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长还是纸长情短

文/程实 编辑/张美思

短即是长，情短并非无情。只要真心还在，我们就没有理由为短或长而纠结，因为只要有爱，人类永远都有希望。

抖音很火，跟着抖音一起火遍神州大地的，还有各种“抖音神曲”。必须承认，“抖音神曲”确实挺神的，大多不会让人失望。毕竟，抖音这种短视频APP，对音乐而言是一种格外严苛的筛选机制，如果十几秒没有抓住人心，那在算法之下就自然丧失了继续传播的可能。通过抖音“传播测试”的旋律，都具有无需酝酿、自成高潮的特点。这短短的精华稍微拉长成一首完整的歌，往往会带来更大的满足。

较有代表性的，如《纸短情长》。原唱是烟把儿乐队，更有多个翻唱版本在抖音上流行。在抖音的版本里，印入人脑海中的，是一句“怎么会爱上了他并决定跟他回家，放弃了我的所有我的一切无所谓，纸短情长啊，诉不完当时年少，我的故事还是关于你啊”，可谓字字撩人，声声曼妙。而在完整版本中，词曲传情的层次更加丰富饱满：从“你陪我步入蝉夏”的青涩暖场，过渡到“你选择遗忘的，是我最不舍的”的痴情纠结，再跳到“纸短情长”的激情华彩，情到深处自然浓。

情感需要酝酿，但抖音给歌者和听众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由此想来，《纸短情长》因抖音而火，本身就是一个极具时代触感和讽刺意味的现实。《纸短情长》讲的是一个从校园到社会、从理想到现实、从青年到中年的情感故事；而“纸短情长”这个成语，表达的也是短短信笺写不下绵绵长情。但在抖音这里，一切都被打上了快餐文化的标签，人们很容易感动，但更容易遗忘。这似乎让感动本身也变得廉价起来。所以，抖音让《纸短情长》火起来，既矛盾又有点尴尬，充满了时代的隐喻。

这个时代，是一个分裂的时代，我们渴望“纸短情长”式的体验，但走向的却是一个“纸长情短”的未来。而在笔者看来，这几乎是一个笃定的趋势。

首先，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伴随着效率提升，“纸变长”自然“情变短”。也许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无法体会，真的只有写满一整页、一整本思念的时候，感情才变得更加通透、更加豁达、更加如胶似漆。就像读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情书，哪怕是一句“你好啊，李银河”，都能让读者怦然心动。然而，科学加速进化和经济高速增长，必然会带来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不光是纸，所有低效率的生产生活方式都在被加速替代。当手机、微信、抖音流行起来，情感的表达变得更加容易，相应的情感积累反而变得更加仓促，信息沟通的顺畅更削弱了情感的朦胧之美，“情变短”几乎难以避免。

其次，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带来了物质丰盈，而情非独属自然无谓纸长。物质和精神永远是一对矛盾，绝大多数时间里，此消彼长：物质越丰盈，精神越贫瘠，因为人类的欲望是多元的，彼此具有“替代效应”。当各种欲望都难以得到满足时，情感给人带来的愉悦和幸福会更加深入骨髓，人们也会更加珍惜情感的得到。经济的快速发展和财富的不断积累让欲望满足变得容易起来。这一方面让人更加不愿意通过持续的痛苦去等待情感的满足，另一方面也让人更加容易在其他物欲的满足中减少对情感的潜在需求。于是，物质越来越丰厚，而精神则越来越稀薄。而情感是精神的，这一点亘古不变。

此外，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不断拓展视野，使纸短小爱自然走向超脱。人性是自私的，情爱本身某种程度上也是满足小我的本能欲望，而且看到的世界越小，越不容易走出这种小我的局限。而经济社会的大发展则打开了人类的小我世界，使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越来越大的世界。这一方面让陷入小爱旋涡的人类更容易寻求自我解脱，另一方面也让人类将关爱从特定的人转向更广阔的存在，从小爱升华为大爱。相较之下，对个体的情爱也就显得“情短”起来。

由此看来，从纸短情长转向纸长情短，似乎恰是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的大势所趋。这听上去有些无趣，也有些令人沮丧；不过仔细想想，短即是长，情短并非无情。只要真心还在，我们就没有理由为短或长而纠结，因为只要有爱，人类永远都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