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术
(四川文理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四川 达州 635000)
近十年,在学术界和多地地方政府的推动下,巴文化研究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绩,出版了较多的巴文化研究专著,既有全方位审视巴文化的宏篇大作,也有从一个侧面审视巴文化的精深之作,还有一些大众普及式的巴文化读物。近十年共发表巴文化相关主题学术论文400余篇,学位论文50余篇。以朱世学、杨华、曾超、白九江等为代表的巴文化研究学术群体已经形成,以重庆师范大学、西南大学、长江师范学院、湖北民族学院等为代表的巴文化研究机构已经形成,以长江师范学院学报、中华文化论坛、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四川文理学院学报等为代表的巴文化传播阵地已经形成。巴文化学术会议频繁举行,集结出版了一批代表性的巴文化研究会议论文集。
近十年来,巴文化研究主要从以下方面展开:一是巴文化区域的考古发现及研究;二是巴文化的应用研究;三是巴文化的分类研究。
近十年,文物考古部门在巴文化区域进行了一些考古发掘,现择要介绍如下:
1. 宣汉罗家坝遗址发掘及研究
宣汉罗家坝遗址位于四川省宣汉县普光镇进化村,从1999年国家文物局批准第一次发掘,2003年第二次发掘,2007年第三次发掘,前三次发掘面积约1000平方米,出土青铜器、陶器、玉石器、巴人印章等文物近2000件,经鉴定,这些文物涵盖新石器至夏、商、西周、春秋、战国、秦、西汉、东汉时期,历史年代久远,文化积淀深厚。2015年12月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对宣汉罗家坝遗址进行第四次发掘。第四次发掘成果于2017年11月在宣汉县召开的“罗家坝遗址与巴文化学术研讨会”公开发表,和研讨会其它研究论文一起由科学出版社以《宣汉罗家坝遗址与巴文化研究》为名公开出版。2018年《四川文物》第四期发表了《四川宣汉县罗家坝遗址2015~2016年度新石器时代遗存发掘简报》,全面介绍了第四次发掘的相关情况。据发掘简报介绍,本次发掘时间为2015年12月至2016年6月,发掘面积300平方米,清理灰坑69个,出土陶器、石器、铜器、铁器近千件,并首次发现了新石器时期遗存。《发掘简报》对本次发掘成果评价甚高:“罗家坝新石器时代遗存的考古发现,是川东地区新石器时代的重大考古发现,对进一步认识川北、川东地区新石器时代的考古学文化提供了十分重要的新资料,罗家坝遗址与广元、巴中等地的新石器遗址群一起,正在逐步构建川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中晚期的考古学文化序列,为探讨长江上游地区新石器文化的演进格局提供了新的方向。”[1]
