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奇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 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北京 100732)
经济学配置论的元问题是追问资源配置方式的最终根据[1]。正从市场何以可能,企业何以可能,演进为网络何以可能。在经济学学理上,这是斯密命题与科斯命题的悖论性命题。市场何以可能,是斯密经济学和新古典经济学的元问题。它针对的是物物交换的自然经济、小农经济中集市的局限而进行的资源配置方式的推广,强调社会化的统一市场何以会成为独立的资源配置方式。回答市场因什么而独立于此前的小农资源配置方式并更为有效,默认的结论是:社会化的、充分的完全竞争形成同质化、无摩擦的经济。企业何以可能,则是针对无摩擦市场的局限性而提出的。由于以市场方式配置资源存在着某种不经济的、无效的现象,表现为交易费用的存在,需要以企业内部协调替代外部协调,为此以分层的、委托—代理机制配置资源有其合理性。当企业部门间协调成本低于企业间协调成本时,企业替代市场;而当企业部门间协调成本高于企业间协调成本时,市场替代企业。作为配置资源方式的一种推广,实际默认了垄断竞争的存在。而垄断竞争背后又隐藏着系统异质性(表现为差异化、垄断)。所以企业成为以某种特殊方式(如科层制)配置异质性资源的一种相对有效的方式。
网络何以可能,针对的是企业这种特殊配置方式的局限性而提出的。如果网络确实是可能的、可行的,则网络替代企业就会成为一种普适的配置资源新方式。例如,在海尔公司,扁平化、自组织的方式正在系统地替代科层制、他组织的方式。表现为转型过程不再是企业转型(从一种企业转向另一种企业),而是转型企业(把企业转型为不是企业的结构,即转型为网络)。
犹如科斯所提出的企业何以可能(相对斯密所提市场何以可能)是为了节约交易费用一样,网络何以可能,同样是为了解决异质性成本问题。网络与企业的根本区别在于,企业是简单性组织,网络则是复杂性组织。它们虽然同是对市场(配置资源方式)的替代,但简单性方式(他律方式)替代,还是以复杂性方式(自组织方式)替代,具有本质不同。以缔约交易费用来说,他律的成本高,而自律的成本低,基于复杂性网络的信任机制降低了相对摩擦(信用成本)。这改变了合作的定义,原子论合作与结构论合作,具有相反的指数(效率曲线的斜率)。
为什么复杂网络[注]本文中复杂网络指代窄义的网络(互联网),而不包括市场、企业这类网络。降低交易费用成为可能,为什么复杂网络比企业化解交易费用的效率更高;它化解的是什么样的效率。后一个问题(多样化效率问题),甚至是企业何以可能的理论还没有来得及提出的问题。
比较市场何以可能、企业何以可能、网络何以可能,可以发现,网络何以可能这个问题,是前两个问题的合题,它实际是问:一种扁平化而又零摩擦的配置方式何以可能。这个问题的前半段是对斯密问题的回应,市场是扁平的,但具有较高交易费用(但斯密没有认识到交易费用问题);问题的后半段是对科斯问题的回应,企业是分层的,具有较低的交易费用(因而提出和解决了斯密没有充分意识到的问题)。但网络一方面是扁平的,另一方面却是接近零摩擦的。为什么它可以不通过科层制,却又可以获得比企业更低的交易费用。这是前人从未提出过的问题。
对这个问题如果用传统术语描述,其解答相当于说,网络是在用一个连续的、零摩擦的短期契约集合,替代一个叫市场或企业的长期契约。其中的颠覆性在于对所谓熟人关系的认识。熟人关系(朋友信任朋友,再介绍朋友的朋友相互信任),过去一直被当作低效率的模式,但如果仔细观察互联网发动机(路由器)的原理就会发现,最短路径优先(邻居优先)的超链接,不仅不是低效率的,而且比市场和企业的效率要高得多。这是建立在市场、企业思路上的传统经济受到互联网经济剧烈冲击的真相。经济学家当然可以无视这一玄机,因为这不影响发工资,但经济却承受不了,因为新的圈地运动把钱都圈走了。在网络何以成立这一问题背后接着问出的是,为什么邻接这种短期契约在工业化之前是低效率的,但在工业化之后却变成高效率的?等价于这样的问题:农业社会低效的个性化定制与信息社会高效的个性化定制之间到底存在一种什么样的神秘联系?
