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羞的铁拳》:戏仿拼贴下的良心回归

2018-11-14 18:59刘宜东
电影文学 2018年9期
关键词:戏仿铁拳马东

刘宜东

(西南大学 新闻传媒学院,重庆 400715;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 传媒艺术学院,重庆 401331)

《羞羞的铁拳》是开心麻花根据话剧改编的第三部电影。截至2017年11月21日,共斩获了21.96亿元的票房,成为2017年10月国庆档的最大赢家。电影采用开心麻花所惯用的戏仿与拼贴式的后现代叙事手段,讲述了一位“打假拳”的拳击手艾迪生与著名记者马小因为一场意外互换身体,在一系列的误会、对抗、冲突的过程中,彼此对对方有了重新的认识,可谓全家欢的结局。

开心麻花的喜剧除了戏仿与拼贴的叙事风格,内在核心叙事动力则是良心的回归,这在其根据话剧改编的三部电影里面都有所体现:《夏洛特烦恼》里夏洛通过荒诞梦境里的遭遇后,良心受到煎熬,并发现了什么叫作爱,重新认识了人生的真谛。《驴得水》里学校外面贴着醒目的三个大字“学做人”,以深入的道德批判和诙谐幽默的叙事冲突引发人们思考。而在《羞羞的铁拳》里,女记者马小认识到了自己一篇错误报道对艾迪生的影响之后,坚持对艾迪生的补偿行为;马东为了得到女儿的原谅甘愿为马小付出一切;艾迪生对于诬陷自己的记者马小选择诬陷等,此类种种无不指向了良心。以良心作为叙事的内在动力,以戏仿、拼贴等后现代主义的叙事手段作为文本的表现风格,成为开心麻花喜剧的美学特征。

一、戏仿与拼贴的叙事手段

“‘戏仿’也被称为‘戏拟’,是作品表达方式的游戏性的最重要表现之一”,“这是取悦于观众的一种新方式”。戏仿或称为戏拟,通过对原有经典作品的颠覆性模仿,扭曲原有作品的内在意义,达到一种“陌生化”的效果,观众在“陌生化”气氛中,在经典性作品与颠覆性解读的落差中获得强烈的感官体验,而“陌生化”也迎合了当下大众文化的审美趣味,因为“人们喜欢被不平常的东西所打动”,因为“我们已经身不由己地抛入一个新奇至上、‘娱乐至死’的戏仿年代”。

《羞羞的铁拳》前段,与马小互换身体的艾迪生,口头上虽然对于马小的身体非常厌恶,表示出不习惯,实际上却以完全接受的心态以女性的身份进入浴室,达成自己的偷窥欲望。镜头之外响起的是国外经典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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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很可能不理解音乐的历史语境和歌词意指,仅仅熟悉歌曲的旋律以及节奏所带来的激昂意蕴,歌曲被进行了一次狂欢式的“重获新生”的符号化解读,这是一种玩虐性质的想象化戏仿,观众在艾迪生之前表露的“厌恶身体”的心态与在歌曲符号化解读下的“重获新生”进而“完全接受”的心态之间获得强烈的落差感,产生一种审美愉悦。而后在急救车的情节里,对于歌曲《好运来》的戏仿,则是把歌曲中期盼祖国长久吉祥安康、人民幸福常在的“好运”换作副主任获取与暗恋对象马小同睡机会的“好运”,而这种“好运”竟使副主任支离破碎的身体神奇地恢复。通过歌词原意的扭曲处理和副主任身体的违背现实生理规律的反应所造成的双重陌生化效果,产生无以言说的喜感。

