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漠北
图/枣子月饼
大家以为孙长生就这样得救时,刚刚昏死过去的孙长胜突然再次抽噎起来,这一次,他抽噎的更加严重,整个人几乎要从布匹上弹起来。
作者简介:薛漠北。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漫画编剧。擅长悬疑恐怖类故事创作,偶尔涉猎童话、搞笑以及社科作品的创作。累积发表短篇数百篇。漫画编剧作品:《深夜零点整》《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不会写文艺的故事,但喜欢开脑洞,想要写出能够吓得读者头皮以下全部瘫痪的恐怖故事。虽然这本书不恐怖,但请未满十八岁的同学在家长的陪同下谨慎阅读,如果你不这么做,当然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在东北农村,几乎每个家族都供奉着保家仙。保家仙主要有五种,分别是文中提到的狐仙、黄仙、柳仙、白仙以及灰仙,其余的保家仙也有,但多数是修为不够的邪仙,具体都有什么其他仙家我也编不出来了。
狐黄白柳灰的说法起源于东北的萨满教,不同家仙擅长的本领也不同:狐谋略、黄作战、柳寻人、白医病、灰改命。《五显堂》里的五大家族人设也由此而来,但因为灰仙实在太bug,没办法用科学的说法圆回来,所以设定里把灰家人弱化了很多,但保留了灰无痕像老鼠一样喜欢在暗处出没的设定。
我写过几个以五大家仙先为背景的故事,但我最喜欢的是《五显堂》。这本书里的每个人,包括配角,都有自己的故事,虽然有一些我没写,但你可以联系前后文想象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虽然故事背景是架空,但我心里的五大家族是诞生于封建制度消亡之前,毁灭于民国初期。五大家仙只是设定的一部分,我想要塑造的是一个封建环境内,几个大家族为了权力地位以及利益互相算计相互利用的大格局故事。
《五显堂》里沿用了某些东北传说中的设定和故事,说到这个,我想多提一句,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家仙开玩笑。五大家仙是亦正亦邪的存在,如果对其存有不敬之心,很可能会遇到麻烦或者诡异的事。
在这这本书时,我就遇到过很可怕的事。
我们小区入住率不高,绿化也还没弄好,小区里的人不多,尤其是到了晚上,楼下几乎没什么人。那天我写完了《五显堂》的最新章节下楼去扔垃圾,看到了不远处有人在盯着我看,单元门外还没安路灯,很黑,我看不见那个站在那里看着我的人到底是谁。我有些不舒服,转身想要回去,但他突然朝我跑了过来。然后……
“不好啦,不好啦!孙老板家的大少爷突发癔症,整个人都抽变形了,这会儿没了半条命!”负责传信的小哥大喊大叫着跑进了白家大院儿。
正闲庭信步地拎着鸟笼在院子里逗鸟的白玉勇见了来人立刻嗔怪道:“打嘴!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吓坏了白太奶奶你担当得起吗?”
来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手指着东方,断断续续道:“孙长生……在东街上……突发癔症……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呢……孙老板心急……托我来请……白太奶奶出诊。”
没等白玉勇继续说话,院子里突然传出吱嘎一声,门开了,而后一个头发花白却十分有精神的老太太从正房里走出来。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眼里充满了神采,行走的姿态十分轻捷灵活,她走到来人面前,也不多问,直接道:“带我去。”
刚刚作揖向白太奶奶问好的小哥点了点头,却没有带路,他低声道:“孙老板请的车夫没我跑得快,车马都还在来接您的路上,您再等一会儿,等马车到了,您再出门。”
白老太太却不肯:“怎么?现在朱家坎的人都觉得我白老太年纪大了走不动路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等马车,现在就走,碰到马车再坐也不迟。”
那东街离白家大院儿可不近,见老母亲执意要步行前去,白玉勇立刻放下鸟笼阻止道:“您最近身体不舒服,怎么能步行去东街呢?”
白老太太立刻恼道:“你也嫌你娘我老了?”
