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田
我长寿的秘诀有三:跟年轻人在一起,跟音乐在一起,跟家人在一起。我长年累月和年轻人在一起,他们带给我青春和朝气,几十年了,我没有离开过年轻人的队伍,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我没有退休计划。
——曹鹏
在第十个世界自闭症关注日之际,九十三岁的指挥家曹鹏率领由上海城市交响乐团、上海学生交响乐团和“星星的孩子”组成的城市爱心大部队在国家大剧院演出,而这已是第十届“爱在城市”关爱自闭症慈善音乐会。与此同时,上海首家自闭症社会实践基地“爱·咖啡”在静安公园内正式揭幕。从十三年前到如今,曹鹏和他的团队持之以恒地做慈善、做公益,一步步走过的心路又有多远?
目光投向一群特殊的孩子
2005年,上海曹鹏音乐中心组建了上海城市交响乐团,由居住在上海又具有相当演奏水平的中外音乐爱好者组成。这支乐团的成员跨越了年龄、国籍和职业,团员们跟随曹鹏普及音乐,为公益、慈善服务,用音乐温暖着上海这座城市。
一次偶然的机会,曹鹏将目光投向了一群特殊的孩子,并带领他们与音乐结缘。曹鹏觉得这样的孩子尤其需要社会各界的关爱,他们应该被理解、被尊重,那么怎样才能让他们摆脱自我封闭的世界?“我们试图用音乐的力量来找寻这把钥匙,究竟打开哪一扇窗户才是他们的春天?虽然道路很长、很艰难,但我们已经在收获改变。”曹鹏父女创办的天使之音自闭症孩子音乐沙龙迄今已有十年。
在公益音乐会的现场,我看到曹鹏在向大家介绍几个孩子,“吹圆号的孩子,你能给我们吹一下吗……非常好!谢谢你!”接着,他又介绍了一个演奏拉管的小朋友。在和第三个吹小号的孩子互动的时候,孩子小声地问他:“吹什么?”“吹什么都可以!”曹鹏鼓励道,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吹起了国歌,整个音乐厅的观众都开始鼓掌帮他打拍子。“好!真没想到你能把国歌吹得这么好,国歌很难吹的。”曹鹏笑着对孩子说。
“我们经常会带着孩子们去大剧院、东方艺术中心等表演,让他们在最好的音乐厅表演,就是希望能用音乐打开他们的心。”曹鹏感叹道。更让曹鹏惊喜的是其中几个孩子在音乐上所表现出的禀赋比健康孩子还要棒:“一个吹圆号的孩子对乐理上的理解特别到位,而那个演奏长号的孩子,他的音准也要好于普通孩子。”
曹鹏说上海有很多志愿者都在关注自闭症孩子这个群体,“像我这个年龄能够和志愿者一起服务,我很高兴。我现在九十多岁,但是我和他们在一起就觉得自己很年轻。”
“希望你们永远爱孩子”
身为国家一级指挥,曹鹏在指挥台上一站就是七十多年,但他更爱他的另一个身份——上海大学生、中学生交响乐团首席指挥,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他便致力于在学生间普及交响乐。
当孩子们手握乐器依次在舞台上落座,灯光亮起,整个音乐厅内掌声雷动,曹鹏跨上指挥台,随着他手中那根轻巧的指挥棒一起一落,动听的音符刹那间在听众耳畔响起。这是他参加众多公益专场音乐会中的一次,也是他为乡村教师培训设置的一项课程,“交响乐并不是阳春白雪、高不可攀的,相反,音乐可以提高修养、丰富学识、启迪智慧。能有机会带着孩子们为这些乡村教师演出,我很高兴,因为他们是影响孩子的人。”
曹鹏接着说:“我以前看过前苏联一部叫《乡村教师》的电影,印象很深。乡村条件很艰苦,那里教师的工作、品格非常值得我们尊敬和赞扬,所以一听到有这样一个能为他们服务的机会,我说我一定要来。能请他们到上海来听一场交响乐,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教师的文化素质提高了、眼界开阔了,他们回去带领孩子们就会不一样。”
音乐会结束后,曹鹏邀请台下的乡村教师们走到台前来:“不要紧,大家一起来,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们一起来给我力量。”在他的鼓励下,不少年轻教师走上前来。曹鹏把最基础的指挥动作手把手教给大家,随后带领着教师们一起指挥了一段《卡门序曲》,台下的观众也纷纷举起双手参与进来,甚至有几个学龄前孩子也跟着节奏像模像样地打起了拍子。
对于大多数乡村教师来说,与交响乐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并参与其中恐怕是第一次,此时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整个大厅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全家总动员
我和曹鹏一家人的近距离接触很多,用一个字形容他们全家,那就是善,他们多年坚持做公益绝非偶然,而是必然。
曹老师曾经和我聊起他在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六年的学习是他音乐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段时光,“那时碰到的金兹布尔克老师真是好啊,胜似我的父亲,后来由于中苏关系破裂,金兹布尔克老师去世我都不知道。万幸的是1988年中苏两国恢复关系,上海和列宁格勒成为友好城市,我作为代表团成员访问了苏联。一到列宁格勒我便去了母校,那里的指挥教室里还挂着一张老师的像。“文革”期间,老师曾托人问候我,但是那时我们不能做任何回应,这让我非常愧疚。我最近得到了一本金兹布尔克老师的著作,希望能在我有生之年将此书在国内翻译出版。”
我知道的是曹鹏在前苏联留学期间在国外举办了首场中国音乐作品专场音乐会,他也是首个将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带到国外舞台的中国指挥家。
说起曹老师的夫人惠玲,他们一同在部队文工团工作,一同在山东建设大学和山东大学学习,解放前,他们还经常一起演出歌剧《白毛女》,惠玲老师演喜儿,曹老师做指挥。1954年,曹鹏准备赴苏联留学考试之时,惠玲老师还在中央戏剧学院读书,她用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两百元钱为曹鹏购置了一架钢琴,这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支出,曹老师说这架钢琴让他“如虎添翼”。
后来在莫斯科,曹鹏指挥中国作品专场音乐会,临上场才得知这场音乐会将向全世界转播,而在音乐会前他还要通过电波向全世界介绍这场音乐会。当时,人在甘肃兰州的惠玲老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偶然打开收音机,竟然听到了远在莫斯科留学的丈夫的声音,欣喜之情可想而知。说起这段往事,曹老师感慨道:“上帝就是安排得这么巧!”
惠玲老师退休前曾任教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副教授,是一位著名的歌剧演员,退休后便一直帮助曹老师打理各种音乐活动,为音乐会做声乐指导。“今天我可以为社会做这么多事情,首先要感谢惠玲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家庭。”曹老师说。
在曹老师的带领下,他们真正是全家总动员在做公益慈善活动。曹老师的大女儿曹小夏对我说:“国内对自闭症的了解太少,很多人都对自闭症有误解。其实自闭症并不意味着一言不发,也多不存在智力问题,可以通过音乐与他们沟通。近年来,通过音乐学习为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快乐,但是并不能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我们正在努力为他们争取一个属于他们的学校,希望各界人士都能支持我们。有了学校,可以培養他们学会一门手艺,更能自我创造价值,从而在社会上独立生活。”
如今,已年过九旬的曹鹏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与计划,希望年轻的指挥来接班,希望翻译恩师的著作,想要为自闭症儿童找到学校、找到工作,还希望在自己百岁之时可以开一场音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