王志敏认为“戏仿的对象一般一定要成为经典,成为经典后也就成为广大观众耳熟能详的东西,于是也就有了‘戏拟’的价值”。其实,并非所有经典都能耳熟能详,而耳熟能详的也并非就是经典,《羞羞的铁拳》从戏仿经典转变成戏仿普罗大众熟识的生活,如台词“我最爱麻辣小龙虾,所以给她取名马小”,如“大哥你看房吗?”“地铁沿线,黄金地段”“豪华装修,拎包入住”,如歌词“虽然前途未卜,我愿陪你吃土”等,从饮食文化流行语、房地产、网购等各种现实生活切入,既有讽刺意味的“吃土”,也有备感亲切的“麻辣小龙虾”,拉近了影片和观众的距离,观众在喜悦的同时,使得现实生活在影像梦境中得到投射,获得情感的归附。

“后现代电影影像不同于现代主义电影影像,缺乏连贯和逻辑,展示影像碎片,给人一种拼贴感”,后现代主义影像的拼贴在消解了“时间的连续性”和“空间的完整性”的同时,从错乱的时空和随意的拼贴中消解主体,“后一句话推翻前一句,后一个行动否定前一个行动,形成一种不可名状的自我消解形态”,这本身就是有一种连续的陌生化进程,非常符合喜剧的表现形式。如文本开头部分,艾迪生与另外一个拳手的比赛过程,用四跟手指代表还剩四秒,用三号球衣的特写镜头代表时间流逝还剩三秒,用两根火腿肠代表还余下两秒,用不同的画面拼接消解了时间的连续,也消解了拳手比赛的过程,在信息堆叠中传递出一种夸张的喜剧效果。如,吴良来到马小的房间,发现了被艾迪生从衣柜里推出的副主任,角色的对话还未结束,叙事空间立即转到了室外,副主任被人从楼上扔下。如,艾迪生、马小、马东在山上修炼的后段,卷帘门副掌门告诉艾迪生让他击打自己,同样的话音未落,画面转接到艾迪生拳头打在副掌门腹部的镜头。

时间与空间的扭曲带来的是角色状态的陌生化效果,而这种陌生化的产生是因为,影像拼接的过程快于观众对于影像结果判断的思考过程,观众无法通过经验熟知电影中角色的状态,所以当角色的此刻效果和下一个反转后的效果拼接出现时,便产生了一种夸张的荒诞感。

二、良心的叙事动力

戏仿与拼贴虽然能强化文本本身的娱乐效果,不过其后现代主义消解主体的特性也同时消解了文本的内在意义,“一味的戏仿与拼贴只能给观众带来短暂的感官愉悦”,它将使作品变得平面化、单一化、娱乐化,并最终走向虚无。作为喜剧的一种叙事手段,在“娱乐至死”的社会语境下,如果本文本身缺少核心的叙事动力,喜剧创作也会变得枯竭、作品形式变得单一、审美取向变得庸俗,如同鲍德里亚所说:“后现代解构了所有一切,世界毁掉了自身,人们所能做的只能玩弄剩下的支离破碎的碎片。”“娱乐不应当只是为了获取肉体快感的一种手段,娱乐是可以产生精神价值的一种手段”,开心麻花的《羞羞的铁拳》产生的便是一种良心的回归。广电总局在2011年为例防止“电视节目过度娱乐化”出台了“限娱令”,而“过度娱乐化”所带来的冲击也使电影为了满足大众娱乐的审美倾向,期望通过低成本的制作快速获取回报,因而出现了一些粗制滥造、低俗恶搞的作品,“如果将低俗、恶俗和庸俗作为一种喜剧精神,那无疑是喜剧的‘悲剧’”。而“良心”也正是中国电影抵制过度娱乐倾向的一种原初势能。

历史上也有因为牟利,过度迎合观众从而导致影片的艺术性与质量受到严重威胁的时期,1928年到1932年,因为政局的不稳定,电影公司更加看重经济效益,使得这一时期的影片“为了迎合观众口味,导致影片雷同;为了加快出片速度,导致粗制滥造”。“联华”公司成立后,以“提倡艺术、宣扬文化、启发明智、挽救影业”为制片方针,使得中国电影业在危机后出现了转机,而其中的内在情理便是电影人的良心结构。良心一词最早出现于《请为中国影戏留余地》一文,郑正秋明确指出:“我们认为在贸利当中,可以凭着良心上的主张,加一点改良社会提高道德的力量在影片里。”良心的提出“在宏观思想史的界面上有效地缝合了大众娱乐、商业利润与艺术追求、社会责任之间的裂隙”。

