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培雄
摘要:当下教育备受关注,呈现出异常复杂的现状,学校教育的边界模糊,教育、学校、教师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学校教育必须穿越幻象,回到朴素的原点,教育要有自己的立场,学校要有自己的“围墙”,教师要扮好自己的角色,从而使学校教育真正回归教育的本质和初心。
关键词:学校教育;幻象;边界;原点
中图分类号:G4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9094(2018)07A-0028-03
教育不单纯是学校的教育,也是个人的教育、家庭的教育、社会的教育。于是,教育便呈现出一种异常复杂的局面。当下一个现实是,教育发展得越来越好,教育改革越来越深入,教育管理越来越规范,然而问题却越来越多,离社会和家长的期望越来越远,满意度越来越难提高。教育(本文主要指学校教育),让教育管理者和教育工作者越来越难以看清其本来面目,导致很多境况中我们的所作所为也与教育的本质渐行渐远。
一、当下教育的几个幻象及其成因
当教育成为“全民话题”时,它的边界也越来越模糊,于是幻象丛生,乱花迷眼。
幻象之一:教育成了“万金油”
从大教育的角度看,人一出生,教育便随之而生,并伴其一路成长,教育的重要性毋庸讳言。但现实中,我们往往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一厢情愿地赋予教育以“万能”的功用——教育的功能被无限放大,分量被无限加码,目标被无限提升。似乎通过教育,人人都可成才,人人都可成功,人人都可通过教育换取未来地位的提升、前程的光明。在充满乐观的期待中,我们忽视了教育关联的要素是多样的:个人的智力因素、家庭的介入、社会的影响、机遇的变数等等。多个因素的叠加,决定了人的成长高度,学校教育一个因素并不能决定人的成长轨迹。当我们缺少必要的理性,陷于全民焦虑、社会洪流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我们离教育的本质也越来越远,学校教育的功能被异常放大,成为全能的神话,也就不足为怪了。
幻象之二:学校成了“无限责任公司”
学校作为培养人的专门机构,在整个教育体系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随着教育、学校教育以及学校被全民瞩目的当下,学校所承担的责任已远远超出其所能承受的极值,成为“无限责任公司”。首先,学校需要应对来自各个部门的多种的工作任务;其次,学校需要应对来自社会、家长、媒体、舆论等的诉求和评议;再次,学校需要应对来自教师、学生等的种种问题。其中,诸多工作是否真正为学校的职责,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学校作为直接面对学生、家长、教师等教育相关者的机构,不可回避地成为终极责任者。至此,学校的责任边界已然模糊。
幻象之三:教师成了“全知全能者”
教书育人,是教师的职责和担当。但是,对“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教师”“办人民满意的教育”等教育理念的片面理解,让教师承受了巨大的负担:事关学生成长的多重任务——智力、知识、情绪、兴趣、品性、生活、交往等方面的培养,均理所当然地落实到教师身上。学生是一个个天赋秉性各异、家庭背景不同、成长轨迹多样、个体差异显著的活生生的个体,其本身存在的复杂性、发展的不可预测性及由此带来的教育的复杂性,让教育“永远是一门遗憾的艺术”。同时,教育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教师、家长乃至社会各方面的共同努力。过于强调教师在教育中的作用,对教师提出不切实际的过高要求,要求教师成为全知全能的教育者,让教师肩负着“不可承受之重”。
二、学校教育必须回归朴素的原点
穿越教育的幻象,我们必须还教育、学校、教师以本来面貌,必须回到教育、学校、教师的本原使命。回归朴素的原点,才有可能划定教育的边界,才能厘清各自的职责。
(一)学校教育应当有自己的立场
学校教育是否应有自身的边界?如果有,边界在哪里?怎么划定?这是一个颇为难解的问题。我们既反对教育包办一切、承载一切的倾向,也反对将教育仅仅作为教育者与教育机构的责任的狭隘思维。因此,对学校教育的深刻认识和理解就显得尤为重要,它有助于我们找准学校教育的边界,站稳学校教育应有的“立场”。
学校教育要有正确的价值观。纵观当下教育边界不清、认识偏离、功能异化等乱象,归根结底还是其价值观出现了偏差。我们不否认教育需要满足特定时期社会、个人和家庭的实用需求,然而对种功能片面的认识和追求必然会将教育带入世俗乃至庸俗的泥沼。我们认为,教育的价值观允许有功利存在,但不能为功利所左右。教育的深层次价值——诸如“教化养育”“心智开启”“精神圆满”“生命自觉”等涉及“人之为人”的关键要素必须引起高度关注。因为,这才是教育的本真价值。
