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芝诗集《玫瑰》中的玫瑰意象分析

2018-11-28 17:47陆岱宝
文学教育 2018年23期
关键词:叶芝十字架诗集

陆岱宝

作为二十世纪伟大的作家之一,威廉·巴特勒·叶芝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包括戏剧,诗歌和散文,并于192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中,其诗歌作品历来为文学评论家和研究者所关注。本文则着重研究叶芝早期的诗集《玫瑰》中的玫瑰意象,探究作者赋予玫瑰的丰富内涵,以及其中蕴藏的作者的情感和思想。

叶芝早期的诗歌多表现为浪漫主义,诗集《玫瑰》中将玫瑰作为意象的诗歌包括《致时间十字架上的玫瑰》,《白鸟》和《致未来爱尔兰》。作为一位熟练使用意象的诗人,叶芝在创作意象时不同于以往的其他的诗人。对秘术的痴迷为作者的诗歌提供了意象和象征等源泉,并且作者从不仅仅将意象和象征作为创作的手段,而是把个人的“隐秘思想”和“人类的普遍知识”联系起来。

一.玫瑰的意象特征

对于意象,不同的学者有着不同的解读。在《理想国》中柏拉图认为,诗人和工匠、画匠无异,皆是模仿者,是意象的创造者,不识真理,只知表象。亚里士多德则认为,诗人的模仿是对现实的比拟,诗人从现实生活中提取出意象的形式,以另一种方式将其重塑,而这种方式即构成了作品的内部秩序。柏拉图将意象视为了表象或者符号,而亚里士多德则使意象脱离了单纯的符号形式,是现实的一种类比。诗集《玫瑰》中的意象则被赋予了丰富的内涵,作者使玫瑰这一意象兼具了隐喻和象征的双重价值。玫瑰的这一意象成为了诗歌中的创造力所在,也是其诗歌关键性的特征之一。

T·S·艾略特曾说,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达情感的唯一方法就是为之寻找一个“客观对应物”,即寻找一套物体、情景,一系列事件作为寄托特定情感的准则。玫瑰作为叶芝非常喜爱的意象之一,通过在诗歌中的反复暗示,逐渐成为叶芝诗歌象征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复杂而神秘的特征。

玫瑰意象作为一个西方文学含义丰富且常见的意象,备受其他作家的青睐。玫瑰花本身有着芬芳、娇嫩的特点,它色彩明艳,精致柔弱,茎杆上的刺和短暂的花期与本身的美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在文学中,艺术中,宗教中和日常生活中,玫瑰普遍与青春、女性美和爱情相关联。

早在希腊罗马神话中,玫瑰象征着爱情、隐秘和美丽。希腊神话中,玫瑰是爱与美的女神阿芙罗狄忒的圣花。据说,当女神阿芙罗狄忒从大海中诞生时,从她身上滴下的海水泡沫变成了玫瑰。而在另一种说法里,红色的玫瑰是从女神阿芙罗狄忒的眼泪和她的情人美少年阿多尼斯的鲜血中诞生的。

而在罗马神话中,玫瑰起初为白色,是花神芙罗拉为纪念她死去的一位仙女而创造的,玫瑰的刺源自丘比特的箭。据说,白玫瑰神丘比特最喜欢的花,一日,在他赏花时,一只蜜蜂飞来,由于来不及躲闪就想射箭,但是却射中了玫瑰,所以刺便顺着玫瑰的茎杆长出来了。而玫瑰的刺也将丘比特刺伤,白色的玫瑰被其鲜血染成了红色,自此玫瑰便成了爱情的象征。

作为隐秘的象征,玫瑰这一特征也是来自于神话。爱神丘比特因为对其母亲维纳斯的风流韵事感到羞愧所以将玫瑰花赠与寂静之神请求他将维纳斯的隐私隐藏起来。而在古罗马,人们在参加酒神节时会佩戴玫瑰花冠,因为在他们看来,玫瑰可以减轻酒精的作用,从而避免人们在狂欢的醉态中泄漏自己的秘密。

二.诗集《玫瑰》中的玫瑰意象的艺术和宗教背景

诗集《玫瑰》创作于X年,年轻的诗人叶芝此时深受雪莱等诗人的浪漫主义的影响,同时由于加入了金色黎明隐修会,诗人的玫瑰又带上了神秘主义的色彩。由于叶芝的父亲是一个无神论者,他的宗教的态度也极大的影响了叶芝,最终叶芝并没有皈依任何宗教,但是叶芝本人却自小迷信。

