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惯例研究演进与热点:WOS的文献计量分析

2018-12-17 01:05钟耕深苏钱宏
山东社会科学 2018年12期
关键词:动态领域文献

钟耕深 周 宪 苏钱宏

(山东大学 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组织惯例是理解组织变革和学习、创新、战略柔性、知识转移等一系列组织现象的核心,也是当前许多被广泛接受的组织和战略理论的重要解释机制。[注]Pentland Brian T., Martha S. Feldman, "Organizational routines as a unit of analysis", in Industrial and corporate change, Vol.14 (2005).然而,长期以来学术界对于组织惯例本身的研究却处于概念模糊、莫衷一是的尴尬境地。面对这一局面,该领域学者曾专门就组织惯例的概念、内涵等相关问题在美国新墨西哥州圣菲研究所召开过专题研讨会,从认知实在论的视角将组织惯例定义为组织成员之间反复出现、可以选择的行动模式。尽管这一定义并没有完全消除学术界对于“什么是组织惯例”的争论,但也奠定了近20年组织惯例研究的基础。

为了帮助对组织惯例的理解,学者们从其概念特征、研究范式和研究视角等方面对已有研究进行了梳理。如Becker(2004)总结了组织惯例所具有的特性,并归纳了其对组织的影响;又如Pentland et al.(2005)将组织惯例作为基本分析单位的三种研究策略,即视组织惯例为无差异“黑箱”、单独研究组织惯例内部结构的不同部分、考虑不同部分及其变化过程的关系;再如Parmigiani et al.(2011)从能力视角和实践视角审视组织惯例,前者侧重于组织惯例形成能力进而影响企业绩效的过程,后者则关注惯例内部的微观结构特征。[注]Parmigiani Anne, Jennifer Howard-Grenville, "Routines revisited: Exploring the capabilities and practice perspectives", in Academy of Management Annals, Vol.5(2011), p.413.但是,对于组织惯例这一问题涉及面广、研究群体目标不一的研究领域来说,单纯依赖研究者的主观归纳和经验总结,恐怕难以全面把握这一领域已达成的共识和研究进展。而运用文献计量的方法或可全面、客观乃至可视化的展现组织惯例领域的演进历程及其发展现状。[注]李杰、陈超美:《CiteSpace: 科技文本挖掘及可视化》,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

本文以1996-2017年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中有关组织惯例研究的文献作为分析样本,综合运用HistCite、Citespace和SPSS三种分析工具对组织惯例研究的外部统计特征进行分析,抽取和提炼构成组织惯例研究的知识基础和研究热点,并对已有研究进展进行初步总结和展望,以期为组织惯例研究领域在未来的理论探索提供参考。

一、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文计量分析的文献来源于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具体检索方法:以“routine”为主题词进行检索,选取SCI-EXPANDED、SSCI两大引文数据库来源。由于本文关注的是组织惯例在管理学领域中的主流学术研究进展,所以类别选择设定为management,文献类型为article和review,语种为English。参照Parmigiani et al.(2011)的做法,将时间跨度设定为1996-2017年。经过几次预测试之后,最终确定1333篇文献,总被引频次为67160次,共有参考文献51398篇。

(二)研究方法

首先,采用引文分析法对组织惯例研究领域的外部统计特征进行分析,从宏观上对这一领域的研究现状和发展趋势进行描述和评价。其次,综合运用共被引分析法和主成分因子分析法抽取并提炼构成组织惯例研究领域的知识基础。最后,运用关键词共现分析和聚类分析,对这一领域的研究热点进行主题聚类。在分析过程中,本文主要运用HistCite、Citespace和SPSS三种分析工具。通过HistCite最重要的两个参数之一,即本地引用次数,更加精确地定位本领域研究成果;[注]董坤祥等:《国内外众包研究演化路径与未来展望》,《科技进步与对策》2016年第8期。通过Citespace进行机构和作者科研合作网络分析、关键词共现分析和聚类分析,绘制科学知识图谱;SPSS软件则主要用以因子分析。

