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文明:湿地历史到湿地文化

2018-11-27 02:59王婉婉
铜陵学院学报 2018年5期
关键词:人类生态文化

王婉婉

(安徽农业大学,安徽 合肥 230036)

湿地生态问题引起全球广泛关注,湿地保护修复技术不断完善,湿地文化渐渐超越时空的囿限,成为一个世界性话题,为不同国家、民族、信仰、学科、文化背景的人们提供了一个共同参与、平等对话的领域。“湿地”概念最先于1954年由美国鱼类与野生生物保护组织提出,后指“不论其天然或人工、长久或暂时的沼泽地、湿原、泥炭地或水域地带,带有静止或流动的淡水、半咸水或咸水水体,包括低潮时水深不超过6米的水域”(《湿地公约》),由是“湿地”称谓产生时间不长。但历史上关于“湿地”的别名却有很多,如“汀”、“泊”、“湟”、“滩”、“薮”、“洼”等等,换句话说就是“湿地”早已进入人类的认知视野。湿地与文化融合建立在湿地与人类关系这一研究维度,探讨湿地与文明、湿地与审美、湿地与生态保育、湿地与制度建设等多重湿地文化表现,涵盖湿地物质文化、制度文化以及精神文化等多个层面,是人类、社会与湿地关系的总和。中国政府目前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湿地文化面临着极好的发展机遇和重大挑战。文章结合近年来湿地文化理论研究和推广应用,对湿地文化在国际环境中的发展现状作简单阐述,以供学界和湿地工作者参考。

一、湿地文化:湿地历史凝结成的生存方式

湿地文化的产生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客观地存在于人类社会发展历程中。功能主义文化学家马林诺夫斯基认为,“(人类)屈从于所处环境的定数及自身生物体的需要”,这是人类同动物一样的本能,但是生物学基础上的先天不足迫使人类必须进行“人工的、辅助的和自造的环境”[1],人类与自然发生的互动关系超过其它任何一个生物物种,人对自然的改造、控制是出于满足人类生存的需要,即先天本能脆弱迫使人类开创出后天文化力量。这一点我们从世界各国关于洪水、沼泽、海难等灾难性神话故事记忆中可以找到许多线索,在与灾难搏斗的同时或者稍后,文化记忆悄然发生、口耳相传,或经由音乐、文字、图像、建筑等等方式播之于世。

当人类与湿地发生关系时,人类就逐渐产生了关于湿地水、植物、动物、鸟类、生态等等的认识、感受、观念、技术、审美、治理方式、管理制度、法律规范等等,以及通过文学、绘画、雕塑、摄影、宗教等方式展现出的多方面内容,构成了湿地物质层面、制度层面以及精神层面的文化。从人类文明的发展史来看,湿地为人类生存和发展提供了淡水和食物,是生命之源;从现代生态文明来看,湿地生态联系着海洋和森林两大生态系统,故而湿地文化是人类文化中的精华,是人类文化中的一种核心要素。历史上不同民族、国家、文化背景下产生的传统的湿地水文化、沼泽文化、滩涂文化、湿地动植物、湿地建筑(桥、船等)都是人类湿地文化的重要组成方面,共同组建了人类文化,是人类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湿地文化作为一门学科或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还比较年轻。今天,湿地问题是威胁到人类生存及可持续发展的一个巨大挑战,是人类发展史上前所未有的危机。人类为治理湿地生态环境,应对湿地水质退化、土壤退化、生物群落退化等等做出了各种努力。不同国家和科研组织推动了湿地科学的发展,强化了湿地管理法律法规,建设了大量的湿地自然保护区和湿地公园。但是人类面临的湿地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改善,湿地危机依然是当前影响到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最严峻的生态危机。为什么人类湿地科技飞速进步、湿地制度日趋完善、湿地工程持续建设、湿地生态积极推进的同时,湿地水文、湿地土壤、湿地景观、湿地动植物、湿地微生物等等有关问题仍然在加剧,除了科技手段的进步和制度建设的完善以外,我们是否还有更本质的、更根本的手段?一个重要的的因素被忽略了,那就是湿地文化在当代湿地恢复、湿地保育中的价值。“一种文化就如一个人,是一种或多或少一贯的思想和行动的模式”[2],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化是人的生存方式或生活样法,是自觉的精神和价值观念的体现,同时文化一旦养成又会反作用于人类,内在于人的一切活动中,影响、规定、制约着人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为此,我们不能不深入地认识湿地在人类生存以及人类文明形成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尊重不同地区和民族的湿地认知观念、不同文化背景中湿地的重要价值,建设与当代发展相适宜的湿地文化。

