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作者长篇小说《龙须山》改编)
序幕
字幕及旁白:1945年7月下旬,日本侵略军从赣州沿赣江而下,从泰和入侵庐陵地区。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阻击日寇的战斗正在紧张进行。
国军通讯员驱马来到阵地后面。
通讯员在马上通知孙长荣营长:“孙营长,郑团长叫你去国共联战指挥所开紧急会议!你没空去派个代表也行!”
孙长荣对在附近指挥战斗的李之盛大喊:“李连长,我脱不开身。你代表我去国共联战指挥所开会吧。要高连副代你指挥!”
李之盛答应。
嘱托高连副后,他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国共合作通讯处党政联合战斗指挥所”字样的木牌,醒目地挂在一幢二层小楼的大门旁。
李之盛下马进门。
庐陵地区地图醒目地悬挂在正中墙上。郈师长、郑团长、许炳生等围绕会议桌坐着。
郑团长向刚走进来的李之盛点头打招呼,他旁边坐着的许炳生也向李之盛点了点头。
庐陵地区专员正在讲话:“……中共代表、泸水县商会副会长许炳生先生任疏散委员会副主任,他的任务主要是负责泸西一带的群众疏散工作。”
许炳生欠身,表示答应。
专员继续讲:“现在请驻军首长,一五三师师长郈师长给我们大家讲庐陵城保卫战准备怎么打。”
郈师长站起身,手拿指挥杆,对着地图大声讲起来:“我们准备采取城内城外相互配合的打法。就是说,我们师何团长的二团和保安警察大队一起守城。中共方面组织民众支援。另外,郑团长的一团预先埋伏到泸水县西部山区。日寇从泰和窜上来时,一定会先占领龙腾庄,在那里驻扎,并从那里出发围攻庐陵城。郑团长的一团就从山区迂回出来,把驻在龙腾庄的日寇消灭。这股日寇一被消灭,他们就没有多少兵力可以攻庐陵城了。庐陵城的围也就可以解除了。”
郑团长:“郈师长,你能不能说具体点,我们团到哪里去?”
“到龙须山区去!”郈师长的指挥杆移动着,最后停留在“龙须山”三个大字上。
急出片名的后半部:“龙须山”。
郈师长的声音继续着:“根据我们的经验,那里将会发生浴血战斗……”
急出片名的前半部:“浴血”。
片名定格:浴血龙须山。
演职员表……
骄阳如火。鸣蝉在樟树上苦叫。狗无精打采地张口直喘。
许炳生和朱凡清一前一后走进沪水中学。
许炳生敲响一间平房的门。
龙亢然开门出来,见是许炳生,赶紧拉他进屋。
龙亢然取杯倒茶给来人:“老许,天气这么热,你们来找我一定有事?”
许炳生:“龙先生,鬼子要打到我们庐陵来了!”
龙亢然:“咋个?抗战都8年了,鬼子还要打到我们这里来?”
许炳生:“是的,有一股日本鬼子从广西、湘南经赣州打过来,现在都快到泰和了。几天前,庐陵地区成立了‘国共合作通讯处党政联合战斗指挥所’,简称‘国共联战指挥所’,准备联合战斗,抗击敌人!”
龙亢然:“抗战是全民的事情,老许,你快说,要我干什么?”
许炳生:“保卫庐陵城的仗怎么打?联战指挥所有具体的部署和安排。现在,令人着急的是,乡下的老百姓咋个办?鬼子一来,就会烧杀掳掠,强奸妇女,什么坏事都干啊!”
龙亢然:“这是明摆的嘛,还用说?”
许炳生:“因此,我们党决定请一些德高望重,又能办事的先生到乡下去疏散群众,组织群众,配合国军抗击日寇。龙先生,你在龙须山一带的声望是人所共知的,所以,我们党想请你马上回龙须山区去疏散群众,组织群众……”
龙亢然:“好。不过,对我,你们不要用‘请’字。用‘请’字太见外了。老许,你是知道的,我入过党,当过党领导下的县长,当过苏区政府文化部长。虽然我被国民党捉去后耳朵被打坏了,出狱后没要求恢复党籍,但我的心是和党连在一起的。党要我干什么就直接说,不要请不请的!”
许炳生:“好,我们以后就不讲‘请’了。”
龙亢然笑了:“这就对了嘛!”
许炳生:“龙先生,考虑到你年纪大,耳朵又不好使,所以,我们党派朱凡清同志协助你。他当过你的学生,你了解他,我就不介绍了。”
朱凡清:“龙老师,党派我来协助您,我好高兴!为了更快开展工作,龙老师,您能不能讲讲,哪些人可以和我们一起干?”
龙亢然:“能够和我们一起干的人还不少哩。我的大女婿须道厚,我在农民夜校里教过的学生肖为民、韩永翔、龙三,以前都入过党。龙三在红军里受重伤回乡。肖为民、韩永翔先当红军,后当新四军。前两年,肖为民被鬼子打瘸腿,韩永翔被鬼子打去一个手掌,都不能在新四军里干了,只好回乡。当过红军的还有我大女儿龙明惠。虽然须道厚他们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革命队伍,可他们都和我一样,心一直向着党,随时都可以出来干。哦,对了,还有肖宇赐,他们以前可是你们读书会的成员。肖宇赐毕业后到南华大学读书去了,可他现在已经放暑假回来了……”
许炳生:“龙先生,情况介绍,我们在路上还可以讲。哦,忘记对你讲,在国共联战指挥所里,我以一个中共代表的身份任疏散委员会副主任。考虑到工作的难度,怕人们不听,我陪你们走一趟。”
龙亢然:“那就太好了!”
许炳生:“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说着,他从裤袋里摸出一个蓝底白字的“疏散委”的袖套,给龙亢然戴上。
偏西的太阳照耀着西靠龙须山的龙腾庄。庄的中部有一大广场,西边屹立着龙氏宗祠。
龙腾庄保公所在龙氏宗祠旁边。
戴着草帽,满头大汗的龙亢然、许炳生、朱凡清走进保公所。
保长龙天仁迎上前。
龙亢然介绍:“许炳生先生是疏散委副主任,朱凡清先生是疏散委干事。日本鬼子马上要打过来了。他们专程来这里传达上级指示,布置疏散任务,组织打击敌人……”
龙天仁立即给他们端凳子坐,递上蒲扇,倒凉开水。
龙亢然:“你们谈。我去找龙三。”
棚架上挂着成熟的豆角和丝瓜。龙三正在摘豆角。
龙亢然大声地:“日本鬼子要打过来了,龙三,你去韩家村把韩永翔叫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龙三:“好,我就去。”
龙亢然:“我在保公所等你们。”
普通的农家平房。门的左边是一块小菜地。小菜地上立着棚架。棚架上挂着豆角、丝瓜、葫芦瓜……
龙明恕从屋里出来:“爸,你回来啦?”
龙亢然:“你妈呢?”
龙明恕:“前天固江老舅来叫她……”
(闪回)韩秀莲拉着龙明恕的手。
韩秀莲:“明恕,你老舅家有事,我去帮几天。”又说,“我走后你看好家,照顾好芒种。”
龙明恕:“姆妈,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看好家!”
韩秀莲戴上草帽,和老舅匆匆离开。(闪回完)
龙亢然听完眉头皱起:“坏了!她回来时,碰到鬼子兵就糟了!”
明恕:“咋个?妈会碰到鬼子兵?”
龙亢然:“日本鬼子就要打过来了。你妈不知道,回来碰到就糟了!”
明恕:“哦,爸,我明天就去老舅家找妈回来!”
龙亢然:“那你快去快回。咦,明忞、明忿呢?”
明恕:“她们一放暑假就去须扬村大姐家了。”
龙亢然:“去了你大姐家就好!唉,明恕,你赶紧收拾一下,把该藏的东西藏好。明天从老舅家回来后,你也躲到你大姐家去。”
明恕点头。
龙亢然:“你这就开始收拾吧。我现在去保公所商量工作,说不定今晚还要翻龙须山,去须扬村……”
龙亢然与龙三、韩永翔打招呼。
龙亢然分别向许炳生介绍:“他是龙三。他是韩永翔。他们以前都是我的学生。”
许炳生讲述来由。
龙天仁:“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我想成立一个疏散指挥部,请龙亢然先生当指挥,我当副指挥。还想成立一个由龙三兄弟当队长的村民自卫队,帮助疏散群众,酌情抗击敌人。”
龙亢然:“龙保长请我当指挥。我、我义不容辞。”
龙三:“我也一样。”
韩永翔:“我会去找韩家村、刘村的保甲长,叫他们贯彻国共联战指挥所的决定,迅速疏散群众。”
许炳生:“那我们继续往西走,那边还有许多群众需要发动……”
龙天仁:“吃个便饭再走,我马上叫保丁去炒两个菜……”
夕阳西下,暮色苍茫。
山峦起伏,山路弯曲。一条小岔路延伸进一片竹林。
许炳生、龙亢然、韩永翔、朱凡清走进翠竹掩映中的竹月庵。
许炳生向年逾花甲、慈眉善目的住持至慈师太问安。
许炳生讲述来由,至慈师太静听。
至慈师太:“阿弥陀佛,谢谢施主们的好心。不过,据老衲所知,日本人也信佛教,都是佛门弟子,我们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庵,他们不会来掠扰吧?”
朱凡清冲口而出:“师父,你不要相信日本鬼子,他们的军队可不管你是不是出家人,都要烧杀强奸!”
韩永翔:“师父,他说的都是事实。我前几年在新四军当兵时,就见到一间尼姑庵被日本兵烧了,里面的尼姑也被他们奸杀了!”
至慈师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美貌的副住持惠心师父赶忙说:“谢谢施主们的好心!不过,你们也应该相信我们师太。这几年,也有许多香客对我们讲到日本鬼子胡作非为的事情,我们师太是心中有数的。”
许炳生一行只好告辞。
圆月从山坳上升起。
许炳生一行来到资国寺门口。
山门上书“资国禅寺”。山门前面有个半月塘。山门上有中间大两旁小的三座拱形大门。中门两边是黑底灰字对联。左联为“龙在山水无湝”,右联为“须增长法轮转”,横批为黑底金字“体性宗风”。
龙亢然敲右边小门,寺门开,龙亢然、许炳生等进入。
许炳生对住持弘本法师、知藏玄明师父讲述来由。
弘本法师双手合十:“施主,您要我们僧人马上疏散,离开这里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几年,许多香客也把日寇亵渎寺庙、屠杀僧人的暴行告诉了我们。我们何尝不想疏散走呢?可是我们,至少老衲我不能离开。因为本寺从唐朝到现在,已经有一千一百九十多年的历史,我们决不能让日寇亵渎它!糟蹋它!阿弥陀佛!”
龙亢然:“弘本大师,你的高洁品格、爱国情操令人佩服。可是,日本鬼子马上要来了,总得想办法对付呀!”
弘本法师:“多谢施主的提醒!我是这样想的,事情总是有两个方面。一方面,许多香客谈到日寇如何如何亵渎寺庙、屠杀僧人。另一方面,也有一些香客谈到日本人信佛教,好些日本兵怕我们中国的寺庙和寺庙里的菩萨。他们身上带着杏黄色的香袋,每到一个寺庙,就要寺庙中的人在他们的香袋上盖一个印章。日本兵还经常祈求菩萨保佑他们平安……因此,我想,我们可以凭借他们信仰佛教的心理,留下来和他们周旋,不让他们亵渎、破坏!”
玄明师父:“我想,和日本兵周旋时,不必弘本法师出面。只要弘本法师和我商量好,由我出面就行了。因为我曾在日本留过学,会讲日语,对日本熟。”
龙亢然:“这就更好了!但愿你们周旋成功!但愿资国寺平安无事!”
玄明师父:“即使日本兵要来挑衅,施主们也尽管放心。我们寺里有十几个和尚会武功,担任直岁,管理生产的玄同师兄还去少林寺习过武艺,我们明天就把他们组织起来,建立僧人自卫队,准备对付敢来挑衅的日本兵。另外,贫僧也可借机显显身手,须知贫僧原来是国军的一个师长,因违抗上司指示,不下令屠杀民众,才到这里来出家。虽说出家十多年,贫僧可没忘怎么指挥作战……”
许炳生一行披着月光,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走。
茅草荆棘齐腰,把许炳生等人的衣裤、皮肉都划破了。可他们都若无其事地走着,走着……
圆月升上几丈高了。
龙亢然领着许炳生等人下山,进入山脚下的须扬村。
龙亢然在一栋华美的大宅——荣禄大夫宅第(须道厚家)门口停下,敲门,门开了。
须道厚惊奇地:“丈人怎么来了?”