二、统计特征分析

(一)发文数量趋势

从既有文献的数量来看,组织惯例研究领域整体上呈现出波动性上升的趋势。具体来说,1996-2009年间,这一研究领域论文发表数量增长较平稳,平均每年发表论文数量只有41篇。2009年,Feldman et al.(2003)的研究论文创造性地将组织惯例进一步区分为明示面和实行面,并指出组织惯例既是稳定性又是变革性来源。之后的8年间,这一领域发表论文数量急剧增长,从62篇迅速攀升至123篇,平均每年发表论文达到94篇。与此同时,组织惯例研究领域文献被引频次呈现出“指数型”增长趋势。在2004年之前,这一领域文献的被引频次增长较为平缓,此后的十几年间平均每年的总被引频次达到588次。在本文进行计量分析的1333篇文献中,Feldman et al.(2003)的经典论述就有260篇文章被引用,而且Feldman(2000)还首次论述了组织惯例内部动态性的文章。[注]Feldman, Martha S, "Organizational routines as a source of continuous change", in Organization science, Vol.11(2000), p.611.本地引用次数也达到了204次,这足以说明组织惯例研究的重要地位。

(二)核心作者群

从表1可知,Feldman和Pentland是目前组织惯例研究领域绝对的权威学者。Feldman虽然发表论文数量略少于Pentland,但是其在本地引用次数达到936次,而且70%以上的文献被她有所提及。这二人在组织惯例研究领域中形成了紧密的合作关系,许多经典论文都是由他们合作完成。作为演化经济学的奠基者,Winter与Nelson合作撰写的《An Evolutionary Theory of Economic Change》著作,在Google Scholar上的引用次数已达36299次(截至2017年12月5日),本地引用也有339次。另外,作为动态能力理论过程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Winter认为动态能力是高水平组织惯例(元惯例)聚合而形成的高阶能力,从而搭建了组织惯例与动态能力理论研究之间的桥梁。总的来说,虽然引用次数大于50的核心作者发表论文数量只占7.5%,但其引用次数却占到了全部本地引用次数的87%,足见这一领域已经形成了绝对的学术权威,若要在此领域开展研究,就必须深刻了解这些核心作者,特别是Feldman、Pentland和Winter这几位学者的基本思想。

表1 核心作者统计信息

说明:核心作者研究方向信息系本文作者手工摘自作者所在研究机构网站及其最新论文

(三)核心研究机构

运用HistCite软件进行统计发现,共有1071家研究机构参与到组织惯例的研究中。其中,发表论文的数量上,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38篇),University of Michigan(24篇)、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23篇)、Harvard University(22篇)、University of California(19篇)。本地引用次数上,Feldman所在的University of California(620次)和Pentland所在的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578次)最多,是这一领域的权威重镇。然而,不管是数量上还是本地引用次数上,这一领域中来自中国研究机构发表的文章不多,只有46篇,发文数量排名稍微靠前的是香港理工大学(5篇)和香港城市大学(4篇)。

(四)核心期刊来源

运用HistCite软件统计发现,共有179种专业期刊发表了组织惯例相关的研究成果,本文首先根据引用次数选取排名前10的期刊,确定组织惯例研究领域核心期刊的基本框架;其次,综合刊载这一领域论文数量,本文最终确定了10种核心期刊。其中,侧重于组织基础性研究的期刊ORGANIZATION SCIENCE在这一领域不仅发表论文数量最多(93篇),而且其引用次数也是绝对地领先于其他核心期刊(1091次),是该领域学者进行学术争鸣的主阵地。此外,该领域的核心期刊还有:ORGANIZATION STUDIES(48篇;188次)、JOURNAL OF MANAGEMENT STUDIES(41篇;254次)、INDUSTRIAL AND CORPORATE CHANGE(39篇;427次)、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37篇;374次)、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17篇;133次)、MANAGEMENT SCIENCE(17篇;60次)、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16篇;114次)、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14篇;421次)等。

