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苏省盐城市盐城中学高三(4)班 陈芊芷
早餐以素食为佳,选择熬粥。一口锅,一碗水,一把米而已。
静看水与米陷入缠绵,一开始躲躲闪闪,随着水一点点升温,不停示好,米粒终于欢快了起来。细浪来去,交织出乳色白花,悠悠荡荡的水汽和浅浅淡淡的米香扑入味蕾,清流一般洗涤五脏六腑,妥帖舒畅。米变得懒懒的,躺在水的怀抱中,惬意舒心的样子。而水,早就化成袅袅蒸气,缭绕四散。也有调皮的,钻到了米的身体里躲起来了。锅还是那只锅,可是,锅里的水和米,却不想隐入,水与米,彼此糅合,再也分不开了,如生命和经历,总会有抗争和激烈,慢慢变进入一种状态——互相依存,又并不干扰。
朋友老是觉得我为一锅粥浪费了太多时间,同许多人一样,他煮粥只任清汤淡水与米粒在省事的电饭锅里一阵翻腾,片刻即可盛上,纯粹只为填了饥肠。我见过那所谓“粥”的样子,上面漂浮着稀薄的米汤,而米粒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悄悄盛到碗底下。清代袁子才在《随园食谱》里谓之说“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必使水米融洽,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这氤氲的人间烟火,慢熬,方出滋味。熬粥正如人生,无捷径可走。
“文火炼耐心,米香也醉人。”我静静地等待,不似望尽天涯的闺中之人翘首以待征人归来的忐忑,不及渴盼金榜题名的学子等待喜报传来的焦灼,取而代之的,则是何妨吟啸且徐行的淡然,岁月静好的从容。
几多宁静,几多等待,几多洗涤,铅华只留纯粹。《普济方》中说,“米虽一物,造粥多般,色味罕新,服之不厌”。白瓷碗,小咸菜,或只就一只腌出油的鸭蛋,可谓清粥的绝配。味道纯净简单,尝上一口,糯糯的,稠而润泽,舌尖还未来得及感知,就顺着食道淌入胃中,只留米香的余味。心,似乎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世事皆远了。合着陆游的一首《食粥诗》正好:“世人个个学年长,不悟长年在目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
曾经的我却并不喜欢喝粥,因为其索然无味,若是没有咸菜和鸭蛋衬饰其味,食之,味同嚼蜡。想那时的我是不甘于平淡的,因为我还不懂得无味方是本味,简单才是生命的本相。老子常言“大道至简”,尝尽万千滋味,方能回归至简的境界。就像苏轼于太湖边清拌的那盘蒌蒿,板桥于天寒地冻时送上的那捧炒米,汪曾祺念念不忘故乡高邮的枸杞头。食材平淡无奇,但食之暖心、明性。
读书做人皆是这般,泰戈尔的《飞鸟集》每篇只有三两行,简单得让人无法相信,但文字蕴含的思想却厚重无比。不禁回想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轻易称赞众人所谓的“鸿篇巨制”,在此极简之中,不免自惭形秽。简单的引力,何曾被外界纷扰的醉生梦死干扰,繁冗何以使其洗净铅华的辉迹蒙尘?这便是我独愿与粥共语的原因:虽不食其味,却深得其味。
偷得这一晨闲情,甚是满足,带着飘香的禅意清浅回荡,一叶扁舟似的度过十里荠荷,掠起微波而不惊扰芬芳的梦呓。莫言淡薄少滋味,淡薄之中滋味长。躲在厨间一方土地,避去灯红酒绿,为自己慢慢煮一锅白米清粥,也在生活的大命题中,将自己慢慢煮着,不激烈,不偏执,不放弃,一点点让灵魂散发出香气。
面前仍只是清粥一碗,但求尝得“半饱”。繁简之律,自在于心。
迷你小评:
本文以小见大,从一碗清粥的熬制中觅得人生的大境界。粥,简单而有营养;书,简单而有思想。人生不也应该像粥一样吗?除去俗世的纷扰,回归心灵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