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有深度价值的出版

2018-11-13 12:02
现代出版 2018年6期
关键词:畅销书出版物精品

◎ 李 旭

任何出版物无不有其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价值。价值,是出版的文化本质和内在追求所在,出版的社会使命是传承这种文化价值,传承文化生产中那些最有价值的部分。编辑的职业价值在于发现和提升这种文化价值,并做到最大化的传播。要做有深度价值的出版,必须首先发现那些有深度的、有价值的选题。

作者是选题及其价值的发现者、创造者。编辑提出的选题最终需要作者去实现。作者与编辑之间有一个价值认同的问题。对于那些有重大价值的选题,编创双方在价值上一般都会有高度的价值认同。然而,价值与市场是两个概念,有深度价值的选题未必一定有与之对应的市场价值,二者并非一定同步或统一。有些后来被市场证明有较大商业价值的选题未必就没有重大的价值。那些时尚性、普及性的社会化畅销书,虽未必都有什么深度价值,但作为文化快餐,因为有人追捧和需要,也有其存在的必要和理由,这在市场经济时代无可厚非。我们今天提倡做有深度价值的出版,优先和重点做那些有重大思想文化价值、重大学术价值、重大文化积累价值、重大社会教育价值的出版物,是主张价值优先和深度价值更加优先的原则。用行业内一句热门的用语来说,就是做精品出版和重大出版工程出版。

互联网对传统出版的冲击、融合出版与融媒体阅读的便捷、纸张的涨价对书价的逼升、书店展台的紧张、全国每年几十万种新书对于读者眼球的撕裂、国家产业发展供给侧改革的需要,等等,无不在强烈呼唤少出精出的“价值出版”理念的回归。

纵观中外出版发展史,在纸张未被发明和普及使用之前的古典时期,出版物的面孔是以经典的形式来展现的,无论是用甲骨、青铜还是竹简、羊皮作为出版的载体,无论是中国古代的《尚书》《老子》等诸子百家经典,还是西方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们的古文明经典,那个时代的出版无疑是精品出版和价值出版的黄金时代。中国改革开放之前的那个“书荒”年代,中国出版业的从业者们也推出了一大批中西方经典著作、文学名著、历史连环画,也不失为一个精品出版和价值出版的黄金时代。

出版物数量的膨胀,当是在推进出版企业化和民营书业大发展的近些年,出版的价值尺度被一降再降,图书的流通渠道和书店稀缺的展台位置被越来越花哨的所谓“畅销书”和卖场的商业利益所驱使,精品图书一架架地被高高供放在精品展柜中,整个社会的出版生态和阅读生态受到严重影响。

当下出版业主管部门和一批有识之士,重提精品出版、重大出版工程出版,实则是传统精品出版和精品阅读的回归。回归价值出版的本位、本义、本体,“价值出版”的理念在被更多的出版机构所重视、采用,作为制定中长期选题战略的指南,是未来图书市场格局重整的必然,未来新媒体视听所需要的也将是“精品视听”,一种“价值音频”“价值视频”的竞争。音视频等有声书的价值出版理念,主要体现在名家读名作、名家讲名作,说到底仍是精品出版。

以笔者自己的一个实例来说,这两年在做的“中国民族古文字导论多媒体”系列(总22种,第一辑13种),采用的是中国少数民族文字,而且是古文字,有的还是不再使用的文字,因为稀缺和唯一,主讲人都是国内某一语种的权威学者,所以都非常有传承价值。从当初申报选题时不被人知,到后来接连入选国家出版基金、安徽省省级文化强省建设专项资金、安徽出版集团重大项目资金,终被一致认可。如果单纯从市场层面来说,销量不会很大,但这一案例却最能体现“价值出版”的意义。

与“深度价值”概念对应的,是“适度价值”概念。适度价值指具有一定价值。任何一种正式出版物都可用价值这把尺子来衡量。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等国家级出版机构,它们对于选题的考量,首先是价值,而不是销量。对于价值的不同理解、判断和取舍,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不同出版机构的价值格调、格局、品格和习惯。从这个意义上说,出版社的定位从根本上说就是对于价值出版的理解而长期积累形成的结果。

作为一个编辑出版个体,“创意有品位的畅销书”曾是笔者多年坚持的出版理念,那是一种在价值、创新与市场三者之间的抉择,要做到“有品位”,首先就要做到“有价值”;而要做到“有价值”,首先就要做到“有创意”。做“三有”图书即有创意、有价值、有市场的图书。做出版的出发点不是首先考虑经济效益,而是首先考虑出版的文化价值,做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书。回顾笔者多年来策划、编辑的一批记得住的图书,如1993年全国十大畅销书《毛泽东生前要读的最后一本书:容斋随笔(白话本)》、2006年《皇粮国税》、2007年“世界文化遗产·中国殷墟丛书”(含2007年中国书标《中国殷墟》)、2008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文化遗产》、“钱伟长研究书系”、《大三国》(10卷本)、“中国节庆文化丛书”、《中华伏羲文化大典》(5卷本)、中华优秀出版物奖提名奖及文津图书奖图书《中国历史上的科学发明(图文本)》、5种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甲骨文书法大字典》、《殷墟文化大典》(3卷6册)、《中国篆书》、《唱响中国梦》(音像制品)、“中国民族古文字导论多媒体系列”(第一辑13种,音像制品)等,都是沿着“创意有品位的畅销书”这一理想追求来做的。

二十八年弹指一挥间,回眸过往,从业出版近30年,亲手点题策划和编辑的图书二三百种,但能入选全国层面各种荣誉的也不过几十种,是个人编辑图书总量的十分之一。这个“十分之一”,就是精品出版和价值出版所在。未来继续想做的书,也还是这“十分之一”。如果一家家出版机构都用这种“十分之一”的精品出版思维来调整选题结构,中国未来的图书格局一定会大大优化。

出版,作为一种价值传播,首先是一种意义,而不是一种生意。出版人,首先是一个文化人,而不是生意人。出版,从原始意义上讲,是一种对作者的思想、意义、价值的生产和传播活动,是一个价值传递链条。价值的出版与出版的价值是相统一的,只有矢志去做“价值的出版”,坚持下来才能做出“出版的价值”。

在具体实施“价值出版”理念的过程中,我们常会遇到这样几对基本矛盾:价值出版与商业出版、文化价值与商业价值(文化价值最大化与市场空间最大化)、学术价值与大众价值、长远价值与当下价值等,关键在于权衡和取舍,只要我们坚定“价值第一”的理念,追求文化价值的最大化,把书做成能够传世的精品,商业利益自然也会有保证。从这个意义上说,前期做价值实际上就是后期做市场。

文化的价值在于创新,出版的价值在于最大范围地传播。一个不具有创新性的选题及其衍生出版物,是谈不上价值出版的。出版的价值在于内容创新。出版传播的“价”重在寻找内容创新的“值”,是不断寻找这个内容“量值”“质值”的过程。出版的价值定位与价值导向,从选题阶段就开始了。

总之,价值出版即“核心出版”,是出版活动的核心。在人类出版、国家出版、文明出版、文化出版、文娱出版等不同的出版概念序列中,我们选择什么样的出版价值观,决定了我们后来的出版行为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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