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龄脑瘫儿童不同表达方式下语速特征的研究△

Kim Ha-kyung 黄昭鸣 李锦 郑钦 肖永涛 赵鑫月

语音的节段性因素(segmental factor)是指具有特定言语的元音和辅音[1]，语音的超音段因素(suprasegmental factor)是指语速、响度、音调等等[2]，尤其重要的是语速可能会影响这两个节段性因素和超音段因素。脑性瘫痪(cerebral palsy)(下简称脑瘫)是指出生前、出生时、出生后1个月内在脑神经系统尚未发育成熟前，由于各种高危因素引起的脑细胞受损而导致患儿姿势异常与运动障碍[3]，大部分脑瘫患者都存在运动性言语障碍(dysarthria)；而脑瘫儿童在接受言语康复训练后，虽然构音方面基本改善且语言内容较之前更加丰富，但是他们在看图说话和对话交流等语言任务中仍存在语速过慢、语音重复、不当停顿和拖延等现象。侯梅等[4]在对76例脑瘫患儿的构音运动和言语特点进行研究时发现，73.1%脑瘫儿童存在异常语速等问题[4～7]。

语速(temp/rate)通常指发音速度，也可以指听觉上对话语速度的感知印象，是构成语言节奏的基础。通常用单位时间内 (每分钟)说话者说出的音节数或词语数来对语速进行衡量，然而，Golden-Eliser(1961)提出，此种量化方式具有很大的波动性，不同评价者有不同的评估标准，使得对同样的语速评估结果差异较大。美国言语语言听力协会制定的“流畅和非流畅障碍术语指南”中指出：受试者在正常自发言语状态下，如果停顿时间少于1秒，则其基本属于正常停顿现象，如果大于2秒钟，则为异常停顿现象，不考虑停顿是否有声或无声[6]；故研究脑瘫儿童语速时可以参考此标准，尽量选择说话者在较少停顿时或者停顿时间较短时测试，以最大程度地接近说话者的真实语速。

本研究拟通过分析不同表达方式下(看图说话、朗读)学龄脑瘫儿童的语速特征，并与同龄正常儿童比较，探讨学龄脑瘫儿童的语速特点是否会受到表达方式的影响，从而为矫治此类儿童言语清晰度和流畅性障碍及言语康复效果的评估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研究对象及分组 采用随机抽样的方法挑选受试者，所有受试者年龄7～15岁，平均年龄均控制在11±4岁；脑瘫组为15例脑瘫儿童，脑瘫的诊断标准[3]主要如下：①持续存在的中枢性运动障碍;②运动及姿势发育异常;③反射发育异常;④肌张力及肌力异常；本组脑瘫儿童主要有以下类型：痉挛型(spastic)、不随意运动型(dyskinetic)、肌张力低下型(hypotonic)等。脑瘫组儿童均来自上海市残疾人康复职业培训中心及上海市卢湾辅读学校，均无听觉障碍和构音障碍，家庭和学校语言环境均为普通话，测试时精神和健康状态良好(无过敏症或上呼吸道感染)，测试过程使用的语言主要是普通话。对照组为15例正常儿童，来自于上海市静安区小学。本研究均在两组受试者知情同意的情况下进行。

1.2语速测试材料 实验材料为自编材料(见附录1、2)，主要分为看图说话和一段朗读材料《休假》，材料编制考虑到脑瘫儿童的言语不流畅性，设计材料时遵循以下原则：①普遍使用且在理论和实践的发展变化中具有稳定性和通用性；②测试内容在学龄儿童语言能力范围内的发展性；③能反映学龄儿童言语流畅性的真实水平和开放性；④贴近儿童学习和生活，研究结果可直接指导临床的实用性。

1.3语速测试方法

1.3.1录音设备 装有语音采集软件Sound Forge9.0的笔记本电脑一台，软件参数设置为：单通道，16 bit,采样频率为44 100 Hz,实验奖励卡通贴纸等。

1.3.2测试步骤及结果判定 采取个别施测的方式进行，一名经过培训的测试者引导受试者在一间安静且光线充足的房间完成测试；另一名经过培训的测试者接送受试者、搜集受试者基本信息、采集音频和发放奖励。

要求受试者在自然放松状态下，用正常语音进行自发和朗读言语测试。自发言语测试：看图说话要求测试者采用故事产生的方法收集受试者看图说话的语音样本，即受试者看相应的图后说出看到的内容，尽可能多地让受试者用平稳连续的语言状态描述图画所包含的故事内容。朗读言语测试：朗读材料的内容都是与儿童日常学习生活工作息息相关的，受试者比较熟悉，可以根据自己的语言能力进行平稳连续的朗读。看图说话或朗读材料至少让受试者自由表达或朗读2～3分钟。

