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力乱神：东西方文化里的神怪故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说的是孔子不谈有关怪异、强力、叛乱、鬼神的事。孔子又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可见孔子并不喜欢或相信这些怪异的东西。然而，在人类发展过程中，鬼神精怪的传说却一直流传至今，依然不绝，这当然是有它们产生的自然土壤的，是人类朴素地解释这个世界的艺术。东西方在远未发生联系的古代社会，就发展出了各自的神鬼文化。高晓松说，人类社会就是一个艺术和科学交替解释世界的过程。当科学不发达的时候，就由艺术来解释这个世界，当科学追上来的时候，艺术就居后一些。而到如今这个科学昌明的年代，依然有人相信朴素的神明鬼怪，我们可以说这是迷信，但是，在很大程度上，神与鬼，妖与怪，已经成为人类文化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西方

·神話·

西方神话，最著名的毫无疑问是希腊神话了。众神之主宙斯、众神之后赫拉、太阳神阿波罗、海神波塞冬、美神阿佛罗狄忒、智慧女神雅典娜……还有《荷马史诗》里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故事，为了争夺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海伦，以阿伽门农及阿喀琉斯为首的希腊军进攻帕里斯及赫克托尔为首的特洛伊城的十年攻城战。其中的特洛伊木马，阿喀琉斯之踵，阿伽门农，都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当然这只是浪漫的神话，事实上是因为特洛伊地处交通要道，商业发达，经济繁荣，人民生活富裕。于是亚细亚各君主结成联军，推举阿伽门农为统帅。他们对地中海沿岸最富有的地区早就垂涎三尺，一心想占为己有，于是以海伦为借口发动战争。这才是特洛伊战争的真正原因。

而罗马神话其实只是希腊神话的异曲同工。譬如希腊神话里的宙斯，在罗马神话里叫朱庇特;朱诺相对应于希腊神话的赫拉;密涅瓦是智慧女神，相对应于雅典娜;维纳斯是美神、爱神，相对应于阿佛洛狄忒;福波斯是太阳神，相对应于阿波罗。

在八O后中广受欢迎的日漫《圣斗士星矢：圣域传说》就是讲述了以星矢为代表的“五位青铜圣斗士”勇闯圣域12宫，打败众多黄金圣斗士，拯救女神雅典娜的故事 。

·鬼怪·

还是希腊神话，最知名的妖怪莫过于蛇妖美杜莎，而事实上，美杜莎却是一个悲剧故事。

美杜莎曾经是雅典娜神庙里的女祭司，根据当地的习俗，女祭司一生都要保持贞洁，可美杜莎却偏偏长了一张不仅令凡人心动也令神心动的脸。虽然美杜莎无限地敬仰、崇拜雅典娜，做了雅典娜神庙里的女祭司，但悲剧也正是从她所崇拜的雅典娜神庙里开始上演的。

雅典娜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一位体态婀娜、披坚执锐、光彩照人、仪态万方的女神，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战争双料女神。波塞冬是希腊神话中的海神，奥林匹斯十二神之一，是众神之王宙斯的哥哥，冥界之王哈迪斯的弟弟。

当清丽脱俗的女祭司美杜莎出现在波塞冬的视线之中，美杜莎曼妙的身影、绝世的容颜令他难以自持，再也顾不得神仙的礼体而侵犯了美杜莎。当时美杜莎四处躲避，最后躲到了雅典娜的神庙之中，希望寻求她所敬仰、崇拜的雅典娜的庇护。然而美杜莎所敬仰、崇拜的战神雅典娜，居然没有给她这位忠实的女祭司任何的帮助，非但如此，事后雅典娜还对美杜莎已是不洁之身非常愤怒，更因为在她的神庙之中发生了这种苟且之事，认为是对她这位战神的亵渎。于是，雅典娜就给美杜莎下了一个诅咒，她把美杜莎变成了可怕的蛇发女妖，而且凡是看到美杜莎的脸的人都会变为石头。