站在网络角度看,这个合题又是一种补充,提供了一种新知。这就是与专业化效率并列的多样性效率这一反向视角。多样化问题起于斯密,经杨小凯重新发现。杨小凯曾说,“多样化和专业化的发展是分工发展的两个方面”[2]。市场和企业都是现代性的产物,[注]这里的市场是同质完全竞争市场的特指,自然经济中也有市场,但这只是口语意义上的市场,而不是新古典语义中的市场。例如,它不能实现要素的充分流动,不能形成社会化的统一大市场(存在众多本地价格)等。主要强调专业化效率。而前现代的市场(市集)与后现代的市场(网络)都以多样化效率(从小农效率到个性化定制效率)见长。沿着科斯之问追问企业具有报酬递增的可能(这是新经济增长理论的观点),但只是规模报酬递增。对网络来说,将发展为范围报酬递增。网络何以可能这样的问题,相对于市场何以可能、企业何以可能来说,要多出一问,就是,为什么小农经济的个性化定制不经济,而网络经济的个性化定制可以是经济的(包括多样性效率与范围经济)。这对斯密所说分工取决于市场范围的说法也是一种间接回应。这一问对现实市场的惨烈洗牌来说,是碾压性的一问。决定出局的经济体为什么而死,而活下来的因什么而活。
为破解元问题需要提出一个体系性的框架,即均衡框架。[注]若不用均衡框架对问题进行规范,得与失都不能认为是全局性的,局部的得可能是全局的失,局部的失可能是全局的得。框架性的问题本身是:内生网络结构(内生复杂性结构,指把不同于企业的结构——如自组织结构——本身作为内生变量),对均衡有何系统影响。例如,从现有均衡出发,微观主体一旦实现自组织、自协调,均衡点会不会变化,会朝哪个方向移动,其量变规律可否模型化?目标是形成独立的、有别于市场(完全竞争)、企业(垄断竞争)的,但又属于前者推广形式(通过不断放松假定[注]具体是指,放松同质性假定(品种N=1),内生异质性(品种N>1);放松异质性的结构单一性假定(简单性结构,如企业),内生结构(即复杂性,设图值——复杂性量度——可变,指向网络结构不同)。)的更普适的均衡理论。其中包括垄断竞争本身的机制有何变化(如向范围经济、新垄断竞争结构的拓展)。涉及的实质问题是,网络优化(如信任)如何从方式、机制和逻辑上替代其他结构。最终回答信息革命之后的结构与信息革命之前的结构有什么变化。如果不做这项研究,现有经济学家给出的默认结论一定是:没有变化。
网络何以可能要解答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网络通过何种优化,比企业的效率和效能更高,因而可以替代企业;第二个问题,网络如何在复杂性维度实现一对一的均衡。
“网络何以可能”是指网络在经济上何以可能,它不同于网络科学从技术和自然科学角度提出的同样问题。它不是指网络在技术上何以可能,不是由于技术上那些细枝末节而使它变得在经济上可能,而是由于它参与均衡、影响均衡的(不同于新古典完全竞争的)特殊方式,使它成为一种与市场同样的基本经济逻辑,而对于成为经济学的基本范式来说变得可能。正因如此,必须以元网络的方式来思考网络,把它理解为复杂性这一个总的现象,围绕这个总的现象建立独立的计量维度与均衡发生关系。这是本文的研究与现有网络经济学的最大不同之处。
本文把结构复杂性(以及结构化的N值这一单一维度),作为将现象界的网络与经济学均衡逻辑联系起来的总的针眼。网络所有枝节现象,必须通过这个总的针眼,才能转化为理论经济学的问题。与之形成对照的是,现有网络经济学不是这样,它习惯于将所有技术性、枝节性的网络现象和现有经济逻辑直接建立经验性的关联,而缺乏对网络的元网络思维,即把网络当作“体”而不是“用”的思维。
网络是一种高维现象,网络何以可能的问题在现有二维空间是无法理解的,必须在相当于相对论的高维空间才可以理解。现在二维空间,本质上是一个以简单性范式为拉卡托斯意义上的学科硬核的数量呈现空间。加入的一维,就是用来显示多样化效率的维度。从而把再发现后的斯密问题(即“多样化和专业化的发展是分工发展的两个方面”)落在数学计量上。由二维升级为三维空间后,经济学就从头脑一根筋(只有专业化这一个方面)的经济学,演化为由多样化和专业化两个方面构成的完整分工空间。
如此一来,网络何以可能的问题,就成为跳出工业化(即现代性)的学科局限,推广为具有更广泛历史背景的普遍经济学的关键一问。这样一个新的学科硬核框架,将成功地把前现代与后现代的历史纳入逻辑之中。使经济及经济学演变史变成其全貌应呈现的样子,也就是说,从自然经济中最初的低效复杂性(自然多样化),到工业经济中多样化与专业化以简单性为硬核的结合(对自然经济的扬弃),进而发展到网络经济中的再复杂化(扬弃工业化,将其中的多样化从学科辅助保护带上升为硬核)。
网络何以可能问的是:一种接近零摩擦的扁平(且分布式)结构何以可能。这个问题的一方面是质问斯密。按张五常的说法,市场经济必有(较高)交易费用。这一说法的成立意味着,网络何以可能要问的,不能再是斯密说的原教旨的市场零摩擦何以实现,而只能是一个相反问题,即如何让市场经济演化出一种低交易费用(交易费用比企业还低),但又不同于科层制的结构。这个问题的另一方面是在质问科斯,降低交易费用的制度安排何以不是企业,何以不用依赖科层制和中心控制结构就可以将交易费用降下来?