诗人于1885年加入金色黎明隐修会,这个秘密组织致力于玫瑰十字学说和神秘教义的研究。隐修会的诸多教义和仪式为叶芝提供了丰富的象征语言,他将其也运用到了诗歌的创作中。诗集《玫瑰》中的玫瑰意象也就带有了深厚的玫瑰十字学说渊源。

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诗歌对叶芝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散文《被释放的普罗米修斯》中,叶芝这样描述雪莱对他的影响:“中年时当我回顾往昔,我才发现,是雪莱,不是布莱克,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如此重大的影响,虽然过去我花了更多的心思钻研布莱克的作品,也更加欣赏布莱克。”在雪莱的诗歌中,理性美被塑造成了一个遥远的理想,诗人认为只有想象力才可以感知,而且通过象征来表达出来。这一点也深深影响了叶芝的爱情观,以及对爱尔兰民族主义者茉德·冈德追求。

爱尔兰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也为作者提供了象征和创作素材。在十九世纪末期,叶芝编写了很多关于爱尔兰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的书籍,如《爱尔兰童话故事与民间故事》(1888),《爱尔兰童话》(1892),《凯尔特的薄暮》(1893)等。对爱尔兰民间传说的热情也为叶芝创作诗歌提供了足够的动力,作者也希望通过诗歌来表达民族自豪感和民族热情,并且来创立爱尔兰的民族文学。

叶芝的父亲是一位前拉斐尔派画家,在父亲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叶芝的诗歌创作风格也透露出前拉斐尔派的特点。叶芝曾表示,“艺术不是现实的生活,而是梦想的天地,它拒绝理性、逻辑、机械的感觉以及所有的平铺直叙;诗歌是神圣的,是个性的声音。诗歌的涵义像梦又像幻觉,它并不用来交流或解释,而是用来揭示的;诗人不能用伦理学或道德教谕混在一起,不能按照科学的方式去思考,他必然是一位魔术师,一位可以激起我们无尽的幻梦,并让我们一直如临梦中的魔术师。”

三.叶芝诗集《玫瑰》中的玫瑰意象的象征意义

象征作为文学创作的一种非常常见的手法,在个体中体现着类,在类中体现着整体,用有形的词来体现出无形的世界,这样诗歌的意蕴会变得非常丰富,并且诗歌也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挖掘出丰富的内涵。诗集《玫瑰》中的玫瑰具有丰富性和不确定性的特点。在叶芝的诗歌中,玫瑰既是爱情与美的象征,也是爱尔兰民族的象征。

1.象征茉德·冈

在《致时光十字架上的玫瑰》中,全诗的基调透露着迟疑的感伤,诗人将茉德·冈视为“骄傲、悲伤的”红玫瑰。在诗人初识茉德·冈时,便被其美貌与气质征服,但在随后的年月中,却一直求婚遭到拒绝,这也成为了诗人的创作源泉。1889年1月30日,叶芝初遇茉德·冈,立刻被其美貌征服,对她一见钟情,“我一生的烦恼开始了”,他在《自传》中写下来对她的最初印象:“那时,她就像女神古典式的化身,维吉尔的赞美“她走起路来像女神”只是为她一人而写的。她容光焕发,好像阳光透照的苹果花。”

在诗歌的第一节中,诗人将茉德·冈比作“骄傲的,悲哀的”玫瑰,让其“走进来”,诗人祈盼着茉德·冈的靠近。随后,诗人将“变老的星群”与永恒的红玫瑰之间作对比来衬托出玫瑰超越时空的美丽,在作者眼中,茉德·冈的美是超越时空的。

在第二节中,诗人迫切的期待玫瑰的“走近”,给他留一点“玫瑰气息充填的空间”,使作者免于尘世的庸俗的世界,却可以用“明亮的心灵来谛听”,并要与“终生的玫瑰,骄傲的玫瑰,悲哀的玫瑰”相伴,作者意在表达的是对茉德·冈的爱慕。在诗歌的结尾,作者再次与诗歌的开头相呼应,玫瑰是骄傲的,悲哀的。茉德·冈在诗人的实际生活中,屡次拒绝诗人的求婚,在这篇诗歌中,却如同“骄傲的玫瑰”,拥有着可望不可及的美,而被其拒绝的作者却是“悲哀的”。