希腊神话之外，西方的鬼怪，最著名的莫过于吸血鬼和狼人。在东方，圆月通常是美好的象征。我们常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圆月代表着团圆、美满。而在西方，圆月却是恐怖的象征。因为吸血鬼和狼人都会在月圆之夜焕发生机。

而有关吸血鬼，最知名的就是罗马尼亚的特兰斯瓦尼亚，是吸血鬼的发源地。最著名的吸血鬼，则是德古拉伯爵。美国大导演科波拉曾导演过的《惊情四百年》，就是吸血鬼电影中的经典。而近年来为年轻观众所熟知的，则是《暮光之城》系列。《暮光之城》塑造了帅气漂亮的吸血鬼角色，以及吸血鬼内部神秘的传说及宏大的战斗。其中，也涉及了狼人的角色。狼人是西方民间传说的一种兽人，其形象被广泛应用于各种科幻题材。近半个世纪以来，狼人无疑已经成为西方神秘文化中最热门的话题之一，这种怪物平时从外表上看与常人并无不同，但一到月圆之夜就会变身为狼人，失去理性并变得狂暴。

现在有许多影视作品，常常将吸血鬼与狼人联系起来，将它们作为彼此的宿敌，但和吸血鬼那如深渊一般深不可测的形象不同，狼人的形象往往是残忍、嗜血的屠夫和忠诚、勇猛的战士两者的结合。因为自然界中，狼常常会对着圆月长嗥，因此人们便将狼人设定成为了在月圆之夜变身。

东方

·中国·

东方的神怪传说，以中国和日本的最为我们所熟悉。神话我们就不多说了，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嫦娥奔月，都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中国有着悠久而深厚的志怪小说传统，从《山海经》到《淮南子》，到干宝的《搜神记》，再到《太平广记》、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袁枚的《子不语》，还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当然，最最重要的，最为广大中国人民熟知的，就是《西游记》了。是《西游记》，给了中国人最普遍的妖怪的概念，也让许多妖怪的形象深入人心。

这些小说当中，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和形象。《山海经》中有鲁迅先生曾经在《阿长与〈山海经〉》里提到的“执干戚而舞”的刑天，《搜神记》里面的《柳毅传》，《太平广记》里的“黄粱一梦”的故事，《阅微草堂笔记》里的僵尸形象，《子不语》里的阴间故事，等等。而最著名的还是《聊斋志异》里的《倩女幽魂》。

中国是一个没有全民宗教的国家，几千年来外来宗教佛教和本土宗教道教结合，创造了自己独有的一套神鬼体系，民间有自己的和鬼神沟通的人，就是巫师。我们在10期的“本期关注”里提到商朝是一个崇尚鬼神巫术的王朝，周灭商之后，虽然不再在国家层面上崇尚巫术，可是广大人民群众还是用鬼神来解释着自己的世界。2018年7月上映的独立电影《北方一片苍茫》，就是讲述的女主人公王二好被神灵附体之后在农村跳大神的故事。而她片中那一身行头，正是东北的萨满服饰。

中国地域广大，不同地区有着不同的鬼神文化。在东北的很多少数民族中是萨满教，在湘西则是傩，就是沈从文先生在《边城》当中写到的二老傩送的那个“傩”。在东南沿海则有渔民们信仰的妈祖。萨满主要为雇主家进行驱魔、占卜、乞福、主持红白喜事等，并收取相应报酬，具有一定的职业性。“傩”则是巫师为驱鬼敬神、逐疫驱邪、消灾纳吉所进行的祭祀活动。在傩祭中，舞傩者都要化装，戴着面具，跳跃呼号，以消灾免祸。

美国著名的漢学家孔飞力写过一本书，名字就叫《叫魂》，副标题是“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1900年的义和团运动宣称可以天降神兵，而居然为朝廷重臣甚至慈禧太后相信，可见当时人们的愚昧落后以及鬼神对中国民间的控制力。