学校教育具有有限的功能。当我们将理性的目光投射至更深层次,我们便会发现,教育的功能是有限的。首先教育不可能使人人成功成才。抛开对“成功成才”的世俗理解不说,人的成功除了教育还有很多因素在起作用。教育只是人生路上的一根拐杖,不是行路者自己的“腿”。如此,教育便可找到自己的定位。其次,教育只能解決教育之内的事情。教育本就是社会民生工程,但当下将绝大多数教育问题归到学校身上,实非理性之举。换言之,学校教育只能解决自己的事情,诸如课堂教学组织、教育活动开展、学校日常管理等,这既是学校教育的职责,也是学校教育的权利,不应受外界过多的干预甚至干扰。对此,学校要有坚定的立场与主张,要有鲜明的态度和原则,否则,学校教育的边界永远模糊不清。
(二)学校应当有自己的“围墙”
学校作为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培养人的专门机构,理应有自己的“围墙”,毕竟“专门机构”和“全民社会”还是有边界的。
首先,明确学校办学对谁负责的问题。学校是政府举办,学校应对政府负责;家长送子女到校上学,学校应对家长负责;全社会关注教育,学校要对社会负责。然而,浮躁的社会生态、焦虑的全民情绪,让我们往往忽略了教育的重要主体——学生。学生才是学校最应负责的对象。因此,真正对学生有利的事情、真正具有教育意义的、真正能促进学生“身心”发展的事情,应当成为学校的主业。换言之,学校要针对“把孩子培养成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进行实践探索。
其次,学校办学要遵循规律。学校教育的对象是活生生的生命个体,其成长、发育、发展、完善均由规律支撑。因此,遵循规律理应是学校办学的应有之义。我们要结合教育实践对教育规律有深刻的认识,比如:教育是精雕细刻、春风化雨的过程,不可能有立竿见影的直接效益;办学需要持久的积淀,没有一蹴而就的可能;学校发展必须历经螺旋上升的过程,不可能有火箭式的喷发;教师成长必须经历适应、规范、入门、发展、成熟、拔尖的过程,很难有短时间超常规成熟的可能;……视规律如无物,随心所欲任性而为的做派,不可能办好学校、办好教育。
当然,强调边界意识,建构学校的“围墙”并不是要把學校封闭起来。恰恰相反,学校并非远离社会的孤岛,我们倡导打开校门办教育,引入多种力量来助力办学,这是教育发展的趋势。但同时,我们认为,办学毕竟是学校的主业与“主权”,珍视学校办学自主权,体现学校办学独立性,使学校与社会保持适当的“距离”,更有助于我们厘清学校办学的边界。而这,需要学校有领地意识,校长有自主意识,更需要教育主管部门进行正确引导与规范。
(三)教师要扮好自己的角色
当下做教师难,社会关注度高、背负压力重、工作难度大,多种因素重叠附加,造成了社会一方面过于放大教师的功能,另一方面又在出现教育问题时对教师进行妖魔化。我们认为,教师,最重要的是当好自己的“主角”,扮好以下几个“角色”:
教师是一种专业而不仅仅是职业。教师工作的特殊性在于,其工作对象是鲜活的人,需要教师有专业的教育知识、能力储备。当下,之所以存在谁都可以对教师工作指手画脚的现象,根源在于社会对教师这一职业的“专业性”认识不深,界定不严。比如,“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已成为共识,但事实上目前还很少有父母完全能替代教师;比如当下教育借鉴了很多企业管理的理论,但实际上学校办学、教师带班和企业管理有明显的区别。因此,教师工作是一门专业,教师是专门的技术人员。要让专业的教师干专业的事:研究学生——研究学生的身心成长规律,研究学生的学习思维过程,研究学生问题的归因,研究学生良好习惯的养成规律;发展学生——让学生离开教师和学校时,是作为一个和谐之人与完整之人,而不仅仅是作为专家和有知识的人。要减少教师的非专业事务,如应付检查、填写表格、参加评比等等。
教师是学生的助跑者而不是代跑者。学生成长路上离不开教师的陪伴引领。然而,教师只是、也只能是学生的助跑者,而不是代跑者。正如前文所述,学生的成长除了学校、教师,还离不开先天禀赋、家庭教育、自我教育等因素,其成长是多种因素交织的结果。尤其是学生的自我教育,更是外在的力量所无法替代的。教师与学生,两种身份两个角色,各有分工各有侧重——教师之功在于开导牵引、点化摆渡、陪伴扶持,而不是包办代替、灌输喂养、严控压制;学生之功在于进德修业、成人成事、身心俱进。作为教师,过多地操心未必是专业,过分地介入未必是精业,过重地担负未必是敬业。教师做教师该做之事,学生做学生该做之事,越界或缺位,均不是为师为生之道。
教师是家长的合作者而非“代言者”。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我们和家庭作为并肩工作的两个雕塑家,有着相同的理想观念,并朝一个方向行动。要知道,在创造人的工作上,两个雕塑家没有相互对立的立场是极为重要的。”在家校共育中,教师是家长的合作者、同路人,但不是“代言者”或者“替身”。比如爱孩子,教师总比不上父母之爱(当然也有个别例外);比如照顾学生,教师总不如父母无微不至;比如关注学生,教师关注一个班总比不上家长关注一个更为专注。因此,教师与家长,两个角色两种身份,只能合作不能互换。教师做教师的事,家长做家长的事,双方各有所重、各行其道,但又彼此合作、彼此支持、形成合力,才能提升教育质量,增强教育力量,放大教育效应。
总之,在全民关注教育的当下,要想完全划清教育、学校、教师、家长的边界,要想完全厘清各自的职责,恐非易事。但是,做教育该做的事,学校该做的事,教师该做的事,无疑是我们坚定的选择。唯其如此,才可能换来对学生最有利、最理想的教育。而这,也是学校教育的本质和初心所在。
责任编辑:杨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