将所有经济组织都理解为不同形式的网络,通过分析三类网络——前现代的家庭网络、现代的市场和企业网络及后现代的网络[注]这里的网络是指窄义的网络,以互联网为代表,重点讨论无标度网络。——的结构,回答网络何以可能结构上的原因。其背后隐含的基础理论追问是,如果把新古典理论作为以建构论理性为核心的现代性市场理论,那么,当经济学研究对象的现代化背景推广到前现代和后现代不同范式(行为范式)之后,经济学资源配置结构理论将发生何种相应的变化。答案是:网络正成为与市场、企业并列的资源配置形式。
网络作为可以同市场、企业并列的资源配置机制,可以配置低一级的资源如产品与货币;而在广义或终极意义上配置的应是产品与货币实现个性化后的东西,即体验。产品是主体物质需要的对象化,货币是主体价值本身的对象化,只有体验才是主体目的本身。对象化的价值只有经过个性化、定制化,才能回到主体(哲学意义上的“最终”用户)。从这个意义上说,网络是以人为本的资源配置方式,以经济地实现个体化为其标志性的资源配置特征。而市场、企业都不具有个性化(或者说经济地实现个性化)的功能,只能个别地,非效率地,但不能整体地满足人类个性化的需求。而以人为本,要求回到人本身,而非抽象的人。与抽象的人不同,一个一个的人体现了具体的质,本文称为结构或网络,这就是本文的研究对象。
传统市场和企业可以在企业家个人水平实现一定的个性化,如作为策略的低成本差异化,但这种资源配置方式不能在机制上,也就是说,不能在均衡水平实现个性化,一旦把个性化放到全局,就会偏离均衡。而网络是唯一可以在全局水平实现一对一个性化均衡的机制,这就是它不同于市场和企业的资源配置特点。本文把通过网络机制实现的均衡称为广义均衡,把通过网络机制实现的最优称为广义帕累托最优。
在社会学中,关系一般指熟人关系。在经济学的场域分析中,把波粒二象性中的“波”,也就是关系,推广为更广义的图论中的边。存在三类不同性质的边(或关系):第一种关系是农业经济中的熟人关系,对应图论中随机网络的邻接矩阵。第二种关系是工业经济中的生人关系(典型如马克思说的“社会关系”,对应原子论的契约关系),对应图论中规则网络的邻接矩阵。第三种是信息经济中既生又熟的自组织网络关系(如微信中没见过面的“熟人”),对应图论中无标度网络的邻接矩阵。第三种关系对应互联网技术中的路由,其结构特点是,少数几个节点具有很多的链接。这是网络在结构上与市场、企业最大的不同。
标准经济学已把市场结构分析纳入理论经济学的层面。这里说的网络结构是比市场结构更宽的概念。由新古典主义经济学表述的一般经济只不过是图现象的一种特例,即把所有经济现象当作用原子论过滤掉边后的点来加以研究。以原子论方法研究的对象,只是相对于完全的图的有缺失的图。市场结构相对于网络结构是系统地缺失了边的结构。
网络经济学要通过图论恢复经济现象中节点与边相结合的网络本体。把所有经济现象都视为既有原子的构成要素,又有边的构成要素的结构现象。网络经济学结构理论中,切入点是将网络当作与市场并列的另一种资源配置方式(网络可以多点触达,精准配置,而市场不能做到),并以网络结构解释市场结构。
除了市场结构外,网络经济学还要将产业结构与企业结构纳入同一个统一场来分析。这样的一个场也即场域,比奥地利学派更好地回答了所谓自发自由秩序的问题。奥地利学派在市场中谈自发自由秩序,是一种场合错配。自发自由秩序依托的结构不应是市场(正则网络),而应是网络(无标度网络)。在没有结构视野时,网络中由边的特性决定的自由选择特征,非常容易被理解为是一种自发随机现象,这就与小农经济中的个体选择难以分开了。而在结构分析中,借助图论和网络科学,可以清楚地看到,所谓自发(随机),不是一种小农的低级选择,而是建立在工业化基础上的有规则的、更高的自由选择。
网络经济的结构分析,是一种存量分析。它依照收入分析中的存量维度,建立一个资源配置的统一场,将新古典主义的市场、新制度经济学中的企业与网络,统一在同一个标度下(理解为一种标度不变性现象),把它们之间的差异仅仅理解为图的特征值不同。
1.复杂网络结构对均衡的影响
市场结构背后的原问题是均衡内部的结构问题。倒过来说却不成立,均衡的结构问题是网络结构问题,市场结构只是网络结构的一个子集。结构问题作为理论经济学问题,需要一个独特的、属于基础理论的视角,将结构本身作为均衡的内生变量。也就是说,在其他条件不变时,仅仅由于结构的变化使得均衡点产生变化。
需要观察和解释的是,随着技术条件的给定,经济的结构性变化将如何直接导致经济整体的均衡点发生变化。举例来说,当以零利润为特征的同质完全竞争(传统中国制造),通过结构调整,转向具有经济利润的异质完全竞争(中国创造)时,经济质量提高的标志将以垄断竞争定价的均衡为新常态。而这一新常态下的资源配置结构应是怎样的?由这个问题最终说明为什么网络会取代企业,演进成为新的资源配置结构。在海尔公司,资源配置的基本单位变化了。不再是以企业为单位配置资源,而是以网络为单位配置资源。配置的方式不再是专有专用,而是分享经济[3]。从海尔公司已经观察到企业演变成网络这种趋势性现象。