·日本·

日本是一个信奉神道的国家，万物皆可为神的信仰自古就有，“八百万神”的说法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千与千寻》里汤婆婆的汤屋，就是专供八百万神众洗浴的地方。河神去洗浴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腐烂神，而河神之所以成为像腐烂神的样子，在千寻给他洗浴后得到了答案，是人类将太多垃圾扔到河道里，让河水变得浊臭不堪。有八百万神，与之相对的，日本也有着数量众多的妖怪，万事万物，皆可入妖。相传日本境内生活着六百多种妖怪，因而又被冠名为“妖怪列岛”。江户时期的《百鬼夜行图》，奠定了日本人传统妖怪形象，可以说是日本的妖怪大展了。其中所出现的许多物怪正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器物所化。碗盘、油灯、木鱼、纸伞等因为久置不用而生出怨念或是附灵成精，还有琵琶、笙怪、汤匙、扇子、草履、锅怪、提灯怪等等，在我们看来近乎玩闹。当然也有狐女、猫怪、蛇怪等我们熟知的妖怪形象。

2018年上映的《镰仓物语》，讲述了住在镰仓的推理作家一色正和与爱妻亚纪子一同破解奇怪案件，当亚纪子被妖怪带走后，正和奋不顾身闯进黄泉拯救妻子的故事。男女主人公生活的镰仓，是一个有着悠久妖怪传统的地方，到了夜晚，会有热闹的妖怪夜市，很多东西要比人间便宜很多。其中的很多设定，毫无违和的妖怪，平易近人的死神，萌萌的老爷爷贫穷神，黄泉国的样子，都很有意思。很多地方和《千与千寻》很像，可以说是真人版的《千与千寻》了。

而日漫《犬夜叉》，也几乎是一个百分百的妖怪故事，主角犬夜叉就是一个犬妖和人结合生下的半妖，犬夜叉毕生的追求，就是拿到四魂之玉，用它的力量来让自己变成纯粹的妖怪。而整个故事，就是他不断寻找散落的四魂之玉的过程中，和伙伴们一起斩妖除魔，一起成长的故事。大反派奈落，和其中提到的大量很有意思的妖怪，以及巫女桔梗，都让人欲罢不能。

而在日本最著名的妖怪，恐怕要数河童。河童是一个集人、龟、蛙形态于一体的水怪，皮肤为绿色，毛发为红色，皮肤上有黏液，手脚仅为四指，指间有蹼，总体看起来是小孩模样。头顶有一池清水，蓄满水时力大无穷，干涸时就会变得虚弱，而围绕着这池清水有一圈头发，仿若地中海。于是，在日本，这种发型被称为“河童头”。日本最知名的作家之一芥川龙之介就专门写过一篇小说《河童》。

因为妖怪鬼神太多的缘故，古代日本出现了阴阳师这一职业，负责占术、巫术、咒术、祭祀、祈祷等。阴阳师在日本的平安时代也成为极为尊贵的一种职业。可见妖怪文化在平安时代已不仅仅是神话传说，更是上至达官下至平民均笃信的一种信仰。2017年上映的《妖猫传》，改编自日本奇幻文学家梦枕貘的《沙门空海》，而他还有一部畅销巨著《阴阳师》，就是讲的日本的巫师安倍晴明降妖伏魔的故事。

可以说，日本的妖怪文化有着很深厚的积淀和土壤，虽然很多是从中国传过去的，但是在日本发展了这么多年之后，已经逐渐成为了独立的日本文化。

结语：

当科学不昌明的时候，鬼神文化自然而然诞生，然而到今天，当科学已经可以解释几乎所有的自然现象的时候，迷信鬼神当然是不该有的观念。但是，在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东西方各自形成的鬼神妖怪文化却成了值得探讨的文化现象，甚至成为艺术家创作的源泉。我们可以去观看享受这些艺术所带来的浪漫想象，但是，切记，这是艺术、文化、娱乐，今日的时代，它们不该再被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