(五)高被引文献

对高被引文献进行分析,有利于研究者把握该领域的经典文献,从中汲取知识并形成对该领域的基础性认识。参照张惠琴等(2017)的做法,[注]张惠琴、侯艳君:《基于知识图谱的国内员工创新行为研究综述》,《科技进步与对策》2017年第11期。本文选取了LCS排名前10的文献进行分析。分析结果表明,组织惯例研究领域至少存在三个特点:第一,高被引文献出版时间均较为久远,距今都在10年以上,但其依然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第二,高被引文献当中出现了两篇动态能力理论方面的经典论文,它们是Zollo et al.(2002)的《Deliberate Learning and the Evolution of Dynamic Capabilities》,和Eisenhardt et al.(2000)的《Dynamic Capabilities:What Are They?》。前者从组织学习的角度阐述了动态能力的演化过程,后者则将看似玄幻的动态能力视为组织和管理过程的“最佳实践”,代表着动态能力理论过程学派的重要观点。这也说明,组织惯例的研究与动态能力理论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若要领悟动态能力理论的深刻内涵,也必须了解组织惯例的基本特征和复杂结构。第三,这一领域的经典文献无一例外全是质性研究类的论文,充满思辨色彩、难以开展大样本实证研究或许是这一领域进一步发展的最大阻碍因素。[注]Pentland Brian T., Thorvald Hrem, Derek Hillison, "Comparing organizational routines as recurrent patterns of action", in Organization Studies, Vol.31(2010), p.917.

三、组织惯例知识基础

本文参照李杰、陈超美(2016)的做法,将高被引文献的原始引证网络手工转化为矩阵P(r),再通过矩阵运算得到文献的共被引矩阵C,运算规则为C=PT(r)*P(r);[注]限于篇幅,共被引矩阵表从略,感兴趣的读者可联系作者索取。并借助SPSS21.0软件,运用Correlations程序,选择度量标准Pearson的相关系数,将共被引矩阵C转换为相关系数矩阵,然后进行主成分因子分析;采用最大方差法进行正交旋转,经过筛选之后,最终提取了4个因子,累计解释率为92%,并将这4个因子命名为:经典组织惯例理论、组织学习与知识创造理论、资源基础观与动态能力理论、管理认知与战略微观基础的相关研究。

(一)经典组织惯例理论

组织惯例最早的研究可以追溯到卡内基学派关于组织决策的研究和演化经济学的企业适应性观点。在March et al.《Organization》和Cyert et al.《A Behavioral Theory of the Firm》的著作中,作者将惯例视为个体相对无意识的、重复的行为模式和标准化的操作程序,能够有效地协调组织内部冲突,从而提高组织内部决策效率。Weick在其《The Social Psychology of Organizing》(1979)著作中,促使组织惯例的研究吸纳了很多社会心理学的内容,并开始关注个体的认知因素。而Nelson et al.(1982)则打破了传统新古典经济学的基本假设,以适应行为(包括惯例的变异、选择和保留)替代了理性行为,使得组织惯例研究更富有经济学的理论逻辑。此外,Giddens的《The Constitution of Society》(1984)也成为Feldman和Pentland等学者后续关注组织惯例内部动态性研究的重要思想源泉。

(二)组织学习、吸收能力与知识创造理论

组织学习理论与组织惯例研究之间本就存在着天然的联系。如Argyris于1978年出版的《Organizational Learning:a Theory of Action Perspective》一书,既是组织学习理论的奠基之作,也对组织惯例的研究影响深远。然而,通过学习而获取的新知识,并不一定能够完全地被转化和利用。同样,作为知识在企业的沉淀,组织惯例的复制和转移也不可能完全如愿以偿。Cohen和Levinthal在1990年从技术创新角度提出的“吸收能力”为强化知识转移和共享提供了新的思路。而Nonaka和Takeuchi在1995年合著的《The Knowledge-Creating Company》至今仍影响很大,作者在书中提出知识是在组织内部显性知识和隐形知识的不断交互和转换中创造的,而组织惯例恰恰就是企业历史经验积累而沉淀下来的重要隐性知识。这一知识创造的观点有益地启发了组织惯例变异和重构的研究。这些研究有别于经典组织惯例理论主要从社会学和演化经济学角度的思考,丰富了组织惯例研究的知识视角。

(三)资源基础观与动态能力理论

不同于组织理论视角下组织惯例研究关注个体之间的互动,基于组织经济学视角的组织惯例研究更多地关注其作为一项重要资源或是能力与企业竞争优势之间的关系。整体而言,组织惯例是资源基础观乃至动态能力理论的重要解释机制,如Teece等(1997)指出,企业竞争优势来源于嵌入在组织协调和整合资源、学习、重新配置资源的过程及过程中形成的难以复制或模仿的组织惯例,其与企业所控制或者拥有的资源以及企业演化路径共同塑造和提升动态能力。Eisenhardt et al.(2000)则认为,动态能力本身就是一种战略惯例,就是企业在新产品开发、资源配置和知识转移过程中形成的“最佳实践”。组织惯例研究与资源基础观,特别是与动态能力理论之间建立起联系,使得组织惯例的研究更富有战略内涵,也促使其成为解释战略管理领域诸多理论的核心。

