表现并通知家长,如果达到三个圈,这个小组带头说话的孩子会得到Sanction(处罚)。星星越多的小组越有可能得到嘉奖。其实,我的小可爱们带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与感动。记得有一天下课时,一个小姑娘塞给我一张小纸条,上边写着‘老师我爱你’。瞬间,我的心都融化了。还有一次,调皮的香港学生Daniel问我:‘老师,你有宝宝吗?’我对他说:‘你们都是我的宝宝。’只见他马上转身,告诉班里的所有同学,‘嘿,老师说我们都是她的宝宝。’脸上的高兴样是那么地可爱!不过,更让我高兴的是,他们逐渐学会用汉语来传递对世界的爱意,用师生交往的浓情爱意来表达对中华经典美文美篇的理解力、传播力。”

四、讨论与思考

诚然,作为一名准教师,刘青受制于自身经验学识、外围环境评价等主客观因素,往往难以对学生排练前、排练中、排练后等各阶段持续进行育德评估与动态监测,自我师德修炼也难免落下空白点。然而,不容置疑的是,师德修炼的价值在于选材、知才、育才过程,亦是师者角色认同的累积、同化、顺应过程。在访谈的最后,刘青主动展示了其他实习笔记,从排练之初执拗坚持“艺才第一”的入选标准,到后来通权达变秉持“德才兼顾”的登台标准,完成了思维蜕变,师德修炼趋向成熟。刘青觉得最有意义的事,是与穗港两地学生共同体验、研习、传承、推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及所展现的力量与成效,切身感受到作为“师者”,在师德修炼过程中的情感体验、行为通变和教育形态。

“我很喜欢孩子们在每次活动后逐渐成熟的样子,因为排练节目也是孩子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在这多彩的生活里学会了如何与伙伴相处,学会了品尝成功的喜悦,学会了合作以及互谦互让的好品质……其实,有段时间,我发现有些孩子台词娴熟了,但有些孩子却还是不知所措,于是一遍、两遍、三遍……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埋怨和责备孩子,使自己陷入了消极的情绪中。我不禁开始反思:‘我为孩子排练节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通过演出孩子应该得到些什么?’带着这些问题我调整了心态:一是学会客观地看待每一位学生。有的孩子动作发展快,语感强;有的孩子智力发展快,喜欢表现自己……这让我对孩子多了一份理解,少了一份责备;二是发现孩子的闪光点。比如一句‘你的笑容很美’‘你的节奏把握很准确’等等,用简单的表扬努力寻找每个孩子的闪光点,这些闪光点会汇聚成火焰,照亮着我的心房!”

在教师职业角色发展中,对专业负责和对学生负责共同构成职业的伦理诉求。对专业负责主要体现在教师职业对于专业规范的恪守、自我监督和自我守护上;对学生负责主要体现在诲人不倦、言传身教、公正无私的行为示范里。正如顾明远先生所言,“教师要不断学习,提高自己的人文素养和专业水平。师德实际是反映教师的人文素养和专业水平”。在师德修炼嵌入教育实习特别是排练比赛节目的过程中,还需要着重探究师德修炼的深层规律和担负德育的介入使命,推及至更大的教育教学过程,由具体到概括,由特殊到一般,由微观到宏观,由个性到共性,融汇普遍性与针对性,成为探讨准教师在师德修炼的内涵、范式、内容、实施路径和评价机制的未来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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