龙亢然回答,并把许炳生等人介绍给须道厚。许炳生讲明来由。
须道厚:“明惠,你带上翠花、明忞、明忿,赶紧做荷包蛋花麦面给许副主任他们吃。继民,你去通知你哥、志发保长和他的儿子宇赐、承忠大伯、天德叔来开会。”
明惠等人应着去了厨房。
长工肖继民在村里奔走。
明惠等人端着用海碗盛的荷包蛋花麦面,从厨房出来,分别端给许炳生等人。
许炳生等人吃面时,肖为民、肖志发、肖宇赐、肖承忠、须天德陆续来到。
许炳生向大家说明来意。
肖承忠咂了几口烟后,说:“我看,疏散指挥由志发担当。虽然他当保长不到一年,可村人都看到,他办事能力还是挺强的。自卫队队长嘛,本来应该由肖为民来当,他当过兵,打过仗。可是,鬼子把他的脚打瘸了。当自卫队长可要带头冲锋呵,瘸腿咋个行?想来想去,我还是要像古书上说的那样,来个毛遂自荐。”
坐在肖承忠身边的肖志发:“承忠伯,你都六十好几了!”
肖承忠眼一瞪:“六十好几又咋个啦!我可是习武之人,手脚灵活着呢!嘿,我亮几招给大家看看!”紧接着,他走到厅堂中央,给大家表演了几招克敌功夫——直拳击打,快速闪步,迅猛蹬击,转身俯体,果断摆踢……
肖宇赐带头鼓掌:“承忠大伯当队长好!不过,最好配个后生给他当副队长。因为参加自卫队的多半是后生。有个后生当队副的话,后生和后生好说话,承忠大伯也省心些。”
肖志发:“你讲的也对。不过,我们村能出头露面、担当责任的后生还没有。”
肖宇赐:“爸,我们村没有,就不能请外面的人来当?”
肖志发:“那你说,请谁来当?”
肖宇赐指指坐在一旁的朱凡清:“就请他来当。他叫朱凡清,现在是曲敦乡小学的老师。朱老师在泸水中学读高中时,是学校读书组的组长,我当时是他的组员,知道他为人正直,做事很有办法。我俩还利用暑假,参加过县人民自卫队的军事训练和抓日本间谍的行动。所以,我推荐他来当自卫队的副队长,和承忠大伯一起,带领自卫队打鬼子。”
朱凡清谦虚地:“我不行,我不行!”
肖宇赐:“你行!你行!”
朱凡清:“宇赐,你不晓得,我明天还要和许副主任、龙老师去许多地方发动、帮助群众疏散,那些地方事情多,许副主任他们忙不过来。”
众人将目光投向许炳生。许炳生思考。
许炳生微笑道:“小朱,如果须扬村的老百姓信得过你,你就先留在这里干吧。”
肖志发:“那就请朱老师留下来,当我们村的自卫队副队长。”
肖承忠笑着走到朱凡清跟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一老一少带的自卫队,准会让鬼子不舒服!”
肖志发:“自卫队的正副队长就这么定了。疏散指挥我可以当,不过,得有一个副指挥协助我。我这个保的范围大,不仅管须扬村,还管周围的几个小村……”
须道厚:“那就叫肖为民给你当副指挥。他在新四军里当过军需官和排长,现在又是老师,能说会道。虽说他脚瘸,也不太碍事。”
肖志发:“为民老弟,你没意见吧?”
肖为民微笑道:“指挥疏散是帮乡亲办事,我能有什么意见?”
肖承忠:“不过,为民要抽点时间教教我们自卫队,教教我们咋个打鬼子。你毕竟当过排长,带兵打过仗,有经验!”
肖为民干脆地:“可以。”
肖志发朝向许炳生:“明天一早我们就召集全保的人开会,正式开干。许副主任,现在夜深了,是不是就议到这里?”
许炳生:“好吧。相信肖保长、肖老伯能带着大家把事情办好!”
大家散去时,许炳生示意龙亢然把须道厚夫妇、肖为民和须天德留下来。
留下来的人重新坐下。
许炳生目光亲切:“我知道,你们当中有的当过共产党员,有的当过红军、新四军,都受过党的教育。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你们现在不是共产党员了,不是红军、新四军了,可我们还是希望你们像以前一样,在老百姓中间起个带头作用。”
大家感到突然,面露疑惑。
龙亢然:“许副主任是庐陵地区地下党的一个负责人。朱老师也是地下党的成员。”
众人惊喜。
肖为民:“许副主任,我和韩永翔一样,前两年才从新四军里回来。你的话让我想起新四军首长们的教导。虽然我的脚杆被鬼子打瘸了,走路不太灵活。这次也一定会像你刚才讲的那样,给老百姓带个头。”
须天德:“我也会给老百姓带头。”
龙明惠:“我的想法跟为民、天德叔一样!”
突然,杂沓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狗吠声响起,且越来越猛烈,狗吠声中传来了几声马的嘶叫……
须道厚:“我出去看看!”众人跟着他出门。
汽灯高挂在樟树上。
几个国军士兵牵着七八匹高头大马,等候在广场一角。
须氏宗祠和旁边的仁本堂的大门敞开着。
肖志发提着一盏风雨灯,陪伴孙长荣、李之盛从仁本堂里出来。
肖志发:“我们村里还有肖氏宗祠和崇德堂。仁本堂、崇德堂大,可以安排士兵弟兄住。须氏宗祠、肖氏宗祠小,可以做你们的团部、营部。”
须道厚、许炳生、龙亢然等人涌现。
肖宇赐大声地向龙亢然介绍:“龙老师,李之盛已经是连长,孙长荣早就升为营长了!”
李之盛、孙长荣分别向龙亢然敬礼:“龙老师好!”
李之盛是须道厚的表弟,他们激动地互道问候。
李之盛、孙长荣和许炳生互道问候。
李之盛告诉许炳生:“许副主任,你记得郈师长昨天在国共联战指挥所的讲话吧?他后来把伏兵龙须山西,又翻越龙须山包抄敌人的计划定名为‘龙须山行动’。我和孙营长奉郈师长、郑团长之命来打前站,看可以把士兵们安排在哪里食宿,团部、师部又设在哪里?”
孙长荣:“许副主任,刚才肖保长带我们到祠堂看了。士兵的食宿可以安排到那里。现在的问题是,师部设在哪里?郈师长住在哪里?师部可是庐陵地区国军的首要机关,郈师长可是庐陵地区国军的最高首长呵!师部设在哪里,郈师长住在哪里可不是一般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仅关系到龙须山行动的成败,还关系到卢陵城的安危,因为郈师长要在这里既指挥龙须山行动,又指挥庐陵城的防守。”
须道厚低头沉思一下,然后对李之盛耳语:“之盛,你到我家去看看。”
须道厚提着汽油灯,引李之盛到各间厢房观看。二人看完又回到厅堂。
须道厚:“我家的厅堂大,厢房多,天井也不小。而且,屋外东面有几个相连的晒谷场,一个团的人肯定站得下。我看,你们师部可以设在我家,你们郈师长也可以住在这里。屋外晒谷场嘛,可以用来练兵和集中训话。表弟,你看怎么样?”
李之盛:“你的家人呢?”
须道厚:“按许副主任传达的上级指示疏散走。”又说,“走,我们马上去告诉孙营长,说把师部设在我家。”
须道厚拉住李之盛的手就往外走。李之盛:“不忙,让我想想。”
李之盛皱眉思索。李之盛:“表哥,你想过没有,师部设在这里,说不定你这栋房子,今后就完了。”
须道厚惊讶地:“咋个会这样?”
李之盛:“去年9月,我们师转战到一处乡村。师部设在一个姓曹的财主家。后来,被一个也姓曹的汉奸发现了。他密报鬼子,鬼子就派飞机来炸。因为察觉得快,师长和师部人员立马转移了,可是,曹财主的房屋就被炸得稀巴烂。表哥,如果我们师部设在你家,郈师长也住在你家,谁能担保你们须扬村没有汉奸,谁能担保不被鬼子发现?谁能担保你这栋房屋不会被炸?可以说,谁也担保不了!另外,我妈在世时对我讲过,您住的这幢荣禄大夫宅第,是按照清朝的一品屋定制建的,万一被炸坏,就恢复不了啰!表哥,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家的损失就是我家的损失。所以,我劝你仔细想好再去对孙营长说。”
须道厚低垂着头,陷入沉思。
尾随他们的龙明惠趁机:“之盛讲得有道理,这事就算了。让师部设到其他人家去吧。”
须道厚光火了:“明惠,你怎么搞的?许副主任要我们给老百姓带个头,你响应过。怎么一涉及自家的房子就缩脚呢?你说,我们须扬村,有哪家的房子比我们家的大,比我们家的好,可以拿来做师部,可以让首长们住下来指挥作战?我看,师部设在我们家最合适!”
须道厚提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仰脖喝干:“我们从汉口逃难回来6年半了,对村里的情况很熟。作田的规矩作田,收租的到时收租,大家都安生过日子,不会想什么邪门歪道的事,村里咋个会出汉奸呢?咋个会有人去日本鬼子那边告密呢?之盛不晓得我们须扬村的情况,难道你龙明惠也不晓得?我可以这样说,师部设在我们家,决不会有人去日本鬼子那边告密!明惠,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须道厚吞口水润了一下冒烟的嗓子:“明惠,你忘记老张是咋个死的啦?你忘记大姑是咋个死的啦?都是日本鬼子炸死的呵!打日本比什么都重要!即使因为师部设在我们家,这幢房子才被日本鬼子炸掉,在天上看着我们的爷爷也不会怪我们!记得爷爷临去世,还嘱咐我们要做到‘忠’。忠于国家民族是最大的忠。为了打日本而献出我们家的荣禄大夫宅第,就是忠于国家民族的一个表现。我想,如果爷爷天上有知,他老人家也会说我们做得对!”
龙明惠心悦诚服:“你讲的对,我听你的!”
李之盛对须道厚、龙明惠:“走,找孙营长去!”
朝霞似锦,旭日东升。
栗树、柏树分列大路两旁。
许炳生、龙亢然、韩永翔告别须道厚、龙明惠、肖志发、肖为民、肖承忠、朱凡清、须天德等人。
龙亢然对肖志发:“肖保长,龙须山行动开始后,肯定会出现许多伤员。你们记住,要组织担架队,把负伤的国军士兵从战场运回来。另外,我懂医,会和部队军医联手建立救护站,你们注意找些做事细心的人给我们当帮手。”
肖志发:“龙老师,你放心,我们一定照你说的办好。”
乡村道路忽宽忽窄,时有风雨亭屹立在道路中间。
许炳生、龙亢然、韩永翔急匆匆走着。
许炳生、龙亢然、韩永翔进入一个村庄。
许炳生、龙亢然、韩永翔进入龙须乡乡公所。
韩永翔戴着“疏散委”袖套进入一个村庄……
许炳生、龙亢然进入又一村庄……
许炳生与龙亢然在岔路口告别。
许炳生:“龙先生,这次太谢谢你了!”
龙亢然生气地:“谢什么谢!你不要又把我当外人!”
许炳生笑道:“我怎么会把你当外人呢?”
龙亢然:“搞完疏散,我就去须扬村把救护站建起来。”
许炳生:“我把城里的事安排好后,也会跟部队到须扬村来,那边还有些疏散事要办。”
龙亢然:“那我们须扬村见!”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龙天仁主持开村民大会。
肖志发主持开村民大会。
不知名的人士主持开村民大会。
一个青年人举手:“我参加自卫队!”
一个中年人举手:“我也参加!”
好多人举手。
皓月当空。
孙长荣、李之盛率领马队驰过。
骑在马上的郈师长、郑团长和许炳生率领着庞大的全副武装的国军部队跟在马队后面。
旭日东升。
逃难的人群涌现,扶老携幼的、牵牛赶猪的、背着大包小包的、推着满载行包的鸡公车的……人越来越多,渐成“洪流”。
龙三带领自卫队员进行训练:刀劈,格斗,用火铳瞄准……
夕阳西下。
龙亢然和龙天仁、龙三在交谈。
龙天仁:“龙先生,我最后巡看了一遍,除了龙四叔公两公婆和我家的人,全村两百多户人全都疏散走了。龙四叔公说,‘我就想留下来看看鬼子是咋个凶的!你们怕死,我不怕死!我都七八十了,死了也无所谓了!’我们咋个劝他走,他都不走。我家老者的消渴病加重了,躺在床上动不得,也说不走。”
龙亢然:“龙四叔公又横又老,实在不愿走也就算了。你老者动不得,就用轿子抬他走啊!”
龙天仁:“我也准备用轿子抬他走。”
龙亢然:“龙三,你们自卫队再守一个夜晚。明早一抬走龙族长,你们就撤出来,和韩永翔他们一起到须扬村去!”
龙明恕牵着她的儿子芒种从屋里出来:“爸,姆妈还没回来,咋个办?”
龙亢然:“不等她了,我们收拾东西马上走。须扬村的救护站还等我去开办哩!”
龙明恕:“如果姆妈回来碰到日本鬼子咋个办?”
龙亢然:“那就听天由命了。不过,你妈生性机灵,手脚又快,绝对不会被鬼子抓住。明恕,你得相信你妈!”又掉头对龙三、龙天仁,“你们如果见到她,就叫她一起去须扬村!”
次日早晨,轿子停在厅堂里。龙天仁和四个轿夫候在轿子边。
颤巍巍的龙承德在他两个妻子龙章氏、李玉珍的搀扶下,从房里走出来。两个轿夫忙迎上去,准备抬他上轿。
龙三冲进来:“龙族长、龙保长,鬼子已经快到村口了!再不走,走不成了!”
龙承德突然推开轿夫:“我不走了!”
