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文化视阈下的电影传播研究

2018-11-14 12:10
电影文学 2018年17期
关键词:明星群体文化

刘 飞

(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上海 200040)

一、 迷、粉丝与影迷

学术界对“粉丝”相关的理论研究,最先源于对“迷”的解读,“迷 ”的最显著特征就是对某一事物的极度迷恋和崇拜。人类的崇拜行为自古有之,从人类原始居民对神灵、图腾崇拜,到文本传说里的英雄尊崇,到中国的皮影戏,再到当下互联网形态下的各式花样粉丝社群,借助于互联网,迷群纷纷以虚拟社区为据点,汇聚成群,偶像文本与媒介资源在其间流动,粉丝的观看与消费行为呈现出新的特征。相对于“迷”来讲,粉丝则更善于与偶像和文本进行互动和二次文本生产。美国媒介学者詹金斯(Henry Jenkins)在《文本的盗猎者》(

Textual

Poaehers

)一书中就将粉丝视为大众文化的“盗猎者”和“游牧民”。而将各种粉丝群体置于当下的多媒体环境下便会发现,这一群体已开始由“受众群体”逐渐向“主动用户”转型,时下的粉丝群体不仅仅是作为大众文化和媒介文化传播的受众,更是大众文化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

自从人类第一次体验到审美冲动以来,在所有表达人类创造力的方法之中,电影被证明是最有效,同时也是最有影响力的。尽管电影有着复杂的制作流程和细节,但在表现手法上仍受限于时代下的媒介,然而一如那些在内部成长或外部压力下变异的社会和文化结构,电影的呈现方式也如生命机体,不断再生。从1824年《同义词词典》的作者彼得·马克·罗吉特提出了“关于运动物体的视觉滞留”原理到19世纪中期由摄影技术支撑起的用活人照片代替画像的机械装置,到卢米埃尔兄弟申请专利的“电影机”,到爱迪生发明的电影摄影机和放映机,再到目前的杜比声、宽银幕,可以说,电影的发展史也是一部技术进化史,在这漫长的技术和视觉效果不断演变的过程中,影迷自始至终都存在并且推动电影向前迈步。

二、文化消费与明星制度

约翰·菲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中指出商品在售出之际,它在分配经济中的作用已经完成,但它在文化经济中的作用却刚刚开始。这一理论同样适用于电影消费,当人们购完票去电影院欣赏完电影归来,电影这种文化产品从资本主义的战略中撤身出来继续发挥其作用,并转化成人们日常生活文化的资源。当代西方政治文化研究的学者罗纳德·英格尔哈特在1977年正式提出 “后物质主义”概念。所谓后物质主义价值观,即人们在衣食住行等物质性基本生活需求得到保障后,开始追求与基本生活需求非直接相关的精神文化体验。在全球经济迅速增长和我国实行改革开放的大环境下,中国当下的社会、经济、文化结构已发生重大变化,城市化进程步伐加快,城市中产阶层规模进一步扩大,社会文化正在经历从物质主义价值观向后物质主义价值观的全面转型。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会议上指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党的奋斗目标,并要求不断增强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由此可见,国家发展在迈向“文化小康”社会目标中越来越注重“人的全面发展”。此外,以往的高雅艺术和大众文化的传统分层被削弱,人们的精神文化消费日益呈现出不断扩大的趋势,出现了精神文化消费升级的需求,主要体现为对文化艺术产品多样化的需求,这便为电影这一文化产品的消费和电影粉丝群体的构建提供了重要基础。

20世纪的电影继承了19世纪戏剧中的明星制度。明星制是好莱坞电影工业举足轻重的一环,也是电影产品标准化的核心,更是影片宣传和票房收入的保障。到了30年代后期,美国大约有20余种明星杂志,发行量大约在200000至1000000份之间,其中《映演》《当代荧幕》和《光彩》每周的发行量相当于每周电影观众总数的1/4。时下明星对其粉丝的号召力更是非同凡响,国产“粉丝电影”《孤岛惊魂》到《小时代》系列,到《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悟空传》《心理罪》《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等影片更是见证了粉丝力量的强大。在当前市场经济的孕育下,几乎每部商业电影都有几位具有特殊魅力的明星被邀参与,而近日上映的《复仇者联盟3》里的出战超级英雄更是多达27位之多,可谓“十年布局,巅峰一战”。

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认为儿童在镜子中认识自己的形象对自我的形成至关重要,这一时刻便是镜子阶段,这比儿童掌握语言时期早,出现在儿童身体上所追求的目标超过他的运动能力时,他便对自己能认识自己感到快乐。因为想象中的“他”(镜中他)的形象要比他对自己身体的体验更完整、更完美。同样,电影意象带给观众的愉悦就是处于这种最初的自我认识与想象中的自我认识混淆的交接时刻。在银幕明星表演的错觉里,观众把自我感受带入到影片中,好莱坞电影及明星制度便构成一系列反映完美自我的镜子,这种通过银幕上自己喜爱的明星代入的虚拟世界为其构建一次与日常不同的情感经历。

