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斯通导演艺术研究

2018-11-15 07:49
电影文学 2018年8期
关键词:斯通奥利弗

高 原

(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美国导演奥利弗·斯通(Oliver Stone)自少年时代起就对电影这门艺术萌生了强烈的兴趣,并先后受到如布努埃尔、戈达尔等先锋导演的影响。在开始自己的电影之路后,数十年来,斯通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导演艺术,对世界电影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一、奥利弗·斯通创作概述

在结束了自己刻骨铭心的,在越南的战斗之行后,在马丁·斯科塞斯的引领下,奥利弗·斯通以摄影师的身份开始踏入电影圈,并先后尝试了编剧、剪辑等角色,直到1981年,才以导演的身份推出了处女作《惊魂手》(1981)。而仅仅五年后,斯通就以《野战排》(1986)一举揽获两项奥斯卡提名。在这部电影中,越战对于斯通的沾溉被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在推出了几部作品后,再一次让斯通名声大噪的依然是越战主题的电影,即得到六项奥斯卡提名以及多项其他电影节奖项的《生于七月四日》(1989)。《生于七月四日》的问世,不仅奠定了斯通在好莱坞身居一流的位置,也代表着斯通本人从主观上明确了自己将要走的电影道路,而观众和评论界也为斯通贴上了某种标签,如反战、拷问政治等。后来的与前两部作品合称“越战三部曲”的《天与地》(1993)便是这种主客观因素下造就的产物。

如果将斯通的创作置于整个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好莱坞大环境中,就不难看出其特立独行之处。与斯通同时期的导演,如卢卡斯、斯皮尔伯格等,基本上都成长于60年代——这一美国历史上最富传奇色彩和变革意味的年代。思想上的洗礼加上客观上技术与经济情况的影响,使得好莱坞也进入了一个新时代。新时代的特征包括完善的、对商业有着高度依赖的制片人制度的形成,人们开始奉行“电影即生意”的理念,制片人制度的直接产品就是类型片成为好莱坞无可动摇的创作圭臬。而在类型片中,能够大量运用先进视听技术的科幻片、魔幻片等层出不穷,去电影院完成一次酣畅淋漓的集体梦幻几乎成为所有观众消费的理由。不难看出,在这新旧更替的时代,斯通同样表现出了对类型片制度的迎合,其电影基本上都是标准的、中规中矩的类型片,战争、传记、历史和犯罪等是斯通最为擅长的电影类型。但是当大量导演追求梦幻效应,将目光投向一个新鲜奇异的世界时,斯通却一直在进行着社会批判,以及敦促美国人、美国政府进行自我反思。从题材来看,他一直在追逐“热点”,如在布什总统依然在任期内时就拍摄的《小布什传》(2008)、《斯诺登》(2016)等与时事政治密切相关的电影便是明证。

但是从整个电影大市场来看,斯通又似乎是“不合时宜”的,当电影成为人们逃避现实、进行宣泄娱乐的商品时,斯通却执着地让电影成为自己发表真知灼见的笔和纸,“强迫”着观众回归现实,体认现实。这正是其作为一个天真、执着的“独立导演”的风骨所在。南希·萨瓦卡曾经指出:“独立电影实际上是一种思想方式,我曾经以为它是有关资金来源的问题,而现在我清楚地意识到它有关你讲述故事的思想方法和个性视角。”可谓是一语中的。斯通电影的独立性也正在于此,无论其电影投资来自个人投资、融资还是电影公司,也不管其形式上是不是小成本、小制作,他始终在电影中进行着我行我素的自我表达,并不会特意为追求“独立”而离经叛道,也不会在影像、叙事上唯票房马首是瞻,这也导致其影片虽然个人风格明显,但受众却从来不是小群体,而是认可其导演艺术,对其现实题材津津乐道的大量观众。从最初抨击越南战争的《野战排》,到反映“9·11事件”的《世贸中心》(2006),其电影在20年来有着在具体表达方式上的变动,也有着在输出意识形态方面的从操切、直接到和缓、委婉,但这都是斯通本人在经验、阅历日益丰富,年龄日益增长后的变化,而不是外界强加于他的变化。

