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哈尔别称鹤城探源

摘 要：昂昂溪原始文化为代表的嫩江流域是齐齐哈尔鹤城名称由来的源头，居住在这里的先民早就崇拜鸟类的图腾了。金代的厖葛城有丹顶鹤之义。葛转音喀喇，喀喇一词语言性质为摹声词，其本意有“丹顶鹤”的含义。齐齐哈尔是满语“丹顶鹤”之意，清初，在齐齐哈尔居住的锡伯族人，供奉的神主上开始绘有丹顶鹤的形象，那时，齐齐哈尔就是丹顶鹤的故乡。

关键词：丹顶鹤；齐齐哈尔；满语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8）08 — 0005 — 03

我国是一个历史文化丰富的国家，鹤文化是我国浩瀚的文化现象中的一枝奇葩。从我国的地名看，南有鹤山县（广东）、北有鹤岗市（黑龙江）、中有鹤壁市（河南）、东有鹤城（温州市青田）。据有关资料显示，全国有10余个城市自称“鹤乡”“鹤城”。美丽的齐齐哈尔，因有丹顶鹤而更加美丽。

1984年5月7日，齐齐哈尔市人大常委会九届八次会议通过确立丹顶鹤为齐齐哈尔市鸟。1985年8月26日，中国鹤类联合会保护委员会授予齐齐哈尔市“鹤乡之城”荣誉称号。

探寻齐齐哈尔鹤文化的源流，首先要考证齐齐哈尔之鹤城的由来及其历史沿革。

一、骨管之鹤

我国的鹤文化如果从考古发现的鹤尺骨制的笛子算起已有8000多年的历史。而鹤类存在于齐齐哈尔地区的证据是距今7500年前昂昂溪原始文化遗址出土鹤的腿骨实物。昂昂溪文化遗址于1988年1月13日被国务院批准为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昂昂溪，古满语汉译“野鸡多”。《尔雅·释鸟》；“雉，青质五采皆备成章，曰鹞”，雉即野鸡。昂昂溪是齐齐哈尔的第一古城，被称为中国中部的昂昂文化型。〔1〕昂昂溪原始文化遗址出土3根骨针管磨制刻划最为精致，系用大型鸟类的腿骨加工而成。两端锯割的比较平齐，单面对称各钻一孔，管身刻满了几何形网纹和三角形钩连纹等。〔2〕昂昂溪滕家岗子新石器遗址采集的陶器口沿出现了以鱼鹰（满语称“尼玛哈角翁”，亦称“鸬鹚”、“水老鸭”，俗称“打鱼郎”）为题材的雕塑装饰。〔3〕其风格之自然，使人难以相信是出自原始匠人之手，堪称杰作的艺术品。

流经齐齐哈尔东南部的乌裕尔（女真语汉译“低洼地”）河流域在更新世晚期属于嫩江（清初名诺尼江，“诺尼”、“嫩”皆为“碧绿”的意思，满语发音“妹江”，后因字为嫩江）东部的一条支流，发源于小兴安岭西南麓，近几百年来由于河道淤塞，成为中国第二大内流河。河的下游就从富裕县塔哈满族达斡尔族乡大克钦古城遗址、林甸县、杜尔伯特、齐齐哈尔市的铁锋区和昂昂溪区等广袤的交汇地带河水漫散，形成了21万公顷的扎龙湿地。

7500年前，昂昂溪地区是由河、湖、泡、沼、芦苇塘、草甸和岗地组成的复合湿地生态系统。考古人员在这里发现大量的动物骨骼和鱼骨及鸟骨，主要有鲤鱼、鲶鱼、狗鱼、草根鱼、鲫鱼等。最大的鱼脊椎骨直径可达3厘米。水禽有鸭、鹤、鹳、草鹭、苍鹭、雁等。〔4〕昂昂溪原始湿地吸引来数量较大的各类水鸟在此生息繁衍，也是大型涉禽鹤类候鸟的重要迁徙停歇地。