均衡理论是在市场经济基础上形成的,这样的理论把企业只理解为交易中的要素,是交易的可原子化的节点。从网络结构观点看,西方中心论的经济学实际讨论的是不完全的网络,只是正则网络这样一种规则网络的特例。还没有看出正则网络在整个网络的谱系中,只是光谱中的一小段。企业理论的均衡理论至今还没有完善起来,突出表现在新制度经济学至今还在为新古典化而苦恼。误把新古典均衡点视为企业网络的均衡点。只演化出新古典制度经济学、新古典政治经济学,还没进化到垄断竞争制度经济学或垄断竞争政治经济学的水平。
事实上,交易费用的存在,以及企业为降低交易费用而做出的资源配置调整与制度安排,已内在要求广义均衡与广义帕累托最优来解释。不这样做的后患已经表现出来,企业明明追求利润,却被新古典“逼迫”要在零利润水平建立自己的均衡框架。这造成了三个恶果:一是企业会计利润与市场经济利润理论不统一,企业真正创造的符合经济利润的会计利润(如体现企业家精神的利润、来自创新的利润)不能被理论经济学正视。二是将创新挤出了企业理论的核心位置,把创新混同于垄断。三是将个性化挤出了企业理论的核心位置,把它视同竞争的不完全性。
可以把造成这种市场理论与企业实践脱节的问题根源,归结为结构框架的不完整。即只考虑了网络完整框架中的原子论部分(把节点摘出来孤立分析),没有充分考虑关系的部分,尤其是没有考虑关系背后质的差异性作用。在结构论看来,关系是能动的,它在本质上就是涌现与生成的。从哲学上看,是因为人有自由意志,可以进行自由选择,这与牛顿力学的解释对象完全不同。
网络结构论与企业中心论的方法也有所不同。企业中心论(如科斯理论)得出的结构仍是规则网络的结论,只不过是星形网络的结论。同是规则,星形网络只不过是把节点在网络中的位置、地位等属性强调出来,以中心化结构替代市场这种无具体节点中心(但具有价格中心)的结构。这种理论在新古典化与熊彼特化之间处于两难境地。相对而言,第二代熊彼特理论(新熊彼特理论)在方法论发育上,比科斯、张五常的理论稍微成熟一些,至少想明白了一个科斯与张五常始终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即垄断竞争才是与企业家精神真正对应的均衡点。这意味着,新古典化与企业理论的初衷是存在无法克服的内在矛盾的,制度经济学新古典化的道路从根本上走不通,要走通,一定要放弃新古典化的念头。
网络结构论由此将新熊彼特理论的垄断竞争观嵌入到结构理论中,这代表着将垄断竞争恢复到异质完全竞争水平,而彻底与不完全竞争理论脱钩。如果说,在企业均衡论中,还可以勉强将张伯仑理论与罗宾逊夫人的理论在新古典综合框架下统一起来的话,在网络均衡论中,罗宾逊夫人的不完全竞争理论由于与创新、个性化冲突,而在结构上与无标度网络的随机性(高度发达下的自由选择)完全冲突,因而需要作为扬弃垄断竞争中被弃的一方。
网络结构的均衡论是新垄断竞争均衡论。虽然其均衡点仍然是P=AC。但不同在于内涵变了。从新古典综合派将垄断竞争简化为只能解释品牌、专利现象,扩展为把从创新到个性化的所有异质现象从垄断名下解放出来,放在品种名下,加以新的概括。不仅如此,在新垄断竞争结构中,把品种的内涵进一步丰富为图值,这就进一步把与罗宾逊夫人的分歧从数学上正式标志出来。垄断竞争确实也可以包含部分同质化现象,但如果加入结构视角再一看,所有这些同质现象的共同特征是只能处于规则网络的水平,而不可能存在异质结构,达到无标度网络的水平。发现这一点,对罗宾逊夫人来说,显得尤为遗憾。因为她与所有英国剑桥学派的学者已有了异质资本概念,而且斯拉法甚至已有以商品生产商品的天才想法,并以此作为与美国剑桥学派区分的标志,但可惜他们没有从中发现拉赫曼所发现的东西,就是把资本的异质性与结构关联在一起重新定义。因而没有达到今天网络结构分析的最后一步,把结构化的社会资本彻底引入经济分析(他们说的社会资本,只是社会的资本,哪怕是社会的异质资本,顶多只能算“代表性”异质资本)。网络结构论由于突破了单纯原子论或单纯关系论的局限,而进入节点与边结合的图论分析,在均衡论上终于可以大踏步前进。它不仅可以说明网络结构的均衡点在P=AC这个概括性的事实,更能通过结构化分析技术,说明P=AC背后,在均衡条件下个别的、情境化的涌现与生成的发生学机理,如网红与爆发的机制与机理。这最终解开了均衡原理与创新格格不入的死结。创新理论总是讽刺均衡理论是在谈论经济的循环流转,这个死结只有通过垄断竞争理论将规模与范围两方面的报酬递增作为广义均衡与广义最优的必要条件[注]新经济增长理论目前只满足了前一个条件,即把规模报酬递增内生进均衡和最优分析,而没有实现后一步,即把范围报酬递增也纳入进来,因而还不能全面解释真实世界的网络。纳入均衡理论,也就是把涌现与生成纳入均衡理论,才能最后解开。而这直接就进入了网络结构的语境中,只能在网络结构中才能得解。
