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树青
(聊城大学 东昌学院,山东 聊城 252000)
IP电影已经成为近年来国产电影业内的热门词语。IP即Intellectual Property(知识产权)的缩写,但是它在互联网时代的意义已经超过了原本“知识产权”的概念,而成为一个接近于优质的心智创造的术语。即一个倾注了原作者心血和智慧的符号,它可以是一部小说,或是一部舞台剧,一款深受玩家欢迎的游戏,甚至是一首歌或一个人物形象,都可以作为一个被改编的核心,从而衍生出影视剧、游戏等一系列可以创造巨大利润的文化产品。好莱坞在IP电影的尝试得风气之先,《星球大战》(Star
War
)、《复仇者联盟》(The
Avengers
)等系列电影都可以视作是已经具有一定品牌价值的IP电影。当前,国产IP电影也层出不穷,大量来源于漫画、小说的电影吸引着观众的眼球。尽管相较于产业链更为纯熟的好莱坞,中国电影人在IP电影的摄制上起步较晚。最早的国产IP电影可以追溯到2013年由赵薇执导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而该片获得票房成功后,人们都开始注意到IP电影强劲的、不可忽视的吸金力,商业资本不断汇入这一领域。毫无疑问,这一切对IP电影的投入都是指向市场回报的。对于国产IP电影的热播现象,我们有必要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进行解析。“期待视野”(The horizon of expectation)是接受美学理论中最为重要的内容之一。在这方面的理论完善上做出最重要贡献的无疑是伽达默尔和姚斯。正如“伽达默尔认为理解的过程永无终结,因为理解总是包含着先在的判断的成见,而这些判断和成见在历史进程中自身也在不断地改变着,因此理解总是以不同的方式来进行,由于我们的视界不同和提出的问题不同理解也不同,只有不同的理解而没有更好的理解”。在伽达默尔和姚斯看来,任何人对艺术作品的理解都是带有预设的、先入为主的观点,这种观点并不是消极的存在,相反,它是人们对作品进行理解和接受的动力。
在IP电影中,就表现为在电影的视作和上映之前,观众就有了对电影的期待和电影内容的预判,这在某种程度上正是电影“未播先热”的原因。以观众对电影拍摄的主观定向性期待而言,以谢涤葵、林妍执导的大电影《爸爸去哪儿》(2014)为例。整部电影可以视为一部纪录片,或是真人秀《爸爸去哪儿》的加长版。电影的拍摄是基于湖南卫视的同名真人秀大获成功的基础之上的。在真人秀中,节目的特色为表现明星爸爸带着各自的儿女在节目组设定的不同外景地生活、游戏和比拼,观众一方面可以看到明星不为人知的、舐犊情深的一面,同时又可以为“星二代”们的俏皮、可爱、天真等打动。另外,节目组所选取的区别于城市的各大外景地也是别具匠心的。电影也延续了真人秀的这一特点,将外景地设置于广州的长隆野生动物园,王岳伦、张亮等五位明星父亲继续带着孩子们完成如清理大象粪便等任务。可以说,电影在上映之前,就已经拥有了大批潜在的观众,即那些真人秀的忠实粉丝们。尽管大电影《爸爸去哪儿》被诟病为一场加长的真人秀或是在电视档期无法排开的情况下走进院线的特制电视节目,但这并不能否认它作为一个影院商品能充分实现盈利目的这一事实。早已因真人秀而深爱五对父子的观众,必然会期待着能在电影版中看到自己所感兴趣的新鲜内容。因此,电影直接继承了真人秀的观众,这一部分观众所熟悉的,便是真人秀的审美经验。
而谈及观众对电影的内容预判,则可以以同年的,同样取得了过亿的票房佳绩的徐克的《智取威虎山》(2014)等电影为例。《智取威虎山》一方面取材于曲波完成于1956年的长篇小说《林海雪原》,小说在问世以后不断被改编为京剧、评书、电视剧和电影等,杨子荣等英雄人物早已广为人知,故事本身因其精彩的卧底故事已经跨越了当时的主旋律语境而被经典化了。深厚的群众基础导致《智取威虎山》本身就足够吸引多个年龄段的观众。对这一部分观众来说,观影的期待表现为导演和演员等将会以怎样的方式来讲述这个故事。另一方面,对于从未接触过的更为年轻的观众而言,《智取威虎山》的主创人员则帮助他们建立了另一种期待图式。如徐克更为大陆观众所熟悉的便是他所执导的《黄飞鸿》系列等武侠电影,而徐克曾表示,他之所以被《智取威虎山》的故事吸引,也正是因为这一“孤胆英雄独闯匪巢”的故事本身与他所擅长的香港电影类型是共通的。因此,观众自然又好奇于徐克将怎样在这个革命题材故事中体现自己的艺术个性,又担心徐克在处理这部红色经典中的意识形态问题(如夹皮沟土改、“先遣图”的意义等)上是否能够游刃有余等。这些都是观众对于IP电影的先在判断。
伊瑟尔曾经提出过空白理论,即在接受过程中,文本是存在空白的,读者要根据自己的经历或趣味来填补这些空白,整个接受过程就是一次人和文本的互动过程。这一点在电影接受中也是存在的,但在IP电影中,空白理论呈现出一种新态。
