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水务天价罚单引发的思考

■ 张俊杰 李建军 王 雷

英国最大水务公司泰晤士水务因对漏损问题不够重视，低估了漏损问题的严重后果，违反了两项重要的监管法规而被英国水务监管局OFWAT处以高达1.2亿英镑的天价罚单。处罚力度之重，处罚金额之大，绝无仅有，彰显了英国水务监管局对漏损问题的重视程度。为此，有必要深入解析天价罚单原由，从中找出适合国内漏损控制的方法和思路。

一、事件起源

从罚款起因看，英国泰晤士水务公司作为行业大佬，其漏损指标不仅不降，反而上涨，给行业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从2012年爆管事故4160次上涨到2017年4809次，爆管事故率猛涨了15.6%。尽管泰晤士水务公司试图解释管网老化、维修难度大、气候变化等因素是导致管网事故频发原因，但英国水务监督署OFWAT并不买账，认为是泰晤士水务公司的董事会疏于监管而导致漏损指标上涨。从控制漏损立场看，英国水务监督署的做法值得学习和借鉴。

OFWAT作为一个独立的水务经济监督部门履行全英水务行业的经济监管职能，其职责是保证水务公司的供水能够正常运行，精确制定最高水价，使水务公司能够融资，保护消费者权益，促进有效竞争，提高经济效率。泰晤士水务公司被高额罚款原因是违反了两项监管法规，一是超额漏损造成了宝贵的水资源浪费，违反了水资源合理利用法规，增加了排污处理成本；二是借口道路交通繁忙，老旧管网事故频发，维修难度大，未能投资管网改造，损害了公众利益。英国法规中明文规定，每年从利润中提取一项基础设施更新费用，用于管网更新改造减少和降低水费压力，保护公众利益。

二、思考和借鉴

从英国水务监管署OFWAT天价罚单到泰晤士水务公司拟议的解决方案、行动计划，结合当前国内漏损控制形势，我们应从政府监管、整体解决方案、指标设定等多个层面研究和探讨，从中探索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漏损控制策略和监管体系。

（一）评价指标

从漏损评价指标看，泰晤士水务公司漏损指标是以水量为单位，指标单位为mL/d,而国内漏损指标单位却是漏损率，单位为百分比。这二者之间有很大差异。哪个更为科学合理，可通过一组数据对比说明。鉴于计量单位的差异，为了便于对比分析，单位统一采用m3/d。例如：A与B两个水务公司，供水量分别为100×104m3/d和1000×104m3/d，假设漏损率均为10%，A水务公司漏损量为10×104m3/d，而B水务公司100×104m3/d。漏损率相同，则漏损量相差10倍。漏损率与漏损量指标对比如上图所示。

从数据对比看，漏损率波动小，漏损量波动。漏损量更能真实、准确地展现绝对漏损量，体现水务公司的漏损管理水平和能力，更能增强水务公司节水意识。

（二）指标设定

从指标设定看，泰晤士水务公司承诺2020～2025年当前指标基础上下降15%，而国内的《城市供水漏损控制以及评定标准》中规定，截止到2020年,漏损率控制到10%和12%。因国情和体制差异，指标单位不同，两者很难对比。为此，将指标转换为漏损率进行对比分析，以评价两者指标和速率上的差异。

根据泰晤士水务公司官网公开的数据可知，泰晤士水务公司供水人口约1200万，日供水量达380×104m3/d，年供水量约13×109m3/d，根据2015～2019年的漏损量数据，重新计算其漏损率。泰晤士水务公司漏损率数据如表所示。

2015～2017年漏损率不降，除了2015年漏损率下降了0.18%以外，2016和2017年漏损率分别上涨了1.24%和2.00%。为了更清楚、直观地对比漏损率变化趋势，可通过柱形图对比分析。计划与实际漏损率对比如图所示。

泰晤士水务公司漏损率数据

由此可得出两个结论：一是当前平均漏损率为17.68%；二是漏损率不止会降，还会升。总之，漏损率随机性很强，反弹概率很高，必须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努力控制其反弹趋势。

另外，从控制速率上看，泰晤士水务公司承诺2020～2025年漏损率在2019年15.95%的基础上再下降15%，即截止到2025年漏损率控制在13.56%。从现在算起，需大约7年时间把漏损率控制在13.56%，平均每年下降速率为0.34%。如果按照当前的平均漏损率17.68%计算，要下降至13.56%，则每年平均下降速率为0.59%，要把上涨指标追回来，还得保障漏损率持续下降。难度很大，但指标设定相对理性，充分认识到了漏损控制的难度和复杂程度。

然而，国内“水十条”和《城镇供水漏损控制及评定标准》规定，到2020年漏损率控制为10%。不论当前漏损率是多少，实现难度很大。倘若遇上恶劣天气和其他因素，漏损率还会上涨。随着“三供一业”政策推进，漏损率还会大幅度上涨。