随着宣汉罗家坝遗址的数次发掘及发掘简报的发表,学界逐渐将视野聚焦于川东地区这一早期巴文化遗存。近十年对于罗家坝遗址的研究成果主要有:宋艳采用金相显微镜、扫描电镜和 X射线能谱仪等技术手段,对前三次罗家坝考古发掘的29件青铜器进行成分和金相检测,结果表明,罗家坝战国青铜器铅含量不高,锡含量适中,具有较好的合金成分。此次检测的罗家坝战国青铜器合金成分与金相组织与以前检测的峡江流域晚期巴蜀青铜器相近,属于相同的技术体系 。青铜矛表面镀锡工艺与战国中晚期巴蜀地区斑纹铜器一致,属于热镀锡工艺。[2]王隆毅等人分析了罗家坝遗址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特征,同时将其与周边文化进行了比较分析,认为罗家坝遗址与重庆哨棚嘴文化、成都宝墩文化具有密切的联系。[3]同时,他们还对罗家坝遗址东周墓葬文化特征进行了研究,通过对随葬器物组合特征、典型器物、随葬器物文化属性、墓葬形制及葬式、葬俗、殉人现象、非正常死亡现象的分析,认为罗家坝遗址东周墓葬具有典型的巴文化特征。[4]另外,他们还对罗家坝遗址发现的符号图语进行了解读,作者认为,“手‘心’纹、虎纹、比翼鸟纹和大量的符号图语,是巴文化的典型标志。”[5]余菀莹、杨华以罗家坝遗址墓葬朱砂的使用为线索探讨了朱砂墓主人的族属和身份,认为墓主应为巴人中的板楯蛮支系,多数为中下层士兵或平民。以此为基础,作者进一步讨论了巴人对朱砂的开采和利用。[6]向明文对罗家坝遗址M33墓葬的年代和墓主的社会地位进行了研究,作者认为该墓年代应为战国中期早段,墓主身份为高级贵族。[7]
2. 重庆庙嘴巴文化墓地发掘及研究
2010年,重庆市文化遗产研究院在重庆北碚区庙嘴墓地发掘清理了战国晚期至西汉前期土坑墓17座,出土器物110余件(套)。陈东通过对墓葬形制、随葬品、文化因素等与昭化宝轮院船棺葬、宣汉罗家坝东周墓葬,巴县冬笋坝墓群、涪陵小田溪墓群、云阳李家坝巴人墓地、开县余家坝墓地等巴文化墓葬进行比较分析,认为重庆庙嘴巴文化墓地时代为战国晚期秦灭巴蜀后至西汉时期,以巴文化为主导,杂以少量秦、楚、汉文化因素,反映了从战国晚期至西汉,嘉陵江流域巴文化在中原秦汉政权大一统进程中,走上逐渐汉化、融入汉文化圈的进程。[8]
3.重庆涪陵小田溪墓群发掘与研究
涪陵小田溪墓群位于重庆市涪陵区陈家嘴村,该墓群1972、1980、1983、1993、2002年共进行了五次发掘。其中2002年至2003年的发掘简报以《涪陵小田溪墓群发掘简报》为名收入由重庆市文物考古所等编的《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2002卷·下),由科学出版社2010年结集出版。此次共发掘灰坑1个,墓葬13座。2016年方刚等人将本次发掘规模最大,出土器物最丰富的M12墓葬进行了单独的研究,发表了《重庆涪陵小田溪墓群 M12 发掘简报》,M12墓葬共发掘各类器物66件(套),分别是铜器48件(套),分为容器、乐器、兵器、车马器和杂器;陶器8件;玉器35件;漆器6件;角器2件。该墓葬不仅出土器物多且种类丰富。作者将其时代判断为秦代至西汉初年,墓主身份应为当时巴族的上层统治人物,巴国王族后裔,巴族的统治者之一。从该墓葬发掘了相当数量的中原地区的器物来看,当时的巴地已经受到中原礼制文化的影响,汉文化对巴族上层的影响已经很大,巴文化自身的独特性越来越少。[9]
4. 重庆巫山大溪遗址发掘研究