(四)管理认知与战略微观基础的相关研究

受卡内基学派和演化经济学的影响,组织惯例的研究一贯遵循的是行为模式的思路,而从认知角度进行的研究相对比较欠缺。[注]Eggers Jamie P., Sarah Kaplan, "Cognition and capabilities: A multi-level perspective", in Academy of Management Annals, Vol.7 (2013), p.295;陈彦亮、高闯:《物质情境、分布式认知与组织惯例复制研究》,《科技进步与对策》2014年第14期。组织惯例到底是个体无意识、重复的行为模式,还是个体主观上“努力成就”的结果,这也是学者们在很长时间内所争论的问题。要揭示组织惯例内部复杂的动态性,就必须充分理解组织惯例的微观构成要素及其认知基础。近年来战略管理认知学派的兴起,特别是在组织和战略管理领域掀起的微观基础运动(Felin等,2015),将认知科学甚至于神经科学应用到战略研究当中,为打开组织惯例的微观基础和认知机制提供了有力的理论视角。

四、组织惯例研究热点

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将“Timeslicing”设置为“1996-2017”,以2年作为一个时间切片,选择每个时间切片前100的关键词,在对表述意义相同的关键词进行合并之后,采用LLR算法进行聚类分析,并以时间线视图方式呈现,生成关键词共现聚类图谱。[注]限于篇幅,关键词共现聚类图谱从略,感兴趣的读者可联系作者索取。衡量聚类效果的Q值为0.407、S值为0.5023,表明这一聚类结构显著且较为合理。[注]陈悦等:《CiteSpace 知识图谱的方法论功能》,《科学学研究》2015年第2期。由于在LLR算法之下自动生成的聚类名称依然带有一定的随机性,故本文又对每一个聚类中所包含的关键词进行了分析和提炼,并将意义相同且关系紧密的聚类进行合并、对不能准确反映研究内容和热点方向的聚类进行了剔除,最终形成了组织惯例的三大研究热点主题。

(一)惯例内部动态性与参与者行动模式

组织惯例为什么会发生变异?传统观点认为,惯例变革性主要来源于外部环境的冲击,而现在学者们基本达成共识的是,组织惯例内部复杂动态性也是其发生变异的缘由,由此引起学术界对惯例内生性变革的研究(Parmigiani et al.2011)。如Feldman(2000)首次将“能动性”视角引入到组织惯例的研究中,他通过对大学生公寓办理入住、设备运营维护的预算、雇佣和培训公寓管理员、办理退宿等一系列惯例的参与式观察和访谈,认为惯例内部动态性源自惯例参与者基于遵循先前惯例产生的行为结果与预期之间的差异,而对惯例进行“修复”、“扩展”和“持续改进”的反思和迭代。在此基础上,Feldman et al.(2003)根据拉图尔(Latour)关于明示和实行的区分,进一步将构成组织惯例的微观结构分为明示面和实行面(前者是指组织成员对惯例的抽象理解、后者是指组织成员在具体情境中的实际执行),并指出惯例的内部动态性其实就是惯例明示面和实行面相互建构的结果;惯例明示面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惯例参与者的实行行为,但惯例参与者在理解和解释惯例明示面的时候会发生偏差,在惯例实行过程中也会不断修正惯例明示面,从而导致惯例变异。

另外,作为一个动态的生成系统,组织惯例的内部结构不仅包括抽象的明示面和具体的实行面,还包括与之相联系的物理载体。这些物理载体表现形式可能是组织的成文规则和标准化运营程序,也可能是工作流程表单和数据库,这些与惯例参与者及其能动性共同塑造了惯例的动态性(Parmigiani et al.2011)。

