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会
31年间,他与海南共成长,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版图和公益事业,一定意义上影响了海南的商业和公益生态。
10月13日,在成美慈善基金会8周年庆典上,蒋会成面对现场众多公益界人士许下愿望:“等海南省肿瘤医院投资收回以后,将医院部分或者大部分股权捐给成美基金会。”
海南省肿瘤医院为蒋会成投资22亿元建设,是国内唯一一家由社会资本管理并且获得省级行政区划冠名的医院,也是海南首家肿瘤专科医院。医院的建成不仅解决了海南患者看病难的问题,也为蒋会成的第一投资控股集团(以下简称一投)奠定了“海南医疗健康产业领航者”的地位。
从南下海南开始,蒋会成的人生足可用“跃迁”来形容:他所创立的一投集团是海南第一家商业类上市公司;他发起的成美慈善基金会,是全国第一家从非公募转型为公募的基金会。一定意义上,他影响了海南的商业和公益生态。
这一切,始于31年前蒋会成的一次“冒险”。
1987年的夏天,19岁的合肥青年蒋会成从《安徽日报》上看到一则消息,既定的人生选向开始摇摆。
这一年的6月12日,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在北京会见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者联盟中央主席团委员科罗舍茨时指出:“我们正在搞一个更大的特区,这就是海南岛经济特区。海南岛和台湾的面积差不多,那里有许多资源,有富铁矿,有石油天然气,还有橡胶和别的热带亚热带作物。海南岛发展起来,是很了不起的。”
彼时蒋会成刚刚从合肥经济管理学校毕业,正待进入中国银行安徽省分行工作。有一周的时间,他在学校操场上边走边想,“把留在家乡工作的职业发展远景都想了一遍,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此前几年,深圳、珠海、厦门、汕头已成为经济特区,为中国的改革开放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和成果。海南经济特区的建立,使沿海地区的对外开放最终形成了从南到北连接在一起的广阔地带,中国的对外开放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十万人才下海南的浪潮开始激荡开来。
多年后,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纳德·科斯在《变革中国》一书中分析说,中国的改革开放实际上分两种路径:一是政府主导的改革,另一个是“边缘革命”,其真正改变了中国经济的面貌,把市场的力量和企业家精神带回神州大地。边缘力量包括分田到户、乡镇企业、个体户和深圳等经济特区。这些力量虽然处在社会主义的边缘,却是中国经济改革的主力。
蒋会成在不经意间汇入了席卷中国的这一“革命”洪流。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闯荡海南的人来来去去,命运沉浮,他的人生轨迹则从此与这片土地相依偎。
南下闯海
1987年底,怀揣着200元钱和500斤粮票,蒋会成只身南下。先从合肥坐汽车到武汉,然后沿京广线抵达广州,其间他曾在深圳待了一周,一度犹豫是否要在深圳发展,但直觉告诉他海南这块处女地更适合他闯出一番事业,于是坐轮渡前往海口。
当年12月25日,蒋会成踏上海南岛。他至今仍记得当时的海南百业待兴的一面:黄土路,低矮的楼房,椰风阵阵,吹过一张张渴望发展的年轻脸庞。
蒋会成到达海口4个月后,1988年4月,海南省和海南经济特区诞生,海南岛揭开了历史性跨越的新篇章。