大溪遗址位于重庆市巫山县大溪乡大溪村,上世纪50—70年代共进行了三次发掘。2000—2002年重庆文物考古所又连续进行了三次发掘,共发掘7000平方米,其发掘情况见《巫山大溪遗址勘探发掘简报》,该发掘报告收入《长江三峡工程文物保护项目报告:重庆库区考古报告集:2000卷》。白九江、邹后曦对这三次发掘中发现的商周时期遗存进行了单独研究,成果见于《重庆巫山大溪遗址商周时期遗存发掘简报》一文。大溪遗址的商周遗存不是该遗址的主体堆积,分布较为零散。发掘的商周遗存可分为三期,一期遗存应属于石地坝文化晚期,时间为西周早期;二期遗存属于瓦渣地文化,时间为西周中晚期;三期遗存多楚文化,较少土著文化,时间为春秋中晚期。从三期遗址发掘文物可以看出,大溪地区的巴文化有一个不断受到楚文化影响的过程。[12]近年也有不少对大溪遗址的研究成果问世。谢建忠对大溪遗址发现的以鱼随葬现象进行了文化分析,认为以鱼殉葬的形式表现了文明时代早期原始宗教意识和巫术的文化因子。[13]但是权莎、邓晓却认为大溪遗址以鱼殉葬虽是一种巫术,但却反映了巫山人的来世观念。[14]黄秀蓉则在分析了大溪遗址墓葬资料的基础上揭示了史前土家族区域的社会性别关系,作者认为史前时期土家区域属于母系社会,但男女间地位较为平等,但在大溪文化晚期,男性力量上升,开始出现社会性别分化。[15]丁汇宇通过对大溪遗址第三次发掘的133座墓葬的分析,对早期和晚期进行比较研究发现,早期以渔猎经济为主,晚期以农业经济为主。[16]王建华则将研究视角集中于大溪遗址单人墓葬反映的人口问题上,通过对早晚期统计数据的比较研究,作者发现大溪遗址早期性别较为均衡,晚期性别比例严重失调;从年龄结构来看,人口死亡集中区从中年开始出现,人口总量较为稳定;葬式由早期屈肢葬向晚期的直肢葬转变;随葬品逐渐增多,但晚期出现了贫富差距。[17]
5. 重庆云阳李家坝遗址发掘及研究
李家坝遗址位于重庆市云阳县高阳镇青树村,在两次试掘后,1997-2000年前后进行了四次大规模的发掘,2010年后陆续公布了1999年、2000年两次发掘的简报。1999年10-12月四川大学考古系联合重庆市云阳县文物管理所对李家坝遗址进行了第三次大规模发掘,本次发掘面积1600平方米,共发掘灰坑10个,房址5座,灰沟1条,出土陶片数万。本次发掘文化遗存分为先秦时期遗存、汉六朝时期遗存和唐宋时期遗存。此次发掘进一步证实了李家坝遗址商周时期聚落的布局和结构,加深了对这一遗存作为巴文化的特殊文化类型的性质和变迁的认识。[18]在1999年的发掘中最引人注目的成果是李家坝巴文化墓地的新发现,2011年四川大学考古队专门就这批墓地单独发布了《重庆云阳县李家坝巴文化墓地1999年度发掘简报》,此次对巴文化墓地的发掘是在前两次发掘的基础上进行的,本次共发掘面积1050平方米,共清理战国时期竖穴土坑墓44座。本次发掘证实了战国中期是该墓地最兴盛时期,这批墓葬的葬式以仰身直肢葬为主,但也发现了俯身葬、二次葬、合葬等葬式。同时发现春秋战国之交楚文化已强烈影响到李家坝,随葬物品、棺椁形制都带有楚地特色,但李家坝巴人文化墓葬的文化性质仍属于巴文化的,界定为晚期巴文化,族群为巴人。可以看出当时的李家坝巴人文化既保持很强的独立性又受到外来文化影响的特性。[19]2012年黄伟等又发布了《云阳李家坝遗址Ⅳ区汉六朝墓葬发掘简报》。陈杰杰在李家坝遗址巴人墓地考古发现的基础上,分析了巴人墓葬殉人现象,作者认为巴人有猎头和人殉的习俗,但不用于普通人的祭祀活动,而是用于祭祖或战争。[20]杨小刚等认为李家坝遗址出土青铜器表现出了巴人掌握了活范块技术、铸铆技术、双合范技术、分铸技术、垫片技术等范铸工艺和铸补、纹饰錾刻等加工工艺来铸造青铜器。[21]
近十年来,除了对以上几种重要的巴文化遗存进行考古发掘及研究外,还有汉水上游巴文化遗存、丰都地区巴文化遗存、庆忠县东周时期巴文化墓葬、重庆涪陵槽沟洞战国巴人洞穴居址、开县余家坝遗址、余家河东周墓葬等巴文化遗址的发掘和研究。