从昂昂溪名称（野鸡）、“骨针管”是鹤的腿骨和“鱼鹰”雕塑及出土的鸟骨，即可认定以昂昂溪原始文化为代表的嫩江流域是齐齐哈尔鹤城名称由来的源头，居住在这里的先民早就崇拜鸟类的图腾。

二、玄鸟谓鹤

图腾是一个氏族全体成员的共同祖先的形象，是部落的英雄们喜欢给自己设计不同凡响的出生方式，让族人和强敌慑服于他们与生俱来的神力。商始祖契亦是如此。传说契的母亲简狄偶出行浴，吞玄卵而生契（亦作偰）。契的祖先曾经活动于今辽西、赤峰及附近地区，是从东北迁入河北，最后定都商丘（今河南商丘南），其与红山文化有直接的关系。

《国语·鲁语·下》卷五记载：陈廷之矢，孔子说：“隼之来也远矣，此肃慎之矢也。”隼，海东青，属鹰科，学名矛隼，又称白隼，有巨隼之称，肃慎语称“雄库鹰”，女真语称“申科岸”，满语称 “硕翁科洛”，有“万鹰之神”的含义。

我国著名满族学者王禹浪先生认为，“女真二字书写女真文字就像空中飞翔的一只海东青”。传说金太祖阿骨打的母亲即将临产时，受到辽军的追杀，劾里钵为保护母子平安退至在山下，在雜草丛中阿骨打降生（如今满族人将婴儿降生叫“落草”）。此时，漫山遍野都是辽兵，突然从天上飞来一只白海东青，围着阿骨打叫：“阿骨——打！阿骨——打！”叫声惊动了乌拉山神阿骨，误认为是叫“阿骨”，“打”辽兵，他便发山洪冲得辽兵死伤无数。阿骨打当了皇帝，座椅后墙上有一幅白海东青巨画，在女真族的心目中，海东青是最崇高，最神圣的英雄，是民族的图腾。

《后汉书·东夷传》记载：东明，夫余（音转为乌裕尔）国王，北夷索离国人。其母有孕“有气大如鸡子”。《魏略》索离之离繁体字“離”，指“黄仓庚”即“黄莺”，从天而降，故有娠”，后生东明。其祖先是一个崇拜鸟图腾的善射部落，这或许与以昂昂溪文化为代表的渔猎先民部落有关。

满族中盛传当初天降三仙女同浴于长白山东北布库里山下布尔湖里池沐浴，三妹库古伦误吞神鹊衔一朱果而怀孕，生子名为布库里雍顺，其子“生而能言，体貌奇异”，长大后，来到斡朵里（女真语汉译“安车歇马驿站”，今黑龙江省依兰县马大屯），建国号满洲，即爱新觉罗氏的始祖。

鲜卑是因锦鸡的叫声“鲜卑、鲜卑”而得名，显然是以锦鸡为图腾的民族。《齐齐哈尔辞典》记载，清初，在齐齐哈尔居住的锡伯族人，供奉的神主上开始绘有丹顶鹤的形象，那时，齐齐哈尔就是丹顶鹤的故乡。

《辞海》：玄鸟（一）燕子。《诗经·商颂·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古诗十九首》：“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二）鹤。《文选·张衡·思玄赋》：“子有故于玄鸟兮，归母氏而后宁。”李善注：“玄鸟，谓鹤也。”〔5〕玄鸟谓鹤，不仅是上述民族的鸟图腾，也是东北各族的鸟图腾。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孙文政在《玄鸟为丹顶鹤之探讨》一文中提出“玄鸟为丹顶鹤”。〔6〕

三、鹤称仙鹤

丹顶鹤在东方人的生活中，是耳熟能详的形象，同时也是渗透到人们的精神生活众多领域的文化观念。丹顶鹤俗称仙鹤。师旷的《禽经》可谓最早的鸟类专著，已将仙鹤有别于其它鸟类。晋平公时期（公元前557年——前531年）招待卫灵公，曾请师旷演奏清徵调的曲子。《史记·乐书》：“师旷不得已，授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鹤二八（16只）集于廊门。”〔7〕屈原《楚辞》：“听玄鹤之晨鸣兮，于高冈之峨峨。”意思是，早晨我听玄鹤振音高鸣，见到有德之君，他就会从高岗上走下来。唐太宗李世民的《东京篇十首》：“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传说鹤千岁化为苍，又千岁变为黑，谓之玄鹤。〔8〕