这一年前后,据《海南特区报》统计,有30万人怀着实现财富梦想和自我价值的愿望奔向海南。他们与蒋会成一样有着类似的路径:在封闭的内地长大,突然从报纸或广播中得知海南的消息,随即抛弃一切南下。这股汹涌奔腾的人才潮,构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一大奇观。蒋会成后来总结那一代的心境:“十万人才下海南,(因为)那时什么都缺,但凡是个东西都有市场。”
后来创立万通集团的冯仑与蒋会成差不多同一时间来到海南。他看到海口“人很多,像个大县城”,但是气氛与内地不同,“每个人都充满激情,充滿希望,两眼放光”。
潘石屹也因为难以融入深圳的粤语文化而来到海南,他很快便喜欢上了这里。“海南岛的本土文化相对较弱,对于北方来的人非常欢迎,整个气氛都特别自由。”但他也对海口“没有红绿灯,没有电等基础设施”的落后面貌印象深刻。
多年后,有人将当时的海南比喻为中国市场经济的黄埔军校,“从这里毕了业的商人都是一把好手”。当时在内地计划经济占主导地位,而在海南初期的市场模式下,注册公司等经济行为操作起来比较容易。
夹杂着噪动、野心和自由,海南带给很多人希望。“你到任何一个场所去,都是在谈生意。当时海南没有什么成熟的商业模式,也没有什么产业模式,更没有企业管理模式,什么都没有,但是它有一种热情,它告诉人们,可以自己去创造事业。”有人回忆道。
当时,海南落后的经济能够提供的就业机会非常有限,但是“闯海者”共同的特质是执着、冒险,不循规蹈矩。初到海南的一年,蒋会成并不顺利。他四处求职,居无定所,卖馄饨,开餐馆,还曾因为在大街上做套圈生意差点被抓进派出所。
1988年春节,他终于在施工队找到第一份工作。当时他手里只剩下12块钱,他把10块钱给了一位在公园卖唱的大学生,余下的2块钱则用来在公园里边划船边思考身无分文之后何去何从。他依靠最后一箱方便面熬了半个月,住宿则是“打游击”,辗转于海口戏院、学校操场和建筑工地,每晚都被蚊虫“馈赠”满身红包。
蒋会成的第二份工作是在海南工艺美术厂当业务员,上门跑市场。后来他认为那是自己成长的一段岁月,也结识了很多彼此信任的朋友。
1988年11月17日,20岁的蒋会成与安徽老乡李力在海口的一处民房内成立第一广告有限公司,也就是今天一投集团的前身。他用借来的10万块钱从广东台山购进印刷设备,骑着自行车上街拉名片印刷和招牌制作等业务。最艰难的时候,两个人分吃一包方便面。
第二年,借着海南的房地产热潮,蒋会成成立第一装饰公司,进入装修行业。市场经济终于垂青于他,第一笔生意就赚了一百多万元。
擅长学习和沟通,以诚待人,为蒋会成赢得了很多朋友和客户。有人回忆,他习得一口流利的四川话,“根本听不出来他不是四川人”。一位客户的至亲去世,他从海口飞到零下39摄氏度的哈尔滨,陪着对方办丧事,蒋会成回忆,“到现在我们还是朋友。”
今年3月,在与海南大学学生分享时,蒋会成总结自己早期的创业历程:“所有的成功因素中学会做人排在第一位,第二是勤奋,第三是人不笨,第四才是运气。”
之后蒋会成的商业版图迅速扩张,第一实业、第一发展等板块相继诞生。1991年5月27日,海南省颁发《海南省全民所有制企业股份制试点暂行办法》《海南省股份制企业内部发行股票试行办法》,开始推行股份制改革。蒋会成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让企业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于是推动第一发展投资有限公司作为主发起人发起成立第一投资招商股份有限公司。一年后,蒋会成进入商业领域,融资1亿多元,大胆投入建设日后成为海南最大百货商场的“第一百货商场”。
1998年和2000年,海南国企改革大潮中,一投参与改制海南商贸系统两家最大的企业:海南省商业集团和海南省粮油进出口公司,一举成为海南商业龙头,旗下商品零售、地产、旅游宾馆业等多种产业百花齐放。此时的蒋会成,只有30岁出头儿。
其实当时改制的风险很大,两家国企需要安置的职工达3000多名,还包括数百名离退休干部,同时面临债务和延续经营等问题,但蒋会成凭借智慧和耐心最终一一妥善解决。