龙天仁声音发颤:“爸,你答应得好好的,咋个又不走了?”
龙承德气呼呼地:“崽,你咋个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日本兵已经来了,还叫人家抬我走,这不是拖住人家,叫人家和我一起倒霉?(用颤巍巍的手指着龙天仁)你……你们这样做,只会……只会使我不仁不义!(决绝地斩钉截铁地)我,我决不走!”
龙天仁、龙章氏、李玉珍、龙三、轿夫们分别呼喊:“爸爸!”“老爷!”“族长!”“承德爷爷!”
龙承德微笑着吃力地说:“不……不要像生离死别似的……就算要死,也没什么……七十三、八十四……我都七十五了!(停顿一下,安慰地)说不定、说不定日本人……看到我又老又病……会放过我……”
龙章氏、李玉珍扑倒在龙承德跟前,同时说:“老爷,我留下来服侍你!”
龙章氏望着龙承德:“老爷,让玉珍走!我留下来服侍你!我身子骨硬朗,打得到粗,什么都会做,可以一个人照料你、服侍你!(瞥一眼李玉珍)都说日本兵是野兽,要糟蹋女人,玉珍年青,应该走,至于我……我都六十五了……日本兵咋个会……”
龙承德感动地:“章、章妹,那你就和我一起留下来。玉珍马上和大家一起走!”
一个自卫队员惊慌地冲进来喊:“鬼子进村了!”
龙承德突然挺立,对龙天仁、龙三大吼:“你们快带大家走!快!快!”
人们泪流满面地喊:“爸爸保重!”“老爷、章姐保重!”“族长保重!”“承德爷爷保重!”
人们喊罢迅速向外冲去……
门用老式铜锁锁着。背着一个包袱的韩秀莲开锁进屋。
韩秀莲掩上门,放下包袱,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喝。
突然,门“砰”地一声开了,韩秀莲瞥见一个日本兵端着有刺刀的枪杆进屋。她机灵地闪入后门边的暗影中。
日本兵踹开厢房门,进去。
韩秀莲急开后门逃走。
小巷七弯八拐。
韩秀莲警惕地看着,跑着。
巷子一头出现日本兵,韩秀莲远远看到就机灵地闪入另外一条巷子。(以上镜头重复几次)
枝繁叶茂的老樟树要两个人伸出手才能围住,它斜斜地屹立在一条巷子口的小山坡旁,树身有一个与地相连的半椭圆形大洞。
韩秀莲快跑到树下,树上传来声音:“龙婶,快上来!”
韩秀莲抬头望见树上有人,立即沿着斜斜的树身往上爬。树上的人伸手把她拉到一枝粗壮的树桠上。
韩秀莲被拉到树桠上后,发现拉她上来的是“小律公”(义盗)龙腊生。
韩秀莲小声地:“小律公,村里的人都到哪儿去了?你怎么在这里?”
龙腊生警惕地看着树下:“村里人都听你老公和龙保长的话,到龙须山西躲日本军队去了。我见人都走了,想趁机发点儿小财。不想进了一家门,还没翻到值钱的东西,就被撞进来的鬼子兵发现。我马上从后门跑了出来。在巷子里转了几转,发现到处都是鬼子兵,我就爬到树上来了。唉,可能要到今晚天黑才能下树了。”
韩秀莲小声地:“天黑就天黑吧,只要能跑脱就好!”
小律公手指树下不远处,小声:“嘘!龙婶,你看!”
韩秀莲赶紧往下往前看。
一个年轻的日本军官和两个日本兵押着龙承德和龙章氏走过来。龙章氏搀扶着龙承德。
多个日本兵在休息。广场旁边的水塘里,有不少日本兵在水塘里洗澡。
龙承德夫妇被押进了广场上西边矗立着的龙氏宗祠。
列祖显考显妣的神主牌位呈一字形排列着。
神主牌位下坐着一个中年胖军官,胖军官对面是大厅。大厅中央站着龙四叔公和他的老妻龙余氏,以及三个不晓得从哪里抓来的老太婆。从外貌看,这些老太婆都有六十多岁。
两个日本兵把龙承德夫妇带到大厅中央,令他们和龙四叔公等站在一起。
胖军官嘿嘿地笑了笑,然后指指他自己,又指指年轻军官,咿哩哇啦地用日语讲了一番话。
站在他旁边的翻译官赶忙翻译:“刚才那位太君说,他是大日本帝国皇军的龟田少佐,那位年轻军官是伊藤少尉。他还说,中日两国一衣带水,应该亲善友好,为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而共同奋斗。为了建立这个共荣圈,我们皇军进行了艰苦的圣战,这就需要你们中国人,特别是年轻美貌、如花似玉的中国女人出来慰问他们……”
龙四叔公情不自禁地悄声说:“没门!”
龟田:“他讲什么?”
翻译如实告诉后,龟田站起来,攥紧拳头要揍龙四叔公。龙承德伸出颤巍巍的手来拦阻他。
(以下对话,通过翻译官的翻译进行)
龟田吃惊地:“你是谁?竟敢拦我!”
龙承德:“我是这里的族长,有事尽管找我,不要欺侮人!”
龟田:“族长阁下,你们自称是礼仪之邦。可我们一来,你的族人都跑了,这未免太不懂礼貌了。”
龙承德:“少佐阁下,礼貌只适用于人,特别是朋友。”
龟田:“我在前面不是讲过中日亲善共存共荣的道理吗?我们可是你们的朋友呀!”
龙承德:“少佐阁下,到底是不是朋友,你们心中最清楚。我们只晓得,把军队开到别人家国土上横行霸道、烧杀掳掠的人不是朋友。”
龟田:“好,好,族长阁下,这个问题我们暂且不说。我现在问你,你能不能把你的族人找回来?”
龙承德:“少佐阁下,我这么一个老朽,找得到他们吗?”
龟田:“那你告诉我,他们都跑到哪里去了?还有没有躲在村里的?”
龙承德:“不知道。”
龟田:“除了这几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你们村里就没有其他女人能慰问我们皇军?”
龙承德沉默着。
龟田:“只要你告诉我,我马上把你和你的女人放了。”
龙承德:“呸!”
龟田冷笑着,用手指着大厅正面墙下的列祖牌位,阴阳怪气地:“族长阁下,那我就要让你,让你们的祖宗见识见识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的雄风,他们可是什么女人都喜欢玩的!”
龙承德冷漠地看着前方。
龟田看了龙承德一眼,就用日语叫伊藤带士兵出去找门板。
伊藤领着十几个士兵各扛着一块门板进来,他叫士兵把龙承德、龙四叔公押到龟田前面站好,把五个老太婆赶到一旁。
伊藤叫士兵用门板在大厅中央拼出一大块木板地。
龟田对翻译说了一通后,翻译对龙承德、龙四叔公讲:“太君说,你们支那人最尊宗敬祖,最重视祖宗的感受,你们也喜欢自己的老婆。如果你们两个男人能设法帮他找到一个年轻女人,他就把你们的老婆和这几个老太婆放了,否则,他就命令士兵们,当着你们和你们祖宗的面享受她们!”
龙承德、龙四叔父听罢,边大骂龟田“畜牲”“野兽”,边攥拳要跟他拼命。
日本兵赶紧拽住龙承德、龙四叔公的胳膊,使他们不能往前一步。
龟田用日语向围观的十多个日本兵下令。
日本兵们扑向五个老太婆。
日本兵们把老太婆们拖、拽到大厅中央的木板地上。
日本兵们把老太婆们推倒、掀倒、按倒在地上。
日本兵们疯狂地撕扯老太婆们的衣服……
日本兵们疯狂地扒老太婆们的裤子……
伴随着上述镜头的是日本兵们的喘气声、淫笑声和老太婆们的叫骂声。
“不要脸,我都六十六了,还要!”
“六十多的女人还要,你们要遭雷劈!”
“你们有没有母亲?”
“你们这些野兽!”
“我跟你们拼了……”
日本兵们施暴时,龙承德、龙四叔公闭目不看。可是,龟田命两个士兵分别揪起他们的眼皮,强迫他们观看。
披头散发的龙章氏仰面闭目,她睁开眼睛。
日本兵们咧嘴大笑。
龙章氏赶忙转过脸去,伸手去抓旁边的衣裤。
龙章氏的手刚抓住一件衣服,就被兽兵抢走。
日本兵们的哄笑声响起,笑声中传来了翻译官冷酷的声音:“太君说了,因为你们族长不说出漂亮的花姑娘在哪里,他还要惩罚你们。惩罚的方法就是要你们现在光着身子,到外面广场上转上10圈,才让你们穿上衣服回家。太君还说了,要是你们不愿意转圈子,就把你们的族长和这个老混蛋先杀掉!”
龟田手一挥。
一个日本兵弯腰,拽住一个老太婆的手。
另一个日本兵弯腰,伸手抓起一个老太婆的散发。
日本兵们簇拥着老太婆们往龙氏宗祠门口走去。
簇拥形成的人群中偶尔露出老太婆们赤裸的背影。
龙承德、龙四叔公也被四个日本兵架着,往祠堂外面走去。
烈日当空。
日本兵围成一圈,空隙中,晃过老太婆赤裸的背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日本兵A、日本兵B笑嘻嘻地挥着竹枝过来。
日本兵C用日语问:“你们拿竹枝做什么?”
日本兵A用日语笑答:“挑她们的奶头和下面呀!”
日本兵B用日语笑答:“把她们当猪赶呀!”
日本兵C用日语附和:“当猪赶?好!她们本来就是猪,支那猪,支那母猪!”
日本兵A、B、C挤进日本兵围成一圈的人群。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声和“呦西”“呦西”的欢呼声……
伊藤从行军背包中取出相机,拿着相机挤进人群。
伊藤不断按动相机快门……
龟田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几步外的人群。
翻译站在龟田旁边,龙承德和龙四叔公被日本兵架着站在龟田的另一边。
龟田手指日军人群,通过翻译问:“族长阁下,精彩吧?”
龙承德沉默着。
龟田蔑视地:“你们支那人是劣等人,只配给我们当玩具玩,当猪赶,就像现在转圈圈的老太婆……”
龙承德满脸怒色,牙关紧咬。
哄笑声中,拽住龙承德膀子的日本兵也情不自禁放开手,拼命鼓掌。
龙承德趁机抢过日本兵的上了刺刀的枪,朝龟田刺去。
龟田闪身躲过,起身抽刀把龙承德的手砍断。
龙承德痛得大叫一声,跪倒在地。
龟田双手抡刀,不断地猛砍倒在地上的龙承德。
龙四叔公不顾一切地抢枪。
龟田开枪把龙四叔公打死。
龙章氏、龙余氏朝丈夫倒下的地方冲过去。
日本兵拦阻,她俩就不顾一切地乱抓、乱咬他们。
其他三个老太婆也不顾一切地乱抓、乱咬日本兵们。
日本兵开枪了。
日本兵用上了刺刀的枪捅去。
老太婆一个、两个、三个……倒下。
日本兵端枪,用刺刀猛挑。
日本兵举枪,用刺刀猛戳。
龟田也抡起军刀猛砍。
广场上一片血肉模糊的猩红色。
整个画面一片血红。
画外传来“啊”的一声惊叫。整个银幕上的猩红色迅速缩小……
缩小的猩红色转换为韩秀莲在老樟树树桠上看到龙氏广场上的血泊。
韩秀莲张着口的惊恐神情。
几个日本兵往老樟树方向跑来,他们站在老樟树下挥手,用日语和生硬的汉语吼叫:“下来!”“花姑娘的,下来!”
韩秀莲一脸的惊恐。
龙腊生一脸的惊恐:“咋个办?”
一个日本兵在树下举枪高叫:“不下就开枪!”
韩秀莲紧张地注视树下的枪口准备躲避。
“砰”的一声,日本兵开枪了。
韩秀莲应声躲避。
“砰”的一声,日本兵又开第二枪。
韩秀莲又躲开了。
树下的日本兵第三次举枪瞄准……
突然,一条海碗粗的大蛇从树洞里冲出来,把举枪的日本兵冲倒在地。
大蛇又撞倒两个日本兵。
日本兵纷纷朝它开枪。
大蛇灵活地穿行在日本兵中,把他们一个个撞倒、扫倒。
日本兵惊慌失措,鬼哭狼嚎。
韩秀莲惊喜地指着树下的大蛇:“它准是菩萨显灵来救我们!小律公,我们赶快下树,朝龙须山上跑!”
韩秀莲、龙腊生先后抱着树干溜下树。
龙腊生、韩秀莲在村口大路上,往西奔跑。
龟田指着远处的龙腊生、韩秀莲:“伊藤君,带上一队人去把他们捉回来!”