随着旅游产业和文化产业的兴起,传统的巴文化核心区域的地方政府纷纷提出将巴文化作为地方核心文化资源进行应用的主张,学术界也纷纷响应,巴文化的应用研究可以说是近十年来巴文化研究新的研究方向之一。巴文化的应用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1. 巴文化与城市建设研究
巴文化与城市建设研究主要集中在巴文化与城市形象、城市精神、城市软实力建设的关系及发展路径、对策等问题。田敬红是较早提出巴文化在城市建设中的作用与地位的研究者,作者提出重庆城市人文精神的重建需要依托巴文化。[22]廖晓娟则提出了以巴文化为核心构建重庆市巴南区城市文化形象,并提出了具体的构建路径。[23]罗川则提出了重庆文化软实力的具体提升路径,作者认为以巴文化为核心的重庆地域文化的弘扬是提升重庆城市影响力的主要内容,同时充分发掘以巴文化为核心资源发展重庆文化产业以提供城市竞争力。[24]除了重庆将巴文化作为与其城市建设密切相关的文化之外,四川省达州市也提出了建设“巴文化高地”的目标。王隆毅等人在对达州市巴文化遗址遗产资源调查、评估的基础上,提出打造巴文化起源与发展中心的总体思路和具体路径。[25]龚兢业在2016年“中国达州·巴文化研讨会——通川论道”上作主题发言,论证了达州建设“巴文化高地”的可行性,总结了达州市在建设“巴文化高地”方面的做法,同时提出了进一步建设的对策。[26]李明泉在会中提出了达州乃至全国其他区域应深化巴文化研究、弘扬巴文化精神、创作巴文化作品、拓展巴文化产业、凝练巴文化符号、扩大巴文化交流,以此来弘扬巴文化,提升区域软实力。[27]胥健提出了达州市文化软实力提升和巴文化建设的关系问题。[28]
2. 巴文化与旅游开发研究。
近年来,各地文化旅游开发方兴未艾,湖北、重庆、四川等巴文化传统核心区域的地方政府纷纷提出了以巴文化为核心的文化旅游开发思路,学界也纷纷贡献智力,产生了一批巴文化与旅游开发方面的研究成果。陈红系统的提出了湖北清江利用巴土民俗文化进行旅游开发的具体思路。此文是较早的将巴文化用于具体旅游项目的研究成果。[29]周兴茂认为长江三峡国际黄金旅游带在打造过程中应将“巴风巫韵”作为其文化基础,提出了一些将巴文化和长江山峡旅游融合打造的具体策略。[30]黄仁强分析了重庆巴文化景区——巴国城存在的问题,提出了巴国城巴文化展示提升路径和方法。[31]曾媛媛剖析了巴文化与恩施景观环境塑造的关系问题,提出了如何通过景观环境的塑造来表现和发掘巴文化的问题。[32]王川提出了达州要发展巴文化旅游,巴文化的基础学术研究是基础,作者还提出了达州市发展巴文化旅游的几点建议,包括打造巴文化品牌、加强巴文化基础研究、强化巴文化非物质遗产保护、建设巴文化博物馆、注重巴文化文创产品开发等。[33]陶丽萍提出了三峡地区巴文化资源的保护和利用策略问题,[34]车冠琼提出了巴文化生态保护区的构想。[35]
3. 巴文化与设计研究
巴文化作为一种地域文化,其文化元素具有特殊性,这就使巴文化在环境设计、景观设计、产品包装设计、旅游产品设计、建筑设计等方面具有独特性。赵小敏探讨了巴楚文化符号在现代环境设计中运用的意义和手法,提出了现代环境设计如何平衡传统文化符号和现代审美的问题。[36]唐丽则提出了传统巴文化符号与旅游工艺品设计的融合问题,融合形式主要从外在文化元素、内在情感元素与特色旅游工艺品的融合两方面入手。[37]彭金祥全面调查了达州市的巴文化景观,探讨了巴文化元素与旅游景观设计的思路。[38]何博以达州市巴人文化广场景观设计为个案,探讨了如何将巴文化和广场景观融合起来。[39]李旭探讨了如何将巴文化与服装设计融合起来的问题。[40]刘坤以达州市巴山大峡谷景区建筑设计作为个案,探讨了巴文化与建筑设计的融合问题。[41]