2.引入邻接关系使结构内生进入经济学分析
结构分析与一般的社会关系分析,既有联系,也有区别。结构分析所说的关系,与政治经济学、制度经济学说的社会关系,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区别在于,结构所说的异质关系是邻接关系(信任关系),是个别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不同的关系。不同结构何以会影响到均衡?这个问题需要引入新的变量,才能变得可理解。
结构论与体系论(政治经济学、制度经济学都是体系论,或者说宏大叙事)在方法上的一个重大不同,在于引入了邻接(如邻接矩阵)这一概念。从复杂性科学角度看,近现代经济学谈论社会关系,都打上了现代性的明显烙印。其特征恰恰在于对邻接关系的排斥。他们说的社会关系是指共同利益(如物质文化需求),而邻接关系涉及的是个性化利益(以亚里士多德说的“美好生活”为尺度)。前者主要通过物质驱动的投入来满足,后者只能靠创新驱动的投入和广泛参与来满足。建构论理性所理解的关系都只是一种特例型的关系,即过滤掉关系的邻接特征后的均质化普遍关系——社会化的关系,表现为生人关系。结构论所说的关系与奥地利学派所说的关系也不同。奥地利学派所说的关系也是社会关系,只是从个人主义出发的社会同质关系。这里的个人是同质化的。但是,引入图论后发现,一切结构的基础都是邻接关系,即使是陌生人之间的关系,也有其邻接关系基础——一个邻接矩阵,是以关系的关系(超链接)方式,由非社会化变为社会化的。而家庭、市场、企业、网络等,只不过是邻接矩阵的不同分布状态。图论认为共同利益只是利益的子集,是利益所合并的同类项。用数学语言来说,就是结构中的边均质相等,用经济学语言说就是同质化。
沿着这一重大发现,复杂性经济学处理关系问题开始取得突破性进展,开始区分外生的关系与内生的关系。外生的关系,诸如奥地利学派所谈的关系完全旁路了邻接关系,而内生的关系则完全以邻接分析为基础。内生邻接关系后,涌现问题才从不可解析变为可以解析。
最直接的一个研究成果是一个超出现代性的发现:为什么互联网中要以信任机制替代信用机制?因为信任不用缔约,通过连续的短链邻接,替代了一个以信用为抵押的、叫市场或企业的长期契约。为什么互联网在个性化和定制方面,要向“落后”的小农经济学习某种东西?因为邻接可以使范围变得经济,从而在提高分工的结构化水平时,可以提高分工多样化效率和效能。
中国长期的邻接传统(表现为关于亲戚与邻居的学说)一旦与微信的邻接方式结合,为什么会导致中国互联网比排斥邻接传统的欧洲更加成功?答案在于,前现代与后现代的邻接合力,超越了以科斯为代表的非邻接的现代性,而实现了一种比企业更低交易费用的连续短链的配置方式。这种配置方式托大数据之福,不仅不是信息不对称的,反而是信息透明且经济的。最主要的网络智慧并不是关于具体判断上的智慧,而是一个个邻接的信任,如何在整体上替代了成本高昂的信用体系。这是一种与华尔街在数学上完全相反的配置形式,它在用结构替代体系,用一个自发、自组织的毛细血管微循环结构,替代了新古典建构论理性支持的那种单一、粗壮的主干渠道体系,因而当面对风险、不确定的经济环境,后者产生以迟钝为特征的工业病时,可以发挥以灵活为特征的信息化响应机制的作用。从身边经验观察,产品的可追溯标准代码、区块链应用,就是以邻接机制形成的低成本透明化机制,是真实存在的自发、自组织的毛细血管。
网络科学与经济学有各自不同的框架,网络经济学要把这两个完全不同学科的框架整合为一个,是高难度的。这决定了本文的研究不同于以网络科学的框架研究经济组织,也不同于以经济学框架去解释网络现象,而在于框架的融合本身。例如,正则网络与星形网络在网络科学研究中,是“没有地位”的,但在网络经济学的框架中,由于分别用它来对应市场与企业,因而给予了大篇幅的关注。又如,在经济学中,以家庭为基础的自给自足经济,也是“没有地位”的。但在网络经济学的研究框架中,把它对应随机网络,给予了与规则网络同等重视的待遇,目的是说明现代性之后的配置结构,是从历史的否定之否定中发生的,从网络的逻辑中引出经济学的新知。
1.网络是一种独立于市场、可以同市场(包括企业)并列的结构