《白鸟》这首诗歌创作于1891年7月,叶芝在与茉德·冈游览厚斯崖之后为茉德·冈所写,并且是在向其求婚被拒绝后创作的。诗人发出感叹,“厌倦来自梦幻者,沾上雾珠的百合和玫瑰”,“无数的岛屿和优美的海岸使我陶醉,时间会忘却我们,痛苦也不会再来,快快离开百合和玫瑰”。玫瑰在这里则透露着易逝的流星的光彩,也代表了作者心中的易逝的爱情,以及易逝的爱人。

2.象征神秘的永恒理想

叶芝对神秘主义的迷恋可以追溯到年少时,在17岁时接触东方宗教,这些具有东方哲学的教义对叶芝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佛教和印度教义对叶芝的神秘主义思想带来了很大的启示,叶芝认为通过切身的体验来寻求永恒世界的证明,可以与未知世界建立起一种联系。

《致时光十字架上的玫瑰》一诗中,玫瑰代表了精神之爱和永恒之美,而十字架上的玫瑰则表示玫瑰盛开在十字架上受难。十字架上的玫瑰是创始于15世纪的德国的秘书修道团体“玫瑰十字兄弟会”的标志,象征的是爱与牺牲的神秘结合或一种灵魂的完善境界。叶芝曾经加入“金色黎明隐修会”,金色黎明隐修会的研究中心就是以玫瑰和十字架展开的。玫瑰十字系统中,玫瑰和十字架的结合暗示了女性和男性的结合。在叶芝的诗歌意象中,玫瑰具有了更广阔的意义,既有秘术中的隐秘色彩,又带有了个人意义。《致时光十字架上的玫瑰》一诗中玫瑰代表了宇宙万物中的永恒的一面,象征了用很大理想,而时光十字架则象征了宇宙万物中的俗世生活,二者同诗人本人形成了自我、世界和精神的神圣统一。

诗歌第一节中,作者让“伴我终生的玫瑰,骄傲的玫瑰,悲哀的玫瑰”走近来,意即表达了对永恒理想的追求,诗人请求玫瑰代表的永恒理想激励其为“那些古老的故事”,为“爱与恨的枝条下朝生暮死的可怜而愚昧的事物之中的永恒的美”而歌唱。

在诗歌的第二节中,诗人再次请求玫瑰可以“走近来”,在这里,诗人表露出的是一种矛盾的心理,一方面,希望能够追求玫瑰所代表的永恒理想,另一方面,诗人又不想失去自己的俗世之心,即“免得我听不到平凡事物渴求之声”,“只要求听到那些怪事情”,诗人担心对神秘事物的沉迷将使自己无法发现俗世事物的美。在诗歌的最后,作者希望“伴我终生的红玫瑰,骄傲的玫瑰,悲哀的玫瑰”可以把“古老的爱尔兰和古代故事唱一回”,再次用玫瑰表达了对神秘理想的追求。

3.象征理想中的爱尔兰

尽管诗集《玫瑰》是叶芝诗歌的早期作品,但是此时的叶芝就已经开始关注政治生活了。受茉德·冈的影响,叶芝对爱尔兰的政治地位非常关心。在《致未来爱尔兰》一诗中,作者将爱尔兰比作一位女性,“红玫瑰镶边的服饰”象征着古老而神秘的爱尔兰,这种美使“爱尔兰的心脏开始跳跃”。

在诗歌的第二节中,作者认为“人类永远和他们一道前进,追随那红玫瑰镶边的衣襟”,红玫瑰象征了爱尔兰的民族之美,“只要我能够,我要为你歌诵,我经历的爱,我做过的梦”表达出了诗人对诗歌,对祖国的热爱。在诗歌的最后一节中,作者认为“那真理之融化一切的极乐天,那绝不是谈爱做梦之地”,作者将个人的爱情和梦想升华成了爱国之情和报国之梦。在诗歌的结尾,作者“把心铸入了我的诗行”,并且认为“你们在未来的隐约的时光会明白我的心与他们同往,追随那红玫瑰镶边的衣裳”,作者意在用诗歌表达对爱尔兰的热爱,希望未来的爱尔兰能够理解其对祖国的热爱和对理想的追求。

四.结语

叶芝的诗集《玫瑰》中的玫瑰意象既是对玫瑰所具有的传统的意象特征的承袭,又有其个人的艺术特征。叶芝巧妙的运用象征手法,将玫瑰赋予了更为丰富和广阔的意义,蒙上了神秘的秘术色彩,具有了爱尔兰的民族特征。玫瑰富有了诗人的个人情感,宗教信仰,民族,修辞等一系列的特点,玫瑰意象对于了解叶芝诗歌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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