近十年,学界对巴音乐舞蹈文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巴渝舞、巴人乐器、巴地民歌等方面,尤以巴渝舞的研究成果最为丰富,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巴渝舞的源流考辨、名号曲辞、文化色彩以及与其它歌舞的关系等方面。何光涛、高正伟、段绪懿、王密、赵玲等人通过对传统文献的梳理,基本厘清了从巴渝舞进入西汉宫廷直到宋代衰亡的史实,但仅限于对巴渝舞发展史上大的关节点的考述。马璐瑶在此基础上分别考述了两汉时期和魏晋时期的巴渝舞,[42]推动了巴渝舞沿革研究向纵深发展。赵玲通过对巴人巫鼓文化源流的考察,认为巴渝舞具有强烈的巫鼓文化色彩。[43]另外还有一些学者探讨了巴渝舞与摆手舞的关系问题。曾超从文献记载和出土文物两方面考察了巴人乐器有钲、编钟、錞于、甬钟和鼓,进而从音乐体系、武乐、武舞、图腾文化等方面揭示了巴人的乐器文化。[44]对巴人乐器的具体研究主要集中于虎钮錞于和大武铜戚。陈君凡考察了虎钮錞于作为乐器在巴地的广泛存在及其蕴含的文化意义。[45]而姚施华则对在巴地发现的80余虎钮錞于的图像进行了分类研究,揭示其反映的巴人文化生活及精神世界。[46]陈东对巴人既作为兵器又作为舞具的大武铜戚进行了考察,但作者主要是从其上的图案着手揭示巴人族源,对铜戚作为舞具的探讨较少。[47]也有一些学者对巴地的竹枝词、巴渠民歌、薅草锣鼓等进行了一些研究。
近年来,巴地考古发掘了大量的器物,除了各发掘报告从考古学的角度对这些器物进行介绍外, 也有一些学者从类型的角度入手,主要考察巴地出土的青铜器、玉器、甲骨等,但是对出土青铜器的研究最多。唐小勇从窑造水平、铜范制作水平等方面考察了三峡地区商代的青铜器铸造水平。[48]段渝通过对长江三峡发掘青铜器的全面考察,认为李家坝墓葬出土大量青铜兵器表现出该聚落具有军事性质,其族属处于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酋邦制阶段,其青铜文明与蜀文化有较深关系,通过和川东李家坝遗址出土青铜器的比较研究,认为战国时期巴国的青铜文化有一个从渝东到川东的西移过程。[49]蒋孟较为全面和深入的研究了巴族地区出土青铜器的艺术,构建了巴族地区青铜艺术的研究体系,从巴族青铜器的背景与工艺、器类与形制、纹饰与图语、精神与内涵四个方面对巴族青铜艺术的发展历程进行了阐释。[50]朱世学对巴地青铜器研究也用力颇深,他提出了巴人青铜文化的分期:夏商时期是巴人青铜文化的萌芽期,西周至春秋时期是巴人青铜铸造业的发展期,战国到两汉时期是巴人青铜铸造业的繁荣期,作者认为巴人青铜文化体现了巴族发展水平、巴族尚武习性、巴人率直豪放个性、巴族重巫信鬼的特性。[51]作者在全面梳理解放后巴地出土青铜戈的基础上,认为巴式戈以直援、中胡、带虎纹为主要特征,从其演变历程可看出巴文化与中原文化的融合与交流。[52]作者将建国后巴地出土的210余件铜带钩资料进行了系统整理,其形制分为禽鸟形、琵琶形、蛇(龙)首形、兽首形、犀牛形、虎形、鱼形、蝉形、蜥蜴形、曲棒形长条形等,其功能主要为革带用钩。[53]作者将建国后巴地出土的305件柳叶剑情况进行了详细统计,对其形制、特征进行了分类整理,对柳叶剑源流及族属进行了分析。[54]朱世学还对巴地出土的青铜钺、铜镜、铜钲、青铜编钟等青铜器分别进行了专文研究。在巴地的考古发掘中还发现了巴人甲骨,曾超对巴人甲骨的考古发现进行了介绍,对其价值进行了评定。[55]杨华等人对三峡地区长阳香炉石遗址发掘的甲骨进行了研究,甲骨用途主要为占卜,材料多为鱼鳃骨,钻凿形态由椭圆形向长方形演变,钻孔数量逐渐增多,由此看出巴文化自身的演变发展规律。[56]