二、奥利弗·斯通导演艺术

(一)斯通电影主题特色

要探讨奥利弗·斯通的导演艺术,首先最无法回避的,就是其电影一以贯之的现实主题。毫无疑问,电影这门综合性艺术,在表现错综复杂的时代和矛盾重重的现实方面,是重要的载体。正如之前提到的,斯通的电影一贯在选材上以主动直面现实,让电影成为历史事件的写照著称。观众对斯通电影的接受,就是观众和斯通一起对人类生存环境进行审视的过程。

越战的残酷以及可贵的文明与人性因为战争而受到的伤害,开启了斯通的艺术道路。斯通曾经承认过越战对他的影响:“对我的导演生涯影响最大的,是越南战争。在我起步之初,我更喜爱思维,想成为作家。但我一旦置身越南,就明白了,出于一些实际原因,写作是不可能的。然而,所遇到的事情带给我的刺激是如此强烈,以致我感到有必要留下一些证据。于是,我开始拍摄……”在《野战排》中,泰勒目睹了美军在战争中的自相残杀;在《生于七月四日》中,生在国庆节的罗尼自己承受并目睹了大量伤残军人的痛苦,也见证了美国国内一浪高过一浪的反战游行,从一个以为国家上战场为荣的青年变成了坚定的反战分子。《天与地》中,越南姑娘黎里嫁给了美国中年大兵史蒂夫,但是逃离了越南并不意味着逃离了战争,史蒂夫自己承受着创伤也伤害着黎里,最终自己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而黎里则要坚强地生活下来。战争总是搅乱人们生活的秩序,折磨人类的精神与肉体,使人们追求的幸福成为不可能,但是战争又总是被英雄主义、爱国主义等粉饰。正如罗尼所呐喊的:“如果我一生中只能做一件有益的事,那就是如实地说出真相。”斯通在电影中进行的也正是这样的宣讲,只不过他总是将意识形态寄寓在富有戏剧性的、一波三折的情节中,如罗尼是“七月四日先生”,他和心爱的女孩恰好对战争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等。

而在战争之外,政坛的阴暗也是斯通热衷表现的。以斯通的立场,美国政府是无比丑陋的,但是斯通并不为突出这种丑陋而虚构阴谋或堕落,人们从斯通电影中得到的那个鬼影绰绰、弊端重重的美国是极为真实的。在《尼克松》中,充满争议的尼克松将政客们讳莫如深的政治游戏带到了观众面前,如结束越战是许多人的真诚愿望,但是对于尼克松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政治筹码,这正是统治阶级的虚伪之处。一心想成为一个如林肯那样伟大总统的尼克松本人也无法逃脱游戏规则的束缚和戕害,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

权力拥有者的肮脏之外,斯通同样表现普通人道德沦丧的一面。如被认为有“暴力启示录”意义的,受辛普森杀妻案影响的《天生杀人狂》(1994),电影中男女主人公的暴力行径与他们变态乱伦的家庭是分不开的,而这种畸形的家庭正是后现代工业社会暴力文化下,人们精神普遍空虚、堕落的产物。而成为杀人狂的男女主人公又继续在这种暴力文化中被炒作、被追捧,整个社会的氛围可谓极端扭曲龌龊。因此米基才要用枪对准主持人说:“杀你就是杀你所代表的一切。”与其说这是米基的心声,不如说是斯通借米基之口发出的一次警世之语。与之类似的还有如《野蛮人》(2012)等。