伊藤朝聚集在一起的日本兵挥手叫喊。
龙腊生、韩秀莲往西奔跑。
大蛇溜进水塘里,吓得在水塘里洗澡的日本兵纷纷丑态百出地爬上岸。
伊藤领着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朝远处的龙腊生、韩秀莲追去。
路上满是碎石、沙砾,路边杂草荆棘丛生,时有杜鹃花、紫云英,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山花出现。
龙腊生、韩秀莲在碎石、沙砾上面气喘吁吁地奔跑。
远处的上山路口,伊藤领着的十多个日本兵也在奔跑。
延伸进竹林的石子小路,两旁是青翠的竹林。
龙腊生、韩秀莲疲倦地走在小石子路上。
伊藤四下张望后,也领着日本兵走上伸进竹林的小路。
翠竹掩映的竹月庵门口,龙腊生搀扶着韩秀莲到达。
韩秀莲急骤地敲门,至慈师太开门。
韩秀莲紧张地比手划脚地说明求救来意。
至慈师太:“你们马上到大殿后面的竹丛中去躲避。”
龙腊生:“师太,你们这里有没有防身用的东西?我好用来保护龙婶。”
至慈师太:“到门房要一根铁棍吧,就说我同意给的。”
韩秀莲、龙腊生走进竹林。
龙腊生不时挥动铁棍。
至慈师太目送着韩秀莲、龙腊生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后,镇定地对惠心师父:“日本兵马上要来。你赶紧叫人通知大家到大殿来行香。日本兵走了就算了。如果他们乱来,就按我们布置好的办。”
惠心师父答应后,迅速转身去叫人。
伊藤捶竹月庵的门。
门开了,惠心师父出现在门口。
伊藤一愣,直勾勾地看着惠心师父。他的日语画外音:“这尼姑怎么这样漂亮?简直像天仙!我、我一定要搞到手!”
惠心师父皱着眉头,把脸扭向一边。
伊藤行军礼,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我的,搜,逃犯的!”
惠心师父基于礼貌:“你等着,我去禀报师太。”她把门关上。
门重开,惠心师父:“请进。”
伊藤带着十多个日本兵涌入竹月庵。
高大庄重美丽的观音菩萨塑像前,“行香”正在进行:二十多个身穿赤黑色尼姑衣的尼姑双手合十,分成两个圈子,目不斜视,虔诚地念念有词,向右绕着圆圈。
惠心师父插进年轻尼姑中转了几圈,大声高唱:“快!”
两个圈子由“行香”转为“跑香”,尼姑们一边继续念念有词,一边急匆匆地走起来。
伊藤和日本兵们直勾勾地盯着转圈子的年轻尼姑看。
伊藤的画外音:“在那个村子里一个花姑娘都找不到,这里竟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尼姑、花姑娘!真像支那人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哎呀,把她们搞到慰安所去当随军慰安妇,我给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贡献可就大大的了!哦,在这之前,我得把当头的这个最美的尼姑、最美的花姑娘搞到手!哎哟,怎么才能把她搞到手呢?对了,大家一齐动手,趁乱……”
伊藤的画外音落到以下画面上——
一个年轻尼姑的美丽脸庞掠过。
一个年轻尼姑的美丽脸庞掠过。
一个又一个年轻尼姑的美丽脸庞不断地急速掠过……
伊藤的视野由面到点,集中到惠心师父的身影上。
惠心师父的美貌面容不断叠印着……
四个日本兵进入大殿,分别向伊藤报告:“找不到逃犯!”
伊藤用日语大声地:“找不到就算了,大家一起开始干!把年轻的尼姑、花姑娘搞到手!再把她们押回去,送交慰安所……”
大殿内的八九个日本兵立即扑向还在“跑香”的年轻尼姑们。
年轻尼姑们奋起反抗。
年老的尼姑拼命去救年轻的尼姑。
大殿内一片混乱。
惠心师父焦急地大声说:“姐妹们,按照师太吩咐过的,跟我来!”
惠心师父讲完,迅速往观音菩萨塑像后面走去。
竹林中间的小径直通后门,尼姑们在惠心师父带领下直奔后门。
龙腊生、韩秀莲从旁边的竹丛中赶来会合。
惠心师父掏出锁匙开门,焦急地对龙腊生、韩秀莲说:“你们赶紧带她们往资国寺跑,往山上跑!”
韩秀莲和跑过来的年轻尼姑从洞开的门出去。
伊藤带日本兵尾追而来。
龙腊生:“我是男人,我来挡住日本兵!”说罢,利用竹树遮挡,拼命用铁棍打日本兵,掩护尼姑们逃走。
尼姑们从惠心师父的面前跑出门去。
有几个跑得慢的被日本兵拦住,只好回过头往竹林深处跑。
龙腊生退到惠心师父跟前:“师父,你咋个还不走?”
惠心师父手指跑出去的尼姑的背影:“我一走,鬼子就要冲出门去抓她们!”
龙腊生:“你咋个办?”
惠心师父激昂而又悲凉地:“我有办法,你快走!”惠心师父说完,就用劲把龙腊生推出门外,迅速关上门锁好,跳起来,把锁匙扔到墙外去。
惠心师父刚一转身,就被追上来的伊藤拦腰抱住。
伊藤欲吻她,惠心师父拼命地摇头躲开。
一个日本兵为讨好伊藤,从后面用双手箍住惠心师父的额头,伊藤得以拼命地吻她的脸蛋和嘴唇。
伊藤拿起挂在身上的相机,对准惠心师父准备拍照。
惠心师父趁箍住她的日本兵不防备,挣脱出来,跑到竹林中去。
好几个尼姑在竹林里被日本兵追赶。
惠心师父边跑边喊:“姐妹们,往大门跑!姐妹们,往大门跑!”
尼姑们跑到大门,发现大门边有好几个日本兵,她们只好又折回来。
伊藤到大门边,用日语命令道:“留两个人守门,其余的去外面捉逃走了的人!快!”
有些日本兵往外去,有些进到竹林里去捉尼姑。
伊藤抓到惠心师父的尼姑袍的一角,她情急中脱掉宽大的尼姑袍。
惠心师父:“姐妹们,脱掉尼姑衣,跑得快点!”
竹林中奔跑着的尼姑们纷纷脱衣,脱掉宽大尼姑衣的尼姑们身材曲线毕露。
日本兵盯着尼姑们的美丽体态加快了追赶的步伐。
伊藤气急败坏,用日语喝道:“开枪,打她们的脚!打她们的脚!”
伊藤和日本兵们开枪。
惠心师父和尼姑们纷纷中弹。
一个日本兵扑在中弹尼姑身上。
惠心师父忍着剧痛,大喊:“姐妹们,到大殿去!到大殿去!”
惠心师父和其他几个尼姑一瘸一跛,连跑带跳地奔往大殿。
八九个日本兵尾随着。
高大庄重的观音菩萨塑像跟前,至慈师太和几个老尼盘腿坐在蒲团上念诵《金刚经》经文。她们闭目、锁眉,脸部肌肉绷紧,合十的双手微微颤抖。
惠心师太和三个受伤的年轻尼姑喊着:“师太!师太!”进入大殿。
至慈师太和老尼们站起来,想扶她们,被日本兵们横枪阻隔。
至慈师太和老尼们只好重新坐回蒲团,继续愤怒地念《金刚经》。
伊藤和日本兵们把惠心师父等四个受伤的尼姑围在观音菩萨塑像左边空地上。
伊藤盯着走投无路、只好坐在地上的惠心师父看了一会儿,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下令:“你的,衣裤脱掉的!”
其他日本兵也跟着吼:“你的,衣裤脱掉的!”
惠心师父咬牙切齿地思忖了一会儿,对其他三个受伤尼姑说:“跟我做!”
惠心师父开始解汗湿了的小白褂的扣子。
其他三个受伤尼姑也慢慢地开始解小褂子的扣子。
日本兵们馋涎欲滴。
光着双肩和半胸的惠心师父微仰脸庞,露出几丝蔑视的微笑。
伊藤立马拿出相机,按动快门。
伊藤把相机和手枪交给旁边的日本兵,用日语说:“我起来后,你再来。”他开始脱衣裤。
光着肩膀和半胸的惠心师父突然冲伊藤怒吼:“你休想得到我!”她伸出双手扑向前。
惠心师父大声说:“师太,点火——”
赤裸着背影的惠心师父扑在已经仰面倒下的伊藤身上,抓鼻子、抠眼睛地和他搏斗。
其他三个露出赤裸背影的受伤尼姑也像惠心师父一样,在与日本兵搏斗。
她们一边搏斗一边高喊:“师太,点火!”
至慈师太庄严而果断地:“姐妹们,动手!点火!”
老尼们得令后纷纷行动。
大殿的大门、后门被关上。
尼姑甲掏出洋火、火镰点火。
尼姑乙往堆在暗处的干柴以及布幔上泼洋油。
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日本兵们乱窜乱撞,砸门窗,呼喊救命,咒骂哀号。
伊藤把死死抱着他腿的惠心师父推开,没命地往大门方向逃跑。可刚跑了两步,就被一根燃烧着的屋梁砸倒,大火迅速吞噬了他。
惠心师父疲倦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烈火浓烟中,至慈师太和老尼们一动不动地坐诵《金刚经》:“……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元何降伏其心。”
“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
越来越急骤的诵经声伴以下画面:
大殿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山”。
火光中闪现了至慈师太和老尼们无畏的面容。
火光中闪现了惠心师父蔑视日寇的微笑。
熊熊大火蔓及禅堂、斋堂。
熊熊大火蔓及竹林、围墙。
竹月庵化为映红半边天的火光。
从竹月庵到资国寺的山景。
夕阳快要下山,光芒照在山坡上。
山坡上有通向资国寺的弯曲山路。
龙腊生、韩秀莲和11个尼姑在山路上向前向上奔跑。
远处有7个日本兵在追赶。
暮色苍茫,资国寺山门庄严肃穆。
资国寺右边的拱门敞开着。
韩秀莲等指着山下火光处(竹月庵原址),愤怒地对玄明师父诉说。
远处,持枪的日本兵正朝这边过来。
玄明师父:“快进寺!大家快进寺!”
韩秀莲、龙腊生和尼姑们从寺门进去。
寺门关上。日本兵冲上前拼命地捶寺门,寺门纹丝未动。
一个日本兵用日语说:“你们快去堵后门!”
两个日本兵离去。
暮色朦胧,古柏森森。
弘本法师对韩秀莲、龙腊生说:“两位施主,请到客堂歇息。”
弘本法师对尼姑们:“我们正在腾僧房给你们住。”
弘本法师与玄明和尚、玄同和尚商量着对付日本兵的方法。
阳光灿烂,资国寺山门前面的半月塘泛着金光。
一队日本兵排列在资国寺门前。
翻译官捶门,高喊:“开门!开门!大日本帝国皇军少佐龟田先生,来你们资国寺拜访!”
侧门开,守门和尚施礼道:“我们住持说,请稍候。”
门旋即关上。
弘本法师对玄同和尚:“你按我们布置过的,率领自卫队员埋伏待命。”
弘本法师对僧值:“你通知其他和尚和来的竹月庵尼姑,马上整装到大殿诵经。”
守门和尚打开山门,龟田少佐领着十多个日本兵进来。
玄明师父陪同龟田经过两旁是森森古柏的古旧青砖路。
玄明师父介绍后,恭候在大殿前的弘本法师把龟田等迎入大殿。
如来佛祖塑像威严。像前,诵经正在进行,维那敲打大磬,悦众敲打引磬,3个当值僧人分别敲打木鱼、钟鼓、铪子、铛子。大殿中央,20个和尚和11个尼姑分别站在两边诵经。
诵经声、乐器声响成一片,势如排山倒海。
龟田双手合十,惺惺作态。
日本兵端枪分列在十八罗汉塑像前,虎视眈眈。
龟田在弘本法师、玄明师父陪同下,参观大殿内各种菩萨塑像。
龟田通过翻译要弘本法师令僧尼暂停诵经。
弘本法师:“暂停诵经。”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龟田用日语讲话后,翻译官大声地:“刚才讲话的是皇军少佐龟田先生。他说,昨天下午,我们皇军的伊藤少尉率领17个士兵,追捕两个逃犯,在附近的尼姑庵里受到歹徒的袭击。那些歹徒还纵火焚烧了那个尼姑庵,把伊藤少尉和8个皇军士兵烧死。我们的士兵回来报告说,歹徒们纵火后,逃到你们资国寺来了。龟田少佐说,你们现在应该马上把他们交出来!”
弘本法师对玄明师父:“玄明,老衲身体不济,你就代我回答吧。”又对翻译官说,“麻烦施主您对你们长官说一声,老衲身体不济要告辞了!”
翻译官与龟田用日语交谈,龟田急步走到弘本法师跟前,把他拽住。
翻译官对弘本法师:“龟田少佐说了,你必须留下!”
弘本法师留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玄明师父似乎恭敬地用日语:“尊敬的少佐,贫僧以前在贵国留过学,本寺住持命我回答您。”
龟田面露喜色:“呦西,呦西,您能用我国语言讲话那太好了!”
玄明师父冷冷地:“少佐阁下,贫僧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您刚才所说的烧死你们官兵的歹徒,并没有逃到本寺来。”
两个日本兵指着附近的尼姑,异口同声地:“你这个和尚撒谎!她们就是纵火的歹徒!”
玄明师父:“你们怎么知道?”
其中一个日本兵:“就是我们追她们的,怎么不知道?”