经过十年发展之后,蒋会成想要突破海南一隅的限制,对接大时代和广阔的内陆市场,开始积极推动一投上市。2002年8月,第一投资招商股份有限公司在上交所挂牌上市,成为海南第一家商业类上市公司。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一投开始转型,确定医疗产业、健康养老产业、金融投资产业三大产业发展板块为核心业务。最近几年里,蒋会成更将主要精力放于健康产业,并提出公司今后发展全面向健康产业转型。
2015年12月25日,一投投入22亿元建设的海南省肿瘤医院开业,是一投在健康产业上的一个大动作,引来各方关注。22亿元足够建设四五个五星级酒店,“海南不缺五星级酒店,缺肿瘤专科医院。”蒋会成说。
海南省每年新增2万名癌症患者,但由于省内没有优质的肿瘤专科医院,很多患者不得不出岛求医。 在为海南省肿瘤医院奠基铲下第一锹土时,蒋会成说:“我和海南一投都希望为海南留下永久的记忆,解决海南看病难、突出社会效益的海南省肿瘤医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慈善“升级”
早在创业之初,蒋会成就有了做慈善的念头。细加深究,他做慈善的基因源于小时候看的电影《雷锋》。他回忆过,电影看完后他哭了一个多礼拜,从此处处向雷锋学习,扫马路,到公共服务机构和便民点做好事。从小学到初中,年年都是学雷锋标兵。
蒋会成初期的慈善行动,也透着浓重的雷锋式气质:扶贫济困,救灾救难,比如捐建希望小学,慰问孤寡病患,资助失学儿童、为受灾鄉村捐建防洪楼等。据统计,自1992年至2004年,一投累计开展各类公益活动近百项之多,捐助金额累计3000多万元。
但企业不断升级优化的同时,慈善事业却没有随之成长,蒋会成开始反思:慈善不成规模,另外无法长期持续跟踪资助对象,得不到反馈,不知道效果。他考虑:“做慈善是否也可以像做企业一样,请专业的人才,用更高效更透明更规范化的方式来运作?”
在与公益界人士的交流中,成立专业基金会的想法在蒋会成的心中越来越强烈和清晰。
“成立基金会后,可以用规范化的手段运营慈善项目,有体系、成规模地对慈善项目进行规划,对慈善对象进行科学的、人性化的资助,可以及时地收集受助对象的反馈,了解慈善项目的效果,可持续地做慈善,帮助更多的人,更有效、更宽泛地承担和行使企业的社会责任。”蒋会成对《中国慈善家》说。
2010年10月,顶着资金的压力,蒋会成以个人名义和一投集团共同出资5000万元,创办成美慈善基金会。“成美”寓意“成人之美,大爱无疆”。
筹备成美基金会期间,蒋会成挖来时任海口电视台首席主播刘英子,担任基金会的秘书长。刘英子自1991年起担任《海口新闻》主持人,曾获“海口十大杰出青年”称号。蒋会成看重刘英子两点:新闻主播的影响力、做义工时透露出的情怀和爱心。
两人是多年老友,因网球结缘,经常聚在一起打球。刘英子的姐姐曾因患癌前后治疗了三年,在姐姐去世前几个月,为了缓解其痛苦,刘英子到处寻找能够镇痛的药品。蒋会成得知后,向她推荐了李嘉诚基金会临终关怀项目设在海南的宁养院。这是刘英子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公益组织。
在那几个月里,宁养院派了义工和医生看护照顾,帮助刘英子的姐姐有尊严地离开,同时对家属进行了心理疏导。“这个机构令我一生感动,在价值观等方面让我完全转变。”之后刘英子到宁养院做了义工,开始了解并喜欢上公益行业。
然而,当蒋会成提出请她担任基金会秘书长时,刘英子有些犹豫。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未来在媒体,从没想过专业做公益,另外没有从事过管理工作,她觉得自己不一定能胜任秘书长职位。
蒋会成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的想法。“如果一直做志愿者的话,你算一下你这辈子能帮助到几个人?如果做专业的慈善机构,这辈子你又能帮助和惠及多少人?这个概念是不同的。”他对刘英子说。
