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晓飞
小镇候车室里,
旧扇叶一次次分割虚空。
狗卧在脏座椅上
克制睡意。
两个报废的輪胎
叠加在一起,
像两位衰弱的老人
拥抱着索取对方的温度。
墙壁上的挂历显示
今天仍处于上世纪末期,
无人试图撕下它,
无人真正接受时间的飞逝。
沉默的旅客偶尔交换目光。
发车广播响起之后,
他们乘车去往别处,
但别处是否仅是此地的幻象?
水草在暗涌里急转,
一只雨中飞行的喜鹊
渴望得到遮蔽。
蝉蛹在泥土里即将失去耐性。
半身不遂的老人
在桥上重新学习行走,
他艰难地抬起右脚,
踉跄着向前推移。
这一切让我想到万物的困境,
周而复始的困境。
我躺在暗中的床上,
睡意仿佛心灵深处的觉醒
迟迟没有到来。
几束光线倒映在白色屋顶。
窗外晾晒的衣服
在晚风中轻微摆动。
夏夜里,余热蒸发着
裤脚下方的一摊水渍。
对面的住宅楼里仍有几处
亮着幽暗的灯光,
房间中有人回忆过去,
有人在质问生活。
那些备受煎熬的灵魂
何时能够获得自由呢?
哪怕像一颗脱离轨道的流星,
闪烁着飞向毁灭。
幼年时的夏夜
我常与爷爷在西桥乘凉。
苦楝的青绿色果实
像幽灵的眼睛。
许多蝙蝠在我们上空
散播着凶信。
爷爷告诉我:
如果把鞋子扔到空中,
蝙蝠们就会纷纷飞进鞋洞,
这样就能捉到它们。
如今,我早已忘记
当时的自己可曾捉到蝙蝠,
也许只是无数次抛起鞋子,
之后检查空荡荡的鞋洞。
我想爷爷也早已遗忘此事,
衰老不断抹除他的记忆。
但有关捉蝙蝠的神秘方法
总是在我今后看到蝙蝠时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