科斯的企业理论,是一种变相的结构论。该理论认为,扁平化的市场结构之外,存在着企业这种科层结构。杨小凯[2]与林毅夫[4]都发现,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分工结构存在差异,需要把分工结构内生进经济学分析。互联网经济实践则提出了一个相反方向的结构问题,认为发达之后的结构问题(互联网的结构),不同于发达结构(比发达更为“发达”),表现为将均质结构打破,变为大量均质结构,通过碎片化,使个性化、创新的潜力得以发挥。现代、前现代与后现代三种不同方向的结构化压力,要求把经济学从新古典理论的单一结构论(市场结构论)中解放出来,变为广义资源配置结构论。
把结构内生进入经济学分析,除了纵向解释历史,还有逻辑上横向解释现实的进一步考虑。如同奥地利学派那样,将理性(笛卡尔理性、简单性范式)特例化,推广到行为(复杂性范式)后发现,结构不光是从发展状态转向发达状态的历史变量,而且是不同范式假定下经济性质不同的决定因素。由此可以归纳出新古典理论所不具备的新知:不同的理性与行为配比,对应着网络结构的不同类型(从随机网络到规则网络,再到无标度网络)。
也就是说,发达与不发达(发展中)这种历史上的结构现象,同市场与企业这种逻辑上的结构现象,本质上是同一种结构现象。也就是说,现在分成不同的子学科,不同理论的结构论所涉及的现象,诸如发达、不发达,企业和市场,从数学角度透视,只不过是图的不同形态,这些形态之间的转化具有特定的数学规律。
本文试图建立一个统一场,解释它们之间的内在转化关系,而不必像现在的各种结构经济学那样:发达国家是一套理论,发展中国家是一套理论;市场是一套理论,企业又是另一套理论。通过数学分析,将透视出这些分立现象背后共同的图论本质。有了这种分析,可以通过增加一个条件或减少一个条件,使一种结构转变为另一种结构。即把教条的经济学变成一种生态结构学。
网络结构方法具有鲜明的经济学学科特点,不像复杂性科学,包括复杂经济学(复杂性科学版的复杂性经济学)那样,把各种网络结构(随机、正则、小世界网络等)不分先后地平铺在一起,等量齐观,而是结合经济史,探讨各结构间的经济演进规律。其中的主要发现,就是结构之间存在历史与逻辑上的正反合现象。
正反合规律是复杂性科学中不存在的学术传统,经济学现象中的正反合包括:(自然)复杂性—简单性—(信息)复杂性,自然经济—工业经济—信息经济,前现代—现代性—后现代,行为—理性—“理性+行为”等。新古典理论只是集中于反题(简单性、工业经济、现代性、理性)。而网络经济学则把它当作历史和逻辑全程中的一个特例,推广到更普遍的情况中。这些经济范式对应网络现象和数学图论,正好是随机网络—规则网络—无标度网络(随机+规则网络)这一结构上的正反合。
经济自由是随机与规则的统一(所谓“带着锁链跳舞”,或“自由秩序”),经济发展是经济自由从低到高的一个自然历史过程,其中作为其本质的正反合的关系在于:随机网络代表自然的自由(非决定性)中因缺乏理性规则而呈现的自发、不确定性的特征;规则网络(包括代表市场的正则网络与代表企业的星形网络)代表以(理性)规则排斥(祛魅)、否定经济随机性(包括自然随机性与人的随机性即随心所欲的“行为”)的特征;[注]在数学上表现为图中的边是均质的,因而整体网络可还原为节点。无标度网络是随机与规则的混合体,它是对随机网络与规则网络的扬弃,它的随机性表现为经济中的自然性随机(如奈特说的风险、不确定性)与行为的随机(与个性化、体验等复杂性适应与创新),这时的自由选择处于比工业化制造更高级的发展阶段。
按照正反合规律研究复杂性结构,可以看出在杂乱无章的复杂性科学理论中观察不到的一条清晰的理论线索。通过它可以看出从经济学角度分析复杂性现象,同物理学、生物学角度观察经济现象的不同。许多在复杂性科学分析中的显要主题,在经济学看来只是一些琐细问题,应叠放进次一级目录,必要时加以忽略,而有些自然科学家不太关心的现象,却在网络经济学的分析中占据重要地位。
可以使用随机—规则这一对矛盾来简化复杂性科学中琐碎化的网络分析,代表自然经济的随机网络,其邻接关系中的直径,聚集性是关键性的因素。而对混沌、分形来说,它们都具有随机性与规则性混合的特征,但随机网络、规则网络或无标度网络的关系,可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例如,随机网络可能表现出混沌的特征,这种混沌显示出更多由自然禀赋决定的路径依赖,而规则网络中资本市场的混沌情况则比较复杂;分形(局部随机而整体有序)既可能是企业的特征,又可以是网络组织的部分特征。对无标度网络来说,随机性不再主要是自然随机,而更可能与创新联系在一起。自发的自由秩序中的自发,也不表现为一种随心所欲,而是人的能动自主选择结果。