玄明师父理直气壮,大声地:“你这个士兵讲的话,就说明你们在撒谎!这些尼姑确实是昨天从你们说的尼姑庵,也就是竹月庵逃过来的。她们的后面也确实有几个日本兵在追赶。可是,从竹月庵到这里要半个小时,即使跑,也要十几二十分钟。你们快到这里,竹月庵那边才燃起大火,怎么能说是她们纵火的呢?难道说,她们都像我国小说《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点完火就一个跟斗翻到这里来了?”
两个日本兵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龟田气势汹汹:“和尚,你说她们没有纵火,没有烧死我们皇军的官兵,那她们为什么要逃跑?”
玄明师父指着刚才讲话的日本兵:“少佐阁下,你现在就问问你的士兵,不是你的士兵动手动脚,施行非礼,企图强暴她们,她们会逃跑吗?”
龟田鼻孔里“哼”了一声,两眼朝天,摆出一副不屑的架势。
玄明师父继续说:“少佐阁下,我早年在贵国留学时就知道,你们日本人笃信佛教,是佛门子弟。难道说,对尼姑动手动脚,施行非礼,企图强暴她们,也是你们这些佛门子弟应有的作为?”
龟田只好问那两个日本兵:“这个和尚讲的话,你们听见没有?”
其中一个日本兵:“报告少佐,听见了。”
龟田指着尼姑们:“他说你们对她们动手动脚,施行非礼,企图强暴她们,有这回事吗?”
那个日本兵说谎道:“报告少佐,没有这回事!”
玄明师父用汉语对尼姑们:“这些日本兵说他们没有对你们动手动脚,施行非礼,没有对你们不怀好意。是这样的吗?”
尼姑们激愤地:“他们动手动脚了!”“不要脸,撒谎!”“他们不怀好意,我们才逃跑!”
玄明师父指指尼姑们,用日语:“少佐阁下,你看,她们都说你的士兵们撒谎!”
龟田冷笑几声,阴阳怪气地:“和尚,我的士兵这样说,你们的尼姑那样说,我只好把他们都带回去问个究竟了!”
龟田指着尼姑,对日本兵们下令:“把她们都带走!”
几个站在尼姑附近的日本兵,马上扑向她们。
日本兵还未扑到尼姑身边,就被从暗处飞快冲出的僧人自卫队队员们隔开。
自卫队队员们手持铁棍、木棒,怒目圆睁。
龟田突然伸出左手把旁边的弘本法师搂住,又麻利地用右手撩开军衣下摆,拔出别在腰间的小手枪,嘴唇朝阻隔日本兵的自卫队员们一努,对玄明师父用日语大吼:“叫那些和尚走开,不然我打死你们的住持!”
就在龟田拔手枪对准弘本法师的刹那间,玄明师父抖落披在身上的袈裟,把龟田的军刀从刀鞘里抽出来,双手抡起,朝他砍去。
龟田赶紧倒向左边,拿手枪朝右边一甩,开枪射中玄明师父的大腿。
与此同时,龟田的右肩也被玄明师父砍到。他的右手垂下,手枪掉落在地上。
龟田痛得皱眉。
弘本法师趁机从龟田的魔掌里挣脱。
玄明师父拄着军刀,捡起龟田的手枪朝他开枪。
两个日本兵把龟田拉到一边,玄明师父的枪弹没有打中。
僧人自卫队队员们用铁棍、木棒与日本兵搏斗。
一个僧人自卫队员的左手被日本兵的刺刀刺中。
一个僧人自卫队员的胸膛被日本兵刺中,他猝然倒地。
日本兵和龟田被赶出大殿。
玄同师父和2个自卫队员兴奋地高举从日本兵的手中抢到的步枪和子弹。
玄明师父咬牙忍痛,挽起血染的裤管,用白布把正在淌血的伤口包扎好。
玄明师父把玄同师父和抢到枪的队员叫拢来,教他们如何开枪射击。
玄明师父对玄同师父和一个得到枪的队员说:“你们从后门出去,绕到大殿前面去打击日寇。你们一开枪,我们就趁机从大殿冲出……”
青砖大路直通山门。古柏成林,分列两边。
僧人自卫队员们利用一棵棵粗壮的古柏作掩护,和日本兵战斗——用枪射击,用石块袭击……
玄同师父开枪打死了一个日本兵。
一个僧人自卫队员开枪打死了一个日本兵。
玄明师父枪法好,从不同的角度射死了3个日本兵。
右肩包扎了的龟田,指着玄明师父,狂怒地用日语喊:“八嘎,打死他!”
日本兵从不同角度向玄明师父射击。
玄明师父因腿伤躲闪不及,被击中胸膛,倒下。
玄同师父抱着玄明师父。玄明师父断断续续吃力地说:“去、去许副主任他们去的……龙须山西边村庄……找人救我们……许副主任去了……那边就会有……有自卫队……”
玄明师父睁圆眼睛,清晰地说:“死在打日本侵略者的战场上,我无憾!”说完,闭目断气。
断气后的玄明师父脸色苍白、宁静,嘴角似乎挂着微笑。
玄同师父大喊:“为玄明报仇!”僧人自卫队员们跟着高喊。
在愤怒的口号声中,日本兵被赶出了大院。
龟田对剩下的日本兵:“我回去医伤。你们守好这个资国寺,不能让和尚、尼姑逃跑!”
龟田在两个士兵护送下下山。
弘本法师问龙腊生:“请问施主,你对龙须山以西的村庄熟不熟?”
龙腊生:“熟。”
弘本法师:“那就麻烦你找找那些村的村民自卫队,请他们来搭救我们!”
龙腊生:“好。”
韩秀莲:“小律公,我和你一道走。”
龙腊生坦率地:“龙婶,你跟我走,弄不好,两个都走不脱。”
韩秀莲:“好,就依你说,我下一步再走。哦,对了,你直接去须扬村找我女婿须道厚好了。我老公肯定在那里。你见到他,就叫他去找村民自卫队来救。”
龙腊生:“好,龙婶。”
玄同师父扛梯子到围墙脚。
玄同师父对龙腊生:“施主,大门、后门都有鬼子守门,你还是翻墙出去好了。”
龙腊生应声登梯翻墙而去。
龙腊生跳到围墙外。
一个日本兵吼叫着赶过来。
龙腊生躲到一片茅草荆棘丛后面。
日本兵用刺刀拨了拨一人高的茅草后,走开了。
龙腊生跳起来,在山路上飞奔。
烈日当空,尘土飞扬,“杀”声震天。国军士兵正在广场练兵。
李之盛和高连副巡视格斗演习。
李之盛笑对高连副说:“我手痒了,也想去玩!”
李之盛把一个正在练格斗的士兵叫开,与这个士兵的“对手”“打”了起来。“对手”挥拳朝李之盛的头部打来,李之盛的左臂猛地上抬,将他的拳头隔开,同时向右躲闪,飞起左脚,猛踹对方大腿……
仁本堂大门左边,钉着“救护站”的白底红字方牌。龙亢然与戴着红十字袖套的余医官在方牌旁边交谈。
龙腊生连走带跑、汗流满面地对龙亢然大声喊:“龙叔,快叫人去救龙婶和资国寺的和尚、尼姑!”
龙腊生的叫喊,使龙亢然、李之盛、高连副和士兵们马上聚集到他的周围。
龙腊生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龙……龙腾庄来了好……好多鬼子……他们好凶……砍脑壳、剖肚子杀……杀了族长两公婆、龙四叔公两公婆和几个老婆婆……把我和龙婶追到竹月庵……资国寺……鬼子杀了好多尼姑、和尚……现在还把龙婶和尼姑、和尚……围在那里……龙腾庄的好多鬼子随时会去那里……龙婶和尼姑、和尚们危险……”
(闪回)龙氏宗祠广场及其附近聚集着大批日本兵。
日本兽兵杀害龙承德、龙四叔公和老太婆们的场面。
伊藤等兽兵在追赶韩秀莲和龙腊生。
惠心师父与龙腊生分别。
熊熊大火燃烧的竹月庵。
日本兵射杀玄明师父。(闪回完)
龙亢然听罢,满脸的愤怒和忧虑。
李之盛激动地对龙亢然:“龙老师,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带我们连去救师母和尼姑、和尚们!”说罢,转头向高连副,“高连副,你叫我们连的人紧急集合!”
高连副:“集合做什么?”
李之盛:“去资国寺救人呀!”
高连副把李之盛拉到一旁:“李连长,去资国寺救人重要。可得先去请示孙营长呀……”
李之盛:“为什么?”
高连副:“你忘啦,我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不能擅自行动。”
李之盛:“那……我这就去找孙营长!”
高连副:“我先集合队伍等你,孙营长一同意,我们连就走!”
李之盛给龙亢然讲了几句,匆匆离开。
龙腊生对龙亢然:“龙叔,龙婶还要我对你说,去找村民自卫队……”
龙亢然:“对,还得找自卫队配合李之盛他们!”
龙亢然走到高连副跟前:“高连副,我和龙腊生去找村民自卫队配合你们!”
绿草遍坡,杜鹃花盛开。
“龙腾庄须扬村村民联合自卫队”的红旗迎风飘扬。
自卫队员们头戴树枝扎成的伪装帽,手端火铳、鸟铳、猎枪、大刀、梭镖,汗流满面地进行训练。
肖承忠在教刀法。
朱凡清和肖宇赐在互为“对手”地格斗。
没有左掌的韩永翔用左肘夹着石块,用右手教人掷石头和手榴弹。
龙三和跛脚的肖为民各处穿行,指点队员们练习瞄准。
龙亢然、龙腊生走上山坡。
自卫队员们纷纷向他俩奔去。
龙腊生呼吁:“资国寺现在还在鬼子兵的包围中。龙婶和尼姑、和尚们还在危险中……”
肖承忠、龙三高举武器,异口同声:“我们马上去救他们!”
在场的自卫队员们都举起各自的武器呐喊:“马上去!马上去!”
龙亢然抓住肖承忠和龙三的手,感动地:“谢谢你们!谢谢大家!不过,李之盛的连也想去。你们是不是等一等,和他们一起去。因为日本兵是正规军,战斗力强,而且随时会从龙腾庄增兵……”
肖承忠:“等他们?要等多久?”
龙亢然:“李之盛请示孙营长去了,孙营长一批准,他们就出发。”
龙腊生指着远处:“龙叔,李连长来了!”
众人迎上去。
龙亢然:“李连长,怎么样啦?”
李之盛难堪地:“龙老师,我找到孙营长,孙营长说他不敢做主,陪我去找郑团长。郑团长又陪我去找郈师长。郈师长不同意。我横说直说,他都不同意我们连去资国寺救人。”
龙亢然:“他的理由呢?”
李之盛:“他没详细讲,只是说‘事关龙须山行动的成败’。”
龙亢然:“我去找郈师长……”
李之盛:“龙老师,你去没用。孙营长、郑团长陪我去的,帮着我说都没有用。不过,许副主任去讲或许能行。因为他是中共代表之一,又和郈师长一起开过会……”
龙亢然着急地:“那就快去找许副主任……”
肖为民:“许副主任一早就出去了,现在不在村里。”
龙亢然:“他到哪里去了?”
肖为民:“好像是去观田一带,检查难民生活安排……”
龙亢然沉吟:“观田离这里好远,地盘又大,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他……”
站在一旁的肖承忠听到这里,猛地举手往龙亢然的肩膀上一拍:“不知道去哪里找就不要去找!龙先生,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李连长他们不能去,还有我们呢!我不相信我们自卫队打不成鬼子,救不了人!”
龙三向着自卫队员高呼:“大家快回去拿家伙,到村口集合,准备出发!”
众人散去。
朱凡清、肖为民、韩永翔和肖宇赐留下来,围住李之盛。
朱凡清:“支援我们一点儿武器吧,我们自卫队也有人在部队干过,有会打枪、甩手榴弹的人,可就缺真格的枪和手榴禅!”
肖为民:“李连长,我在部队是打枪的能手。脚被鬼子打瘸了,可枪法没丟。借给我一支好枪吧!”
韩永翔:“李连长,我的左掌被鬼子打没了,可我右手行,投弹没问题。给我几个手榴弹吧!”
肖宇赐:“李连长,之盛,你就帮帮我们吧!”
李之盛思量后:“你们这就跟我走。多了不行,几支枪和几个手榴弹我们连还是拿得出的。”
李之盛和朱凡清等快步走下山坡。
山路崎岖,路旁杂草丛生,偶尔也有野花点点。
手执各种武器的村民自卫队员们列队跑过。
肖为民一个人连拐带跳地往前走着。
龙天仁背着一把闪亮的大刀从后面跑来。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泪痕,气呼呼地:“我要去给我爸爸、姆妈报仇!”
肖为民:“龙保长,你都晓得了?”
龙天仁:“我爸爸、姆妈惨死的消息,须扬村都传开了,还瞒得了我?我听到后,就向你们肖保长借了一把大刀跑来了。我非亲手宰几个鬼子不可,不然就对不起我爸爸、我姆妈!”
肖为民指着自己的瘸腿:“鬼子把我打瘸了,我也想去杀他几个。龙保长,你能不能扶我走快些?我在部队是神枪手,说不定能帮你报仇!”
龙天仁打量肖为民,见他个子不是很高:“干脆,我来背你,背不动了,你再下来走。”
肖为民笑道:“那就太谢谢你了!”