巴人起源及早期巴人活动是巴文化研究不能回避的基本问题,近十年,学界在以前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王善才认为巴国源于鄂西清江长阳一带,长阳香炉石遗址所代表的香炉石文化即为早期巴文化。[57]结合文献记载,寻找廪君巴人在长阳的具体起源地成了下一步研究的重点。宫哲兵认为《后汉书》记载的巴人起源地武落钟离山在长阳县西部的柳山,“赤黑二穴”分别是清江岸边 、柳山南麓的榨洞和招徕河边、柳山东北麓的虎洞,并分别对其进行了人类学考察。[58]对于武落钟离山的具体范围,宫哲兵根据民国十年长阳古地图和文献记载、出土文物佐证,认为“巴东水布垭大坝、长阳柳山、榨洞、盐池河、招徕河、属于武落钟离山的中心地区,香炉石、白虎垅都属于武落钟离山的范围”。[59]随后,结合最新考古资料,宫哲兵等人将早期巴人发祥地的范围界定为清江中游,核心部分包括三里城、水布垭、柳山(盐池河)、香炉石等。[60]但有学者对武落钟离山这一历史地名进行了不同的解读,杨光华通过考察认为武落钟离山应为武陵钟离山,进一步证实廪君巴人发源于清江流域而非大宁河流域。[61]朱世学从地理环境和考古学文化内涵两方面进一步论证了早期巴文化源于鄂西三峡地区的清江流域。[62]但是,学界也有人认为巴人起源于汉水上游或来自于西羌等,众说纷纭。田玉隆认为“淮夷”西迁发展成巴人。刘自兵则认为廪君巴人只是以巴为姓氏的一个氏族分支,其族属不是巴族而是越人。[63]但是,近十年学界对巴人源于汉水上游、西羌或越人的观点没有形成讨论的热点。赵炳清则对巴人起源众说纷纭这一问题进行了反思,认为产生混乱的原因在于学界对“巴”的涵义理解不同所致,巴文化是一个变化的概念,早期、晚期指向不同。[64]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作者通过对文献资料和考古材料的分析,认为古东夷族人西迁和鄂西北土著融合形成巴人,夏及商前期活动于丹阳地区,商中期迁入汉水上游,商周之际部分巴人同蜀人迁至宝鸡形成弓鱼国巴人,周武王在巴人故地封建了自己的宗亲,建立了姬姓巴国。[65]钟周铭、彭邦本也认为,巴人出自东夷,最初活动于安徽北部,夏初迁入豫西南、鄂西北一带,是为孟涂之巴,商末迁至汉水上游,武王伐纣后分封姬姓宗室于巴地,东周时期巴人活动中心移于川东、重庆一带。[66]这种观点是关于巴人起源的最新观点,同时将学界对于巴文化起源的不同观点进行了统一。
巴人信仰是巴文化的重要领域,近十年,学界既有巴人信仰的整体研究,也有具体崇拜研究。杨晓红通过文献和出土文物的综合考察,认为巴人具有山水崇拜、土地崇拜、太阳崇拜等自然崇拜,也有图腾崇拜、祖先崇拜,还有独特的灵魂观念。[67]熊晓辉从土家族的信仰来推知巴人的信仰,认为巴人迷信鬼神、崇拜祖先,崇拜土地和自然。[68]张永清则认为巴人除了自然崇拜、图腾崇拜之外,还有巫术信仰、萨满教信仰以及民间宗教信仰等。[69]