而良心的内涵指涉也并不局限于历史的言说,对于百年中国电影发展,“良心”已经成为中国电影这棵大树的坚实根茎,演变至今,成为当下的言说。开心麻花的刘洪涛说:“现在很多人说你追求艺术还是追求商业,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伪问题,我觉得好的艺术一定有好的商业……电影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打动人的故事……如果连基本的故事都讲不好,你说电影艺术性多么强,强在哪儿呢?”无论从历史的角度还是当下的角度,“良心”已成为一种电影人的内在情理结构。当下,刘洪涛认为的“良心”则是在消费型社会的电影市场格局中,避免因娱乐至上、新奇至上带来的纯感官体验,一味地追求电影市场,降低电影的艺术价值,而找到电影与艺术之间平衡性的最好手段则是讲好故事,讲普通百姓的故事,讲反映人性善恶、体现人文关怀、批判社会劣弊、促进文化发展的故事。相隔百年,良心的情理结构演变成了电影创作的内在驱动力。

“良心”不仅是物质媒介上的意义,而更多的则是体现在内心的审美上,它不仅是电影人创作电影的标尺,更是观众的深层审美结构,也是文本本身的一种言说。《羞羞的铁拳》有三位比较重要的角色:艾迪生、马东和马小。而故事也通过三人不同境遇下的良心回归,推动着故事的进程。

马小是著名的记者,文本则用他拒绝参加虚设头衔的颁奖典礼、对于坚持报道服用禁药的球员等标签,对马小的记者身份进行塑造,使其成为一个严谨、认真、凭自己的良心做事的记者。在身体互换后,马小发现了自己未婚夫的肮脏交易,决心亲手在比赛中痛打吴良,而此时她的心态还是“我终于明白老天为什么要给我这副躯体,就是为了让我锤死吴良这个渣男”的一种复仇心态,经过与艾迪生在山上的艰辛修炼和把酒交谈后,马小的信念有了变化,从复仇变成了补偿,而这内在的转化动力便是对于自己的错误报道几乎断送艾迪生拳手生涯的良心回归。

艾迪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以打假拳为生的拳手形象,对于在称重仪式上说自己打假拳和偷听自己与马东密谋的马小,本该痛恨至极。但在跟随因交换身体被误带入吴良别墅的马小,并得知马小被吴良欺骗的遭遇后,并没有表现出一种“恶人遭罪”的心理快感,而是冲进去拉着马小离开。此时的艾迪生凭着自己的良心,为马小感到不公。后来,艾迪生说:“说我打假拳是吧,我就打给你们看,我让你们看看我的拳到底有多假,我让你们看看这个拳坛到底有多假!”文本以艾迪生的良心为线索,既推动着故事的发展,也针对现实社会的不公提出了一种委婉的批判。

马东的介绍并不是很多,他的良心回归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交换身体的艾迪生误叫了一声“爸”,马东开始对自己原来不负责任的行为忏悔。因为一句话良心回归,才有了后来,没有选择自己逃跑被吴良抓获;马小不小心落水,马东飞身跳入河中和马小与艾迪生熬鹰时在后面搭帐篷、煮菜、做后勤的一系列行为。良心驱动着马东做出了这一系列选择。

三、结 语

三人的良心回归既是文本的能指,也是导演寄希望文本传递给观众的一种社会所指,以良心作为叙事的内在动力,以戏仿、拼贴等后现代主义的叙事手段作为文本的表现风格,成为开心麻花喜剧的一大美学特征,而这也为以后的喜剧创作提供了一个可操作的选择样本。良心作为一种内在的情理结构,避免了后现代主义叙事对于主体消解导致意指虚无的弊端,也成为当下社会公德、人性伦理、敬畏担当的一种现实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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