龙天仁背着肖为民往前走。
龙天仁扶着肖为民往前走。
龙天仁背着肖为民往前走……
烈日高照,七八个日本兵在半月塘里洗澡、戏水、嬉笑。
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出现了韩永翔、朱凡清、肖宇赐等人的身影。
韩永翔对朱凡清、肖宇赐小声说:“看我的。”他弯腰弓背,靠树和茅草的掩护,悄悄接近半月塘。
韩永翔把别在腰间的手榴弹掏出来,拉下导火线,挺胸高喊:“你们见鬼去吧!”奋力地把手榴弹掷出去。
手榴弹落在半月塘里,有些鬼子当场被炸死,有些鬼子光着身子从塘里爬出来,又受到枪弹的袭击。
朱凡清、肖宇赐朝日寇开枪射击。
资国寺门敞开,僧人自卫队员朝鬼子开枪。
鬼子纷纷倒下。
有两个鬼子逃进树林中不见了。
龙天仁背着肖为民狂奔。
肖为民在龙天仁背上:“龙、龙保长,快把我放下来!”他从龙天仁背上跳下,拽着龙天仁跃入路边树林中。
龙天仁瞪大眼睛:“老肖,什么事?”
肖为民:“前面好像来了两个鬼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龙天仁从肖为民手中要回大刀,举着它去找鬼子报仇。
肖为民赶忙把子弹装进枪里,端着它,连拐带跳地尾随着龙天仁向前走。
两个日本兵提着上了刺刀的枪,惊慌地跑过来。
龙天仁闪到路边的一棵松树后面。
肖为民也拐进路边林子。
一个日本兵过来了,龙天仁急忙冲出来,举刀砍去。日本兵闪开,举起刺刀朝龙天仁刺过去。
龙天仁用刀背把日本兵的刺刀挡开,并顺势抡起大刀砍过去。日本兵赶紧躲闪到一边。
另外一个日本兵嗷嗷叫着,举着上了刺刀的枪,直刺龙天仁的胸膛。
龙天仁马上要被刺中,这个日本兵却随着一声枪响仰面倒地。
肖为民的枪口冒着烟。
剩下的那个日本兵想逃进树林,眼明手快的肖为民又一枪把他击毙。
龙天仁把大刀往身旁一扔,跪倒在肖为民的跟前就拜:“肖大哥,谢谢你救了我!”
肖为民扶住他,连声道:“快起来!说不定还有鬼子要过来……”
肖为民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赶紧把龙天仁拽到路边草丛中,伏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前方。
来人是端枪追赶日本兵的朱凡清、肖宇赐。
肖为民、龙天仁高兴地叫着朱凡清、肖宇赐的名字冲出来。
偏西太阳的照射下,半月塘泛着金光。
半月塘与山门之间的空地上,一字形地摆着7具日本兵尸体。
肖承忠把玄同师父介绍给肖为民、龙天仁:“这位是僧人自卫队队长玄同师父。”
玄同师父双手合十施礼,肖为民、龙天仁双手合十回礼。
韩秀莲从资国寺出来,龙三、龙天仁迎上去。
龙三:“龙婶,终于见到你了!龙叔一直担心你!”
韩秀莲:“有什么担心的,我这不是好好的!”
龙三:“龙叔也相信你不会有事。他说你很机灵,即使碰到鬼子,你也有办法脱身。”
韩秀莲:“他说得轻巧,我和小律公是费了很大劲儿才逃出鬼子魔爪的,如果逃不脱,那就会像……”
龙天仁目噙泪花。
韩秀莲赶紧轻声宽慰:“天仁侄儿,你想开点儿,你的仇,大家给你报!(话锋一转,指着鬼子尸首)这些作孽的鬼子还不是不得好死!”
龙天仁用手背揩去泪花。
韩永翔说:“歇歇凉去。”他把肖为民扶到半月塘西边的一棵大松树下。俩人一屁股坐在树下的一块天然规整的大石头上。
韩永翔指着十几米外的日本兵尸体,若有所思:“离开部队4年半了,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扔过手榴弹,炸死过鬼子!嘿,今天真痛快!痛快!”
肖为民:“永翔,我也和你一样!嘿,永翔,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韩永翔脱口而出:“我咋个知道?”
肖为民笑道:“那我告诉你,当我看到那些鬼子尸体,想到刚才打鬼子的情景,我就想起当年在新四军里打鬼子,冲啊,杀啊,干倒一个敌人,又干倒一个敌人……”他情不自禁地哼起歌来。
韩永翔,还有路过这里的朱凡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肖为民一起哼起歌来:
扬子江头淮河之滨,
任我们纵横地驰骋;
深入敌后百战百胜,
汹涌着杀敌的呼声。
要英勇冲锋,歼灭敌寇;
要大声呐喊,唤起人民。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巩固团结坚决的斗争!
东进,东进!
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东进,东进!
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歌声里叠印如下画面:
长江流水滚滚东去。
新四军战士在冲锋陷阵。
新四军文工团员在教群众唱歌。
数面红旗在迎风飘飘。
号兵在激昂地吹号。
新四军队伍在前进。
国军士兵在广场练兵。
龙亢然和李之盛徘徊在广场北边的大路上,他们向西眺望。
头戴草帽、神情疲惫的许炳生从通往观田的大路上走来,龙亢然和李之盛赶忙迎上去对他讲述。
许炳生非常认真地听着他俩讲。
龙亢然:“我现在忧虑的是龙腾庄的日军多,资国寺离龙腾庄又不是很远。如果龙腾庄的日军增援包围资国寺的日军,那么,联合自卫队一定会倒霉……不仅救不了人,还有可能会被日本鬼子打败、消灭。老许,你一定要去跟郈师长说说!”
李之盛:“许副主任,许叔叔,这次就看你的了!现在讲究国共合作,在国共联战指挥所里,你是中共代表之一,郈师长说不定会听你的!”
许炳生:“好,我这就去说。我们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事关人民安危的事,我不去说怎么行?”
厅堂墙上挂着一张不小的庐陵地区地形图。厅堂中央放着一张钢丝行军床,床边的八仙椅上放着一部由话务兵临时拉线安装的电话。厅堂一旁还放着几张小竹凳、小板凳。郈师长坐在钢丝行军床上打电话。
卫兵走进厅堂,举手敬礼:“报告师长,孙营的李连长领着许炳生先生要求见你。”
郈师长手一挥:“让他们进来。”
卫兵应声出去。
郈师长对着电话筒:“就这样吧,龙须山行动还是按照我们原来定的时间,今晚午夜开始实施。”
李之盛和许炳生进来。
放下电话听筒,郈师长客气地请李之盛和许炳生找张小凳坐下,他们照办。
郈师长指着李之盛:“你还是为解救资国寺和尚一事来找我的吧?”
李之盛起立敬礼,坦率地:“报告师长,还是为这事来找您。”
郈师长果断地:“不行。我已经说过不行了,现在还是不行!”
许炳生微笑着:“为什么呢?”
郈师长:“许副主任,你不知道,他们连一出动就会影响‘龙须山行动’的实施。因为第一,他们连一出面打,就会让日军知道龙须山西部有我们的部队,从而暴露了我们的军事部署。其二,他们这个连是我们的主力之一,不能有任何闪失。再说,联合自卫队的人不是去了吗?杀鸡焉用牛刀,有自卫队去就行了!”
许炳生继续微笑:“郈师长,前几天在国共联战指挥所开过会后,我就为疏散的事情到过龙腾庄和资国寺,知道资国寺距离龙腾庄不太远。据从龙腾庄跑出来的人说,庄里来了好多鬼子。自卫队去救资国寺,龙腾庄的鬼子随时都可能来增援。再说,据我所知,自卫队只成立几天的时间,根本没训练到什么,他们去救资国寺,肯定会失败,会造成巨大的伤亡。如果这样,那就对郈师长您很有影响了!”
郈师长不经意地:“他们失败,他们伤亡关我什么事?”
许炳生严肃起来:“郈师长,可不能这样讲,我们都秉着先总理的三民主义办事。三民主义,特别是民生主义,要求我们关心人民大众的生活、生命安全。自卫队的成员、资国寺里的僧尼都是人民大众的一部分,他们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师长您却不同意去救,舆论一旦知道,将会怎么说师长您呢?这对于师长您的未来,可是会有影响啊!”
郈师长沉思片刻:“唔,您讲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们的龙须山行动绝对不能受影响,我们的军事部署决不能暴露……”
许炳生:“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李连长的连队去资国寺时,全部穿便衣。打退敌人,救过人后,留一部分人在那里和自卫队一起坚守,其他的人马上回来参加龙须山行动……”
李之盛手一拍:“哈,许副主任的建议好!”
郈师长沉吟道:“这个建议……还行……(转为果断)李之盛,你们连马上着便衣去资国寺,打败了日军救了人,就留一个排在那里坚守,其他的人撤回来参加今夜的行动。留下的那个排,明晚也可以配合大部队行动,从资国寺出发去打龙腾庄的日军。具体行动时间,他们明天派人到师部来问……”
许炳生、李之盛起立,欲告辞。
郈师长:“李之盛,你先走吧。许副主任请留步。”
李之盛敬礼离去。
许炳生:“郈师长,您有什么吩咐?”
郈师长:“我听说你的棋艺了得。趁大战之前的闲适,我们杀一盘怎样?”说着弯腰埋头,从行军床下面拿出一副象棋来。
许炳生微笑道:“哎呀,师长,恕我今天不能奉陪。”
郈师长:“你还有事?”
许炳生:“我还要去一趟法云观。那里有十多个道士,我得叫他们赶紧疏散。”
郈师长:“法云观在山顶,有什么可疏散的?”
许炳生:“正因为法云观在山顶,那里的道士才得疏散。因为明天实行龙须山行动,有可能被敌人发现。敌人发现后有可能出动飞机来炸。如果敌机来炸,法云观首当其冲,所以,我得赶紧去通知那里的道士们马上疏散!郈师长,我是疏散委副主任,如果通知不到他们,那就是我的失职呵!”
郈师长无奈地:“好吧,打完这一仗,我再找你杀一盘!”
龙腊生做向导,李之盛在前,穿着便衣、全副武装的战士们紧跟着。
龙腊生、李之盛一行人跑步而过。
许炳生拨开齐腰高的杂草、荆棘,艰难地行走、攀登。
一个僧人自卫队员从东边的路口跑过来。
僧人自卫队员气喘吁吁地报告:“鬼子又来啦!二十多个……走在前头的军官,右边肩头被白布缠着……右手也用白布带吊在胸前……”
玄同师父:“那前头的军官肯定是龟田少佐,他的右肩是被玄明砍伤的。”
韩永翔拍拍腰带上的手榴弹:“我这里还有缴来的两颗手榴弹,我先去挡一下!”说完,拔腿向路口跑去。
龙三和肖承忠、玄同师父、朱凡清紧张地商量。
龙三:“我和朱凡清带龙木铁、龙七斤、龙蓝、龙山勇、肖宇赐先去迎接敌人。其他人马上跟承忠老伯、玄同师父进院里去!”说罢,他带龙木铁等人往路口跑去。
前方传来两声手榴弹爆炸声。龙三大喊:“韩大哥和敌人干开了,我们快上!”龙三、朱凡清、龙木铁等人加快步伐往前冲。
韩永翔跑了过来。
龙三大喊:“大家分散到路边去迎击敌人!”
韩永翔跑过去。大家纷纷向追来的敌人开枪。
抵挡一阵后,龙三回头看了一眼,又高喊:“大家边打边向资国寺撤!”
众人照龙三说的办,龙三最后一个撤入资国寺大院。
玄同师父关门前,指着敌军官:“没错,他就是龟田少佐!”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和咿哩哇啦的叫嚣声过后,山门外传来了翻译官的话:“龟田少佐说,只要你们把门开了,让我们进来,其他的什么问题都好说!”
大家不理翻译官。
玄同师父对大家说:“只要我们不开门,他们就没有办法!这道门很厚,他们是砸不破的。”
一阵寂静后,翻译官又喊:“太君说,你们再不开门,我们就要开炮了!我们可是带了钢炮来的!”
又是一阵寂静。
苏三大声说:“鬼子可能真的带了炮来,大家快散到柏树后面去,准备打鬼子!”
众人马上分散到一棵棵柏树后面。“轰轰轰——”几声炮响后,山门右边的院墙出现一个豁口。
硝烟未散,鬼子们就从豁口里冲了进来。
躲在古柏后面的朱凡清、肖承忠、肖宇赐、龙木铁马上开枪射击。可是,前面的敌人刚倒下,后面的日本兵又冲了上来,有的日本兵已经冲到了肖承忠面前。
肖承忠急了,大骂一声把手中的猎枪一扔,拔下背上的大刀高高抡起,和敌人肉搏起来。鬼子不断地被劈倒、扫倒、砍中、刺中,却不能靠拢他。在鬼子的排枪声中,肖承忠还是身受重伤倒下了。
几步外的韩永翔冲出来,挥动大刀劈砍,趁日本兵倒退,夹着大刀把肖承忠拽到一棵古柏后面。
敌人不断地从豁口进来。朱凡清急了,跑到龙三面前对他说:“龙三叔,你叫人堵住豁口,我带几个后生去引开敌人!”说罢,他向站在龙三后面的玄同师父要了两颗手榴弹,插在自己的腰带里,又朝柏树林大喊:“年轻的跟我走,去引开敌人!”