参与者能动性和物理载体是惯例内部动态性研究的重要视角,但是,拘泥于这一视角在一定程度上也忽略了惯例实行面的行动序列,而直接将参与者行动视作研究对象则能够有效地解决组织惯例操作化的问题,从而更好地开展量化研究。因此,惯例作为行动模式的研究也备受关注。如Pentland等(2010)对挪威四家不同类型组织发票处理惯例进行了分析,运用马尔科夫模型佐证了相同惯例可能产生不同行动模式的观点,并指出将惯例视为复现的行动模式是促使其进行实证研究的基础。Pentland等(2017)倡导以行动为中心的研究视角,提出将行动模式作为组织惯例研究的基本分析单位,透过不同行动类别及其顺序而构筑的行动网络,追踪惯例参与者的行动序列特征,从而预测其未来的行动趋向。[注]Pentland Brian T., Alex P. Pentland, Roger J. Calantone, "Bracketing off the actors: Towards an action-centric research agenda", in Information and Organization, Vol.27(2017), p.137.为此,他们还专门开发了一款能够将惯例参与者行动模式可视化的软件——ThreadNet。大数据时代所承载的海量行动数据应用于组织惯例的研究,为这一领域的定量研究创造了良好条件。

(二)惯例复制与双元能力

惯例复制涉及跨国公司的地理扩张、卓越企业“最佳实践”和知识的跨边界转移等,是企业价值创造的重要战略选择。[注]Friesl Martin, Joanne Larty, "Replication of routines in organizations: Existing literature and new perspectives", i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anagement Reviews, Vol.15(2013), p.106.比如麦当劳凭借着“在全球范围内提供有限系列的、美味的快餐食品”,成功地推广了它的商业运营体系。基于组织惯例复制的复制战略不仅能够促使企业不断深化对自身商业模式核心要素的认知,也能够帮助企业充分撬动已有知识资产,从而实现地理扩张和知识转移(Parmigiani et al.2011)。基于此,现有研究围绕如何复制企业“最佳实践”?如何有效地解决复制过程中的悖论困境等相关问题展开了研究。如Winter et al.(2001)建立了复制战略的两阶段模型,认为复制不是简单地应用原有知识和经验,企业必须花气力和资源探索惯例的“阿罗核心”,即获取关于企业可复制、有复制价值以及如何复制的知识,塑造和提炼其商业模式的模板,然后大规模地复制和转移其业务活动;他们还指出,由于组织惯例所具有的情境依赖性特征,在复制过程中企业往往会担心模板与新环境难以匹配适应,以致面临“精准复制”还是“当地适应”的两难选择,进而产生所谓的“复制困境”。

以Winter为代表的学者认为,一旦复制的模板形成了,任何形式的修改都是徒劳无益的,任何组织的复制战略都应该建立在固定模板的基础上,并通过“精准复制”促进企业知识的有效转移。这是因为,复制过程本身就具有因果关系的模糊性和复杂性特征,嵌入在组织进行的重复性、模式化活动当中的知识资产,通过组织惯例将其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行动链条,脱离或者修改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偏离原有的行动逻辑,从而扭曲对“阿罗核心”的认识。而Gupta等(2015)则认为,复制的模板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最佳实践”也会遭遇水土不服而需要做出重新设计。[注]Gupta Anuja, David G. Hoopes, Anne Marie Knott,"Redesigning routines for replication", in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Vol.36(2015), p.851.D'Adderio(2014)也认为,复制战略并不是简单地由探索而后转向开发的线性序列过程,在惯例转移的过程中,探索和开发活动往往交织在一起,企业可以通过不同目标之间连续地、动态地“选择性实行”,利用物理载体和沟通社区来建立惯例明示面和实行面相互建构的行动模式,通过培育组织双元能力实现复制与适应之间的动态平衡。[注]D’Adderio Luciana, "The replication dilemma unravelled: How organizations enact multiple goals in routine transfer", in Organization Science, Vol.25(2014), p.1325;陈彦亮、高闯:《基于组织双元能力的惯例复制机制研究》,《中国工业经济》2014年第10期。