此后8年间,刘英子亲历了成美基金会的整个发展历程,也见证了成美基金会理事长身份下,蒋会成的抱负和“好强”。这曾经让她不堪重负,却最终锻造了她。
制造“难题”
成美基金会筹备时,海南还是个公益人才洼地,也尚未形成一定的行业气候。2008年之前,整个海南全省只有7个县市有慈善组织,2008年之后行业才有所发展,省慈善总会、省残疾人基金会等相继成立,而民间社会组织大发展则要等到2014年超强台风“威马逊”灾害发生之后。
刘英子回忆,当时筹备成美基金会时,只有她和一个助理,两人需要完成跑注册、准备材料和租办公场地等前期工作。她形容当时的状态是“漫漫公益路,一把辛酸泪”。为了尽早注册成功,她将基金会各项条例和相关规章制度全部吃透,以做到有理有据地和民政部门进行交流。在她的努力下,成美基金会终于注册成立,之后一个月拿下免税资格。
基金会成立之后,需要确立大方向,向专业性和规范性迈进,刘英子开始拜访海南的一些公益机构。然而蒋会成建议她走出去,向中国专业程度最高的公益机构和领先的公益人学习。“在海南这个圈子里跑,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他对刘英子说,并向她推荐了时任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
2010年,时任民政部社会福利与慈善事业促进司司长的王振耀,辞职赴任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开设了一系列针对非营利组织的课程。刘英子自此成为海口到北京航线的常客,开始了专业的学习。
一年后,她又跟随王振耀到新加坡游学。新加坡在公益领域走在亚洲前列,在那里,刘英子不但学到了先进的公益理念,走访了当地最好的公益机构,并结识了公益路上的另一位导师—南都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徐永光。之后成美基金会的公益实践证明,王振耀和徐永光对其成长都起到过关键作用。
从北京到新加坡,走出去两年后,刘英子从一个公益新兵蜕变为业内人士。在这个过程中,她开始按照专业化理念组建团队,培训员工,在项目上也开始了专业化探索,在蒋会成的引领下确立了成美基金会的四个发展领域:教育、医疗、文化和环保。
“很快就打开了局面,做得风生水起,还是和学习有关系。”刘英子总结,“我们的起点特别高,原因就在于蒋总站的高度特别高,他指明的方向,让你走的路,就是朝着高起点去做的。”
在基金会初步走入正轨,刘英子刚想喘上一口气时,2011年底,蒋会成提出新的要求:把成美基金会转为公募基金会。
刘英子对此非常不解。非转公意味着更严苛的监管、更繁琐的运作和更完善的公开透明制度,而作为公募基金会的秘书长,需要抓募款、项目执行、内部管理和创新,“所有的东西都要一把抓,非常艰难,而且国内没有‘非转公的先例,操作起来难度相当大。”
前壹基金秘书长李劲曾对刘英子说过,公募基金会的秘书长是难当的。
那段时间,刘英子一度想放弃。
蒋会成坚持己见。他并不满足于停留在仅仅做一家企业基金会,“它在解决社会问题层面,和公募基金会是无法相比的。转为公募基金会,获得大众的支持和参与,可以解决更多的社会问题,而且在接受大众审视和监督下,以专业能力和公信力可以影响更多的人。”在作出这一决定之前,蒋会成有过深入思考。
此前,徐永光也向刘英子详细解释过“非转公”在发展空间和创新层面的意义。她又一次被说服了。
由于没有先例,海南省民政厅不会轻易开这个口子。但刘英子有股执拗劲儿,几乎有半年时间,她天天为此奔波,相关领导最终被她打动,作为试点报了上去。2012年5月,申请获批,成美基金会成为国内第一家“非转公”的公益基金会。
然而紧接着,蒋会成又给成美基金会出了另一个难题:按照5A级基金会运作。“事实上成立基金会之初,他就说了,我们要办就要办最好的基金会。”但知道“真相”之后,刘英子还是吓了一大跳。5A的评级标准有厚厚一本,事无巨细,要求非常严格。“总共有1000分,哪怕一个小小的地方扣零点几分,你都拿不到。”
