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劲
木氏家族中文化成就最为显赫的土司,首推木公和木增。木公 (1495~1553)字恕卿,号雪山,又号万松、六雪主人。木公有《庚子稿》《万松吟》《隐园春兴》《玉湖游录》《仙楼琼华》《雪山始音》六部诗集传世。木增(1587~1646),字长卿,号华岳、又号生白。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袭职,天启十三年(1635)授为四川布政使司左布政,天启十七年,加太仆寺卿职。木增著有《山中逸趣》《芝山云薖集》《云薖淡墨》《啸月堂集》等诗文传世。《滇南诗略》《滇文丛录》《滇诗丛录》《滇词丛录》《云南丛书》等均选录其作品。木增的诗文把纳西文人的文学创作推向更广的领域,在纳西族文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木公著述:
《雪山始音》二卷,明嘉靖二年自刻本,二册。
《雪山庚子稿》不分卷,张含批点,明嘉靖间自刻本,一册。
《隐园春兴》不分卷,明嘉靖家刻本,一册。
《万松吟卷》一卷,明末本氏重刻本,一册。
《玉湖游录》不分卷,李元阳批点,明嘉靖二十四年自刻本,一册。
《仙楼琼华》不分卷,杨升庵批点,明嘉靖自刻本,一册。
《雪山诗选》三卷,杨慎选,赵藩批校,明天启木增重刻本,一册。
木增著述:
《山中逸趣》不分卷,唐泰订,章台鼎评,据崇祯刻本传抄,一册。
《芝山云薖集》四卷,明末刻本,一册。
《云薖淡墨》明末刻本,四册。
《木生白啸月堂诗空翠居集》,系旧抄本,不题卷数。
另外,木氏还有几种著述,未见传本。木增撰的《啸月函》,道光《云南通志》著录,称《啸月函诗集》有大学士晋江张瑞图序。据《一氓题跋》,木增还有《啸月函诗选》附刻入《芝山云薖集选》。《空翠居录》《丽郡诗文征》著录。《光碧楼选草》据道光《云南通志》,修撰张慰修为其序。除木增外,木氏“六公”中,木青28岁就英年早逝,只留下一部诗集《玉水清音》。乾隆《丽江府志》《丽郡诗文征》著录,并录其诗一首云:“青云不障千秋雪,曲槛偏宜半亩荷,含烟翠徐共诗瘦,啄麦黄鸡佐酒肥”。他的诗歌虽然数量不多,但明快清越,别具一格,淡泊功名,超凡脱俗。明代冯时可称木青诗,“如飞仙跨鹤,渺不可即;又如胡马嘶群,悲振万里”。如《移石草亭》:“万松深窈处,独构此茅庐。劚地移新竹,通泉溜水渠。琴书常作侣,木石与为居。笑煞求名者,磻溪一老渔。”《偶成》中“漆园有吏真能隐,栩栩蘧蘧少是非。”的诗句更加清晰地看出木青对归隐生活的向往以及对功名利禄的不屑。
木氏家族中文化成就最为显赫的土司,首推木公和木增。二位土司均热衷学习汉文化,且他们均酷爱诗文,本着“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的精神,和中原地区的许多著名文人都有唱和之作。为了使纳西子弟能像汉人一样“知诗书,守礼义”,木家还积极招迎中原文人名士和各方人才到丽江,促进文化交流,并广泛与本省及中原著名文人交往,为其子弟教授汉族文化。他们与徐霞客、陈继儒、董其昌、杨慎等名家,以及张志淳、张含、李元阳等云南著名文人结为诗文之友,唱酬甚勤,友谊颇深,这些著名的中原和本省的文人都先后成了木氏祖孙的座上宾。徐霞客来丽江时,木增还请他在汉学上指教其子,以“窥中原文脉”,木增与徐霞客交情笃深,他邀徐霞客来丽江,在芝山解脱林住了半月,优礼厚待,写下一段佳话。木公、木增的诗集多由徐霞客、杨慎、唐大来、董其昌、陈继儒、张志淳、李元阳、张含等中原及本省著名文人作序。如:张志淳为木公的《雪山始音》作序,称其诗“有拟杜者”;张愈光为木公的《隐园春兴》、李元阳为木公《庚子稿》作序,称其诗“朗润清越,间发奇句”;李中溪也称赞他的诗“得诗人句法、乐府音节”。明代才子杨升庵为木公的《仙楼琼华》和《万松吟》作序,并从他的六本诗集中精选出一百四十首诗作,结集为《雪山诗选》,在其序中杨升庵这样评价:(雪山)“以文藻自振声弛士林,其所为诗,缘情绮靡,怡怅切情,多摹拟垂拱之杰,先天之英。其秀句佳联,岔出层呈”。徐霞客在其为木增所作《山中逸趣集序》中称赞其为人“无事则诗书礼乐,有事则戎马行间”“世著雄风,交满天下”“声气往来,共中原之旗鼓”。称赞他的诗文“拈题命韵,高旷孤闲;烟霞之色,扑人眉宇。读之,犹冷嚼梅花雪瓣也”。与众多著名汉族文人雅士的往来使木公、木增等眼界大开,在文学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是西南地区颇有卓识和远见的少数民族的杰出代表。