一个群体对同一明星的疯狂迷恋便构成“粉丝迷群”,成员争先恐后为其相关的一切买单。明星新片发布会、写真影集、商业代言产品、演唱会、见面会等,一切与“爱豆”有关的活动都是他们的“狂欢盛宴”。除却真人明星,由漫画改编而来的卡通明星也赢得他们独有的粉丝迷群。以漫威宇宙为例,自1941年美国队长诞生,漫威体系已经历近80年内容孵化,到目前为止,漫威共出18部电影,它所构建的包含“奇异博士”“钢铁侠”“绿巨人浩克”等至少5000名的超级英雄体系,将各路粉丝受众“套牢”。以漫威和DC为主的全球强大IP培育了一大批忠粉,电影IP(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的缩写,知识产权)更是自带超强粉丝基础,所以其漫画、小说、系列化电影、动漫、综艺等能不断地丰富其IP源头及资本市场。明星粉丝或卡通符号热衷者通过不同种类的衍生品的消费行为以赠送礼物、收藏、狂欢或炫耀型方式来完成其身份认同和族群认同感。在消费社会中,所有的商品既有实用价值,也有文化价值。粉丝通过对既定商品的消费引导自己成为积极的参与者,允许自我意识在宽广的文化实践范围,包括文本、图像、商品之中得到表现,而不是把自己视为阶级主体、心理分析中的主体、意识形态的主体,或者文本主体来对待。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指出,偶像总是凌驾于信徒。当群体感情符合这个特点时,不论它的偶像是看不见的上帝,还是一具木雕、石像,或者是某个英雄或政治概念,这种形式就等同于宗教,而这种感情就变成了宗教信仰。所以对于明星的忠粉来说,即便是套路化的剧情也无法浇灭他们狂热的宗教热情,他们的乐趣有可能是漫长字幕后无趣又尴尬的彩蛋,也有可能是回到专属网络社区中与同粉丝群体深挖隐藏的各种彩蛋信息。

三、“关灯拆电影”:电影的另一种解读和传播

回望电影史,发现有不少对电影怀有“痴迷”和“激情”的导演和理论家,更不乏诸多拍摄电影、放映电影、观看电影、评论电影、收藏电影和捍卫电影的现象。这些行为和现象都是影迷们出于对电影的热爱而产生的自发行为。如 “诗意现实主义”大师让·雷诺阿(Jean Renoir)、电影史家乔治·萨杜尔(Georges Sadoul)、新浪潮导演特吕弗(Francois Truffaut)等都是痴迷电影的文化工作者。而从全球电影观众范畴来看,去电影院观看电影的观众未必都是疯狂的影迷,有些观众只是一时兴起才出现在电影院里。所以无法对其观众群体进行整体特征归纳,因为他们属于没有统一标准界定、无法区分和不定型的群体。加上观众的观影感也不会完全一致,更不能对影片进行即时讨论和辩论。但伴随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和成熟,影迷搭建自己“类型化”的社群和社区平台成为现实。由此,探索电影的二次发行与观众深度文化消费的“关灯拆电影”和“新型文化媒介人”应运而生。

“关灯拆电影”缘起于上海大学葛颖老师创办的“堂会”进行电影“拆解”,后在2016年6月升级为上海迷影关关灯影业有限公司,建立旗下品牌栏目“关灯拆电影”。此栏目每周更新2期,每期节目为5~8分钟电影解析短视频,在观影时进行1∶1同声评论观影模式。如今,关关灯影业已与咪咕直播、爱奇艺、喜马拉雅、IPTV等40个平台建立合作关系,并在2017年6月为第20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成功举办第89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月光男孩》千人观影同声评论场,被影迷定义为“有声弹幕时代的来临”。葛颖老师更是在电影传播中担当了“新型文化媒介人”的角色。“新型文化媒介人”的概念最先由迈克·费瑟斯通提出,“他们并不是文化变迁被动的接受者、说明者与阐释者,而是在教育和培养观众的过程中扮演着主动的角色,为消解横亘在大众文化与高雅文化之间的旧的差异与符号等级,提供了有效的帮助。”映射到新生代的观影和“拆影”模式中,葛颖老师作为电影编剧、电影评论家和为影迷答疑解惑的专业知识分子,引导影迷进行文化消费。如他在2018年4月18日对华语电影的最高荣誉之作《霸王别姬》进行拆解时,用近半个小时对影片中小豆子是如何长成程蝶衣、谁是真霸王谁是真虞姬、为什么袁四爷每次看戏坐二楼侧台等问题进行专业解读。这种新型的电影解读方式不仅能培养观影受众的审美判断力,还可以扩大广大阶层对电影的兴趣,为电影专业知识和电影文化拓宽传播路径,在电影的后续和未来发展中将凸显其强大的生命力和影响力。而对于以“拆电影”为纽带的电影粉丝群体,不再是普通的电影受众,而是在其社群运营过程中逐渐显示出一些共性:(1)有艺术鉴赏需求,希望对影片深度解构;(2)主动参与其中,能自发从事“文化符号生产”,从受众到用户转变;(3)从文化认同的角度寻找组建起的有着共同喜好、趣味和价值观的社群, 群体文化的认同和互相感染,并形成社群共同的价值观和行为取向;(4)情感寄托,集体性凝视形成一种集体潜意识,以获得群体的归属感;(5)传播平台多样化。“关灯拆电影”通过如此的粉丝社群互动及运营,使文化资源得以转化为文化资本,不仅满足粉丝的精神文化需求,更能引导全民文化消费走向纵深,为电影的传播发掘新的可能性。

四、结 语

目前,中国的社会、经济、文化结构已发生重大变化且相互渗透,孕育出独特的亚文化群体,其成员具有与其他群体相区别的共同信仰及经历。而伴随多媒体技术的发展及进步,电影受众在新时代下也开始呈现出新特点,明星的票房号召力、粉丝对衍生品的符号消费力及漫威宇宙的超强IP生态运营与粉丝文化进行循环转化,不断推动电影的发展和传播。借助于互联网平台,粉丝群体以“流行趣味”为纽带建立起各兴趣族群。影迷也不再是简单的“被动受众”,而是逐渐演化成积极参与用户。“关灯拆电影”的成功运营和“新型文化媒介人”的引导消费更是为电影另类文化消费与推广传播拓宽渠道,使其粉丝社群构建自己“类型化”的社群和社区并创造出拥有自己的生产及流通体系的粉丝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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