道教亦称玄教，把逍遥游的形象写成玄鹤。张道陵在大邑鹤鸣山，驾鹤飞仙，张三丰在武当山得道成仙。

秦汉时期大儒齐国丘浮公《相鹤经》说，鹤是阳鸟。“盖羽族之宗长，仙人之骐骥也。”因而称仙鹤为仙骥、仙鸟、仙禽、仙客、仙子、仙羽、亚凤、蓬莱羽士等。传说“八仙过海”的地方就在蓬莱，吕洞宾在终南山鹤岭修道成仙，是鹤的化身，蓝采和成仙驾鹤西归，“三乔乘鹤”、“丁零威化鹤”都与此说有关。唐诗人崔颢的《黄鹤楼》引入了一个“黄鹤舞蹈”的美丽传说。李白在求仙访道中多次写到鹤，“飘飘乎有仙气”，称为诗仙。

古称“玄鹤”，即丹顶鹤。丹顶鹤一名出现于民国初期。在古籍确认的6种鹤中，丹顶鹤作仙鹤在各类文献中记载最多。我国最早描写丹顶鹤的赋，是汉景帝时期（公元前156年——前141年）的路乔如的《鹤赋》，写丹顶鹤的形态“白鸟朱冠，鼓翼池干”，写丹顶鹤的舞姿“举修距而跃之，奋鹄（古鹤字）翅之翩翩”，生动而传神。

丹顶鹤属鹤形目鹤科鹤属大型涉禽，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丹顶鹤生活的湿地是“地球之肾”，人们尊崇它为“湿地之神”。1979年，扎龙自然保护区成立以来，先后有美国、日本、加拿大、英国等鸟类专家对丹顶鹤进行参观考察。1992年7月31日，扎龙湿地成为中国首批《国际重要湿地名录》7个成员之一。目前，中国已经被列入该《名录》的湿地有46处。

我国历史上丹顶鹤的分布极其广泛，而现在仅限于东北、山东和长江中下游等地方有野生的丹顶鹤。在黑龙江省主要是三江平原、兴凯湖地区及嫩江中下游地区。

在扎龙繁殖的野生丹顶鹤数量在300只左右，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迁徙野生丹顶鹤种群繁殖地。扎龙自然保护区驯鹤姑娘徐秀娟（满族）于1987年9月15日，在江苏盐城复堆河为寻找两只白天鹅而牺牲。以此为题材创作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唱响大江南北，“鹤乡之城”名扬远播。

四、厖葛音鹤

《金史》记载，金天会三年（1125）齐齐哈尔一带有厖葛城，乌古、迪烈二部及契丹民降金后屯居于此。《中国大百科全书》记载：“厖葛城，今黑龙江齐齐哈尔”。近年考古发现，清嘉庆年间的满族学者西清的《黑龙江外记》记载“齐齐哈尔西北四十里喀喇屯”是金代的厖葛城。喀喇一词为摹声词，其本意有“丹顶鹤”的含义。是古代的人们根据仙鹤经常在此地栖居，并听惯了仙鹤的鸣叫所发出的一种响彻云霄的“喀喇—喀喇—”（又作哈拉、葛喇、嘎喇、隔阿等）的声音，才摹仿仙鹤的鸣叫声，命此地为喀喇屯。喀喇一词的语言成分是双语复合词，作为书写形式是汉字，而作为语源则是女真语。

厖葛，女真语。根据金朝汉族官员韩企先“训字”，厖，声母上音p（哥）；葛ge，韵母下音e（鹅）；“厖葛”二字急读（拼音即切韵法），其音恰好为“鹤”字，厖葛城（女真语称“霍通”）即鹤乡，符合鹤城，（女真语称“霍通”）之意，而语言又相合，可知“训字”相当巧妙而深刻。