测试过程中用Sound Forge9.0录下每例受试者在两种表达形式下的语音样本，录制环境安静，环境噪声控制在40 dB以内，测试者调制好设备，录音后测试者根据姓名对录音数据进行统一命名，并最终剪辑为表达最稳定，停顿、重复、延长等发生最少的一分钟录音，再在1名具有十年言语嗓音康复经验专家的指导下，由2名言语听觉康复科学系在读研究生对剪辑的音频进行分析，分析受试者自发言语和朗读状态下的语速，记录相关数据。

每分钟音节个数(syllable per minute，SPM)为每分钟朗读或自发言语所说字的个数，不包括说话过程中的“嗯”“额”“喔”等语气词；每分钟词语个数(words per minute，WPM)是每分钟朗读或自发言语所说的词语数目，以汉语词性和固定表达为原则进行计数；如“吃西瓜”有三个音节，两个词，分别是动词“吃”和名词“西瓜”；再例如 “掩耳盗铃”属于汉语固定成语表达，计四个音节，但只是一个词语；若受试者在朗读中偶尔出现错误现象，不记错误数，按原文音节数和词语数计数；如果出现重复现象，则按两倍原文词语或字数计数；如果出现停顿时间超过两秒，则不将停顿时间计入总时间，若停顿时间少于1秒，记为正常停顿；若停顿时间在 1 ～2 秒，根据音频中停顿时间的长短，由专家判定是正常停顿还是异常停顿，如果异常停顿过多则认为该剪辑音频不符合要求，重新剪辑一段发挥稳定的音频进行分析。

1.4统计学方法 本研究采用2×2的两因素混合实验设计。变量分别为儿童类型和表达方式,其中儿童类型为受试间变量，有正常儿童和脑瘫儿童两个水平；表达方式为受试内变量，有自发性言语和朗读两个水平。因变量是语速，语速有两个指标，即SPM和WPM。采用统计软件SPSS16对得到的相关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 (descripitive statistics、Pearson相关性分析和简单效应分析 (simple effect)。

2 结果

2.1两组儿童在不同表达方式下的每分钟音节数和词语数见表1。

表1 两组儿童在自发言语和朗读方式下的SPM和WPM(个，(n=15例)

注：*与脑瘫组比较，P<0.05

2.2SPM和WPM的Pearson相关性分析 儿童类型分别与自发言语和朗读具有较低的相关性(r值分别为0.167，0.228)。自发言语SPM与WPM之间的相关性：①脑瘫儿童：自发言语时，SPM和WPM之间的Pearson相关性系数r=0.976(P<0.05)；朗读时，SPM和WPM之间的Pearson相关性系数r=0.994(P<0.05)；②正常儿童：自发言语时，SPM和WPM之间的Pearson相关性系数r=0.902(P<0.05)；朗读时，SPM和WPM之间的Pearson相关性系数r=1.000(P<0.05)，呈完全正相关性；由此可知，无论是正常儿童还是脑瘫儿童在自发言语状态下，WPM和SPM具有极显著性相关性，朗读状态下，WPM和SPM也具有极显著性相关，说明SPM和WPM两个指标是等价、可以互相替代的，SPM 和WPM作为评价语速的两个常用指标，两者间具有极显著相关性，二者都可以用来评价语速；基于汉语本身的语言特点，分析音节数比词语数更加简单方便，所以本研究只分析了受试者类型和表达方式对SPM的影响，对WPM的影响与之相似，故不再分析。

2.3儿童类型对语速的影响 从表1可见，在自发和朗读两种言语状态下，正常儿童的SPM值和WPM值都高于脑瘫儿童。以儿童类型和表达方式为自变量，语速为因变量，对不同表达方式下语速的特征进行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儿童类型主效应极显著:F(1,28) = 22.63，P<0.001，说明儿童类型对语速的影响极显著，是影响语速的一个重要因素。

2.4表达方式对语速的影响 由表1可知，脑瘫儿童在自发言语状态下的语速高于其在朗读状态下的语速，正常儿童则与其相反，差异有统计学意义F(1,28) = 17.572，P<0.001，说明表达方式也是影响语速的重要性因素。

2.5儿童类型和表达方式的交互作用对语速的影响 儿童类型和表达方式对语速均有显著影响，且受试者类型和表达方式的交互效应显著F(1,28) =31.511，P<0.001，故需要进行简单效应检验分析，结果显示：脑瘫儿童在自发言语状态下的语速显著高于朗读时语速；与脑瘫儿童相反，正常儿童朗读时语速显著高于自发言语时的语速。在自发言语状态下，正常儿童语速略高于脑瘫儿童，但无显著性差异(P=0.446>0.05)；在朗读的言语状态下，正常儿童的语速显著高于脑瘫儿童;从表达方式来看，脑瘫儿童自发言语状态时的语速显著高于朗读时的语速。

