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要眼见为实（组诗）

口 发小寻

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

离我远去

她只身潜入火海之中

我不再为她担心

她的头发很长

在深秋季节挂满了霜

我曾经在等她回来时

想象那霜还没有融化

海

我总是梦见海

有时候甚至一天两次

我总是梦见它

但又看不见它

它离我不远

在几个建筑物或者一座桥的后面

我却无法靠近它

也听不见它的声音

即使是在夜里

波涛汹涌的时候

它打在乱七八糟的野礁石上

气势汹汹的

再狂妄的声音我也听不见

我还是会经常邀约好友们一起

试图向它走去

我伸手一指说

看，海就在那边

很近

但是谁也走不过去

醒来后我想起

我总是梦见的不是海

而是它的名字

扮老人

午睡起来洗脸

往洗脸池里吐了好多血

丈夫说

过来

我扮老人给你看

于是我转头便看见一个老人

两鬓白发闪闪发光

脖子上的皮大约有一千层那么多

穿着毛线坎肩

背对着我

慢慢地向我退过来

风景好

七岁的我

顺着竹梯

爬上屋顶

四处看看

再远眺几次

夏天有稻田

冬天有麦田

田地里的坟墓

有时候长满了草

就消失不见了

有时候光秃秃的

站在屋顶上就可以看见

我个人觉得

就是这点不好

其余一年四季

这个村庄的风景

都很好

人们都说要眼见为实

今天我去山上踏青

在药师殿看见了爷爷

十四年没见

他变得又胖又年轻

连胡子也变成了黑色

我不停地回头看他

他也一直盯着我看

看着他崭新的僧服

为了不打扰他继续念经

我迅速离开了大殿

走到山谷里照一张相

没事干的时候就去睡觉

没事干的时候就去睡觉

睡着了就可以像企业家一样忙碌

也可以像政治家眼前的摄像机一样忙碌

像士兵的枪

像妈妈手中的菜刀

像一个青年艺术家的性冲动

连续忙碌十几个小时

忙到累得瘫倒在床上

又可以舒舒服服得再睡一觉

维 系

外面下雪了

我躺在床上看

看了一会儿

我想起1998年的雪

那时我站在窗前看

看了一会儿

我想起1992年的雪

那时我站在路口看

每次我都是一个人

就像是妈妈说的孤魂野鬼

一个人四处游荡

一直到中年

才算勉强结束

雪越下越大

我想的也越来越远

想起远方的朋友

许久都没有联络

总是没有一种热情维持我们的友谊

继续前行

在一起喝酒也需要合适的氛围

有时能喝得烂醉

有时想马上离开

今天没有大风吹

雪一路垂直而下

天气预报从来不准

起床打开窗户

感觉空气中的湿度

对于这场雪来说

支撑不到天黑

生病时就需要这样的人去拉你一把

生病时就需要这样的人去拉你一把

包括每一次复发

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

不黑不白

说话声音时大时小

脾气时好时坏

饭量时多时少

总之一切都是中和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带着平衡的脑机制去拉你

把你拉了回来

最近的梦总是心事重重

最近的梦总是心事重重

我打碎了一只昂贵花瓶

妈妈一会儿就要下班了

我害怕她

她走到门前

掏出一大串钥匙

叮铃铃的响

她找到属于门上的那一把

插进锁眼

好长时间她都没有打开

我站在门的另一面

很担心

她开门的时间越长

我的心跳的越快

她开门的时间长达四天

我的心便忧虑了四天

答杨黎问

我不回答任何关于爱情的问题

包括性

我也不写爱情

包括性

可以是亲情

死亡

哲学

和政治

我不回答爱情不是因为我不喜欢爱情

包括性

爱情是最美好的事物

包括性

爱情是世界性难题

包括性

我无能

我不想回答也回答不了

欢乐的酒局

有一阵风是从山顶上吹来的

它带着高处的傲慢与镇定

吹到我的身上

它吹走了我的傲慢与镇定

它带着多一分的傲慢与镇定

又回到了山顶

然后它又吹到了你的身上

你多了一分傲慢与镇定

就像多了很多一样

炮 声

清晨

炮声连绵

炮声像石头一样一个一个地砸过来

炮声一分钟砸过来 100次

像我急促时的心跳

不一会儿

炮声不再连绵

炮声走远

像扔向远方的石头

越扔越远

扔到了外省的河里

像手持听诊器的大夫

在寻找病人微弱时的心跳

不一会儿

就听不见了

反复梦见的人

反复梦见的人

男性

仿佛十八岁

眼睛很大

面若清风

总是坐在一条野沟边

说话声音像风中的烛火

忽大忽小

我有时候听的很清楚

有时候很费力

我总想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我总是不停的梦见他

我母亲总是说反话

我母亲总是说反话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懂

她说你走吧

就是你回来

她说你回来

就是你走吧

自从我认识她以来

就是这样的

幸亏我早早就知道了

我总是知道她的真正意图

如果有一天

她死了

其实她还活着

可是现在她活着

其实早已经死了

一个少女在怀念另外一个少女

一个少女在怀念另外一个少女

在若干年以后

人类文明

科技发达

一个少女在怀念另外一个少女

悄无声息地

像秋雨过后仙姑岭路旁的梧桐树叶

已腐烂，践踏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