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味道

2018-11-13 03:45/
青年文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鱼子哈密瓜赛尔

⊙ 文 / 王 族

拨鱼子

新疆除了拌面外,再没有典型的面食。我对此不解,尤其是看到奇台的江布拉克麦田,或从近处延伸向远处,或从山脚一直延伸向山冈,于是便想,这么大面积麦田产的小麦,去了何处?

北疆地区现在多种棉花,但过去却多种小麦。据新疆老人们说,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全国各地都缺粮,唯独新疆粮食充足,曾支援过别的省份。也就是在那时,新疆面食出现了新内容——拨鱼子。

我没有吃到拨鱼子之前,曾听玛纳斯籍的一位战友说起过,并被他描述的做法、味道、颜色和吃法吸引,盼望能早日吃到拨鱼子。我出生于多吃面食的甘肃天水,到新疆吃了拌面后,觉得好是好,但是太硬,于是便盼望着能吃到接近臊子面的新疆面食。当时那位战友把拨鱼子说得那么好,我便暗自希望拨鱼子能满足我的愿望。

那位战友后来又说拨鱼子是回族人的面食,另一位战友马上纠正他的错误,强调拨鱼子虽然多在回族人的餐桌上出现,但在乌鲁木齐、昌吉、塔城、博乐和伊犁等地深受各族人民喜爱。

我第一次吃拨鱼子是在部队,先前曾想象过多种与拨鱼子相遇的情景,但突然就吃到了,而且是在施工的工地上。更让我始料不及的是,我第一次吃到的拨鱼子,居然是我和战友们亲自操作出来的。当时我们部队在戈壁上施工,每天中午都吃米饭或馒头,一天中午班长说吃个拨鱼子。我没有听清,以为班长说中午吃鱼,便想象会是什么鱼呢?

到了中午才知道,我们要吃的是拨鱼子。

炊事班的人已经和好了面,按每个班的人员数量,给每人碗里分了一个柔软的面团。他们为了让大家尽快学会操作,简单介绍了一番做拨鱼子的方法。做拨鱼子的面里要放盐水和花椒粉,搅拌成稀软的面团,稍揉捏几遍,等锅里的水烧开后,用筷子把面团拨成鱼的形状,丢进锅里煮就行了。

那天,炊事班班长对大家说,面已经揉好了,你们自己动手拨吧。他说完便开始示范,先拿起一只碗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把面团按到碗口,右手拿一根筷子,像持刀一样向面团刮下去,一截长条状的面条便飞入沸腾的锅里。他示范完毕,便去弄炊事班自己的那一锅了。

我们的班长是新疆人,熟悉做拨鱼子的要领,他为了让我们班的十一个人吃得好一些,又给我们示范了一次。他一边示范一边说,拨鱼子最重要的就是握筷子的力度,这一点把握不好就会拨不动面,即使拨出了面,也不好看。他还强调吃拨鱼子就吃个好看,不好看的拨鱼子吃起来就少了滋味。

大家围在锅边学班长的样子用筷子开始拨,因为不熟练,筷子刮出后难免落空,但练习过几次后,一条条像模像样的“鱼”便飞向锅里。人常说,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那顿拨鱼子因为做的人多,在短时间内便做完了,等煮好后每人盛一碗吃。班长边吃边总结说,有的太粗,有的太短,有的则一头大一头小。也就是经过那次做拨鱼子后,我知道要做出地道的拔鱼子,首先要掌握好筷子的平衡力,才能使中间部分凸起,像鱼的肚子,同时还要让两头尖细,像鱼头和鱼尾巴。所谓拨鱼子,是必须有鱼的形状,过了这一关,才能说好不好吃。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与拨鱼子有关的趣事,我们汽车连去喀什拉东西,中午在莎车县城选了一家餐馆,坐定后点了拌面。一位战友无意间说起拨鱼子,大家便议论拨鱼子的做法和好处,等拌面端上来却发现变成了拨鱼子,问老板何故,他说,你们说了好几次拨鱼子嘛,不是让我把拌面改成拨鱼子吗?我们面面相觑,然后哄然一笑抓起筷子便吃。这样的事权当是择饭不如撞饭。再说拨鱼子已经勾起大家的食欲,不吃岂不是让人难受。

吃完拨鱼子,我们让老板开发票,他说没有发票,我们便只好让他开收据。他去后堂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双手捧着一张收据出来,但他却把“拨鱼子一顿”写成了“拨鱼子一吨”,我们看着那个“吨”字,不由得一愣!

