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动词（组诗）

原野上，一场大雪纹丝不动

远望去，一场大雪在原野中沉睡

谁安抚它们

那样毫无心机地睡

如果风吹，它们或许会像芦花

一起

哗啦啦地飞

一片雪是那样轻

又那样重

沉沉地压着整个冬天

一只鹰隼，从哈萨克族牧人

——褶皱的额头

飞向远方

原野上，一场大雪纹丝不动

一个冬天不可名状的辽阔再次地被延伸

禾木，像一截虚构的动词

在禾木，我看到一匹拉雪橇的马

穿着冬衣

鼻子呼出的雾气

把眼前的桦树林

小木屋

红灯笼

虚无成梦……

黄昏后，整个冬天漫无边际的白

包括你包括我

包括一匹拉雪橇的马

都，静在一截

——夕阳里

只有炊烟

流动

像我虚构的动词

西北第一村——白哈巴

擦去车玻璃上的哈气

雪山的障眼法渐渐失效

一点点露出山脚下的

木栅栏

草垛子

伸向远村的小路……

一位红脸膛的图瓦族人

骑着马

从我们身边经过

我想告诉他

马蹄挂霜

我有一曲古老的乡愁要弹唱

二月的喀纳斯

穿过松树林

穿过几道弯曲的岔口

我一路穿越

一路清空自己

我要去我的朝代

寻找我的

——山河

直至眼前的白

霜

这水银的世界

竟如此

令人迷恋

我又宽容又悲伤

而流水淙淙

一只飞鸟，从水面而起

仿佛离弦的水浪

再一次击中我的心脏

一个人走在托着雪的松林间

早晨，一个人走在托着雪的松林间

一种清冽的忧伤

扑面而来

我走，从一棵松树

到另一棵松树

就好像从今生

走到前世

有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

萦绕着我

一个人走，在林间

咯吱咯吱地

踩着雪

仿佛有很多人跟着

我停下

转身，看到一棵松树半僵在那里

枝叶上的雪簌簌地落

多年后

多年后我像一株干花

枯萎

凋零

学习忍隐术

保持自己的香气

和性别

多年后

松针落在无人之地

一直那样，寂寞、迷恋松软

多年后

月光、风影、尘粒、云雾

所经之处

都是我的山河

多年后

时光收起杀气，岁月温良

多年后

我等你晨昏

只此一句：真好，你还在这里……

秋日的艾里克湖

水面上，我梳理着枯黄的苇叶

保持着一株草木应有的卑谦

词语已经提前到达并在这里安家

沙尘在远方翘首以待

这是尴尬的事

我不知是该走近还是该驱逐

此刻，我看到一滴水自上而下

在艾里克湖的上空

风又一次掀起湖水的面纱

露出它晶莹的小腹

细腿的白鹭在上面行走

没有比这更美妙的

它隐喻的抒情将会无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