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工程领域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特征及控制研究*

吴洪樾 陆帅 刘笑 宁延

(东南大学土木工程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6)

0 引言

专业服务(Professional Service)是指根据客户要求提供专业建议和服务的知识密集型工作，包括会计、管理咨询、法律服务等[1]。在建设工程领域，专业服务涵盖项目全生命周期，如可行性研究、设计服务、工程监理等。但是，当前我国建设工程领域的专业服务遗留着大量历史性问题，如监理制度不合理、招标代理不规范、代建制缺乏约束等，亟待变革。目前，国家颁布了一系列相关政策大力推行全过程工程咨询，强调多样发展、试点先行，关注技术支撑和产业整合，引导咨询企业开展覆盖项目全生命周期的咨询服务，培育一体化的咨询服务体系[2]。因此，为了更好地规范建设工程领域的专业服务、促进工程项目目标的实现，需要对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内涵进行分析并讨论相关控制措施。

本文对建设工程领域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特征、差异进行分析，对可能的控制方式及其特征进行讨论，旨在丰富专业服务的代理理论，并为在实践中对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理解和有效控制提供参考。

1 建设工程领域专业服务的内涵及特征

建设工程领域的专业服务贯穿项目的全生命周期，从前期决策、设计、施工到运营等各个阶段均有不同形式和内容的专业服务，其特征包括以下四点：

(1)专业性和高智力的处理过程。专业服务的内容具有专业性，服务人员需要具备丰富的专业知识和技能，才能实现复杂、高智力的服务内容处理过程，最终形成交付成果。

(2)交付成果的无形性。专业服务的交付成果为无形资产，如软件、法律权利等，或将有形产出转移给客户的没有实体的服务，如工程师蓝图、咨询报告等[3]。因此，专业服务的交付成果具有无形性，委托方很难根据交付成果对专业服务的质量进行评估。

(3)由专业人士完成。专业服务具有低资本密集性，对专业性的强调和对专业知识、技能及高智力处理过程的要求，使其主要依靠拥有特定知识的专业人士完成。专业人士具有相关专业知识、技能和经验，在专业判断和决策方面具有自主权，不受他人的监管和评估[4]。专业人士的知识利用程度会影响服务质量及项目绩效，对具有高度自由裁量权的专业人士需要进行专业控制。

(4)为委托方定制。建设工程项目具有一次性，由于项目特征、委托方要求等的不同，专业服务的内容各不相同。委托方通常会参与到建设工程专业服务过程中，提出具体目标和要求，由咨询方为委托方定制专业服务。因此，专业服务的质量形成于服务过程中，不能事先制作和存储。

2 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特征分析

2.1 委托代理理论的特征

委托代理关系指委托方将工作委托给代理方形成的关系[5]，常见的委托代理关系具有以下特点：

(1)行为与结果的不确定性。委托方和代理方的目标具有多变性，并且代理方的行为不可观察，委托方证实代理方行为的难度较高[6]。因此，委托方很难确认代理方是否正当行事，委托代理关系的行为及其结果具有不确定性。

(2)风险偏好不同。由于委托方和代理方对于风险的预期收益要求不同、承担风险的能力不同，因此双方对于风险的态度不同，其中委托方通常被认为是风险厌恶的。

(3)信息不对称。在代理理论中，信息也被认为是一种商品。在委托代理过程中，委托方往往站在全局角度，缺少相应的专业知识，对服务质量、成本等内容的了解不及代理方，双方信息存在不一致性[7]。

2.2 专业服务委托代理的特征

专业服务代理关系是指委托方和咨询方针对特定的专业服务形成的合同关系，具有区别于一般代理理论的特征，具体如下：

(1)监督困难。基于成果与行为的控制，要求服务成果可客观测量、行为可被观察，从而建立付出与成果之间的联系，委托人需要具备相关知识来对代理关系进行控制[8]。但建设工程领域的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成果难以测量、行为过程难以客观描述、付出与成果的相互联系较为模糊，因此无法通过成果和行为对代理关系进行监督[9]。

在专业服务的全过程，即签订合同前、签订合同的谈判过程以及合同实施三个阶段，专业服务代理关系都体现出监督困难的特点：

1)在签订合同前，由于专业服务具有定制的特点，咨询方通常采用基于信任和关系的采购方式[10]，委托方难以对服务的内容、过程、成果等进行全面评估和预测，因此事前监督难以实现。

