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居者(组诗)

薛贞

弯  月

人群如潮水一般

从火车站涌出来

等候拉客的人

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一遍遍地问

要住宿吗

要去县城吗

只一会儿工夫

便退潮了

一抬头

月亮如一弯镰刀

悬挂在“岷县站”的左上方

不動声色地

收割了喧哗的人声

借居者

从二十八层高楼望出去

盒子一样来回移动的

是大大小小的车辆

蝌蚪般游来游去的

是往来的行人

借居者回头环视屋内

宽敞舒适的居家之地

没有一平方米

属于自己

阳光落落大方地照进来

和他所在的小城一样温暖

借居者安慰自己

在这世上

每个人都是借居者

野菊花

山野小道边

野菊花浅紫色的身影

单薄，憔悴

甚至残缺

风一吹

她们眼看要倒下去

又顽强地站起来

雨来了

她们仰起小小的脸庞

独自吞咽颗颗泪水

她们多像那些

乡下的留守娃娃

索朗沟梁上的风

索朗沟梁上的风

还是那样大

满坡的青草

潮水一样起伏

时而露出翠绿的叶面

时而横起白茫茫的背部

庄稼们宠辱不惊

摆动的幅度远远小于青草

母亲迈着沉稳的步子

走过年轻时走了无数遍的小路

几十年的时光

潮水一样向后退去

戈壁落日

唯有这远离人群的戈壁

才配得上一场场盛大的落日

如果说九寨沟的瀑布

是水和悬崖的完美结合

那么落日之瀑

则是光与尘埃的绝世婚礼

无声而辽阔的光瀑

像一页巨幅信笺

写满天地间的

喃喃情语

雪

因为腹背受敌

雪在水泥路上发出

咯吱咯吱的痛苦呻吟

而在外婆家的场院里

在高高的青稞架下

雪是悄无声息的

外婆替雪

消解了大部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