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客
2017年,我访美的季节正值隆冬。主人好意安排我在南部暖和的加利福尼亞州和得克萨斯州逗留数周。我于是有机会在圣迭戈、奥斯汀、圣安东尼奥和达拉斯等城市停留。这些地区的墨西哥人较多,而得克萨斯州本身更与墨西哥相接壤,我得以在这里感受到墨西哥文明那浓浓的粗犷剽悍的品味。
那日下午,艳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戴博驾车送我从洛杉机到圣迭戈市。在长约200公里的路途中间,我们经过了一处墨西哥风格的教学博物馆——这是一幢始建于1776年的典型的墨西哥式建筑。现在,它的主体建筑仍为可以入内祷告的教堂。
这座教堂坐落的小镇,有个有趣的象征物——燕子。据说,美国北部的燕子冬季向南迁徒时,飞到这座小镇总要停留数日;而春天转暖向北迁徙的燕群,每年又会在3月的某日定时聚集于此地。那时,燕群铺天遮地,欢声四起,蔚为壮观,煞是诱人。小镇上的人将这燕群壮观的一天,定为该镇的节日。
我在小镇溜达了一圈,但见临街的房屋均为二层小楼,其二楼都有一阳台状屋檐伸出,使一楼大门处有凹入的空间。戴博告诉我,这种样式的楼房为典型的墨西哥的民宅。看一些建筑,在门楣、窗棂和山墙上,都饰有或绘有双尾如剪的燕子的图案。而在一家旅游品商店,我更看到用金属、塑料及纸质、木质做成的数不清的燕子的旅游纪念品。就是在这座教堂入门处陈放的说明书上方,也印着精美的黑燕的造型。
在教堂庭院内,我发现花园中纵横交错的约2米宽的石块铺就的走道中央,有一条用褐色砖石铺砌的水沟。水沟置于路心,这也是墨西哥建筑的特色。而在博物馆内,那比比陈列的实物、模型和图片,则形象地展现了200年前和200年来,土著的墨西哥人的生活状态,以及他们加入美国版图以后的历史演变。
土著墨西哥人的生活非常艰苦,人们蜗居在类似“地窝子”的简陋小屋内,那小屋则给人以泥土模糊之感;而他们身上裹缠的服装,也都是些粗糙得如同麻袋般的织物;生活器皿也多是陶木制品,十分原始。
不过,他们的艺术作品,则令我心旷神怡。那状极质朴的织物图案、色彩单纯艳俗的服饰,均传递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对美的热望。我曾在巴黎的卢浮宫、德国不来梅的海外博物馆、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华盛顿的史密森尼历史博物馆内观赏过介绍墨西哥艺术的展品,无不感到墨西哥艺术的展品,无不感到墨西哥人的艺术,体现着一种不饰雕凿、大大咧咧的壮美。
在美国感受墨西哥,一个最直观、最强烈的印象,就是在南部的得克萨斯州,满街尽是戴着典型的墨西哥式牛仔礼帽和牛仔草帽的人。就连达拉斯机场礼品部,也有许多样式的这类礼帽出售。这种帽子有一共同特点,即前后沿上翘,帽顶凹陷成一沟状,戴在头上,马上洋溢出浓浓的“墨西哥味儿。”
在奥斯汀市,我在一个周六的夜晚,得以切身感受墨西哥人豪爽而又热情奔放的夜生活——
我下榻于奥斯汀市“HISTORIC HOTEL”饭店,这是一家有着100多年历史的饭店,其内陈设豪华古朴。它的大门,正好面对市中心最著名的第6大道。白天,这条大道人影稀疏,一些旅游品店铺也是门庭冷落。可是,周六之夜,这里却成为人声鼎沸、歌舞升平的热闹去处。是夜,我在街头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挤来挤去时,心头一直困惑:这密集无比的人群,是从哪个星球突然掉下来的?
首先,使我感到有趣的是,尽管已是夜晚,仍有许多男子戴着黑色墨西哥式牛仔帽子。那翘翻的帽沿,让人觉出一种玩世不恭的鲜活的情感在跃动。在人行道上放眼四顾,黑黑的帽子在无数脑袋中一晃一晃的,你便会以为置身于墨西哥了。
再看长达1公里的街道竟有80多家酒吧,每一处均挤满人。酒客们或坐或立,无不手持盛满葡萄酒或啤酒的酒杯,三五成群地热烈地交谈着,仿佛要把一辈子的话都在今天讲完。
更有甚者,几乎每个酒吧内,都有一支摇滚乐队,或布鲁斯乐队、爵士乐队在震天动地表演。那极强的音响,在扑朔迷离的荧灯闪烁衬映下,几乎令我这个异国游客要发作心脏病。而这些酒吧内的装饰风格,没有一处相似,无不体现着自己独特的狂怪。这和西欧的酒吧,安宁静谧的感觉迥然相异。
这些酒吧内,有的极尽质朴,有的却奢华无度。例如,有一家酒吧内,全部被涂成黑色,只有荧光颜料在天花板、墙壁和隔板上闪闪烁烁,酒客们坐在火车厢座内,桌上置有一支蜡烛,身边黑影憧憧,煞是怪异。再如,有一酒吧,半面墙壁上全是由顾客用各种颜色的泡沫笔书写的签名,那各种风格的字体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倒也自成风格。我近前端详,就是没有中文。
正好主人发现了我,连忙拿过笔来,请我也签。于是,我便找了个空隙将姓名填将进去。还有个酒吧,布置得如同粗野的地窖,到处装饰着酒桶、农具,墙面也是凹凸不平的粗硕的石块。戴着牛仔帽的侍者穿梭于酒客之中,几位乐手起劲地唱着乡村歌曲,听众则频频发出喝彩之声。
我后来得知,奥斯汀市第6大道每个周六的聚会,是当地以墨西哥裔居民为主的市民的一种带规律性的夜生活。平时大家忙于生计难得一见,只有这一个夜晚,方才彻底放松自己,来到这条狭窄短小的街上,进行亢奋无比的游乐。这种只有周末才出现的社会性盛会,已经持续达百年之久。它是当年散居于荒凉的山地里的墨西哥人,逢节日方才四处骑马赶到小镇聚会寻欢作乐生活习性的再现和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