2)在签订合同的谈判过程中，委托方和咨询方对服务过程的投入以及最终的服务交付对象的描述通常是不完备的，难以对服务过程进行全面界定。

3)合同实施过程中，委托方难以观察咨询方为专业服务付出的努力，并且无法用可验证的绩效评价指标对专业服务的过程和成果进行评价。

总体而言，在专业服务的全过程中都需要委托方的共同参与。签订合同前明确服务的内容和要求，签订合同过程中针对投入、交付成果等进行谈判，合同实施过程中及时与咨询方沟通。因此，专业服务代理关系对信任的要求很高，主要依靠委托方和咨询方的相互信任来实现代理关系的监督和控制。

(2)知识利用的自主性。专业服务是由专业人士完成的高智力处理过程，其专业性使代理关系存在明显的知识利用的自主性[11]。专业服务代理关系中的知识类型分为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两大类，对于委托方而言，显性知识易于获得和理解，可采用事前规定和事后监督进行服务内容的控制，避免服务内容偏离计划。但由于委托方是非专业人士，隐性知识难以获取，专业技能的技术诀窍存在学习壁垒，无法有效控制。因此，这部分知识的利用取决于专业人士的自主性。

专业人士在利用技术诀窍和隐性知识时存在两种方式。一种方式，从照顾委托方的最大利益角度出发，咨询方会最大限度地利用知识，提升服务质量，实现委托方利益最大化。另一种方式，由于咨询方的付出描述模糊、难以量化，可能无法获得同等回报，甚至还有损失的风险。因此，许多咨询方更倾向于选择保守、安全、标准化的方案，减少技术诀窍和隐性知识的利用。但专业服务的成果质量则无法实现最优，无法保障委托方的利益最大化。因此，在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控制过程中，调动咨询方的积极性，促进专业知识中技术诀窍和隐性知识的最大化利用，是提升服务质量、实现委托方利益最大化的有效措施。

(3)代理关系多层级性。专业服务代理关系在委托方和咨询方两个角度都存在多层级性，体现为环环相扣的代理关系[12]，见图1。

委托方的企业内部存在明确的多层级管理结构，由投资人、董事会和管理层构成企业的核心管理层，下设多个职能部门和采购部门。咨询方则主要依赖专业人士的工作，企业的内部层级较为简单，由管理层进行统筹管理，专业人士负责各项具体的咨询工作。专业服务代理关系建立在委托方和咨询方的管理层及各具体职能部门之间，企业内部及委托方和咨询方之间各层级互相沟通，层层管理、协调和控制，才能实现多层次的代理关系。

(4)环境嵌入性。在专业服务代理关系中，委托方和咨询方组成项目合作团队，完成合同规定的服务内容。在实施过程中，委托方企业、咨询方企业、专业人士共同体和项目的其他相关方(如承包商、供应商等)均会对团队的专业服务完成过程产生影响。例如，工程咨询协会强调对咨询单位的资信评价、建立相应的监督及评价规则等行为，都是专业共同体的自我管理。与此同时，专业服务代理关系也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社会网络、制度环境和文化环境等方面的差异性会影响代理关系的治理，见图2。

制度环境包括专业服务的相关政策、法律法规和国家规范等，如造价咨询服务需要遵循工程量清单计价规范等；文化环境强调不同地区的文

图1 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多层级性

图2 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环境嵌入性

化差异、风俗习惯等可能影响专业服务实施和项目建设的内容；社会网络则关注社会环境方面的因素，如公众态度、各相关者之间的关系等。专业服务代理关系具有环境嵌入性，应当与环境相适应、相协调，不仅需要从项目内部对其进行控制，而且还应当考虑环境差异对关系治理的影响。

3 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控制方式及其特征分析

常见的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控制方式可分为四种：自我控制、专业共同体控制、企业内部控制和委托方控制。

3.1 自我控制

自我控制指的是实施专业服务的专业人士对自己的服务行为和过程进行自我监督，从而避免不当行为、保障委托方的最大利益[13]。这种方式主要依靠专业人士自身的职业道德和素质，同时其控制效果受到委托方控制方式的影响。委托方对专业人士服务的定位(工具性：提供顾问服务或技术服务；参与性：参与具体事务)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专业人士自我控制的程度。此外，自我控制中不宜采用消除信息不对称的监督和控制方式，因为信息不对称现象很难消除，难以实现有效控制。

3.2 专业共同体控制

专业共同体是由专业人士组成的职业协会或组织[14]，如工程造价协会等，主要通过行业的行为规范及工作标准等来监督和规范专业人士的执业行为。专业共同体控制存在于合同之外，属于非正式控制[15]。专业共同体中可以实现有效的信息共享，如类似项目的经验、先进的技术或管理措施、委托方的特点等，从而能促进专业服务质量的提高。

