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由
演绎“圣经”
低音提琴又名“贝斯”,是西洋弦乐器的一种,与弦乐组中如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等乐器有明显的区别:它的外形更多地来源于维奥尔琴,比如琴肩部分,低音提琴呈斜型,其他三种提琴呈圆形;琴弓可以用维奥尔琴弓的演进型,也可以使用类似大提琴的弓子,而其他三种提琴只能使用后一种弓子。此外,它还是交响乐队中唯一一种首席演奏员不坐在指挥面前的弦乐器,因为其把位距离过大导致无法均匀使用四根手指,所以是唯一在低把位只能用三根指头按弦的乐器。
而说到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因其乐句精炼深邃,总能带给乐迷心灵上的悸动,一向被中外大提琴演奏家、教育家誉为“大提琴的圣经”。傅永和告诉我,低音提琴的曲目自然不如大提琴多,巴赫这套写给大提琴的无伴奏组曲多年来一直是低音提琴经常“借”来演奏和教学的曲目,也成为低音提琴演奏者的“圣经”,而现下常见的演奏版本有两种:一个版本音太高,很接近大提琴的音域,但又不能像大提琴拉得那么准;另一个则是彼得版,用低把位来演奏,音比较低沉,也很容易演奏,但失掉了很多原曲的韵味,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低音提琴家试图解决,却始终没有结果。
对傅永和来说,接触巴赫近三十年后他才想通,原来是市面上所有的低音提琴版本都用了不适合低音提琴演奏的调性,又省略了太多原著的和弦音,以致失去了巴赫无伴奏原有的精神。他发现如果把大提琴原稿以次中音谱表读谱,演奏时会出现很多空弦和泛音,音域也不会太高或太低,这样便还给低音提琴原有的本色。巴赫的乐曲常是同一支曲子给不同乐器演奏,低音提琴也终于有了一个适合这一乐器特性的版本,巴赫在世时恐怕也没想到低音提琴可以做得到吧。
关于他自己改編低音提琴版本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某年的夏日午后,傅永和偶然间对巴赫无伴奏在低音提琴上的演奏方式有了灵感,这灵感来源于古提琴家约第·沙瓦尔在法国电影《世界的每天早晨》中演奏的温暖而放松的古提琴音色,随之他自问:为什么低音提琴不能像古提琴一样放松地发出空弦的声音?
制作这张专辑之前,傅永和最初的构想是一定要跟他幼时生长的礁溪这块土地有些关联,这样未来回忆起来别具意义,他还希望能找到可以捕捉类似教堂回音效果的场地。2013年5月,傅永和在母校礁溪小学一个多功能会议室外找到了一个挑高很高的空间,他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十几个工作日,直到十月才录制完成。傅永和改以次中音谱号来演奏组曲的前五首,第六首维持原谱统一调性,也符合人体工学容易演奏,还保留了低音提琴的音色,他自豪地说:“我解决了低音提琴多年来的问题,希望大家都能知道这次改编的价值。”连低音提琴大师托马斯·马丁听过之后都说:“因为有了这套琴谱,让我开始尝试用低音提琴来演奏巴赫这套无伴奏组曲。”
出身寒门
年近六旬的傅永和幼年时家境并不好,父母都在工厂上班,学音乐在他们看来是奢侈的事情。初中时因为酷爱音乐,傅永和参加了学校的民乐队学习二胡,由此开始接触音乐。初中毕业后,他本想报考音乐专业学校,却苦于父母的反对和高昂的学费,好在他的恩师张月娥得知消息后亲自登门,资助傅永和父母五千元新台币,帮助傅永和如愿报考了音乐学校。