比如关于项目受助人,必须登记一系列证明文件、身份证号码和手印。如果是未成年人,还需要登记监护人信息,村委会主任作证等,手续异常繁琐。按照这个标准运作,基金会的工作量将呈几何级增长。
刘英子当时判断,初创的成美基金会可能连3A都达不到。团队成员最初也不理解,她只好不厌其烦地解释,甚至亲自做示范。此后,成美基金会在管理运营和项目执行中一直按照5A标准运作。
经过几年的坚持,2015年8月,成美基金会被海南省民政厅评为5A级基金会,在整个海南的公益机构评级中拿到总分第一。当时的评级专家对成美基金会进行整体考察后做出很高的评价,认为其可以成为今后慈善基金会运作的范本。
高标准运作的益处日后逐渐被证明,成美基金会是迄今为止海南省首家且唯一一家荣获中华慈善奖的慈善组织,在中国基金会透明指数FTI排行榜连续5年排行第一,并荣登中国慈善信用30强榜单。
终极影响
成美基金会下设圆梦助学基金、巾帼励志基金、肿瘤救助基金、一投员工互助基金等,资助乡村教育项目、社区发展中心项目、中国青年创想计划、鹦哥岭动植物博物馆建设等110多个项目。根据成美基金会提供的数据,8年间,其公益活动覆盖中国27个省市区,捐赠总收入1.17亿元,总支出9452万元,受益人数达15.6万,2246万人次参与捐赠。
“情暖少数民族女孩”“童声飞扬-乡村音乐教育”和“爱助事实孤儿”是成美基金会比较有代表性的项目,其中“情暖少数民族女孩”项目于今年9月获得“中华慈善奖”。这也是蒋会成比较满意的项目,因为它“一直在不断查缺补漏,创新升级”。比如,為项目引入第三方评估,全国每年随机抽调回访,为解决生源流失开发靓志课程,成立女童社团,以及为鼓励女孩不断提升自我而提供梦想基金、深造基金等等,不间断地在打磨和完善。
第一投资集团的理念是“人是我们的第一投资”,1992年,一投创立之初,蒋会成即提出这个理念,在一投内部不断实践。以员工福利为例,子女上学、住房补贴、退休金和培训等均有相关安排,他因此获得“全国关爱员工优秀民营企业家”称号。
蒋会成认为,在慈善领域,人也应该是慈善公益投资的第一对象。“人是根本,人是所有事物始发的那个1,有了1,才有后面无数0的可能。将‘人是我们的第一投资这个理念延续到公益慈善事业中,应该是我对成美基金会最大的影响了吧。”
作为理事长,蒋会成赋予成美基金会较大的发展空间。在刘英子的记忆里,他很少干预基金会具体项目的拟定,从而使得成美基金会在项目探索方面比较灵活和大胆。在海南慈善界,成美基金会通常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比如最早开始线上募款,最早开始尝试各种积分兑换、公益电影合作、明星发声、联合劝募等。
也有例外,比如“童声飞扬-乡村音乐教育”项目是蒋会成亲自提出并实施的。2013年,海口爱乐合唱团发展遭遇瓶颈,找到蒋会成求援。成美基金会当时正打算在文化领域拓展,经过理事会讨论,基金会决定为爱乐合唱团修缮排练场地,并从北京请来知名声乐教师对其进行培训,以扶持民间的音乐文化事业。
“当时我和秘书长探讨,合唱团有支教力量,能否结合公益,推动、带领和影响这个团体一起做公益慈善。”蒋会成说。“童声飞扬-乡村音乐教育”项目由此成立,旨在通过资助专业的音乐艺术团队走进乡村小学,并组建合唱团,让乡村地区的孩子接触更好的音乐艺术教育。截至目前,该项目支出善款197.7万元,在海南及广西共计16所乡村小学开展,超过1000多名乡村儿童受益。
在接受成美基金会的援助并达成合作后,海口爱乐合唱团的负责人曾向蒋会成建議,由他担任名誉团长,并将团名改为第一爱乐合唱团,蒋会成拒绝了。
此后,成美基金会继续引领爱乐合唱团做公益,比如培训合唱团成员做传播和线上募款等。爱乐合唱团获得成长之后,又以同样的方式带动其他机构参与公益。
向山而行
在刘英子看来,蒋会成作为成美基金会理事长的意义就是抛出一个一个高峰矗立在团队面前,鞭策团队成员去爬。在这位近乎完美主义的领导者面前,团队根本没有偷懒的机会。