肖宇赐、龙木铁、龙蓝、龙山勇马上出来响应,朱凡清感激地看了看他们。
朱凡清打开院门,带着肖宇赐、龙木铁等人冲了出去。
朱凡清朝豁口附近的敌人扔了一颗手榴弹,炸倒两个敌人。敌群一片混乱。
朱凡清、肖宇赐等人边打边向资国寺西边的山上跑,八九个敌人紧紧地追在他们后面。
龟田指挥炮兵向朱凡清等人开炮。
“轰”的一声,炮弹在朱凡清跟前炸开。
朱凡清跌倒在地。站起来刚走一步,脚一软又跌坐在地上。他仔细看看右脚,不禁失声叫出:“呵,我的脚筋断了!”
肖宇赐、龙木铁、龙蓝、龙山勇见状,七手八脚地把朱凡清移到一块四周长满杂草的石头后面。
朱凡清回头一看,敌人离他们只有二十多步远,而且散开队形来包围他们。
朱凡清:“我的脚筋断了,走不动了!你们赶紧走,不要管我!”
龙木铁猫下腰,对朱凡清说:“我背你走!”
朱凡清摇头:“不行,敌人离我们太近,你背我走,你我都走不了!”他果断地对龙木铁等人说,“我来掩护你们,你们快走!”
朱凡清见大家不走,只好恳求道:“求你们快走!再不走,我们都会死在一起!”
龙木铁、龙蓝:“我们不怕死!”
朱凡清怒吼:“混账话!我是队副,我命令你们马上走!”
肖宇赐、龙木铁、龙蓝、龙山勇只好含着泪水握别朱凡清,迅速离开,隐没在树林、草丛中。
朱凡清向围上来的鬼子们开枪。鬼子不断倒下。可一阵射击后,他突然发现子弹没了。
朱凡清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手榴弹,把扎在腰带里的衣服扯出来,盖好它。
一阵寂静后,鬼子也发现朱凡清没子弹了,就吼叫着围拢过去:“呦西!”“活的,抓!”
朱凡清毫无惧色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冷笑着看了看已经围上来的几个鬼子,敞开喉咙大喊:“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喊声未落,朱凡清就闪电般地从衣服下面取出手榴弹,拉下导火线。
一声巨响,红色的火光,金色的硝烟,迅速融入灿烂的夕照和晚霞中。
隐蔽在附近草丛中的肖宇赐泪如雨下。
龙腊生带领李之盛连的官兵在山路上连走带跑。
龙腊生对李之盛说:“喏,连长,资国寺就在前面。”
李之盛:“我晓得,枪声、手榴弹响早就告诉我们了。咦,前面从草丛中跳出来的那个人,好像是肖宇赐……”
肖宇赐奔跑过来:“之盛,李之盛,我是肖宇赐……”
龙木铁、龙蓝、龙山勇也跑过来。
肖宇赐握着李之盛的双手,激动地:“你们怎么来啦?”
李之盛:“许副主任说服了郈师长。郈师长就依许副主任的建议,命令我们穿便衣来了!”
肖宇赐由衷地:“许副主任真好!”
李之盛:“你们怎么在这里?其他的人呢?”
朱凡清的遗体双目大睁,双手全无,浑身是血。
李之盛、肖宇赐、龙木铁、龙蓝、龙山勇和李之盛连的战士肃立,向朱凡清默哀致敬。
李之盛蹲下身子,伸手合上朱凡清的双目。他拔出手枪朝空中一挥,大吼:“找鬼子算账去!”
肖宇赐、龙木铁等人和战士们也吼着:“找鬼子算账去!”
村民自卫队、僧人自卫队与李之盛连一起,向日寇发起总攻,枪声大作。
龟田在两个日本兵的护卫下逃跑。
李之盛和三个战士穷追不舍。
李之盛和一个战士从山崖上跳下来,截住龟田。
龟田用左手掏出手枪,连开两枪。
战士被击中左胸倒下,李之盛则被打伤左臂。
龟田趁机夺路逃命。
李之盛恼怒地看着龟田等人远去。他的画外音:“逃吧,你逃得出今天,逃不出明天!老子一定要亲手把你干掉!”
夕阳西下,晚霞灿烂。
须道厚、龙明惠、须天德、龙明恕等人在广场上用绳子、竹棍扎担架。
肖志发从仁本堂旁边的小巷里出来,把须道厚、龙明惠叫到大路边。
肖志发:“你们快给我拿主意,谁去当这个向导好?”
须道厚、龙明惠发愣,不知如何讲才好。
肖志发:“孙营长找到我,说他们加强营要沿着龙须山山脊绕到敌人屁股后面去,准备在龙腾庄南面向敌人发动进攻。(停顿一下)孙营长再三嘱咐我,这个向导一定要可靠,因为能不能准时把他们营带到龙腾庄的南边,关系到整个‘龙须山行动’的成败。你们看,谁适合去当这个向导?”
龙明惠:“这个向导还真不好找。按理说,肖承忠老伯对龙须山的情况最熟,年龄虽然大点儿,可身体棒,积极性高,他当这个向导最合适。可是,他带自卫队到资国寺救人去了……”
须道厚:“干脆,让我来当这个向导吧。”
肖志发愕然,笑道:“厚少,你当不了这个向导,因为你认不得路。”
须道厚:“我咋个认不得路?去年正月十六,我去遂川为大伢找奶妈,图快,就沿着龙须山山脊先到高登乡。高登乡就在龙腾庄南面嘛,咋个说我认不得路?”
肖志发:“厚少,即或你认得路,你也吃不了那个苦。”
须道厚:“你咋个这样讲?”
肖志发:“厚少,你是少爷,在汉口济民水电公司,你一直是坐办公室的,没吃过多少苦……”
须道厚:“我不是沿着龙须山山脊走过吗?”
肖志发不留情面地:“我承认你沿着龙须山山脊走过,可那是在冬天,龙须山一片光秃,人好走。现在是古历六七月天,龙须山山脊上长满了比人还高的荆棘、刺蓬、杂草,根本没有路走。要走,只有一边用柴刀砍荆棘、刺蓬,一边慢慢往前走,你全身的皮肉肯定要被荆棘划破,被杂草割伤……厚少爷,你吃得了这个苦吗?”
须道厚针锋相对地:“肖保长,你放心,我吃得了这个苦!你只晓得我爷爷留下七八十亩地,可以让我当少爷收租子,你只晓得我在汉口济民水电公司是坐办公室的,可你不知道我到汉口后,当过学徒坐过牢,还在寒冬腊月的长江江水中漂过好久。从汉口逃难回来后办油榨,里里外外需要跑路的事情,又都是我自己去做的……唉,过去的事就不讲了,反正,反正我吃得了苦!”
肖志发只好说:“好,好,我们不争了,你要当这个向导就自己去跟孙营长说!我不挡你。”
肖志发说完走了。龙明惠的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
须道厚发现了明惠的举动:“明惠,你有话要讲?”
龙明惠忧虑地:“道厚,向导得走在队伍前头,万一碰到日本兵,最容易被打到的就是向导……”
须道厚笑着安慰妻子:“老婆,你放一百个心好了!你老公还是很机灵的。鬼子兵开枪,他是躲得开的!”
龙明惠突然想到:“哦,可以要丫头翠花和你一起去,她砍柴厉害,可以给你砍荆棘,割茅草,开路……”
须道厚笑道:“亏你想得到……好吧,就依你,叫上翠花一道去。”
暮色朦胧,李之盛连的官兵列队在山门与半月塘之间的空地。
李之盛对高连副:“明晚的具体行动时间是什么时候,你明天上午派人去师部问问就知道了。”
高连副:“好,我明天上午一定派人去师部问。”
李之盛握住高连副的手:“明天夜里在龙腾庄见!”
高连副:“好!”
月亮升起,山野肃穆。
李之盛带着战士们前进。
两个士兵抬着肖承忠,他睡在门板做的担架上。
韩秀莲手扶担架一同向前。
李之盛、韩秀莲和抬着肖承忠的士兵们鱼贯地进入救护站。
从仁本堂大门左边的“救护站”里,射出汽灯的白光。
圆柱上挂着的汽灯,放射出白刺刺的光。
肖承忠躺在铺着白床单的床上。他的脸上泛出可怕的紫色。李之盛和韩秀莲还守在他的床边。
戴着红十字袖标的龙亢然察看肖承忠的伤口,给他拿脉,又把耳朵贴在他的左胸上听。
肖承忠闭目,没有任何反应。
龙亢然:“余医官,你来听听!”
余医官用听筒对肖承忠进行仔细地听诊。
余医官把龙亢然拉到门口,悄声说:“他快不行了!”
李之盛急促地:“龙老师,余医官,你们快来看!”
龙亢然、余医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肖承忠身边。
肖承忠双目圆睁,两手微微颤抖,鼻翼翕动,嘴张了张,喉管也忽上忽下地抖动,似乎想说话。
龙亢然对着肖承忠的耳朵大声说:“承忠老哥,你有话要讲吗?”
肖承忠嘴唇嚅动,全身抖动。
龙亢然扒开肖承忠的嘴,见他喉咙堵着一团东西。
龙亢然毅然将自己的嘴放进肖承忠口中,用力地吸吮起来。
龙亢然冲到屋外,将吸吮到的大口血痰吐了。
肖承忠的眼睛突然明亮,嘴唇又开始嚅动。
龙亢然回屋和在场的人屏气凝神地想听肖承忠讲什么。
肖承忠断断续续地:“我……我……想看……”
肖承忠不动了,余医官用手指在他鼻孔下探了探。
余医官沉痛地:“他去了……”
众人垂首。韩秀莲哭出声。
韩秀莲拉着龙亢然的手,走出救护站。走了几步,他们就停下脚步。
龙亢然柔声地:“秀莲,你从资国寺到这里够累了。快到道厚家吃饭歇歇,明惠给你煮好了饭,道厚给你备好了床。大仗很快就要开打,救护站的准备工作很多,我就不陪你去道厚家了。”
韩秀莲嗔怪地:“亢然,谁要你陪我去道厚家?你忙你的吧,我拉你出来是想讲一件事。”
龙亢然:“什么事?”
韩秀莲:“听李之盛说,今夜他们就要翻过龙须山,去我们龙腾庄打鬼子。我想跟他们去!”
龙亢然:“秀莲,你这么累就别去了,还是去歇息,歇好了明天来我们救护站帮忙。”
韩秀莲:“亢然,我倒想去歇。可是,一想到族长、龙四叔公和那几个姐姐的死,一想到至慈师太、惠心师父、玄明师父他们的死,我就睡不着!我巴不得多为打日本干点事!”
龙亢然:“来救护站帮忙,护理伤兵,也是为打小日本儿出力啊!”
韩秀莲:“不,我还是想跟李之盛他们去!”
龙亢然:“你跟他们去能干什么呢?”
韩秀莲:“能割茅草、荆棘开路。你知道的,我割惯了茅草、荆棘,家里烧的柴草都是我去山里砍的、割的……”
龙亢然:“明惠讲,李翠花会去干这个事。”
韩秀莲:“部队这么多人,李翠花一个人割不行。再说,到了龙腾庄,我还可以给李之盛他们带路,更好地打日本兵。我是龙腾庄人,龙腾庄的角角落落我最熟!”
龙亢然:“那……我就不好说什么了。部队午夜出发,你赶紧去道厚家歇一下吧。另外,得注意安全,不要伤到哪里!”
午夜,朦朦的月光照耀。晒谷场上站满了加强营的官兵。
营长孙长荣、一连长李之盛、向导须道厚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李翠花、韩秀莲站在须道厚的后面。来送行的担架队长龙明惠、须天德和一些队员站在晒谷场通往田间和龙须山麓的小路边,他们还要过两三个钟头才会跟随主力部队出发。
郈师长站在一张椅子上做战前动员讲话:“到敌人后方去的弟兄们,你们马上就要先行出发了!我在这里等候你们胜利的消息!”他深情地,“你们可能已经知道,六十多岁的自卫队长肖承忠,三个多钟头以前光荣牺牲了。断气前,他只断断续续地讲了三个字‘我、想、看’。他老人家想看什么?想看他疏散出去的老婆和孙孙?想看和他一起打日本的战友?都可能。不过,依我看,他老人家最想看的是我们打胜这一仗,把残害他老人家的日本鬼子、侵犯庐陵的日本鬼子消灭掉!大家说,我们能不能办到这一点?”
官兵们吼声如烈雷炸响:“能!”
孙长荣挥手命令:“出发!”
龙明惠冲动地跑到须道厚身边,抓住他的手,眼闪泪光却说不出话来。
须道厚安慰道:“明惠,我不会有事的!”并嘱咐她,“你抬担架时,注意不要崴到脚,如果有敌机来,要注意躲!”
龙明惠又抓住韩秀莲的手:“妈,叫你别去你偏要去……”
韩秀莲:“现在还讲这个做咋个?”
龙明惠:“遇到事,找道厚和之盛他们。”
韩秀莲:“知道啰。你抬担架时,要注意不要崴到脚,闪到腰!”
