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旗
(黄山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黄山 245041)
我们在大学英语教学中注意到这么一种现象:学生在掌握了一定数量的词汇和一些语法后,对于一个简单的主谓结构的句子可以做到表达基本正确,而对于多重复合句以及段落的表达则是机械地、生硬地串联一些词语或简单句,暴露出语言重复、不连贯,前言不搭后语等诸多问题。大学英语的教学目标是培养学生的英语综合运用能力,学生若无法成段地表达思想,则谈不上语言运用。成段表达已经成为英语教学中的一个瓶颈问题,严重制约着学生语言习得水平的提高。
国内有些学者已经意识到语段教学在英语教学中的重要性,如:高玉娟从语段的含义、特点以及语段教学与训练的内容和方法等方面进行探讨,认为“在大学英语阅读教学中,扣住精彩语段中的综合性知识点,把字、词、句、篇的教学同语段分析结合起来,以段浓缩字、词、句,折射篇章,可以大大提高阅读教学效果”。[1]陈光伟对大学英语词汇教学中语段的途径进行了分析,认为“语段的大量存在是语言运用的重要特征。语段习得直接影响学生语言理解和表达的能力。大学英语课应以语段为词汇教学单位, 提升学生的语段意识,训练他们识别和创造性运用语段的能力。语段教学对提高学生语言能力具有重要意义”。[2]
本文尝试对1987—2012年间我国学者对英语语段研究状况进行一次文献研究,期望能够探索一条大学英语教学新途径,切实提高并增强大学生的英语表达能力。
本文采用通过定性和定量分析的研究方法,对于1987—2012年间国内学者在英语语段研究方面的内容、方法及总体趋势进行了回顾和总结,指出目前存在的问题,并对今后的研究趋势进行展望。
本文检索工具为中国知网中的“CNKI博硕士论文及期刊全文数据库”;检索时间范围为1987 -2012年。之所以确定这一范围主要是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其一,1986年教育部正式颁布了我国第一部本科通用的《大学英语教学大纲》;2003年,教育部正式启动了“高等学校本科教学质量与教学改革工程”;2004年,教育部制定了《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试行稿;2007年,《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正式颁布,由此掀起了国内对大学英语课程教学研究的高潮;其二,到2012年大学英语教学改革已有26年了,对这26年间的语段研究状况进行梳理很有必要。
本文对2012年版北大中文核心期刊目录中的14种外语类核心期刊(见表1)中关于英语语段的教学与研究进行了检索。由于《外语界》、《外语电化教学》、《中国外语》没有刊登过有关语段研究的文章,故本文的研究范围仅涉及11种期刊。
表1 1987 - 2012年11种外语类核心期刊语段教学研究论文一览表
期刊年份现代外语外语与外语教学外语学刊外语研究外国语文外语教学与研究外国语外语教学山东外语教学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198710020020100198811000021100198900000210000199020000000000199100010120210199210000000210199310000101000199400000010110199501000010000199601000100000199700000000000199800000010100199900100000000200010010000110200100000100000200220000001000200302000111100200401000100200200501000000000200600000000210200701100111000200810000000002200920200011000201000101110020201110110010010201220000021000总数158651101771472
基于每篇文章的提要、关键词和内容,我们最后确定了以下研究内容的分类:(1)对英语语段概念的阐释,包括其概念意义、特征和功能;(2)语段理论研究,国内学者在各阶段对英语语段理论研究的状况;(3)语段研究与其它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交叉融合;(4)语段研究与英语教学。