元朝为了控制松嫩平原地区，设驿路经齐齐哈尔地区，有两条驿路，均以“吉答”驿站为中转站。吉答与“齐哈”谐音，视为齐齐哈尔之语源。

明代，齐齐哈尔，女真语称“哲陈葛喇”。哲陈，女真语汉译“旧城”；葛喇，女真语厖葛之音转。

齐齐哈尔地名在历史上出现的时间要早于1635年满族共同体的形成，清太宗皇太极明谕，将女真（诸申）改名为满洲。

齐齐哈尔一名最早出现于1583年清太祖努尔哈赤起兵讨伐苏克苏浒部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于鄂勒欢（满语汉译“乾”，今齐齐哈尔市昂昂溪区水师营满族镇崔门村）。当时古满语称“齐齐葛喇”。1599年二月，老满语文称“齐齐哈喇”。天聪六年（1632）改革的新满语文称“齐齐哈尔”。八年（1634）四月丙辰，皇太极明谕“朕闻国家承天创业，各有制度，个相沿袭，未其国语，反习他国之语者。嗣后，我国家官名及城邑名俱当易（译）以满语”。〔10〕从此，满语取代其他民族语言。

“1781年（乾隆四十六年）7月10日（农历五月十九日），清廷决定详查山海关以外府、州、县名称。凡无清语（国语、满语）名称者，具取地方之意，翻成清语上报核定，以资统一。”〔11〕由此佐证“齐齐哈尔”是满语，意为“丹顶鹤”。

为什么说，齐齐哈尔是满语“丹顶鹤”之意？

《黑龙江志稿》清代规范满语称“齐齐葛”（“喇”

音节脱落），汉译“鸟”。1961年，我国著名女真语文专家、满族学者爱新觉罗（金）启孮教授到富裕县三家子（满语称“伊兰孛”）满族村进行调查，并出版《满族的历史与生活》一书，其现代满语注音“齐齐喀”，汉译“鸟”。现今被专家称之为“满语活化石”、全世界唯一会说满语的三家子满族村老者称“齐齐哈”（“尔”在重音读弱化脱落），汉译“大鸟”， 〔12〕即丹顶鹤。《达斡尔族百科大词典》记载：“齐齐哈尔”，达斡尔语为陡岗牧圈之意。〔13〕

千百年来，嫩江中游左岸的厖葛城与现今乌裕尔河下游的扎龙（《黑龙江志稿》规范满语称“嘎隆”，汉译“鸾鸟”，应是海东青鹤的叫声）自然保护区水天一色，地势低洼，泡沼密布，苇草丛生，为水禽鸟类栖息繁衍的天然湿地。今齐齐哈尔是国家级历史名城、中国绿色食品之都、中国魅力城市，素有“鹤乡之城”的美喻，可谓古今贯通，名副其实。

〔参 考 文 献〕

〔1〕杨玉清.齐齐哈尔的起源形成及发展〔N〕.齐齐哈尔日报，2004-12-03（03）.

〔2〕〔3〕〔4〕辛健.昂昂溪原始文化〔M〕.哈爾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2：67，49，14.

〔5〕〔7〕〔8〕辞海（语言分卷 下）〔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7.

〔6〕孙文政.玄鸟为丹顶鹤之探讨〔Z〕.中共齐齐哈尔市委宣传部，扎龙论坛鹤文化与生态文明文集，2013.

〔9〕杨玉清.齐齐哈尔名称由来及含义〔F〕.东北史研究，2012，（01）：34.

〔10〕清太宗实录（卷十八）〔Z〕.

〔11〕齐齐哈尔市地方志办公室.齐齐哈尔大事编年〔Z〕.1988：13.

〔12〕杨玉清.齐齐哈尔名考〔N〕.黑龙江日报，2008-08-21，（北国风）.

〔13〕满都尔图.达斡尔族百科词典〔M〕.呼和浩特：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7：152.

〔责任编辑：张 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