蒋会成喜欢询问基金会的项目进度等问题,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会突然致电刘英子,了解诸如危房改造进行到什么程度、资金支出怎样、建筑队可靠与否等细节。“只要他有点儿空,就会想基金会的事。”
在项目创新上蒋会成的要求也极为“苛刻”。刘英子回忆,他经常给出建议,操作得不错的项目如果一年之后还是老思路,他会极为不满。“做基金会和做商业道理相通,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跟得上时代变化,要不断完善升级项目,才会有上升的趋势。”蒋会成说。
他列出一个必读报纸名单,要求刘英子每天看报,时刻关注相关政策变化。有时会像老师提问一样,拿出一些政策问题和刘英子探讨。
有时间时蒋会成也会参与项目回访。“他属于忙得不得了的人,很难抽出时间来,但对身体力行参与公益又特别渴望。”刘英子说,“我们会把每次活动的日程发给他的秘书,他的秘书会根据他的时间安排,只要说蒋总你有半天时间正好可以参加基金会的活动,他马上就很激动。”
如果遇上公休,蒋会成也会“牺牲”团队的假期,比如过年期间,要求回访。他会让项目人员提供一个名单,随机抽取。
“下去之后,他问得特别仔细。有时候是我们想不到的点和面,他就会去了解。”刘英子记得,回访事实孤儿(即事实无人抚养的儿童,父母双方或一方没有死亡或失踪,但不能提供经济支持和照料)时,蒋会成问,如果这些孩子生病了怎么办?最初在项目设计里,成美基金会为这些孩子提供的是生活费和学费支持,并无医疗保障。基于此,后来项目设立了事实孤儿意外保险和事实孤儿意外储备金。对事实孤儿会设有临时监护人,考虑到对孩子的照顾可能会影响监护人的工作,蒋会成又询问:能否给监护人一部分补贴?刘英子回答:“不可以,因为公募基金会的善款不能用来做这个。”
蒋会成显然不满意她的回答。“他会想办法在企业里筹这笔款,并要求我多动脑筋。”刘英子说。
影响政府决策对于一个慈善项目而言显然是极大的成功,蒋会成经常以此鼓励刘英子。“你的职责不但是要资助这些孩子,也包括影响大众来参与来支持来捐款,还有就是影响到政府的决策,让政府看到这个人群,然后把他们纳入保障体系。”他告诉她:“全国现在有几十万事实孤儿,你靠募款的话,每年只能多救助几千个,自己做几十年也做不完。”
但他同时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政府将这个群体纳入保障体系之内,届时项目会终结,所以需要创新升级,因为即使纳入保障体系,“这些孩子还有心理疾病”。刘英子回忆,后来项目团队根据这个想法,开发了精神陪伴的子项目“阳光亲人”。
近年来,国家层面对包括事实孤儿在内的困境儿童有所关注,2016年6月,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强困境儿童保障工作的意见》,提出建立健全困境儿童保障体系。这个体系已覆盖事实孤儿这个群体的大多数。
现在,蒋会成关注得比较多的两个慈善领域是医疗和教育。“中国进入了脱贫攻坚战的后期,而医疗和教育可以说是对扶贫工作影响最大的两个领域。”他希望能在这些方面有所创新。
他投资运作的海南省肿瘤医院,虽是社会资本办医,但诊疗价格并未超越公立医院,且公立医院能给予的费用报销在这里同样可以实现。而为了防止百姓因病返贫和无钱看病,医院理事会联合成美基金会设立了专项救助基金,根据实际情况给予家庭困难病患医药费减免。
在海南省肿瘤医院落成开业之前,蒋会成曾在多个场合表露自己进入医疗产业的初衷—为国分忧,为民造福。他表示,如果单纯追逐利润,第一投资集团不会一头扎进“烧钱”的医疗健康产业,“这是个极考验耐心的领域,更关乎道德良知与企业襟怀。”他说。
在成美基金会8周年庆典上,蒋会成除了对这家医院的归属作了安排,也规划了自己的未来。他说,希望自己以后的归宿是一个从事公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