二、湿地精神文化:湿地文化超越性和创造性的本质特征

湿地文化可以分为三个层次: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正如同“几乎所有文化学或文化哲学研究者在某种意义上都会同意把文化的构成最粗略地划分为物质文化、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因为这种划分能够最大限度地涵盖整个文化世界”[3],其中湿地精神文化是最具内在性、最能体现人类湿地文化超越性和创造性的本质特征。

湿地物质文化主要包括直接满足人类生存需要的文化产品,是人与湿地相互关系产生的所有物化形态,具有典型的“人化自然”特征,是“人化湿地”的累积成果。湿地的“人化”过程可以被概括为“在一定的伦理道德指导和一定的行为守则框架限制下影响湿地、利用湿地,从而产生了在人的干预下湿地(及衍生品)不同的物化形态,这就是湿地物质文化形成的过程”[4]。基于生产层面的湿地物质文化来看,人类逐水草而居,利用水、整治水、建造水利工程,以河流、湖泊为中心选址建房建桥、以及现代的“水上渔村”、“船屋”,各类湿地渔业产品以及水稻生产等等,满足了人类衣食住行的基本需要;从群体和生活需求层面来看湿地物质文化体现为提供人类景观与游憩空间、物种保存和科学研究场域,如湿地公园、湿地风景区、湿地植物园、湿地动物园、碳汇湿地等,满足人类对舒适和健康生态环境的需求。

湿地制度文化是人类与湿地物质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的生产中,结成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以及各种生产关系总和,与湿地物质文化相比,湿地制度文化更加注重强调人的群体性与合作关系,是人类社会与湿地生态签订的“社会契约”,包括湿地生态机构组织(湿地保护中心等)、湿地生态法律法规与湿地生态规章制度、湿地管理机制以及湿地生态守则等等。在人类的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区域国家甚至不同民族,湿地制度文化有着明显的不同。如美国湿地从殖民时期就在不断地消失,特别是进入工业时代后,湿地承担了人类社会财富积聚进程中所不得不承担的“生态之重”,湿地面积缩小、湿地功能退化、湿地生境污染,构成一曲曲湿地之殇的悲歌。为了保护湿地,美国于1997年颁布了专门的湿地保护法规,此后湿地损失才缓缓得到遏制,湿地保护与湿地管理渐渐引发社会关注,新的技术和方法被不断应用到湿地保护和管理中。

湿地精神文化是指个人和社会群体与湿地生态发生的所有精神活动及其成果,包括与湿地有关的情绪、意识、观念、心理等形态文化,是人类文化层面对湿地自然的超越,是人类湿地文化的最核心部分。湿地精神文化首先包括社会湿地文化心理,这体现在人对湿地的反应态度上,如当代湿地的审美认知渐渐已形成社会的一种时尚和风气并趋于成为主导性的文化情感和文化模式,具体外化为对湿地的态度、湿地价值尺度、湿地情感方式、湿地思维定式等多个方面。其次,湿地精神文化包括由神话、巫术、宗教等所代表的自发的精神文化,如古代文献中的“河伯”、“湖神”,以及湿地习惯、风俗、常识等构成的经验性精神文化,如把湿地作为“地球之肾”来对待,把湿地当作“生态教养之所”、“历史的哺育之地和教养之家”,以及“捧水相亲”、“灌水择媳”等民俗。再次,湿地精神文化的最高层次是由湿地科学、湿地艺术以及湿地哲学所代表的自觉的精神文化成果,如湿地水文化被誉为是“文学艺术永恒的题材”等等。

三、湿地文化的焦虑:对湿地生态危机的自发反抗

21世纪的生态危机焦虑是一种深刻的历史变化,比以往人类所经历的战争、瘟疫、粮食短缺以及经济危机等更为剧烈。现代科技的加速发展,导致技术理性与人本精神构成了人类生存的文化模式;同时人类也在遭受技术发展的反噬,沦为技术的 “奴隶”,技术打破了生态平衡,在某种程度上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当代湿地文化是湿地生态危机背景下人类的自发反抗,是生态社会的文化危机和焦虑。

(一)《湿地公约》是人类湿地文化的总动员

基于对湿地生态危机的充分认识以及生态保护的严峻形势,1972年2月通过的 《拉姆萨尔公约》(《关于特别是作为水禽栖息地的国际重要湿地公约》,简称《湿地公约》)强调通过国际政府间合作,推进“明智利用”(wise use)湿地资源,宣传和保护生态资源;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湿地”正式作为一种和海洋、森林同等重要的生态类型步入国际视野并日益引发关注,《拉姆萨尔公约》序言部分在论述人与环境依存关系时提到湿地文化价值,指出湿地是经济、科学、娱乐以及文化等等的重要资源。从1997年2月2日起,国际湿地公约组织每年确定一个湿地主题日,以提高公众湿地保护意识,2月2日被定为“世界湿地日”。国际湿地公约组织以及各履约国政府湿地保护机关和湿地保护组织的宗旨在于推动和加深对于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湿地作用的认识、促进人类对于湿地的理解和保护。国际湿地公约组织其所关注的话题不仅仅是湿地的功能(见表一),包括湿地对人类发展的贡献、减少自然灾害、保护生物多样性等等,在明确推进湿地生态保护的同时,公约组织不遗余力地推广湿地文化宣传:“人与湿地,息息相关”(1999 年)、“湿地: 水、 生命和文化”(2002 年)、“湿地文化多样性与生物多样性”(2005年)、“湿地,我们的未来”(2015年)等等。