(三)惯例与能力的微观基础

“微观基础”这个概念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引起了战略和组织领域学者们的极大兴趣。从已有研究来看,能力微观基础研究呈现出个体管理者、组织过程和结构三个视角,[注]Felin Teppo, et al, "Microfoundations of routines and capabilities: Individuals, processes, and structure", in Journal of Management Studies, Vol.49(2012), p.1351.学者们围绕能力,特别是动态能力如何产生和变化的问题,展开了富有真知灼见的研究。从个体管理者角度看,有学者指出相较于企业一般的运营能力而言,动态能力并不是完全嵌入在组织运营惯例之中,而是与管理者搜寻和选择、配置与部署企业协同专业化资产所形成的动态惯例有关,由此而提出了资源编排理论;[注]Sirmon David G., et al, "Resource orchestration to create competitive advantage: Breadth, depth, and life cycle effects", in Journal of Management, Vol.37(2011), p.1390.而且企业对先前历史经验、知识编码形成组织惯例继而演化塑造动态能力的过程也不是完全无意识的,而是管理者主观能动性“努力成就”的结果,其设定、发展和修正组织惯例的不同心理和认知过程会显著地影响动态能力的产生和发展(Eggers et al.2013)。从组织过程角度看,Zollo et al.(2002)提出动态能力源于企业内部经验积累、知识衔接和知识编码三个组织学习过程,这一过程中组织惯例的变异、选择、复制和保留机制决定着动态能力的演化。从组织结构角度看,现有研究主要关注组织结构的形式和复杂程度如何影响组织惯例和能力的形成和变化。总而言之,运营惯例聚合形成普通能力,而高水平组织惯例则聚合形成高阶的动态能力(Zollo et al.2002),能力的微观基础离不开组织惯例内部明示面和实行面之间深刻而复杂的二元互动关系。

五、基本结论与未来研究重点

本文以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中发表在1996-2017年间的1333篇组织惯例研究文献为样本,运用文献计量学的分析方法,力图全面梳理组织惯例领域已有研究的知识基础和研究热点,从而为今后的研究提供参考。

研究发现,组织惯例研究领域的发文数量呈现出波动上升的趋势,特别是从2009年以来,受Feldman和Pentland(2003)获奖论文的影响,这一研究受到更多学者的广泛关注,形成了以Pentlend、Feldman和Winter等为代表的核心作者群,以University of Californ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和Michigan State University等为代表的核心研究机构,而且作者与研究机构之间形成了紧密的科研合作网络。在主流期刊当中,ORGANIZATION SCIENCE成为这一领域中发文数量最多、影响力最广的核心期刊。此外,本文识别了构成组织惯例研究的四大知识基础,包括经典组织惯例理论、组织学习与知识创造理论、资源基础观与动态能力理论、管理认知与战略微观基础的相关研究;并总结和提炼了三大研究热点,包括惯例内部动态性与参与者行动模式、惯例复制与双元能力、惯例与能力的微观基础。

本文的不足之处。其一,并未对国内组织惯例的研究进行文献计量分析。一是国内组织惯例研究相对不足,只有少数学者如党兴华和孙永磊(主要关注网络惯例)、高闯和陈彦亮(主要关注惯例复制)等对这方面的研究比较深入,也只有《管理世界》、《科研管理》、《科学学研究》、《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科技进步与对策》等少数国内期刊对此有所涉及,而文献计量的方法比较适用于分析相对比较成熟的学科或者研究领域。二是国内已有研究成果引用文献主要是英文文献,对此进行共被引分析并不能增加现有知识基础的累计解释率;而且,国内研究所关注的话题相对集中于将惯例视为一个“实体”,探讨其对组织能力的影响,不会影响本文所归纳的基本研究热点。其二,由于本文主要目的是对已有研究成果进行文献计量分析,从而从宏观上梳理这一研究领域的演进脉络和研究热点,故在具体内容和理论细节上相对比较粗略。其三,尽管对文献计量和知识图谱的解读本身就是一项兼具科学性和建构性的工作,得出的结论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本文也遵循一定的规则和程序,力求通过多种分析方法和工具的综合运用来客观地呈现分析结果,但是在Citespace的参数设置、因子命名和主题聚类上仍然带有一定的主观性。

针对以上基本结论和不足,我们认为未来可以重点开展以下研究:第一,对近年国内组织惯例的相关研究进行定性梳理,总结国内开展组织惯例研究所具备的独特优势条件,以此推动国内这一领域的研究进展。第二,随着中国互联网行业的快速发展,商业模式创新正在从“copy to China”向“copy from China”转变,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开始向国外输出商业模式,也有越来越多的海外企业来中国寻求商业模式创新的秘诀;而“阿罗核心”是商业模式输出成功的核心要素,在此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是,本土企业商业模式如何通过惯例复制和复制战略进行模式输出?管理者在这个过程中应当扮演什么角色?第三,以行动为中心的研究视角增加了组织惯例定量研究的机会,未来可以凭借企业积累的海量数据资源开展行动研究,揭示组织惯例的微观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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