大盘鸡

现在的大盘鸡,较之二十年前逊色不少。

大盘鸡是平民美食,最早出现于北疆一带的路边小饭馆。具体情景是,几名跑长途的司机想换一下天天吃拌面的口味,便让老板炒一只鸡,多放青椒和土豆,味道重一些即可。老板把川菜和湘菜风格融在一起做了一只鸡,因鸡肉太多遂顺手用大盘盛上端出,那几位司机吃得十分痛快,之后每经那儿必去吃鸡,“大盘鸡”一名便传了出去。

之后,大盘鸡店在新疆广受欢迎,人们进入饭馆点菜时喊出“大盘鸡”三字,声音之豪迈在别处不易见到。一份大盘鸡,吃到最后加一份皮带面(拉面),鸡肉汁浸入面中也好吃,所以一份大盘鸡可供两三人或三四人吃饱。

我第一次吃大盘鸡是在一九九三年,其时大盘鸡刚刚从北疆传入南疆。当时,我跟南疆军区后勤部的王处长去阿克苏军分区出差,王处长善饮,在机关号称“王一瓶”。我和他到了目的地,接待人员在中午给我们点了大盘鸡。

常见的大盘鸡有两种做法,其一,爆炒。将鸡肉洗净切成块,用冷水洗至没有血沫,然后开火烧热锅内的油,加入白糖,把火调小,煸炒至白糖微微发红,放入鸡块翻炒。且不可小看煸炒白糖这个小环节,它对鸡肉上色会起到关键作用。鸡块微微变色后,加入葱姜蒜和花椒,翻炒出香味,放进切成滚刀状的土豆翻炒一会儿,加入啤酒、香叶和八角,小火炖二十分钟。很少有人做菜时用啤酒,而新疆人却大胆用之,一次要用一瓶。用了啤酒,便不用加水了,味道会浓厚得多。等鸡肉微熟,汤汁浓稠,土豆绵软时,加入青椒翻炒片刻即可上桌。也有人喜欢在出锅前放入蒜末,可增加清香的味道。

其二,干煸。其做法与爆炒差不多,不同的是不用白糖和啤酒,而是先将鸡肉放入热油中干煸少许时间,待其变得微黄便捞出,然后入锅再炒。此做法的特点是肉质紧缩,口感酥脆,吃起来有瓷实之感。家庭中如此做大盘鸡费油,所以多用爆炒做法,而餐馆则多采用此做法,原因是一则油可重复使用,二则做出的大盘鸡品相好,味道独特,易吸引食客。

无论是何种做法的大盘鸡,饭店老板或食客都有一个数十年不变的观点,即一份大盘鸡必须要用一整只鸡,否则开店者便不仁义,食客便不高兴。有的店在购买鸡时,也会挑选大小一致的鸡,那样才能让食客满意。也有店家会将鸡肉私留一些,反之多加土豆等,看上去仍是满满一盘,但明眼人马上便可看出端倪。如今盛大盘鸡使用的盘子与二十年前的盘子别无二致,仍保持着大气的风格,但问题却出在盘子上。二十年前点一份大盘鸡,店家遵守的原则是用一只整鸡,做两大盘端上桌,细心的食客会数盘中鸡的部位,如鸡爪、鸡腿、鸡翅均为两个,说明店家是实诚人,如果少了则证明遇到了黑心商家。

我刻骨铭心体验到大盘鸡之变,始于有一年陪北京客人去吐鲁番的遭遇。我们在吃午餐时点了大盘鸡,待端上后发现是两盘,北京客人以为上错了菜,等解释一整鸡可盛两盘后,他们便对老板大加赞赏,我亦觉得脸上有光。不料第二天去另一饭馆吃大盘鸡,端上来却是一盘,也许老板听出那几位客人操北京口音,便在鸡肉数量上做了手脚。

吃大盘鸡多年,印象最深的是沙湾的一家店,因放了自制泡菜,鸡肉和土豆都略带酸味,吃起来感觉少了油腻味,多了爽口之感。

前不久在乌鲁木齐的某大厦内,发现了一家“沙湾大盘鸡”店,其中就有泡菜做的大盘鸡。我和妻子去吃,进入电梯后发现连电梯按钮都是智能的,便感叹大盘鸡已经进入这座城市最高档的写字楼。可是进店刚点了泡菜大盘鸡,一转眼服务生已端上来了,一尝便知道是高压锅炖的,且是很多只鸡放在一起炖熟的,只是待客人点餐后便盛了一盘端上来。这样一失落,便不由得为大盘鸡褪色变味而感慨,亦为这家老板担心。

