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国庆
我的一位好友生了场疾病,那天我特地请了假去医院探望。
人到中年,身体不再很经用。病中的他,脸上多少挂了些忧虑。坐在病房里,想起前一阵有个“油腻中年”之说,我忽觉若说中年多油腻,那是岁月给的“包浆”。有了“包浆”,身体就有些老了。在我看来,“油腻”本质上是由中年向老年的过渡,是由盛而衰的保护膜,是转换色。
出院后,我们特意选在一处青年旅社餐叙。之后,我们又相约走进影院,看一场《至爱梵高》。
我们借此一起庆贺——别了,一场疾病。
“一场疾病”,读书看报时我常常碰见的四个字。生的过程会有身心状况的起伏,这是确定的。我于是想,人的一生不就是使用、消耗身心的过程?用久用多了,某个脏器会不顾你的痛痒刷存在感;你越觉得它存在,便越不好受。你奈何不了它,还得与它相处下去。因此,人在中年的方子里,医生总会给你开出“减”“少”或者“淡”字……中年便有了一项新的事业——与自己的身体讲和。
是啊,年龄变大了,身内身外有的东西便减了下来、淡了下去,甚至渐渐远离、消失。诗人艾略特说:“世界即是如此结束——不是砰的一声消失,而是悄悄耳语一般地淡去。”
想来,中年身体里的许多信号,大约是希望别“砰的一声消失”。
我们的很多忧愁和努力大约就是为了“悄悄淡去”——这,便是寄予中年人的深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