学界对巴人具体崇拜的研究集中于崇虎、崇鸟、占卜、崇巫、崇蛇等方面。邱嫦娟在对巴人白虎图腾考证的基础上,揭示了巴人白虎图腾的形成及影响。[70]徐燕探讨了巴族崇虎习俗与现代白虎崇拜的关系。[71]杨华从文献资料记载和出土文物两方面对巴族崇鸟的历史进行了细致的梳理,认为巴人崇鸟与当时的原始交通、原始农业和太阳有关。[72]陶兰从“巴”字入手分析了巴族崇蛇文化。[73]曾超从巴人占卜的研究来探讨巴人的巫文化,作者通过对出土资料的考察,认为巴人的占卜形式主要有龟卜、鱼卜、牛卜、筮占、鸡卜、瓦卜、竹卜等形式。[74]巴人占卜主要选材为龟甲、鱼骨、牛骨、蓍草、灵石、雄鸡、瓦、竹等,其选材具有广泛性、民族性、实用性、悠远性、震撼性的特点。[75]巴人占卜用域广泛,主要涉及城建、祈雨、制盐、丧葬、炼制丹砂、军事行动、疾病等。[76]牛富萍对巴地巫文化产生的条件进行了分析,同时将巴地巫文化形态分为神判巫术、医疗巫术、战争巫术和占卜巫术四类。[77]何小容从楚辞中的巫文化、三峡宗教遗址中的巫文化、神话传说中的巫文化、三峡民俗中的巫文化四个方面探讨了先秦三峡地区巴人的巫文化信仰。[78]
巴文化是在巴地土著文化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在其发展演变的过程中与楚文化、蜀文化、中原文化都有紧密的关系。杨华通过对峡江地区考古发掘器物的分析,认为夏商时期峡江地区早期巴文化和该地区新时期时代晚期石家河文化有密切的渊源关系,进而说明峡江地区的早期巴文化是在当地土著文化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79]近十年,学界对巴文化与楚文化的关系研究成果较为丰富。黄尚明通过对三峡考古发掘的楚人和巴人遗址分析发现,峡江地区楚人、巴人交错杂居,文化相互影响,但以楚文化为主,同时渝东地区和嘉陵江流域地区也普遍存在楚文化影响,到战国中期,巴、楚文化融合度很高,尤以青铜器和铁器因素对巴文化影响最大,秦灭巴蜀,楚文化对巴文化的影响逐渐式微。[80]张海燕围绕巴文化和楚文化的代表《楚辞》的关系问题,认为“巴地巫文化在文学艺术和神话传说两个方面影响了《楚辞》的创作。《楚辞》的内容借鉴了巫师口中的巫词形式,也借鉴了巫文化中的神话传说”。[81]巴文化、楚文化在交融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化类型,即巴楚文化。黄萍认为这两种文化的融合主要发生在战国时期,也即是在这一时期,形成了一种“非巴非楚,亦巴亦楚”的新的文化样式,即巴楚文化。巴楚文化具有神秘浪漫的色彩、具有一定的民族独立性和具有悲剧精神的特性。[82]杜娟娟以峡江地区考古发掘墓葬为中心考察了东周时期巴楚文化交流。[83]也有学者从考古学角度探讨了巴文化与中原汉文化的关系。还有一些学者探讨了汉水上游巴人的活动、秦汉时期巴人的活动等问题。
近十年,学界对于巴文化的研究除了上述七个向度之外,还有一些讨论巴国、巴族与巴文化关系的成果。
近十年来,学界对巴文化的研究取得了不小的成绩,无论从研究的深度还是广度来看都有了新的开拓,在未来的发展中以下问题值得关注。
1. 巴文化研究由地方性研究向全国性研究拓展。近十年,巴文化研究和巴文化一样属于地方性的,主要体现在研究的内容局限于山峡地区、川东地区、渝东地区等传统巴文化核心区域,而巴文化与其它文化的交融研究不足;研究者主要是四川、重庆和湖北的学者,其他地方的学者很少研究巴文化;巴文化研究机构主要集中在重庆师范大学、西南大学、四川文理学院、长江师范学院、恩施州博物馆、重庆社科院、四川社科院、湖北民族学院等川渝鄂三省市,其他省市未见专门的巴文化研究机构;巴文化成果也主要发表于《长江师范学院学报》《三峡论坛》《重庆山峡大学学报》《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四川文理学院学报》《中华文化论坛》等川渝鄂三省市的学术刊物。未来一段时间,巴文化研究应扩充研究内容,使更大范围的学者加入到巴文化研究的队伍中来,以此推动巴文化向深度和广度两个维度发展。