检索统计的结果显示,11种外语类核心期刊在26年内共发表关于语段研究的论文92篇,《外国语》《现代外语》《山东外语教学》《外语教学与研究》均达到10篇以上,《外语界》《外语电化教学》《中国外语》则为0,其它核心刊物在26年内仅有1 - 7篇文章涉及到语段研究或语段教学;1991年11种核心期刊共发表相关文章7篇,而1997年则为0篇。从时间跨度及刊物的分布来讲,存在分布不均匀的现象(见表2)。
表2说明了26年来国内外语界较高水准的语段研究经历了3个起伏阶段。从表中可以看出,1987 - 1990年间11种核心期刊共发表17篇,但主要集中在87、88两年;1991年在达到7篇后又迅速下降,1997年11种核心期刊没有发表1篇有关英语语段的文章; 2000年以后,认知语言学、Chomsky的《语段推导》理论等语言学理论在国内迅速发展,英语语段研究顺应语言学发展的潮流,终于突破了研究的瓶颈,国内学者开始从多角度重新认识、研究英语语段。论文发表数量虽有起伏,但总体呈上升趋势。
表2 近25年国内英语语段研究发展趋势
我们对所筛选的92篇英语语段研究论文根据非材料性研究和材料性研究这两类研究方法,进行了区分和归类,结果见表3。
表3 英语语段论文的研究方法分类
关于英语语段研究的文章在1987 - 2012年间呈现如下3个主要特点:
1. 非材料性研究多于材料性研究。非材料性研究占所有研究文章总数的59.81%,而材料性研究仅有24.84%(见表3)。
2. 国内较高水准的英语语段教学研究进展缓慢。26年来总共发表相关文章16篇,占14.72%。
3. 外语界对英语语段研究的深度和广度有所突破。从探讨语段的界定和功能,介绍语段研究方法和成果等非材料性研究,向对语言学中涌现出来的种种理论假设进行验证,并对研究结果进行认知分析的方面发展,实证性研究也有所突破。
以研究的视角不同,本文把国内近26年来的英语语段研究分为以下几类,并对国内学者在英语语段研究方面的成果进行回顾和梳理:
1. 对语段概念的阐释。在对语段概念的阐释中,语段中的“关联性”、“逻辑性”被强调的比较多。语言的结构单位是词、词组和句子,学者们认为语段也是如此。从形式和内容上来说,语段与上下文的关系是互相关联而又相对独立,并且语段中句子与句子之间存在意义上的逻辑联系。[3]
也有学者在分析语段的“关联性”和“逻辑性”基础上赋予了语段新的内涵,方梦之从翻译的角度认为语段是一个语义整体,具有“关联”“向心”“匹配”“调整”的特点。在语段的理解与表达时,不仅要注意段内的逻辑联系,同时也还要注意语段意义的向心性、词语的匹配性以及结构的可调整性。因此在翻译过程中,需要确立原文语段与译文的等值关系;词、词组、句子的转换应服从于整个语段的等值转换。[4]
2. 语段理论研究。自20世纪90年代起,国内学者趋向于介绍或借鉴语言学中的种种理论,来研究和探讨英语语段。如:姚小平、鲍贵、李志岭等都对索绪尔的语言理论进行了探析,姚小平指出德国一些语言学家如洪堡特、保罗等在索绪尔之前就思考、预见和阐述过语言符号观点,及如何区分共时与历时、句段关系与联想关系。[5]鲍贵认为价值则是索绪尔的社会符号元理论中主要的本体论范畴,语言差别系统中产生的价值是一个语境化关系即句段关系和联想关系构成的系统。李志岭从符号学中区分 “能指”和“所指”的角度,认为索绪尔理论中关于语言在句段向度和联想向度的展开相当于人类心理活动的两种形式的论断虽然较为抽象,但若把握好以概念为基础的转喻和以语言形式为基础的转喻的区分,可以帮助我们对索绪尔这一理论的深入理解。[7]
麦涛、何晓炜、戴曼纯、傅玉等则深入探讨了Chomsky的《语段推导》。可以说,Chomsky的《语段推导》进一步激发了国内学者对语段研究的思考。麦涛认为《语段推导》尚不健全,还处于理论建设的探讨阶段,仍需要大量相关的语言事实研究加以印证和发展。[8]何晓炜认为《语段推导》旨在改进和进一步发展最简方案,是对原则参数理论的又一贡献,它为更好地解决了描写充分性和解释充分性之间的张力问题。[9]何晓炜对Chomsky有关语段概念提出的理论背景、定义、语段推导的原则和条件,以及语段推导理论对句法研究的影响做了较为详尽的解读,他认为Chomsky语段概念的提出是从生物语言学角度对内在性语言研究的体现,句法推导中语段是核心;语段中心语决定句法,一切句法都必须在语段水平上进行。[10]何晓炜以Chomsky“语段理论”为基础设想了一种双宾结构的参数化分析模式,尝试用动态的方式去分析英汉双宾语结构的生成机制和结构之间的异同。