其中的知识发现在于,新古典理论认为工业化之前的历史是“前现代”的,只是未发育成熟的现代雏形。但结构分析却表明,还可以从现代性之外的视角分析随机性,如个性化、定制,在自然经济的随机网络中表现为小生产,但在超出新古典理论的网络经济中,却可能成为比规则更高级的形态(如创新、体验、自由意志)。在爆款现象中,某种结构随机的邻接,可能比西方社会的缔约更有利于瞬间万变的市场机会的无摩擦实现。因此,对契约精神,既要看到它有效率的一面,又要看到它无效率的一面。信任精神有时并不那么落后,也可以是很前卫的。此外,结构中不同于体系的关系,如邻接关系,对于解释企业组织向网络组织的转变具有重要意义。不同的关系结构缔约交易费用有实质的不同。
现在流行的网络经济分析特点是大量引入作为自然科学的网络科学概念和技术语言分析,而场域分析着重在提出问题,思考把网络经济的研究对象置于什么样的经济学统一框架,这种框架既不同于经济学传统框架(未结构化),但也不是自然科学化、技术化的框架(没有经过N值过滤、提纯)。市场、企业、网络问题,经过场域视角过滤后,只剩下一个基本的问题:市场、企业、网络是如何因为结构复杂性而在均衡上显示出相互联系与区别的。如果换成旧的经济学语言,相当于在思考原有的(同质化)完全竞争,透过垄断竞争折射(即内生差异化)后,形成的新均衡(P=AC)何以稳定存在。这有助于说明以同质性为天花板的帕累托最优,在普遍经济学放宽的条件中,为什么不是真正的最优,而创新、创造可能更优。
2.关于网络的四维空间想象
网络何以可能的问题,可以简化为一个由四维拓扑空间构成的统一场问题。家庭、市场、企业、(窄义)网络,都只不过是(广义)网络中不同位置的“相”。这些相都是表面现象。它们之间看起来如此不同,只是因为同一事物在四维空间中位置不同,但它们共同的本体都是网络。
为了帮助大家建立关于四维空间的数学想象,可以先略去一维(价格维),然后用两个二维空间中的幂律曲线来凑成一个立体(三维)图形。最后再结合价格维,来想象四维图形。第一个二维空间是由点与边二维构成的图平面。第二个二维空间是由数量和品种构成的广义均衡平面。其中,第一个二维空间的图值(即把二维值还原成一维值),等价于第二个二维空间中的品种值。
图平面上的幂律曲线代表无标度网络,是一条长尾曲线,但与数量—品种二维上的长尾曲线不是一回事。它是由点与边构成的长尾曲线,而不是由数量—品种构成的长尾曲线。它代表的直接含义是少数节点拥有大得不成比例的边,而众多节点只拥有少得可怜的边。与它相反的是规则网络节点与边的均匀分布。背后的含义是度分布越不均匀,系统的邻接异质性越强。请注意,如果把这种二维关系换算成一维数值,就直接等于N值在品种轴上从小到大的排列。
在图平面上,隐含着与同质性假定完全相反的假定:假定数量Q不变(或均衡无关)。所有图值的取值代表的是均衡仅与品种有关,而在数量上是“天然”均衡的(因此数量变成了外生变量)。图值的N值表示的是品种经济性的高低,即较低的数值表示广义均衡只能在较小的异质性水平上发生,而较高的数值表示广义均衡可以在较高的异质性水平上发生。品种值越小,平均成本与边际成本之差越小(小到MC=AC相等的时候,图就还原、塌陷为点这样一个特例,边不再起作用,如系统不再呈现涌现、创新等特征)。
这里的品种经济是均衡水平上的。无论来自需求的经济性(多样化需求带来的溢价效应),还是成本的经济性(如成本定义的范围经济性),均假设它们之间已匹配到均衡状态。这个均衡状态包含两个条件,一是企业中依理性假定追求MC=MR,实现最大化;二是把企业一切偏离理性假定(从行为假定、差异租到利益矛盾)的行为后果均纳入平均成本AC加以量化。也就是垄断竞争均衡定价,实际是理性最大化与行为修正之间的结合。只有在进行具体、局部分析时,才把均衡问题展开,分为需求问题、供给问题和供求平衡问题分别讨论。
在图平面上,以点为横轴,以边为竖轴,市场、企业、网络(家庭)分别位于短头、中间和尾部(两轴换过来,结论也相应换过来)。由此可以透视出,这些资源配置方式是以它们之间的“同质—异质”程度来相互区分的。
现在放松异质性假定,回到广义均衡平面(数量—品种平面),允许内生数量,即设定数量可变。这时的长尾曲线,表示的不再是复杂性程度,而表示数量与品种组合构成的等均衡线。图值上的长尾曲线表示的异质性程度(“行为”的量度)在此由平面收敛为一条线,只剩下N值高度这一个含义。N值需要与Q值结合起来。例如,少数节点拥有大量的边,这里的边并不是数量Q,而只是质。边多也不代表分工更发达。分工是指有连接的边与总边数之比。分工既可能带来专业化水平的提高,也可以带来多样化水平的提高。少数节点拥有大量的边,对数量来说,只是一个点,数量的增加相当于把这个点展开为一条线。