2. 提升巴文化考古发掘成果的研究和利用水平。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不断有巴文化遗址、遗物的发掘,通过近八十年的时间已经有大量的巴文化考古发掘成果面世。由于巴文化自身的特殊性,传统文献记录较少且分布零散,这就使考古发掘成果在巴文化研究中占有更重要的位置。但是,学界对巴文化遗址发掘简报及出土文物的研究和利用严重不足。未来一段时间,学界可将所有的巴文化遗址发掘报告及出土文物进行整理,提升对这些成果的研究和利用水平。
3. 丰富巴文化研究方法和视角。近十年学界对于巴文化的研究还是主要沿用传统的文献考据方法、历史地理学方法、考古学方法等。研究视角主要集中在巴文化遗迹考古研究、巴文化起源流变研究、巴民俗研究、巴文化与其它文化关系研究等方面。未来一段时间,学界可充分引入跨学科的研究方法,如人类学方法、社会学方法、民族学方法、经济学方法、文化学方法、宗教学方法等对巴文化进行研究。在研究视角方面,应加大整体研究,从更大的地域范围、更大的历史视野来对巴文化作体系性研究,同时,应扩大巴文化的时间范围,将巴地秦汉以后的文化纳入巴文化的研究视野中去。
4. 加强考古及传统文献资料的整合及研究工作。巴文化的研究资料工作是基础。巴文化的研究资料主要集中在传统文献资料、考古发掘及出土文物资料、田野考察资料、已有研究成果资料等方面。在巴文化传统文献资料搜集及整理方面还没有相关的成果,据悉重庆师范大学的何易展教授2015年申报的《先唐巴文化文献集成与研究》的相关成果即将问世。但唐及以后时代的巴文化相关文献资料则待有人搜集与整理。历次巴文化遗址考古发掘简报及出土文物很多,有的由于时间久远且其发表形式各异,不易穷尽性搜集,而出土文物分藏不同博物馆,更难以穷睹。可将历次巴文化遗址发掘报告及出土文物集合起来进行整理研究。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学界就开始有对巴文化的学术研究,到目前为止产生了大量的学术成果,但是,部分成果是和其它相关研究融合在一起的,不易被普通研究者注意,可为巴文化研究成果制作目录及提要,方便研究者使用。同时,需要巴文化研究资深专家撰写精深的巴文化研究综述,总结过去,指引未来。
5. 加大巴文化的应用研究。“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是我们当下对待传统文化的主要方法论思想。巴文化的应用研究就是要在这一思想的指导下研究如何对巴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目前,学界和实业界主要关注巴文化如何在旅游业和文化产业等市场经济领域的应用问题,但巴文化更广泛的应用价值还没有开发出来,值得进一步研究。未来一段时间,巴文化的应用研究可以从巴文化更广泛的应用领域的开拓和具体的创造性应用方式的提出等方面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