哈密瓜

晚饭后散步路过一水果摊,见一排水果中有一个青绿色哈密瓜,便与老板聊了几句。老板是实诚人,告诉我这个季节没啥水果,虽然葡萄、西瓜、香梨、草莓等应有尽有,但均为用保鲜剂保留至此,不好吃且不卫生。我佩服老板的真诚,于是与他多聊了几句才离去。

关于哈密瓜的历史和文化,应由对新疆民俗了如指掌的饱学之士叙述,让我说便会把兴趣点转到野史方面去,比如很多人都说“哈密瓜”一名是由康熙所赐,因为他老人家吃到了从西域层层包裹着运到北京的哈密瓜。当时,哈密是朝廷在西北的重地,康熙听到此瓜是从哈密方向进贡入京的,他便随口赐了“哈密瓜”一名。

“哈密瓜”一名也曾被纪晓岚提过,他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写道:“西域之果,葡萄莫胜于吐鲁番,瓜莫胜于哈密。”

到了近代,哈密乃新疆东大门,出哈密便进入甘肃柳园,所以人们提及此瓜时总是说从哈密过来的,久而久之便将新疆的甜瓜统称为“哈密瓜”。

其实除哈密外,吐鲁番、阿克苏、喀什、和田等地均产此类瓜,但因哈密在名字上占了优势,所以给人的印象是所有哈密瓜都产于哈密,或最好的哈密瓜出自哈密。伽师县的此类瓜有甚于所有哈密瓜,曾雄心勃勃喊出“伽师瓜”一名,但因“哈密瓜”的叫法已根深蒂固,“伽师瓜”一名至今也仅为新疆知情者偶尔叫几声,引不起重视。

哈密瓜在春季播种,瓜苗不起眼,长出一月余后也仅有几片叶子,但是长秧后就不一样了,短短几天就会蹿出一大截。我曾专门去看过哈密瓜地,满地稠密的叶片和秧子,却不见瓜。待扯起秧子一看,原来瓜藏在下面,圆嘟嘟的,显出嫩绿的色泽。后又在瓜快熟时去看过,一个个已经冒了出来,硕大浑圆,透着绿黄交织的熟透色。

哈密瓜在白露前后即熟,其时叶子已萎,秧子似乎也缩得细了,只有瓜明晃晃地摆在地里,显出一股霸气。放眼整个瓜地,一片金黄之色。

哈密瓜采摘后,要放置十日左右才上市。这是第二熟期,缺之则果肉不脆,味道不甜。在新疆但凡听说某地的哈密瓜熟了,往往在十日左右后才能吃到,去早了白跑路。

买哈密瓜亦有学问,买者会先看瓜纹,瓜纹清晰、瓷厚和深实,则是首要合格条件;其次看色泽,瓜壳要金黄,但还要含几许淡绿,那样才是熟透了;最后,将瓜捧起闻,如散出熟悉的瓜香,便可判断其已经成熟。

哈密瓜有百余种,形状有椭圆、卵圆、扁锤、长棒形等,小者一公斤,大者十五到二十公斤,果肉有白、绿、黄、橘红等。哈密瓜分门别类另有名字,常见的有西州密、东湖瓜、黑眉毛、红心脆、雪里红、黄蛋子等。在新疆待上三五年者,一般会吃遍所有哈密瓜。

这里的本地人在沙漠吃完哈密瓜后,会遵循固有的吃瓜习惯,将瓜皮反扣在地上,意即留给鸟儿或受困的人救命。

哈密瓜称为瓜王,不仅作为水果食之,还可做成食物,如沙拉哈密瓜、凉拌哈密瓜、酸奶哈密瓜、哈密瓜盅、哈密瓜炒虾仁、哈密瓜百合汤、哈密瓜瘦肉汤等等。

对了,哈密瓜虽好吃,但吃多了上火,会吃的人见了哈密瓜,吃到适量后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吐鲁番的人见了因为上火嘴上起泡的人会说,哎,不会吃哈密瓜的人,昨天让嘴享福,今天让嘴受罪。

穆赛莱斯

新疆人享用的穆赛莱斯,至今也说不清它到底是葡萄酒,还是饮料。在阿瓦提、巴楚和麦盖提等地,人们将穆赛莱斯当作日常饮品,早上下地前喝一两杯,傍晚回来再喝一两杯,日子便变得从容而舒坦。穆赛莱斯不像白酒,总是那么激荡;也不像葡萄酒,总是那么注重形式;更不像饮料,因为缺少自律而容易让人暴饮。有一个多年喝穆赛莱斯的人说过一句话:喝穆赛莱斯就像活着一样,说起来重要,但你不能把它天天挂在嘴上。