反过来看图平面的长尾曲线,较少的节点拥有较多的边,较多的节点拥有较少的边。这里较多的边,是指大规模生产,即较大的数量值吗?根据定义(以图定义品种),就排除了这种可能。较多的边,代表的是较复杂的质,而不是较大的量。单看图平面时,它是数量无关的。什么才代表较大的量呢?转到数量—品种平面,放宽量的假定,允许内生数量Q时,才会发现,数量Q的大小与边的大小,既可以是正相关的,也可以是负相关的。正相关是说,质的复杂性经济时(边较多时),量的简单性(量的值)正好也经济,即范围经济且规模经济;负相关是说,边较多时,数量Q较少,这是标准经济学讨论的盲区,它代表范围经济且规模不经济(个性化定制);边较少时,数量较高,是传统的规模经济且范围不经济(单一品种大规模生产)。这时的量是指数量—品种平面长尾曲线上数量的多少,而不再是代表节点或边的多少。这意味着无标度网络中较少的边,可能带来的是较大的量。而较多的边,可能是较少的量,也可能是较大的量,但无论哪种情况,均衡点都在AC,意思是,都是有经济利润的。以爆款为例,如果不按四维空间来想象,只在低维想象,它与单一品种大规模生产的热门产品就无法区别开。爆款产品并不一定能形成稳定的中心,而且可能瞬间由热变冷,这些都是传统框架解释不了的。有了四维空间,可以发现,爆款固然是少数节点拥有了较大的边,但这个边只是指较大的异质性(与众不同),它当然可能因触发大众体验而成为数量上也热卖的产品或服务,但务必需要明白的是,这种现象只是范围经济中规模不经济与规模经济中的一个分支。爆款现象是高异质性产品和服务恰好也符合专业化效率和规模经济的特例。
从均衡角度说,数量上的均衡是P=MC,品种上的均衡是P=AC。广义均衡平面(数量—品种平面)上的长尾曲线是在描述:当以图值表明的异质均衡与一定的量相结合形成新的均衡时,这一均衡在多大程度上,由P=AC向P=MC方向靠拢;或反过来说,当以数量为主表明的同质均衡,在图值作用下,在多大程度上从P=MC,沿等均衡线向P=AC方向移动。这时就看出结构分析呈现的新知,市场、企业、网络等资源配置形式,在沿着数量—品种平面上的等均衡线,拉动同质均衡向广义均衡(同质—异质混合均衡即工业化、信息化两化融合)方向移动。质言之,市场作为图值最低的配置方式,使自身均衡位于广义均衡靠近边际成本一侧,表现为专业化效率,而网络作为图值最高的配置方式,则使自身均衡位于广义均衡靠近平均成本一侧,表现为多样化效率。就效能来说(即加入固定成本后),作为等均衡线的长尾曲线,表示的是规模经济且范围经济的比例关系。而图值越高,拉姆齐定价越可能稳定出现,即使不存在规模经济也是这样。
网络经济学的基础理论更关心的是(由特定生产力决定后的)生产关系。要重点研究的是复杂性结构在整体水平对经济产生了显著影响,可以使个性化供求实现多点触达这种以往商务难以实现的本质性变化,与简单性结构条件下经济只能进行大规模同质化生产,二者与启蒙理性或自由秩序这种范式间的内在关系。
为此要提出的结构问题的“本尊”问题是“检验一个均衡如何随网络结构的变化而改变”[5],这种均衡不是取决于新古典主义理论作为出发点的原子论化的“个人努力”,而是“自己的努力加上邻居的努力”。现有的网络经济学与这个基本问题相脱节,因而还不能独立于未把网络当作内生变量的标准经济学。本文的研究希望改变这种状况,推动构建有独立问题意识的网络经济学,这种网络经济学与现有教材的不同在于,它把网络作为内在因素内生到经济学基础架构之中,而不是用网络来举例说明那些外在于网络机制的经济学原理。
为此,网络经济学必须是“结构”的经济学。内生结构就是内生复杂性。这里的结构特指“图”意义上的结构即网络(以图论解析的复杂网络)。经济学每内生或外生一个基本维度,意味着经济学的升级与降维。标准经济学内生品种(抽象的质)则升维成信息化经济学,信息化经济学内生图(具体的质)则升维成网络经济学。网络经济学降一维(图的维度)就变成信息化经济学,信息化经济学再降一维(品种的维度)是标准经济学。它们之间是特例与推广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说,网络经济学要做的主要工作是把所研究的经济现象,从只是作为包含网络局部特征的特例的一般经济现象,推广到包含了网络全部特征的更普遍的现象和规律上来。
在形式化的分析背后,本研究希望做出的实质性贡献是建立一种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经济数学,把人的自由选择用新的数学语言加以形式化,从而使经济学聚焦于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