[11]戴曼纯根据Chomsky的《语段推导》,以最简方案框架下的理论为视角, 试图探索句法推导方式,认为自下而上、由右向左的句法推导方式切实可行。[12]戴曼纯指出生成语法中最基础的理论概念是推导运算,句法运算中的广义推导包含合并与再合并; 再合并,或者说“移动”所遵守的局部性原则恰好印证了Chomsky语段推导中的推导式句法关系。[13]傅玉同样也探讨了“最简方案”框架下“语段”的概念,认为这一理论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傅玉认为“语段”在概念意义和实证价值两个方面均缺乏必要的理论动机,“语段”在句法特性和理论地位方面,也需要更多、更深层的理论探索。[14]傅玉根据Chomsky “语段推导”理论,提出了“排比条件”,并利用“删略说”解释汉语谓词省略所体现的不同于英语的句法特性;傅玉对动词省略和假空缺结构进行了分析,试图诠释英汉两种语言在统一的句法框架下所体现出来的不同的句法特性。[15]孙晋文、伍雅清按照Chomsky《语段推导》的基本思路并结合Bowers对最简方案的发展,分析了双宾语结构与附加语(特别是句末附加语)同时出现时所面临的问题。[16]何晓炜、钟蓝梅以最简方案的语段理论和增元结构假说为基础,指出在句末修饰成分参与语法主语题元角色允准的前提下,轻动词短语(VP) 之所以使相关名词性短语的格赋值及移位成为可能,是因为轻动词短语(VP) 包含了中动语素而不构成语段。[17]
刘东虹通过对语篇处理策略的研究,认为Asher的“语段表征理论”夸大了人的认知差异。[18]刘东虹发现由于语篇的理解存在趋同性,Asher的做法并不可行,按照Asher的“语段表征理论”无法进行交际。刘东虹由此指出“语段表征理论(SDRT)”主张的是依赖语篇关系来构建具有层级性的“语段表征结构”,语段表征结构独特的构建过程以及用于回指确认的两个语篇约束规则,虽然解决了其他理论所无法解决的问题(如句子、句群为先行语的回指问题),但也存在因语篇关系的分类标准和话题的统领作用不明确,导致了实际应用中的缺陷方面的不足。[19]
杨静宽根据纽马克的交际翻译理论,从文本格式、句段组织编排、术语和文化词项的翻译这三个方面,论述了在英译中文年度报告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并提出了一些可能的处理方法。[20]苗兴伟认为Austin和Searle的言语行为理论只是阐释了一种语言功能观,即人们如何运用语言表达言外之力(illocutionary force)从而实施各种言语行为。[21]语言的意义和语言运用的本质之所以难以在单个的语言行为方面得到体现,这是由于言语行为是人们在具体的语言交际过程中发出的,而不是单独的、孤立的。
3. 语段研究与其它社会科学研究成果的交叉融合。国内语言学者对语言的分析和研究已逐渐发生了变化,正在从以词素、词、短语、句子为单位的研究扩大到以语段甚至整个语篇为单位的研究,这得益于功能语法学和语用学的兴起与发展。廖七一认为照应关系(cohesive relation)是构成篇章性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22]但汉源通过对英语语篇的句际衔接及其在翻译中呼应的研究,指出语篇的句际衔接及呼应不仅是语法学的组成部分,它也是语篇学的核心内容。[23]无论是语段还是语篇,任何有意义的语言表达,都不是孤立的、单个句子的随意拼凑和堆积,而是通篇全段内部各个句子的有机聚合。苗兴伟、翟红华认为在言语交际过程中,句子或语段是通过语义或语用关系形成话语序列进而构成更大的语言单位的,语篇在微观层面上的连贯性则是通过话语序列的连贯关系表现出来。[24]王守元、苗兴伟也提出,语用学中的“预设”可以对语篇的信息组织做出合理的调节和安排,使语篇在语言表达上具有经济性的文体特点。[25]
徐则宇、顾海悦也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对话语的连贯关系进行了分析。他们认为,受话者在遇到一个语段时,某种缺省预设总是在充分理解之前就已被激活。[26]彭建武(2001)通过对语言转述现象的认知语用特征研究,人为语言转述只有在语用知识的有关理论框架内才能得到合理解释,其原因就在于语言转述是语言因素和非语言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27]何建乐依托概念整合理论, 从认知角度对语段中词项共现这一现象的产生进行了分析, 指出词项共现在语段产生和理解中的作用, 为受话者在语段理解能力的提高方面做出了有益的尝试。[28]徐林荔、孙蓝对非流利现象理解的定性研究,较全面地梳理了受话者理解自然言语中普遍存在的非流利现象的句法构建问题。[29]