丽江地处滇西北战略要地,木氏土司在丽江也有一定的军事实力,除了尽守土之责,“为国家制吐蕃、捍西戎”之外,木氏还向明王朝纳贡,多次得到朝廷的奖励。木氏土司只盼望早日狼烟扫尽,国家统一,边疆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一草一木都能“葆天和”。木氏诗歌中非常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们的政治诗。这部分作品数量不多,但在木氏的作品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当受到明嘉靖帝嘉奖、获御赐“辑宁边境”四字和“诚心报国”金带的时候,木公喜出望外,一气写了65首诗作,并以《嘉靖恩赐“辑宁边境”四字》为题写道:“辑宁边境自天来,跪捧黄章向北开。金画滚龙蟠御字,玉音玺篆焕云雷。”从这份喜悦可以看出木公对朝廷的一片赤诚。在木氏土司的诗文作品中或者表达与中央朝廷保持一致的决心,或者抒发对皇恩浩荡的感激之情,或者流露希望国家统一、边疆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的美好愿望。如:木公《雪山始音》中《塞上曲》:“刁斗深夜鸣,烽烟报虏营。将军不惜死,跃马宝刀明”,抒发了木公誓死保卫边疆的心怀;也有些诗句则反映了木公既喜好隐居,又难忘国事的矛盾心理,如《小墅》一首写道,“负郭田三亩,隈山屋半间”“乐业惟耕读,其余尽不关”。而《辛巳岁书怀》一首则写道,“黄昏野哭闻征战,白屋书声起叹忧。极目长安万余里,何时吹尽乱云浮。”在《庚子稿》中《自述》:“汉唐宋元世,历官岂须夸,腰系黄金重,诚心报国家”则表达了木公忠顺报国之心;在《万松吟》中有些诗句如“忧国不忘驽马志,赤心千古壮山河”,表达了木公赤心保国的豪情壮志。他的另一首诗《述怀》末尾两句更是直抒胸臆,表明了为国立功的雄心壮志:“爱国不忘驽马志,赤心千古壮山河。”如木泰的《两关使节》:“郡治南山设两关,两关并扼两山间。霓旌风送难留阻,驿骑星驰易往还。凤诏每来红日近,鹤书不到白云闲。折梅寄赠皇华使,愿上封章慰百蛮。”表达了丽江纳西族木氏土司对明朝一片忠君报国之心。木高的诗歌比较直露:“诚心报国家,男儿佩宝剑。双挥风雨忙,独舞鬼神垫。豪气边疆宁,寒光斗牛技。石门锁钥坚,世作大明坫。”(坫者,屏障也)。另一位直言忠君报国之志的是木增,他的《输饷喜感新命》:“每爱潜夫沦,其如东事何。主忧臣与辱,师众饷尤多。愚贡点涓滴,天恩旷海波。狼烟看扫尽,木石葆天和。”反映了当时木氏土司与明王朝的密切关系。
木氏土司诗文中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就是山水诗。木氏“六公”多有隐逸情怀,他们隐居深山,自得其乐。他们的不少诗歌作品中都流露出对尘世的厌倦和对自然山水的喜爱,反映出当地的民俗风情和生产生活的风貌。木公的诗作中,写自然山水的作品占了不小的比重,特别是早期的诗作,大多状写自然景物,怡情山水,寄情草木。钱牧斋《列朝诗集·木公传》这样评价:“木公性好读书赋诗……枕经籍书,哦松咏月,中土大夫贤士无以过也。”木公的山水诗清新、淡雅、空灵。如:木公的《庚子稿》中的《题背机女》“飒丽风摇袂,翩翩蝶绕衣,斜簪那□茗,背立锦云机”。反映了当地民俗风情;“正值农栽候,田畴响白歌”则反映了当地人民生产生活情况;“宦情轻似水中沤”,“摆脱尘寰来学钓”,表达了木公超脱尘世的心情。《游湖上寺》里有“秋净水摩楼阁影,雨晴山和鼓钟音”,“钩帘忽起栖檐鸟,俯槛俄看出涧云”“野渡漫寻残雪径,江行远带夕阳帆”“云移山似动,风送叶如飞”等诗句,景物气韵丰沛,生机勃勃而又含蓄远淡,耐人寻味,余音绕梁。在木氏文人中隐逸情怀最浓的当属木增。隐居在玉龙山麓的芝山,另建别墅“解脱林”,静居著述,追求隐逸、超脱的生活是木增诗歌的重要内容。其诗多一题复咏,从不同角度,运用不同韵律和诗体表达不同的立意。恬淡清雅,描绘出一幅清幽适意的山居生活图画,不仅数量最多,而且造诣较高。《山居自纪》10首,尽写山居隐逸的快乐,如:“采药寻真意自欣,一重溪水一重云。山深窈窕人难到,忽有鸣禽空谷闻。”写了山中采药的乐趣,泉水叮咚,云遮雾绕,山高谷深,空谷鸣禽。只一个“空”字,境界全出,禅意浓郁。“雪窦冰岩构草堂,幽栖绝俗但焚香。宿鸟不鸣禅榻静,逍遥身在白云乡。”更清晰地道出了在雪窦冰岩之下构筑草堂的原因,世间一切俗务皆抛于九霄云外,走出俗界,一身逍遥;《山趣吟》二十六首,如:“钓笠晴依浦,樵歌暮在途。隐沦清绝地,处处是仙都。”“志欲乘黄鹤,身聊伴白鹇。枕流初睡觉,坐石弄潺湲。”生动地描绘了木增隐于芝山之趣,大部分诗句表达了作者消极避世心理。冯时可在《木氏六公传》中称:“曾生而异秀,如琼林玉树,迥出风尘,世间浓艳华美,一无所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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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冯时可《丽江木氏六公传》、乾隆《丽江府志》《滇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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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新纂云南通志》
[13]陈垣《明季滇黔佛教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