首先,电影与小说的文本空白是不一样的。由于几乎没有篇幅的限制,小说可以尽可能地提供给读者大量的角色以及情节,并构成一个体系严密的社会。然而,电影的时间有限,观众通常只有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这就使电影中的情节不可能非常复杂庞大。而文字留有的空间,相对于电影来说也更多。如当读者在阅读《聊斋志异》中的《宅妖》时,对于其中妖的形象需要发挥自己的想象,而在许诚毅的《捉妖记》(2015)中,妖则有了真实具体的形象,甚至胡巴的形象还借鉴了萝卜、橡皮泥和小黄人等。一言以蔽之,电影留给观众的空白要远较文字更少。
其次,不同的IP带来的空白也是不一样的。当下,IP电影的来源是多元化的,主要可分为七种类型:小说类(如杨文军、黄斌根据小说改编的《何以笙箫默》等)、话剧类、歌曲类(如何炅根据自己同名单曲创作的电影《栀子花开》等)、动漫类、综艺类、网剧类(如易小星执导的《万万没想到:西游篇》等)、广播剧类(如战越的《张震讲故事之合租屋》等)。在网剧、综艺类IP电影中,人物形象、人物关系等已经给观众造成了较为统一的期待视野,而在如小说类、广播剧类IP电影中,剧情等很少会需要观众运用想象自行补足。而留给主创更多的发挥空间,以及给观众更为“未知”的则莫过于根据歌曲、动漫等拍摄的IP电影。
Harry
Potter
)、《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
)等系列IP电影能做到经久不衰,且有一个较长、较稳定的创作周期而言,国产IP电影却已经呈现出同质化严重,且在艺术质量上令观众感到不满的疲态。在IP电影总体上票房一路走高的情况下,部分IP电影并没有如愿成为“票房灵药”,相反成为“票房毒药”。而这一转变的完成,从其2013年正式进入人们的视野至今,也只有短短的三四年时间。这也同样是可以以接受美学的理论来解释的。一般来说,由于发展时间较短,国内业界目前无论是IP的积累,抑或是电影对IP的利用都存在先天不足,这也就导致IP电影的良莠不齐。而其中较为优秀的一部分,则很快便会继续诞生后续的IP新作。如闫非、彭大魔的《夏洛特烦恼》(2015)脱胎于开心麻花同名话剧,在话剧本身已经拥有一众拥趸之后,改编使得电影拥有了更为流畅的转场和炫目的特效,而幽默、发人深思的故事更是触动了大批观众的“穿越”愿望和怀旧情怀。也正是在《夏洛特烦恼》之后,开心麻花成为受众推崇的戏剧品牌。在这一基础上,开心麻花又以另一套人马推出了喜剧电影《驴得水》(2016),电影同样根据已经在话剧圈拥有一定影响力的话剧改编而成。和《夏洛特烦恼》一样,电影以喜剧的外壳讲述了悲剧故事,在讽刺中讨论人性,又一次满足了观众的审美期待。与之类似的佳作还有如也在筹拍续集的,如田晓鹏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2015)等。反之,如郭敬明根据自己作品拍摄的《小时代4:灵魂尽头》(2015)等则在口碑上反响平平,其IP也就失去了进一步被开掘的可能。
业内人士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当代电影投资者和制作者已经完全唯市场马首是瞻,根据某IP的粉丝基础来决定自己的创作。只要某IP显示出了雄厚的市场潜力,投资方就不惜对此一掷千金。这样的直接后果便是同类型的IP电影在榜样的作用下迅速上马,而在电影的生产模式早已进入批量化的今天,一时间市场上类似的IP电影层出不穷,而“赚快钱”的心态也就决定了这一部分电影的质量是存在不足的。即使是对同一IP进行改编,都会由于主创的创作目的等而出现较为两极化的评价。例如,同样来源于天下霸唱小说《鬼吹灯》的电影,陆川改编的《九层妖塔》(2015)为了追求视觉效果而将原著的悬疑探险故事改为带有魔幻、科幻意味的怪兽电影而招致恶评;而乌尔善改编的《寻龙诀》(2015)却能够聘请原作者天下霸唱来担任电影的顾问与编剧,重新整合了后四本原著的内容,使其成为一部既能让原著书迷满意,又规避了审查中“鬼”问题的佳作。而大部分的IP改编都难以表现出如《寻龙诀》这样的诚意。这也正是为何《罗曼蒂克消亡史》(2016)的导演程耳曾表示,电影不仅有商品性的一面,它还应该被视为艺术品。电影导演应该首先将自己看作艺术片的创作者,为自己的作品而抛掷心力,而非将自己当成一个产品经理,只满足于生产出能够在短时间内赚回成本,但是在品质上将很快被众人所遗忘的商品。
艺术作品在传播接受过程中,人和作品之间存在互相召唤和应答的关系,这在国产IP电影目前的热播中更是可见一斑。在电影问世的前、中、后三个阶段,观众作为电影信息最主要的接受者,从社会意识和资本两个方面和IP电影形成互动,其对IP电影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