月光照耀。山路在没膝的茅草、荆棘中时隐时现。
李翠花、韩秀莲和须道厚举起柴刀,奋力地砍伐荆棘、小树和茅草。
孙长荣、李之盛及战士们跟在李翠花、韩秀莲、须道厚的身后前进。
月亮被乌云遮住。一道闪电光划过,接着一声闷雷响起。顷刻电闪雷鸣,狂风怒吼,大雨倾盆。
闪电光亮里,官兵们纷纷跑到松树下、刺蓬里去避雨。
更多的官兵蹲在地上,佝偻着身子,护着枪杆、子弹、手榴弹,让背脊承受风雨的袭击。
山崖上嵌着一块能给两人遮雨的岩石,岩石下站着两个士兵。
两个士兵把岩石下的位置让给孙长荣和须道厚。
孙长荣、须道厚把韩秀莲和李翠花拽到岩石下。他俩跑到附近的一棵松树下,和其他官兵一样蹲下,佝起身子。
闪电光亮里,孙长荣、须道厚发现李之盛就在对面蹲着。他们三个人不禁相视而笑。
风停雨住,月色与山色交相辉映。
浑身湿透的须道厚、孙长荣、李之盛、韩秀莲、李翠花艰难地向前迈进,其他官兵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艳阳高照,雀鸟在空中飞上飞下。法云观以及法云观下面的山岭闪耀着炫目的金光。
法云观外竹林青翠,竹林旁边的草坪似巨大的绿毯铺地。
李之盛首先出现在登顶的小路上。
许炳生走出法云观迎接。
李之盛激动地与许炳生握手:“许副主任,我从资国寺回须扬村后没见到你,原来你在这里!”
许炳生:“你们去资国寺之后,我就来这里通知道士们疏散。”
李之盛:“道士们都疏散走了?”
许炳生:“几个年老体弱的今天一早走了。其他的道士,包括知云道长,一听说你们要经过这里去打小日本鬼子,就坚决不走,说要慰劳你们,给你们煮饭煮菜烧开水。”
李之盛感动地:“哦,他们太好了!”
正说着,须道厚、孙长荣、韩秀莲、李翠花和官兵们涌上山来。
知云道长和几个道士匆匆走出法云观来迎接他们。
知云道长指挥道士:“你们两个快去抬煮好的姜汤来!其他人去厨房,帮弟兄们煮饭煮菜!”
几个道士遵命回观。
两个道士抬着一大桶姜汤,另有一个道士捧着一摞碗从法云观里出来。
知云道长大声招呼:“弟兄们快来喝姜汤!”
众人蜂拥而上。
道士、韩秀莲、李翠花和炊事班士兵在厨房忙碌:洗菜,切菜,烧火,煮饭,炒菜……
众人或蹲着或站着吃饭。
官兵们只穿着内衣裤,坐着晾晒昨夜被雨淋湿的衣服。
须道厚、孙长荣、李之盛也坐在草坪的一角晾晒衣服。
远未当顶的太阳照耀着。
官兵们七歪八倒地睡着了。
须道厚、孙长荣、李之盛也在草坪的一角睡着了。
知云道长和几个道士忙碌着琐事。
敌机轰鸣着由远而近。
知云道长大声喊:“鬼子的飞机来了,快去叫醒外面睡的人!”
知云道长和道士们一起朝外面跑去。
两架敌机在天空掠过,机翼上的“膏药”徽记鲜红刺眼。
到处是叫人起来的、拉人起来的、往草坪外面的松林、法云观奔跑逃命的士兵……
两架飞机折回来向草坪扫射。
知云道长刚叫醒一个士兵,就被敌机的子弹击中。他转头怒视了一下敌机,缓缓倒下。
跑过来扶知云道长的一个道士也被敌机击中,猝然倒地。
李翠花拉着刚醒来的须道厚往法云观里跑。
孙长荣、李之盛跑到草坪旁边的竹林里。
韩秀莲被许炳生拉向道观里。
敌机还在盘旋、扫射,再次掠过后,飞向远方。
众人从不同地方冲出来营救伤员。
李之盛大喊:“救护员,救护兵!快来给这个伤兵包扎!”
一个士兵:“报告连长,我们的救护员刚刚被敌机炸死了!”
李之盛焦急地:“怎么办呢?”
站在一旁的许炳生问士兵:“救护箱还在不在?”
士兵:“还在。”
许炳生:“快给我找来。”
士兵迅速把救护箱找来递给许炳生。
许炳生打开救护箱,取出绷带和药物,麻利地给伤兵上药、包扎。
李之盛赞叹道:“许副主任的包扎技术真行!绝不亚于真正的救护员!”
许炳生微笑着说:“当年红心救护队聘我和龙老师当指导时,我认真学过一阵包扎技术,也包扎过不少被日机炸伤的人。”
李之盛:“怪不得!”
许炳生:“李连长,我来给你们连当半天救护员,怎么样?”
李之盛:“这、这怎么使得?您是疏散委员会副主任、商会副会长……”
许炳生:“这有什么。关键是今晚打小日本儿,还会有人受伤,需要包扎、救护……”
李之盛:“许副主任,那就难为您了!”
知云道长等人的遗体被白布覆盖着,呈一字形摆放。
孙长荣、李之盛、许炳生、须道厚、韩秀莲、李翠花和众官兵向遗体肃立默哀。
烈日高照,万里无云。
茅草、荆棘、刺蓬有些长到人的胸部,有些比人还高。
须道厚、韩秀莲、李翠花、孙长荣、李之盛、许炳生等和众官兵艰难地向前迈进。
须道厚问韩秀莲:“找不到路了。岳母,下面咋个走?”
韩秀莲自信地:“你们跟着我就行了!我经常到这一带打柴、割茅草,闭上眼睛我也到得了龙腾庄!”
须道厚:“好,我这个向导就听您的了。”
远处,敌机又飞过来了。
孙长荣、李之盛等人大喊:“大家钻到茅草、刺蓬里面去!快!快!”
众人忙钻到茅草、刺蓬里面去。
敌机盘旋了一阵又飞走了。
丛莽内部阴暗、潮湿,底部尽是腐烂发黑的叶子。偶尔有阳光的光斑落在腐叶上。
韩秀莲、须道厚艰难地拨开茅草、荆棘往前走着。他们的嘴唇干裂,手、脸被茅草、荆棘划出了许多淌血的小口子,衣服更是被撕出许多窟窿、裂口。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李翠花、孙长荣、李之盛也是如此。
太阳偏西,偶有小松树屹立在草莽中。
下山的加强营官兵隐隐约约出现在草莽树丛中。
韩秀莲回头望了望太阳:“道厚,天擦黑时,可以到达龙腾庄,我们歇歇吧!”她说着,用砍刀背把一片茅草扫倒,然后一屁股坐在倒了的茅草上。
须道厚、李翠花也像韩秀莲那样扫倒茅草坐下来。
孙长荣、李之盛等人也用枪支扫倒茅草坐下。
一条乌梢蛇悄悄溜过来,一口咬住须道厚的左腿肚子。
须道厚大叫一声,挥动柴刀砍它。
蛇被砍掉一截尾巴溜走了。
李翠花冲到须道厚身边,抱起他的左腿,拼命吮吸伤口。
须道厚感动地看着李翠花。
许炳生走过来问:“什么蛇咬的?”
须道厚:“乌梢蛇。”
许炳生:“幸好乌梢蛇不是毒蛇。”他打开救护箱拿出绷带,把须道厚的伤口包扎好。
须道厚站起来,欲往前走。
李之盛:“别动。我叫个士兵来背你。”
须道厚摆摆手:“不用,我走得动。”
须道厚一拐一拐地往前走,李翠花赶紧上前搀扶他。
李翠花一边用柴刀拨开茅草,一边扶着须道厚往前走。
韩秀莲、须道厚带着官兵们忽隐忽现地从龙须山往下走。
暮色朦胧,稻浪滚滚。
田埂上蹲着、坐着刚到不久的须道厚、韩秀莲、许炳生、李翠花和加强营官兵。
他们一会儿仰望天空,一会儿注视着几十米外的龙腾庄。
龙腾庄的屋宇屹立在朦胧的暮色中。
朦朦的暮色中还有日本兵的身影时隐时现。
暮色沉沉,夜空碧青。
孙长荣指着不远处的龙腾庄:“之盛,信号弹一出现,你马上带你们连迂回到庄后山上,再从后山上往下冲,争取把敌人赶到龙氏宗祠广场上来。我已经吩咐二连控制庄北、三连控制庄东,不准敌人向北、向东逃窜。郑团长他们从龙须镇打过来,我们就可以在广场一带聚歼敌人!”
李之盛:“好,信号弹一亮,我们就出发!”
西北边突然升起两颗红色的信号弹,把天空映成火红一片。
孙长荣对等候在旁边的人:“快回应!”
等候在旁边的军官立即射出两颗绿色的信号弹。
天空中红绿信号弹交相辉映。
郑团长率领的官兵开始跑步前进,他部队的后面出现了龙明惠、须天德等人的身影。
高连副率领的战士跑步前进,龙三、玄同师父率领村民、僧人自卫队紧跟在高连副的战士后面。
孙长荣告别李之盛,和一批官兵在稻浪中弓身前进。
李之盛对战士们挥手:“跟我来!”他在稻浪中弓身前进。韩秀莲、须道厚、许炳生、李翠花紧跟在李之盛的后面。
月明星稀,月光倾泻在后山的松林里。韩秀莲和李之盛出现在松林中间的大道上。
韩秀莲手指山下的房屋、街巷为官兵们指路。
李之盛:“弟兄们,我们就按照龙师母讲的路线冲进去,见到鬼子就打!”
战士们端枪冲下山。
枪火纷飞,杀声震天。
各路抗日军民从不同的方向进入龙腾庄。
巷战在各条小巷内进行。
李之盛用手枪射杀了一个日本兵。
肖为民用步枪射死了一个日本兵。
龙三在跟一个日本兵拼刺刀。
玄同师父用大刀怒砍日本兵。
韩永翔朝几个追过来的日本兵扔出一颗手榴弹。
一队日本兵排列着,他们都肩背枪,手提汽油桶。
龟田少佐在队列前用日语狂叫:“大家赶紧动手,把所有的房屋烧掉,我们撤退了也不把房屋留给支那人!一间也不留!大家赶紧去烧,分头去烧!”
日本兵分头去泼汽油,烧房屋,到处都出现熊熊烈火……
门边小菜地上的棚架垮塌,豆角、丝瓜、葫芦瓜等被踩烂在地下。
火焰焚烧着门窗。
韩秀莲发狂般地用带叶的树枝扑打门上的烈焰。
一个日本兵在拐角的地方端枪向韩秀莲瞄准。
许炳生发现后,马上冲过去把韩秀莲往旁边一推。
枪响了,韩秀莲没事,许炳生的左臂却被击中,血直往外冒。
又一声枪响,开枪打伤许炳生的鬼子倒地。
李之盛提着还在冒烟的手枪跑过来。
韩秀莲感激地看着受伤了的许炳生:“老许,多谢你……”
许炳生笑对韩秀莲:“小事一桩,举手之劳,谢什么谢!”
李之盛关切地:“许副主任,伤怎么样?”
许炳生看看受伤的左臂,指指李之盛的左臂:“和你一样,皮肉伤,没什么!”转问韩秀莲,“哦,嫂子,你帮我包扎一下!”说着,他打开背着的救护箱,取出绷带。
明亮的月光下,庄内大部分小巷内都燃起了大火。
巷战还在进行。
日本兵纷纷退往龙氏宗祠广场。
抗日军民从东南西北等不同方向冲向龙氏宗祠广场。
广场上乱七八糟地躺着许多日本兵的尸体,抗日军民从不同方向冲进广场。
有少量的日本兵举手投降,被我方官兵押解到一边。
龟田像一头野兽处在抗日军民们的包围中。他惊恐万状、丑态毕露,想开枪,可枪里没子弹了,他咆哮着想冲出包围,可刚冲了几步,就被众人按倒在地上。
李之盛一边盯着龟田,一边往手枪里装子弹。他的画外音:“我昨天说过,你逃得出今天,逃不出明天!我要为死难的同胞报仇!”
龟田跪在地上,扒开衣服,双手高举军刀准备剖腹。
李之盛说:“我们不能成全你!”举枪射击。
枪响了,龟田的手腕被击中,军刀落地。
龟田“八嘎!八嘎”地咆哮着,拾刀欲冲上前与李之盛拼命。
李之盛说:“这一枪,为被你们杀死在这个广场上的同胞报仇!”举枪射击。
枪声响了,龟田的左膝盖被击中。
龟田咆哮着倒在地上,仍挣扎着挥刀起身。
李之盛:“这一枪,为师父、师太、道长们和我亲爱的凡清同学报仇!”他举枪射击。
枪声响了,龟田被击中,他的咆哮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动不动,他手里仍紧握军刀。
红旗招展,龙腾庄的军民在庆祝胜利。字幕伴旁白:龟田部队被消灭后,少量日军对庐陵城的围攻也宣告失败,散兵只好仓皇北窜。十几天后,日本政府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