温宾利、田启林用生成语法的语段理论研究了语言的领有话题结构。[30]贺学勤对于情状句在叙事语篇中构成话题统领下的事件域的分析,则是基于Langacker和Talmy图形-背景理论,把词汇和句法层面的分析拓展到对语篇层面的分析。[31]
4. 语段研究与英语教学。国内学者主要是从测试、例句、篇章以及翻译的角度探讨语段在英语教学中的作用与影响。杨惠中在谈到科技英语教学的新进展中指出,标准测试设计中,从句子层面设计的设计试题只有15%,而剩余的85%则是按照句段这一层面来设计。[32]洪清云认为,教学中,老师除了应设计准确无误的句子之外,例句的语段特性也不能忽视。[33]任绍曾认为“指称链”是篇章组合中一个重要手段,即在语篇中英语名词词组可以作为指称项用来“反指”或“预指”一个语段。[34]曾利沙从语篇、语段翻译过程中词汇概念语境化意义嬗变的认知机制层面,结合TEM8翻译考试一个语段实例分析,阐释语篇、语段翻译过程中语篇主题及主题倾向关联下语篇微观层次语词概念语义生成的主客观理据性。[34]
周福芹认为,语段篇章和言语行为实施中最基本和最重要的条件在于句子之间的意义关联度,以及思维的逻辑性。[35]语段篇章中,思维逻辑的连句成段、连段成篇作用总是由词汇或句子来承担的。因此,教师在语篇教学中必须把握住篇章中连句成段、连段成篇等各种连接手段,并提醒学生注意这些连接手段在上下文中所起到的启承转合作用。蒋国辉在对比汉英句子不同扩展形式的基础上提出,翻译应是语段与语段之间的动态对译。[36]
刘念黎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对语段进行分析,同样认为社会交际中的任何语言交流都不是孤立的、零散的,语言脱离不了语言环境,语段是句子通过思维模式有逻辑地形成,而语篇则是一定数量语言段落的有机组合。[37]
因此,从意义上看,组成语段的各个句子必须衔接连贯,能够表达一个完整明确的中心思想;从作用上看,语段是从句子到段落乃至篇章之间的纽带。“句段意识”是语言习得的一种核心意识。
毋庸置疑,国内的学者们在英语语段研究领域里取得了丰硕成果。我们认为虽然硕果累累,依然还存在一些问题值得进一步探讨。
尽管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对英语语段进行了探讨,但仍存在课题分布不均匀的现象。从统计结果来看,研究者对语段的概念和功能、句法学、修辞学、篇章、语境、词块等方面探讨较多,而对学生如何在英语学习中理解、使用语段,课堂教学中对“语段”的输入等实际运用的文章较为缺乏。
在个别领域存在着研究重复的现象。例如不少学者都探讨了Chomsky“语段推导”理论,虽然大部分文章的视角不同,有的也有实证数据的支持,但仍有一些文章只是换了一种表述,重复了前人的研究成果、方法而已。这种现象在语段的界定和功能研究以及语篇研究中也存在。
过去26年来,目前的语段研究多集中在思辨性的理论探讨,而实证性研究偏低,涉及到语段与英语教学的就更少。思辨性探讨以及一些语段理论的引介虽然有助于消除在语段概念上的理解困惑,对英语教学也存在着一定的指导意义,但是在语段如何阻碍了学生对语言知识的理解和运用,如何利用语段教学进一步提高学生的英语水平等方面,采用量化分析的方法应该比抽象的论述更具有实际意义。
我国高校对英语语段研究无论是在广度上还是在深度上,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通过对英语语段研究的回顾和对目前研究中存在问题的剖析,国内对该领域的研究将会呈现以下几个发展趋势:
1. 在研究内容上,英语语段研究趋向于与其它学科的研究成果相结合。英语语段研究在与语义学、语用学、修辞学、句法学、认知心理学等交叉融合的基础上,与神经科学相结合,进一步拓展其研究视角和方法。
2. 在研究成果的应用上,关于英语语段研究的理论成果对英语教学实践的指导作用和效果将愈加具体和明确。英语语段研究的重点将发生变化,即从理论性和经验性的探讨转向实证分析并强化其在教学实践中的运用。
3. 在研究方法上,实证研究也将得到更多学者,尤其是高校学者的重视。更多地交叉学科如语料库研究、统计分析、数理统计、认知科学、神经语言学等多方面的知识和方法将会更加广泛地运用到英语语段研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