3 讨论

异常语速通常会引起日常生活中的交流障碍，脑瘫儿童在利用口语交往时往往会伴有交流困难等问题，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脑瘫儿童正常的社会交往和沟通，因此，可以通过适当的调整语速来提高脑瘫患儿的正常交流能力。Guitar 1988年研究表明，SPM和WPM 是评价语速的两个关键性指标，两者没有优劣高低之分，都可以用来评价语速的快慢，这与本研究结果中两者具有极显著相关性相一致，因此，两者都可以作为评价语速的重要依据。但本研究考虑到分析音频的特点及汉语语言的自身特点，分析音节数比词语数更加简单方便，因此本文选取SPM作为语速的评价指标。

从本研究结果看，受试者类型和表达方式作为两个相互独立的因素，对语速均有显著影响；且受试者类型和表达方式的交互效应对语速具有极显著影响，从侧面反映出影响语速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脑瘫儿童的自发性语速高于朗读，而正常儿童朗读语速高于自发性语速。朗读性言语是儿童在视觉器官感知文字材料的基础上，理解文本，制定好语言计划，由言语器官将语言计划转化成有声语言的认知心理活动，这是一种眼、口、手、脑协同动作的过程，即对于脑瘫儿童来说朗读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发声过程，而是一个有着复杂心理和生理变化的语言认知心理过程，这需要较高的语言认知能力；而看图说话要求儿童根据自己感兴趣的、印象深刻的事物对图片进行视觉性加工后再描述出内容，是对图画感知到思维的认知过程，对于脑瘫儿童来说，看图说话的内容简单固定且有视觉提示，对其所需的认知资源要求较少，所以脑瘫儿童的自发性言语(看图说话)的语速高于朗读言语语速，进一步说明脑瘫儿童更加倾向于图片性的提示，在图片性信息的提示下其语言加工能力更加成熟。有研究发现口语表达还算清楚的脑瘫儿童可以容易的把语言符号转化为口述的非语言的语言[6,8,9]，但是对于语言的短期记忆却表现出最低的阅读水平。换句话说，脑瘫儿童在短期记忆和口语表达之间存在音韵符号的转化问题。

还有研究表明，在词汇和句子的表达方面，脑瘫儿童表现出更强的非口语认知能力(视觉认知、视空间认知能力)和语言理解能力，Miles等[10]通过比较脑瘫儿童和正常儿童描述故事图片的能力，发现脑瘫儿童虽然受限于其较低的表达能力，但对图片概念的理解与正常发育组相似，即脑瘫儿童表现出更多的故事主线和主题内容，能更好的描述故事的梗概，所以，脑瘫儿童看图说话言语状态下的语速比朗读时更高。

研究[8]已表明正常儿童在汉语字词的加工与认知方面,通常以左侧半球占优势,右半球仅起协同作用。文中结果显示，正常儿童朗读言语状态下语速高于看图说话，与脑瘫儿童相反，即对于正常发育组来说，文字性概念的理解优于图片性概念，因为对于正常儿童来说，在朗读时，不需要思考只需要照本宣科，即不要右脑的过多参与，所以正常儿童大脑左半球语言中枢的优势显现出来。因此，脑瘫儿童和正常儿童擅长不同的表达方式，脑瘫儿童在自发言语时表达更加流畅，正常儿童在朗读辅助材料时表达更加流畅，其原因主要就在于脑瘫儿童和正常儿童大脑优势半球功能的不同。

本研究结果对于言语不流畅的脑瘫患者的临床矫治具有重要意义：首先，为临床矫治脑瘫患者语速提供了量化的数据，对于自发言语，学龄脑瘫儿童每分钟音节个数为131.18±32.06个，学龄正常儿童每分钟音节个数为141.27±31.69个，朗读时，脑瘫儿童每分钟音节个数为119.63±34.53个，正常儿童每分钟音节个数为220.91±35.28个，这对于治疗师制定相应的的语速矫治目标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其次，学龄脑瘫儿童在自发言语时语速高于朗读时语速，提示在对言语不流畅学龄脑瘫儿童进行语速训练时，可以从自发言语入手，让患者以自我表达为主，再结合相应干预措施，以达到最适的训练效果；而学龄正常儿童的朗读语速显著高于其自发言语语速，提示对学龄正常儿童言语不流畅时进行语速训练时，让其有感情的朗读并进行干预，可能效果会更好。

学龄脑瘫儿童存在语速过慢等言语不流畅问题，因此脑瘫儿童言语康复课程中需要增加言语流畅性康复课程来帮助脑瘫儿童提高言语流畅性。此外，不同的表达方式会显著影响语速等言语流畅性指标，表明不同的表达方式对儿童的言语流畅性难度不同，所以在脑瘫儿童言语流畅性康复课程设置时需要纳入不同的语言任务，且言语流畅性的康复训练应遵循由易到难的顺序进行。

本研究初步发现学龄脑瘫儿童在不同表达方式下均存在语速不流畅的问题，但本研究所涉及语言任务的类型相对有限，后期可考虑纳入其它语言任务类型进一步探究学龄脑瘫儿童的语速特征，另外，对导致学龄脑瘫儿童言语不流畅性的成因尚有待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