穆赛莱斯的产地在南疆的阿瓦提县,是刀郎人居住的地方。说起刀郎,很多人都会想起歌手刀郎,二十多年前这个叫罗林的四川人流落到新疆,喜欢上了新疆民歌,遂将“刀郎”用作艺名。他有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其中有一句“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让外地人疑惑汽车怎能停到八楼去?只有乌鲁木齐人知道“八楼”指的是昆仑宾馆,因其在乌鲁木齐建得最早,且有八层,所以乌鲁木齐人将它所在地称为“八楼”。在二〇〇二年时确实有“八楼”一站。

最早的穆赛莱斯,出自一位热恋的姑娘之手。当时,那姑娘与一位刀郎小伙子相爱,但因为刀郎人经常处于迁徙之中,小伙子也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姑娘。临别时小伙子对姑娘说,你等着我,葡萄成熟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姑娘苦苦等待,却不见那小伙子的身影。她怕他回来吃不上葡萄,便把葡萄摘下放进锅里,后又怕葡萄坏掉,便点火将葡萄煮熟。几经折腾反而弄出了酸味,而这酸味令过往行人闻到后神清气爽,人们一尝,有一股暖流浸遍全身,口腔中长久浸润甜酸交织的味道。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却酝酿出好喝的东西,人们于是纷纷效仿,家家都变成了穆赛莱斯作坊。

据说那个地方是现在的阿瓦提县的阿依巴格。我二十多年前去过阿依巴格,车子穿行几段难行的土路后,终于看到了酿造穆赛莱斯的人。他们虽然没有表示出不高兴,却一直不热情。后来,我是在另一户人家,终于看到了做穆赛莱斯的全过程。首先,人们选出清鲜透亮、饱满丰腴的葡萄,洗净后装入布袋中,然后穿上套有塑料袋的胶鞋踩踏出汁液,把葡萄渣倒进锅中,加水熬煮两小时左右,装入布袋挤压出汁液,与第一次踩出的汁液合而为一,倒入锅中再煮,滤去白色泡沫和杂物,直至锅中煮出黑色泡沫,再文火煮三小时停了火。我们看不了全过程,询问后得知煮出的东西在锅中存放一天一夜后,倒入土陶自然发酵,并放入鸽子肉、大芸、鹿鞭、鹿血、藏红花等,然后封口。我们没有等到穆赛莱斯酿出的那一批,但打听到一周后便可以开坛喝了。

在新疆不同的地方,酿穆赛莱斯里会加入不同的辅料——鹿茸、小豆蔻、枸杞、红花、肉苁蓉、藏红花、玫瑰花、丁香、桑葚、杏子等,有的地方还放雪鸡和烤熟的羊羔肉。穆塞莱斯在缸里发酵时,会发出像开水煮沸的声音,甚至还会发出“砰砰砰”的类似于爆炸一样的声音。高明的酿酒师一听响声,就能判断出穆赛莱斯已酿到哪种程度。

喝穆赛莱斯一般只吃两种东西:羊头肉和烤羊肉。阿依巴格的羊也叫刀郎羊,吃遍塔里木河冲积地带的碱草,没有羊膻味。穆赛莱斯和羊肉祛病强身,因此,阿依巴格的男人健硕阳刚,女人妩媚风姿。

那天,我们准备离去时,才知道司机在另一户人家喝了不少穆赛莱斯,我们担心安全,没想到他一边招呼我们上车一边说,现在我们穆赛莱斯喝好了,现在我们回去,现在我们走。他一口一个“现在”,我们问他能不能开车,如果不能开就不走了。好在一路无事,安全抵达。

羊肚子焖肉

羊肚子焖肉,又名阔木别,是哈萨克族独有的一种美食。

我第一次吃羊肚子焖肉是在木垒的沙漠中,有一户人家养长眉驼。长眉驼数量在地球上仅二百余峰,比大熊猫还稀少。长眉驼的眼帘有三层,比一般骆驼多了一层,可很好地防风沙。它们的眉毛自眼帘垂落而下如同月亮,所以得名长眉驼。