3.3 企业内部控制

专业人士作为咨询方企业的员工，企业内部的控制也是有效的方式之一[16]。专业人士具备较强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包括隐性知识和技术诀窍，普通的行政管理很难实现有效控制。因此，在咨询企业中，专业化的上级约束应是更加行之有效的措施，可以克制机会主义行为[12]。同样具有相关专业知识的上级可以更加有效地监督专业人士的服务行为，通过行为控制加大其隐性知识的使用程度，从而实现委托方的利益最大化。

3.4 委托方控制

委托方的控制和监督也是专业服务代理关系控制中的重要一环。委托方可通过内部或外部的方式获取相关专业知识，如将任务分解委托或雇用专业管理者进行管理，从而更好地对专业人士的知识利用程度和服务过程进行监督。同时，委托方应当根据外部环境进行控制，竞争环境和制度环境都会促使咨询方做专属性投资，如律师费的安排等。此外，时空上的嵌入性也是代理关系控制的重要影响因素，如委托方有持续咨询业务的需求，这会使咨询方的行为产生变化。

以上四种控制方式在专业服务代理关系中的单一使用都难以实现有效的监督。因此，如何对四种控制方式进行组合十分关键，只有控制方式合理地组合与应用，才能实现对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有效监督。

4 控制方式的实践启示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从声誉约束、价格竞争、经济激励和绩效压力四个方面探讨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控制对建设工程实践的启示。

4.1 声誉约束

在代理关系的控制中，企业声誉和信任的约束是非常重要的方式之一[17]。若咨询方在专业领域具有较好的声誉，咨询方的市场范围较广，则委托方的合作伙伴和潜在咨询伙伴较多，但确定性较低；若委托方与咨询方具有相关联的社会网络，委托方通过社会网络了解到咨询方的声誉，则市场范围缩小，但确定性增加；若咨询方与委托方曾有过合作经历，则委托方可以直接了解到咨询方的声誉和实力，项目的确定性最高，排除的合作伙伴最多，因此市场范围也最小。基于声誉和信任的约束存在不同情况，代理关系的网络结构也会存在差异，以至影响代理关系的控制方式。

4.2 价格竞争

制造行业中各方竞争的核心优势之一是价格，但是价格竞争的前提条件是产品的质量水平存在可比性。首先，专业服务需要委托方和咨询方共同参与生产，质量责任难以划分；其次，服务是为委托方定制的，不能提前制作，因此其服务质量形成于服务的过程中，不能提前设立明确的质量标准；最后，专业服务的过程难以客观描述，质量测量模糊。因此，专业服务质量水平的客观可比性差，不宜在其代理关系中采用价格竞争优势的策略进行控制。

4.3 经济激励

经济激励也是代理关系控制的常见方式之一，但专业服务的经济激励有别于一般的委托代理业务，特别是经济处罚的使用。合同约定的费用会形成心理锚定点，使咨询方认为其所得理所应当，若出现经济处罚会形成损失厌恶，进而抑制咨询方在服务过程中隐性知识的使用，最终影响服务质量。因此，采取不处罚或激励的措施才能有效避免损失厌恶情况的发生。在实际操作中，保证咨询方可获得最低支付，实行绩效奖励制度，绩效高则获得奖励，绩效低也不处罚，由此可能实现比经济处罚更加有效的代理关系控制。

4.4 绩效压力

合理利用团队的绩效压力对代理关系进行控制是较为有效的方式，但绩效压力也是影响服务质量的双刃剑[18]。专业服务中团队绩效压力会促使成员倾向于寻求一致性、服从领导，从而采用保守策略，避免失误和风险，降低隐性知识的使用等，并且关注项目完成的成果，减少创新和思考，导致次优的结果，而不能实现委托方的利益最大化。因此，管理者在控制过程中应当认识到绩效压力的弊端，积极调和矛盾，使绩效压力起到正面的促进作用。

5 结语

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控制与制造业代理关系的控制存在差异。根据建设工程领域专业服务的特点，可得到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四个特征：行为和成果的监督困难、专业知识的利用存在自主性、代理关系的多层级性和环境的嵌入性。由此，在代理关系的控制中需要将自我控制、专业共同体控制、企业内部控制和委托方控制四种方式进行合理组合，针对专业服务代理关系的特征进行有效管理。其中声誉约束、经济激励和合理的绩效压力是可取的方式，而价格竞争和经济处罚则会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专业服务代理关系内涵与特征的分析不仅丰富了相关的理论研究，而且更有助于实践中对专业服务及其代理关系的深入理解和有效控制，从而提升专业服务质量、促进项目目标的实现。本文以建设工程的专业服务为分析对象，其结论对其他专业服务也具有一定启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