（三）监管得力

从泰晤士水务集团公司天价罚款事件可以看出，英国政府有着完善的体系、健全的制度、透明的工作程序，且监管者与水务公司职责和工作界限非常清晰，这是一种法制精神，一种以制度管控的市场机制。

中国水务行业缺少健全的监管体系，政企之间职责不分，水务公司承担了太多的社会责任；加上企业自身经营能力差，罚款并不现实。只有解决“漏损指标谁来监督、谁评定”的问题，才能完善清晰政府监管职能和体系。

（四）解决方案得当

泰晤士水务公司天价罚款事件从解决方案、行动计划，包括资金预算和落实、5年漏损规划等，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其中，独立监察员设定，高管层薪酬与绩效挂钩，强化水务监管机构监管和约束，通报机制等对国内漏损控制有着很强的借鉴和指导意义。笔者逐一对拟议解决方案进行深入分析和阐述。泰晤士水务拟议解决方案具体内容如下：

1.设立独立监察员

泰晤士水务集团为了兑现承诺，赢得政府、股东和用户信赖，在拟议解决方案中提出了设立一名独立监察员，负责监督、督促、检查整改方案的执行和落实。独立监察员设立，说明了泰晤士水务公司从结果监督到过程监督转变，从定期监督向实时监督迈进，从机制上保障了策略的贯彻落实。从这个举措看，泰晤士水务公司意识到了内部机制存在的问题和缺陷，为了强化执行、提高效率，督促机制良性运转，从制度上完善了监督机制。

2.高管层薪酬与绩效挂钩机制

从薪酬和绩效层面看，把泰晤士水务公司高管层绩效考核纳入到了政府监管体系，补齐绩效考核的短板，深度介入水务公司管理。绩效考核体系改革强化了对泰晤士水务公司的约束能力、监管力度，将漏损指标与企业高管层切身利益捆绑，让其有敬畏之心、尽责之心。只有强化对高管层的约束能力才能有利于漏损指标下降。

从国内情况看，尽管国情不同、性质不同，但把高管层薪酬与绩效挂钩的办法值得借鉴。倘若把水务公司领导和高层的薪酬、岗位与漏损控制指标捆绑、挂钩，肯定会从根本上扭转和遏制漏损率居高不下的局面。指标下降，薪酬兑现，指标不降，按比例扣薪酬或调离工作岗位。需要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绩效考核体系即政府对企业高管层绩效考核体系，与企业高管层签订责任状，把企业高管层绩效考核纳入漏损控制体系，让高管层主动担当漏损控制的重任。

3.每月通报机制

为了便于政府监管部门、股东和市民的监督，实时掌握漏损控制的情况，每月公开通报漏损量指标，接受政府和用户的监督。

4.量化漏点消减数量

且不论每周减漏点数量1000处从何而来，承诺每周消减漏点数量，表明泰晤士水务公司的决心，敢于自我加压，敢于接受社会和用户的监督。

（五）行动计划周密

泰晤士水务公司行动计划涉及到漏损控制的方方面面。短短几个月，从管网检漏，老旧管网改造，水表计量，打击违章用水，压力管理，包括检漏队伍扩充、人员培养等多个层面开始着手，制定了一揽子的解决方案。关键在于行动计划真正在落实和执行。譬如，未来5年泰晤士水务公司准备投入资金5.6亿英镑，用于购置物联网噪音记录监测系统ALPHA系统（噪音记录仪2.7万个）；老旧管网改造；培养更多的检漏人员削减暗漏等。有计划、有行动，更有资金的支撑。

但国内漏损控制进展举步维艰。首先，资金匮乏，资金缺口大。机泵老化、管网老化、表具老化等问题突出，更新改造都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就检漏而言，成百上千公里的管网配2～20检漏人员、1～4套检漏装备，如何来提高检漏效率，减少管网漏损。其次，缺少正确的降差思路，措施不当就会导致控制目标无法实现。

（六）信息透明

1.信息公开

从信息公开和透明程度看，泰晤士水务公司官网公开的信息更为直接、全面，真实可靠，覆盖范围更广，涉及政策和规划、健康与安全、上报OFWAT商业计划、环境保护、公司责任和可持续性、漏损情况等。总之，信息披露公开，透明度很高，让政府、用户和股东随时了解水务公司的动向，掌握水务公司的发展。

从信息公开的数据看,数据相对真实，当前泄漏水平、泄漏减少计划、完成情况、每月固定消减的漏点数量均在官网上披露。

2.契约精神

从泰晤士水务集团公司与英国水务监督机构OFWAT达成了返还6500万英镑的协议来看，充分展现了泰晤士水务公司的契约精神，重视信誉，履行承诺。

泰晤士水务公司天价罚款事件，无论从政府监管，还是水务公司拟议的解决方案、行动计划，包括漏控指标和速率上都对我国漏损控制有很强的借鉴意义，只有政府监管到位，体系和制度完善，信息透明，企业主动，方法对头，才能把漏损控制工作真正落实到实处，才能实现漏损指标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