但如果说斯通永远将目光置于社会阴暗面,与政府唱反调,那么这无疑是一种对斯通的误读。所谓的求真态度,就包括了同样承认社会中有着正义与温情。如在《世贸中心》中,斯通抛弃了自己一贯擅长表现的阴谋论,包括对政府定性事件的翻案(如肯尼迪被刺案),对媒体的否定等,电影中消防员的勇敢,陌生的受困者在绝望中的互助等,都给予了观众一种和谐感,对于政府和媒体的工作,电影也采取了一种肯定、理解的态度。无论斯通在电影中是否与官方话语合拍,其电影体现的都是严肃的对现实的关注和“载道”式的社会责任感。

一言以蔽之,斯通有着鲜明的人文主义意识,广阔多彩的,与人的生存、命运息息相关的社会映像是他永远关注的对象,这也是他被称为是摄影机后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原因。

(二)斯通电影的表现方式

相对于其主题选择的有迹可循,在表现形式上,斯通则可以说是进行了多种多样的尝试的。这不仅不是矛盾的,相反是互通的。从主题选择上我们不难发现斯通的叛逆个性,同时还有着某种略显极端、浪漫的殉道者意识,正是这种个性促使着他不断地试图扩展个人电影语汇库。归纳起来,其电影在形式上基本上有两种风格。

首先是纪实性。在《萨尔瓦多》(1986)等电影中,斯通选择了一种类似于纪录片式的拍摄方式,并不让观众看出导演对镜头明显的处理,以故情节非单纯的影像来震撼观众,如冷静地拍摄乱葬岗上,死者暴露在外的尸体静静地等待腐烂,成为乌鸦的食物等。但是在斯通的电影中,这种克制性的表达并不算多。

其次则是一种极端的,夸张的表现方式,导演对镜头的人为干预痕迹非常明显,正如斯通本人曾经表示的,他希望自己的电影是一枚炸弹,而凌厉、夸张的画面无疑能增加炸弹的威力。例如在《华尔街》(1987)中,为了表现股市大亨戈登和新进金融业的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巴德等人在华尔街的叱咤风云,你死我活的争斗,以及他们为了操控股票而做出的违法行径,斯通大量采用移动摄影,让人感受到立誓要“大开杀戒”的巴德等人生活的快节奏和紧张感。又如夸张的光线。在《天与地》中,斯通采用接近白屏的刺目光线来表现人物痛苦、苍白、虚弱的生存状态、类似的耀眼高光,也出现在《刺杀肯尼迪》中,观众看到被白光照得一片模糊的人形,能直观地感觉到对方命运、性格的不可捉摸。又如对色彩的运用。在《刺杀肯尼迪》中,斯通给予了观众几乎应接不暇的闪回镜头,而在这些闪回镜头中,黑白画面和彩色画面泾渭分明地表达出了何为“真实”、何为“推理”。而这种视觉语言只会让观众感到推理更具有可信度。同时黑白和彩色之间的切换频率掌握在斯通的手中,斯通由此得以更为自如地带动观众的心理节奏。除此之外,《天生杀人狂》中倾斜扭曲的画面,《生于七月四日》中罗尼被背起来以后看到的旋转了的世界等,都是斯通对人物一种非常态心理状态的表现,同时也是对这个让人陷入伤和死的失序世界的控诉。

奥利弗·斯通的导演艺术,包括选择尖锐、大胆的主题,运用各种具有冲击力的极端表现方式,对当代电影具有一定影响,如善于表现人的梦境、幻觉的大卫·林奇,热衷于表现普通人的荒唐人生的乔尔·科恩、伊桑·科恩兄弟等,都在某种程度上,接受着斯通的艺术精神与审美偏好。

奥利弗·斯通堪称是当代世界上著名导演,同时也是最难以被归类的导演之一。他一直跨越于独立与类型、主流与非主流、纪实和夸张之间。但就对意识形态的表达,以及在电影语言丰富性上的不懈探索而言,斯通的独特性和坚持又是有目共睹,并对后世导演有着一定影响的。通过对这位别具一格的导演电影艺术全貌的稍作整理,我们能更好地接近他的艺术思维,并进而学习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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