我见到长眉驼后,发现它们走路、停顿、眺望和沉思的样子都颇为温柔。我还碰到它们发情,一峰峰口吐白沫,在圈中急切地奔跑。一只长眉驼发情后,很快便影响另一峰,然后它们便都发情了,脸上糊满白沫,像一块块蛋糕。

后来的一天,叶赛尔带我去沙漠深处牧驼,临出门时他说,我们只带“三把”东西,到时候在沙漠中吃个阔木别。我细问后才知道,他说的是一把刀子、一把盐,还有一把是孜然等调料。而阔木别是什么,他却笑而不答。我猜阔木别是吃的,他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给你说,你看不见,瞎想还白费脑子。

进了沙漠,他宰杀了一只小羊,精选羊肉浸泡在盐水里,然后开始在沙土中挖坑。他这时才开始给我介绍阔木别,说阔木别就是羊肚子焖肉,除了这个名字外,还有人把它叫哈萨克肚包肉、羊肚包羊肉、火烧焖肉和焖羊肚肉等。他说阔木别是以前哈萨克族人游牧时,利用小羊就地做出的一种肉食。我问他阔木别翻译过来是什么意思。他说阔木别在哈萨克语中叫“加吾比热克”,他汉语不好,无法告诉我翻译成汉语的意思。

我有些遗憾,但又觉得我该学哈萨克语了,否则吃再多的新疆美食,也吃不出名堂。叶赛尔见我不习惯叫阔木别,便改口称其为羊肚子焖肉。他很快挖好了坑,将捡来的柴火放进去,烧起一堆火。叶赛尔说南北疆做羊肚子焖肉有区别,北疆多用土坑,南疆多用沙坑,羊肚子焖肉因土质不同,或所用木柴不同,焖制出的味道也不同。

我多少看出了一些门道,做羊肚子焖肉需要沙坑和火,用的是古老的方法。既然做法传统,想必吃法亦独特,味道也一定不错。

沙坑中的火堆需要时间才能燃尽,叶赛尔在等待过程中,将羊肚子清洗干净,并翻过来,然后把浸泡好的羊肉塞进去,再把那包调料打开,里面是花椒、胡椒、大蒜、洋葱、孜然等,他在手心将其揉拌均匀,撒在羊肉上,用羊肠子扎紧羊肚子的口子。

我看明白了,羊肚子焖肉就是在羊肚子里包上羊肉、在火坑中焖制而成。现在叶赛尔完成的是加工程序,名曰包肉。

坑里的木柴已燃尽,形成了炭灰。叶赛尔把塞满了羊肉,圆鼓鼓的羊肚子放进坑里,用炭灰埋严实,然后又加柴点燃小火,目的是让羊肚子受热。

挖坑和包肉程序已毕,只剩下焖肉过程。叶赛尔卷了一根莫合烟慢慢抽,我坐在一边看云朵,目光追随飞翔的鸟。一小时后,叶赛尔挖开土坑,用木棍将炭灰慢慢拨开,黑球状的羊肚子便露出来了。羊肚子被焖熟后变成了黑色,叶赛尔将羊肚子上的灰吹净,用小刀轻轻一划,羊肚子便裂开,露出浓香四溢的羊肉。我惊讶地发现,如此焖熟的羊肉很嫩白,第一块吃进嘴里,我便发现颇为酥软,其肥处浸出一股烫热的油味,不但不腻,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叶赛尔担心我不会吃,便提醒我要混杂着吃,一块瘦的配一块肥的,那样才有味道。我依他所教试吃,果然更有滋味。

吃毕,叶赛尔躺在一块石头上睡觉,我看见他的羊已四散,担心下午无法收拢,但看他睡得那样踏实,想必并不用担心。等他醒来一问,他笑一下不说什么。到了下午,他站在高处喊叫几声,羊群便很听话地向他走来。吃了羊肚子焖肉,又看到这样的放牧方式,我很高兴。

回到乌鲁木齐后,听说羊肚子焖肉现已进入都市,在乌鲁木齐的一些饭店也可以吃到。其焖制方法不再是埋在沙土中,而是先用羊肚子包好肉,然后再用锡纸包裹一层,放进烤箱里焖制。另有一种做法,先用锡纸包裹羊肚子包肉,再在外面糊上泥巴,套上钢圈搁在馕坑里焖制。也有在羊肚子中包上羊头、羊排、羊胯骨和前腿等部位的羊肉,是极好的珍品。

我也见过有人在家中做羊肚子焖肉,他将羊肚子包肉放在蒸锅里清蒸,因为拌了各式新鲜调料,口感更加独特。最重要的是,这种做法方便、快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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