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1月11日,法国巴黎凯旋门广场,一位华裔少女的声音在这里响起:
“忽闻教堂钟声、工厂汽笛声,以及厂外欢呼声与歌唱声同时并作,余辈惊向何故?始知休战条约已签订,战争从此可以终止矣!此何日也?记之永久不忘之,1918年11月11日也。是日,各种工作各地战事自11点起一律停止……”
全球数十个国家的首脑摒气聆听这清丽而深情的朗读。此时的巴黎冷雨霏霏,凯旋门下场面庄严而壮观。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00周年纪念大会正在这里举行。
朗读的文本是100年前的一个叫做顾杏卿的中国人写的。这个中国人不会想到他的一封信会载入史册——一个百年前的极其普通的历史细节,却蕴含有极其丰富的历史内容,让世界没有忘记中国人为结束第一次世界大战做出的贡献。
顾杏卿何许人?他何以见证了法国巴黎在一战终战时民众狂欢的盛况?
1916年2月,史称“凡尔登绞肉机”的“凡尔登战役”中,法军伤亡超过50万;同年6月“索姆河战役”中,英军伤亡40万,法军折损20万。战争越来越吃紧,协约国越来越困难,英法两国的男性青壮年几乎全都被征召入伍,走上前线,前线后勤保障人员严重不足,后方劳动力奇缺。在这种情况下,曾经拒绝中国政府帮助的英法两国,终于接受了中国政府“以工代兵”的支援方式。
中国政府曾经招募了14万华工驰援欧洲,其中英国10万,法国4万,法国后来转借给美国华工1万,为美国欧洲远征军服务。顾杏卿就是这十几万劳工中的一员,他给劳工担任翻译。
诚然,当年被招募的华工并不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他们出国是为了钱——相比于在家种田来说,待遇优厚:一个月能拿25法郎左右(一块银圆兑5法郎),只要去了欧洲,家属还能领10块银圆。因而报名的人非常踊跃。
虽然,尽管华工“初心”并不高尚,但他们到了欧洲后却让人们刮目相看。即使他们的待遇远比不上他们的付出,也完全刷新了不少欧洲人对中国老百姓的“愚昧”“懒惰”“狡诈”的刻板印象。据《历史的温度》(中信出版社出版)一书记载,这一奔赴欧洲战场的“中国劳工军团”,以出色的表现有力地支援了协约国取得胜利。
到英国的华工被直接安排去了前线,挖掘战壕,修筑工事,掩埋尸体,清扫地雷,修路架桥……英国人用华工替代了自己国家的码头工人和运输工人,让他们承担了最艰苦、最繁重、最危险的工作。
在1917年法国皮卡第的一场战斗中,德军突破了防线,直接冲入了英法联军的阵地,正在挖战壕的华工们猝不及防,他们只得用铁锹、镐头与德国兵肉搏,当英法联军赶到时,大部分华工已战死。
在后方的工厂,华工最初承担最底层的体力工作。但很快,他们就成为各个工厂“第一流工人”。在法国的港口、车站、仓库等任何工作场地,只要看到有起重机,在里面操作的基本上是华工。法国海军专门声明:外籍劳工,只要华工。
作出了巨大牺牲的华工,也曾受到虐待欺凌,1919年,英国议会会议备忘录上有这样一句话为华工鸣不平:“华工比其他有色种族的劳工担当了更大的风险,但是他们基本连几块小小的军功章也未能得到。”
吃苦耐劳、勇敢、坚韧、勤俭、顾家等优点,法国老百姓都看在眼里,很多法国姑娘都希望嫁一个华工,即使可能失去法国国籍也在所不惜。据统计,有三千多华工与法国妇女结婚,或者得到了新的雇用合同,最终留在了法国。
一战华工形象雕像在法国巴黎落成
14万驰援欧洲的华工,回国的为11万左右,除了留在英国和法国的华工,还有2万多华工埋骨他乡。
除此之外,据记载,一战中另有20万华人加入了俄罗斯人的队伍。
中华民族从来就不缺乏担当精神、牺牲精神。所有这些“挖战壕,埋葬死者,运送伤员,制造和运输弹药,修理坦克飞机和被炸毁的机场”的华工们,让“欧洲人腾出人力去对抗以德国为首的侵略者”。而这些为一战结束作出了贡献的中国劳工,却一直被忽视,他们的功绩淹没在历史深处。为结束第一次世界大战而作出牺牲的中国劳工,为中国成为战胜国作出了贡献,客观上改变了中国自晚清以来在国际事务中被边缘化的状况,扩大了中国在世界事务中的话语权。中国成为第一个国际组织“国联”的创始成员国,并以战胜国收回了德国等在中国取得的一些权益,包括工厂等,废除了一些对中国的不平等条约,得到了一些特殊赔偿。
时隔百年,“华工”引起国际关注。据《参考消息》11月13日报道,伦敦将竖起一座9.6米高的华表石碑,以纪念一个世纪前为结束一战做出贡献的成千上万的中国人。
行文至此,忽然想起另一种“出国人员”:那些被追逃的“红通人员”,那些将贪腐赃款存入外国银行,偷偷将妻儿安置国外的贪官污吏。他们的“出国”目的可不是为了区区几块银元,他们的“初心”极其肮脏而不可见诸天日。对比百年前埋骨异乡的中国劳工,这些人显得何等猥琐,他们带给中国人的又何止是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