表1 历年世界湿地日宣传主题

湿地公约组织自成立以来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有关国家政府组织、非政府民间组织以及相关科学组织等在英国、美国、德国和中国等举办了多次全球性国际会议以及一系列的地区性会议,是国际上最有影响力的湿地保护组织,我们可以这样认为,把湿地与人类文化、人类未来综合讨论是湿地生态保护的战略性部署。中国学者和湿地工作者在湿地生态保护的同时,正在逐步认识到湿地文化的重要性,《湿地生态文化》(2014)与《中国湿地文化》(2016)是中国湿地文化建设的两部集成之作,是目前湿地文化研究的“重镇”,前者可视为是学术界和湿地工作者的自发研究成果,对中国湿地文化作了初步小结;后者是中国国家林业局湿地保护中心策划的湿地保护系列丛书之一,是中国加入世界湿地保护组织对湿地与人类文明的理性思考成果和湿地生态文明建设的阶段性汇报。《湿润的文明》(2016)勾勒出中国湿地面临的困境以及湿地保护历程,宏大的叙事结合了个人化的小故事,以图像的方式传播了湿地审美体验,呼唤观众对湿地的热爱、担忧以及湿地保护自觉。

(二)湿地文化与其他文化研究以及生态教育的交织并进

湿地许多功能对人类社会有益,“湿地被认为是文化价值和遗产的无形珍宝”,一些学者把湿地文化分为“有形”和“无形”两类,这种“二分”法本质上仍是依从湿地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两个维度的研究;但是在文化研究保护以及开发利用层面对应了人类文化遗产研究中的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的两个方面,“有形”的包括“考古物品,历史记录,建筑,构筑物,沉降,史前艺术品,工具,文化景观,水稻梯田,渔具和技术等”,“无形”的包括“宗教和精神价值(圣地,仪式,祷告和冥想),传统知识(信仰,方法,语言,习俗法和角色),艺术(绘画、雕刻品、音乐、舞蹈、歌曲、诗歌 ),以及世俗活动(不依附于任何宗教活动)诸如旅游、教育、和研究”[5]。

“无形的湿地文化”往往被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开发和应用视野,“无形的湿地文化”通常要结合“有形”湿地资源才能发挥其价值功能。例如C.K.Omarir认为把湿地的经济价值和文化价值放在一起讨论是未来必然选择,正如已经被普遍接受并认可的把传统医学与疾病文化一起讨论;并预见湿地的自然资源(或被上述所称作的有形资源)可能会导致全球性的已经发展起来的破坏性文化——这种破坏性文化往往被视为是发展中国家湿地生态文明建设进程中不可逾越的一个类型。

除了湿地国际组织层面上湿地文化建设的活动之外,湿地文化相关研究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受到关注和重视,更多的政府机构和团体组织和学者致力于湿地的教育、研究和推广工作。“湿地国际”“湿地中国”等门户网站是湿地生态保护和湿地文化宣讲的重要网络阵地,湿地相关新闻成为一个相对独立“场域”,通过对湿地新近发生事件的描述以及湿地摄影、湿地观鸟、湿地公园的宣介,去评价湿地对人类发生的影响与价值,这种言论自由、公正报道以及客观立场从某种程度上规范着甚至是支配着全社会对湿地的理性认识,并促进当代湿地生态建设、湿地生态保育的意识和实践,从而产生现实的效果。此外,湿地博物馆、湿地公园与湿地网站等各方面力量把湿地生态与文化多样性问题共同推向社会,共同搭建普罗大众与湿地文化沟通的桥梁。“博物馆是记忆的场所,是话语建构争夺的空间……通过博物馆的展品、叙事,及其建设的过程,不同个体和群体都能够参与到记忆的沟通、共享、塑造、再现的过程中来。在这个过程中,个体和群体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得到强化”[6],湿地博物馆的建设、展出以及故事叙述,建构出一套湿地生态话语体系,以湿地生态审美情趣为核心,是现代社会湿地生态与湿地文化的公众教育平台,是湿地科学观念的传播平台。例如中国湿地博物馆展出的“糕中滋味·印里人生——西溪糕版艺术展”,唤起参观者记忆中的老杭州印花糕,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个体的记忆,更是老杭州人的共同记忆,是稻作文化、水乡文化的典型记忆和历史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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