傅永和回忆道:“我当时考上了普通高中,也考上了音乐学校,为了表明要进艺术学校的决心,我当时就把普通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撕了,被爸爸狠揍了一顿,还是张月娥老师求情才念得成音乐学校。后来我十五岁以二胡专业考上了台湾艺术专科学校,老师看我个子高,希望我改学低音提琴。但是进入艺术学校后,逐渐接触到各式各样的音乐形式,让我有了很多期望发展的方向,所以二十二岁前我还学着指挥民乐队或作曲,毕业后才开始认真学习低音提琴,直到考上台北艺术学院。当时,学校没有专职的低音提琴老师,我就跟随学校安排的兼职老师、德国大提琴家霍慕斯学习,霍慕斯老师教得非常好,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弦乐器。这期间,我虽顺利进入了音乐学校,却无奈没钱买低音提琴。开学三个月后的一天,爸爸突然来了学校,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把三个月工资积攒了下来,说要帮我买琴。我感动至极,这才发现原来爸爸是支持我学音乐的。”
两年后,学校专门请来了一位低音提琴老师,可傅永和休学了,因为当时他觉得低音提琴在台湾没有未来,想改学音乐学。老师们都很看好这位品学兼优的学生,联名推荐他去法国留学,还为他争取到法国政府奖学金的名额,而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傅永和继续学习低音提琴。这件事对于傅永和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决定去法国,之后又考上了法国巴黎高等音乐学院。“在巴黎高等音乐学院上课时,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反而促使我更加勤奋练琴,深怕老师以法文提出问题,暴露出我法文不好的缺点。因为苦练,当我在课堂上拉完布置的乐曲后,常常会得到老师和全体同学的掌声。三年后,我以第一奖文凭毕业,回到台湾后又考上NSO(台湾爱乐)当首席到现在。”傅永和回忆道。
独挑大梁
低音提琴由于琴体大、弦粗、音域低,难以演奏富有辉煌表现力的抒情或炫技段落,因此在交响乐发展过程中一直处于弦乐群体的弱势组,直到十九世纪意大利独奏家德拉戈奈蒂扩展了其独奏性能,才让作曲家贝多芬眼前一亮,进而在其创作的交响曲中开始使用极为困难而复杂的低音提琴段落。从那以后,许多演奏家和作曲家纷纷为低音提琴做出了不同的贡献,比如独奏家乔瓦尼·博泰西尼将帕格尼尼式的提琴推广到低音提琴上等。
到了二十世纪,低音提琴独奏技术突飞猛进,涌现出一批独奏低音提琴大师,除了像塞奇·库塞维茨基这样的大师,还有美国的盖瑞·卡尔、德国的沃尔夫冈·居特勒、奥地利的史特莱歇尔等,并有了一批优秀的协奏曲、奏鸣曲等文献,如格里埃尔的《低音提琴四首小品》、保罗·兴德米特的《低音提琴奏鸣曲》等。
问及台湾目前学习低音提琴的现状时,傅永和回答:“目前台湾高中以下学校部分设有音乐班 (全台约一百五十所),大学则是音乐系(全台约四十所),在这些学校,学习低音提琴的学生比例和世界其他地方的差不多,预估全台约有两百位低音提琴学生。大学音乐系学生毕业后通常希望考进乐团或出国进修,除此之外,也有人到处接短期演出或以教学为主业,还有不少学生前往大陆发展。”他接着说:“台湾政府每年也会举办大型音乐比赛,县市各级分组加起来,低音提琴有近一百人参赛,是非常重要的比赛。我个人也非常鼓励学生前往大陆就业,我就有三个学生在大陆乐团工作。”
一路走来,傅永和有感于恩师的大爱,因此在他五十二岁时决定创办兰阳国际低音提琴夏令营,他告诉我:“我们的夏令营不论师资还是规模在台湾都是少见的好,为了让学生能以较轻松的价格参加夏令营,我将夏令营的学费订在27500 元新台币,不足的部分我再去找赞助。这样的方式虽然辛苦,但是能延续恩师的善,也是我的本意。”好在傅永和与他的团队一直受到相关基金会的持续资助,让这一公益活动得以持续办下去。
前不久,台湾著名低音提琴演奏家、教育家,现为台北艺术大学、东吴大学、实践大学副教授的傅永和来上海音乐学院与同行交流,聊天中得知其耗费多年精心打磨改编的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低音提琴版本已经出版,且由于适合低音提琴演奏,即刻成为国内众多低音提琴音乐比赛的指定曲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