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一
讲重庆开放史,极不愿提开埠。毕竟,这段历史,留给我们的是尴尬和伤痛。
不熟悉的人可能难以想象,撬动这不忍回首一幕的,竟是一个英国混混。他叫立德乐,戈登“常胜军”的雇佣兵,因杀戮义和团“有功”,被清廷封为“游击”,“常胜军”解体后,他失业了。身无长技,所以他不愿回英国,就留在中国混,能挣几个算几个。一度作为中国特使的随员,到缅甸处理一起外交事件。事毕又没了工作,且没有足够的盘缠,无奈之下,他从中缅边境走到昆明。然后经贵州到了重庆,又从重庆短暂去过成都。混了大半年,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市场和一片富饶的处女地,那充满掠夺性的大脑迅速转动,决定在这里“挖宝”,实现发财梦。他选定重庆作为桥头堡,理由是重庆东守一线川江,西接大片内陆腹地,是整个西南地区的咽喉和门户。他从英国弄来一条500吨的蒸汽船,打算航行川江开辟倒货通道。
此事发生在1889年。当时中国还未从鸦片战争的阵痛中恢复过来,生产方式极度落后,没条件承接西方工业文明。立德乐那艘叫“固陵”的蒸汽船在宜昌拼接下水,处于木船时代的川江航运界立刻一片恐慌,联名上书四川督抚,请求政府出面予以阻拦。四川督抚束手无策,因为在主权上中国政府说了不算。无奈之下,四川督抚转请湖北道台出面斡旋,争取“私了”。答应由川江船业凑12万两白银,“买”下“固陵”轮,就地拆除,交换条件是立德乐8年不入川。
赔偿远超船价,立德乐偷着乐,但仍不死心。拿到赔偿后,他立刻回到英国,一边挥霍享乐,一边向英国经济界巨头游说。当时中国西南腹地盛产桐油,而英国向海外扩张正大量造船,桐油需求量很大,而且巨大的市场也十分诱人,立德乐对中国西南地区的描述引起了巨头们注意,他们向政府建言,逼中国开放长江上游,于是有了1891年的《烟台条约续增专条》,即《重庆通商条约》,重庆就此开埠。
开埠后,外国资本立刻涌进重庆,当年重庆就出现三家洋行,其中包括立德乐的“立德洋行”。1898年,立德乐的第二条蒸汽船“利川”号也大摇大摆开到了重庆,这次再没人阻拦。一路上浪沉数条中国木船,也没人追究。
重庆成为通商口岸后,设立了长江上游巡江司,主管航政,也管收税,其负责人和大多数职员都是外国人。
更有甚者,1900年,两艘英国兵舰——“乌得科”和“乌得拉”,也架着大炮溯江而上,开到重庆。码头上,在本土人士惊诧的目光中,英国水兵放肆地吹着口哨。江北五洞桥当时是拱卫重庆的最后一道防线,据说当英舰驶过时,江防炮台驻军竟张灯结彩,燃放鞭炮,“以示欢迎”。
今天,我们不得不承认,开埠为重庆乃至长江上游迎来了工业文明,推动了商业繁荣,加速了封建政体的崩溃。但整个过程都在洋枪威逼下,泱泱中华没有话语权,这个历史伤痛永远在心里抹不掉!
我们尊重历史,但要牢记历史教训。重庆开埠这页历史篇章,警示我们的是:落后是要被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