白玉勇立刻低下头道:“儿子不敢。”
白老太太虽然看上去有些恼怒,但给人的感觉却很轻松,她继续道:“把水仙叫上,让她跟我一起去。”
白玉勇正要叫女儿白水仙出门,这才突然想到白水仙出去找黄家的小儿子黄战出去玩,还没回来。“水仙还没回来。”
白老太太嘟囔了一句女大不中留,直接向门外走。
传信的小哥接过白玉勇夫人带过来的医药箱,背在背上,跑到白老太太面前领路。
白老太太坐着马车来到东街时,东街早已经被人群堵死。那些围观的人们纷纷议论着什么,整个场面十分混乱。
传信小哥仰起脖子,扯着嗓子对着前方的人群大喊一声:“白太奶奶来啦。”
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人们立刻停止了躁动,自觉向两边分散开来,让出了一条路。
白太奶奶在传信小哥的护送下,穿过围观的人群,来到人群正中。人群中央,传信小哥口中的孙长生此刻正仰躺在青石砖地面上,说他仰躺在地面上倒也不是太准确,因为孙长生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他的身体在四肢的支撑下,竟然脱离了地面。孙长生的脖子同样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口吐白沫,嘴歪眼斜,整个人还在不停地抽搐。
孙长生的父亲见了白老太太,立刻跪倒在地,也顾不上敬畏白太奶奶,他连鼻涕带眼泪全都抹在了白太奶奶的衣裤上:“白太奶奶,求您救救我儿子吧,你看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好好地一个人突然犯了癔症,我们又不敢动他。”
白老太太俯下身看了一会儿,孙长生的手指因为支撑身体太长时间,已经变成了暗紫色。
“先找几个人把他抬起来。”白老太太看着孙长生说。
孙老板立刻叫自己家的工人合力将孙长生抬了起来,并在孙长生的背下垫上了几匹布。孙长生的四肢这才得以解放。
白太奶奶缓缓蹲下身,将手指搭在孙长生弯曲的手腕上,换做往常,白太奶奶为别人医病时,诊脉不会超过十秒钟,便会诊断出患者患了什么病。但今天,白太奶奶竟然诊断了足足半分钟,最后还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围观的人们紧张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人敢吭声,大家都生怕打扰到了白太奶奶医病。
白太奶奶有些惊讶,孙长生的脉象极其紊乱,这种脉象,她行医多年,也只遇到过一次,而且那个和孙长生脉象一样的人她没能救活,最后七孔流血而死。
这该不会是他们干的吧?
白太奶奶目光上移,检查着孙长生扭曲的脖颈,她发现孙长生脖颈处似乎有些异样,她伸出手抬起孙长生的下巴。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孙长生的皮肤下,自锁骨向头部窜去。
白老太太在传信小哥的搀扶下,直起了身子,她也不言语,直接开始扫视围观的群众,她转了一整圈,终于在围观群众中看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白老太太轻咳一声,对着人群说道:“适可而止,赶快收起你的小把戏。”
这下围观的人们又开始议论了,他们完全搞不懂白太奶奶在说什么,更不知道白太奶奶在说谁。
就在众人疑惑纠结之时,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西装,眉清目秀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和他一起走出人群来到空地的,还有一个长发披肩,皮肤白嫩,古灵精怪的年轻女孩。
这两个人从人群走出来后,围观的人们立刻认出了他们。男的叫黄战,是朱家坎五大家族黄家当家人黄勇的小儿子,女的叫白水仙,是五大家族中白家最年轻的继承人,也就是白太奶奶的孙女。
白太奶奶见白水仙和黄战靠得很近,瞪了白水仙一眼,白水仙立刻识趣地向右撤了两步,小声道:“奶奶……”
白太奶奶只是当地人对白老太太的敬称,并不代表白太奶奶家四世同堂。五大家族中的胡家当家人被称为胡三太爷,这个称呼同样也只是敬称,胡家最小的继承人胡世文还没娶妻生子,胡三太爷和白太奶奶一样,都是祖父辈的人。
白太奶奶脸上是温怒的表情,她没有训斥孙女,反而训斥起黄战来:“胡闹!你怎么跟这丫头一样没有分寸?本以为你能让这丫头学点好,却没想到你被她给带坏了!”
白太奶奶在朱家坎本身就德高望重,加上她又是长辈,在五大家族里,讲话很有分量,训斥黄家小辈也不为过。但一向老实本分的黄战却不服气,顶嘴道:“白太奶奶,这件事真的不是我们在胡闹,这都是孙长生活该。”
一听自己儿子的癔症很可能跟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有关,孙长生的父亲有些急了,但对方却偏偏是黄家当家人黄勇的小儿子,他一个小老板,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外加在心里咒骂黄战这臭小子。
没等白太奶奶说话,白水仙帮着黄战说:“是啊奶奶,这件事真的不能全怪黄战哥,是孙长生讲话轻浮,黄战哥才替我教训他的。”
听了白水仙的话,白太奶奶正准备出手掌捆白水仙,却在半途停住:“你们不觉得做得有点过分了吗?赶快停下来!我们白家人的使命是救人,不是害人。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直接或是间接,你回家都要接受惩罚。”
黄战见白水仙受气,正要继续反驳,却听已经痛到没有力气的孙长生突然叫了起来。
白水仙见孙长生生不如死的模样,碰了碰黄战的胳膊:“黄战哥,我看我们的惩罚也够了,要不你还是停手吧?”
施工企业应该在施工技术创新和管理创新的基础上,对经营部门实施基于中标合同额和预期利润的综合考核;实现优势项目滚动式发展;做好现场勘察和当地资源价格调查分析;在优化施工组织设计的基础上;深入研究招标文件,利用投标技巧调整投标价,以提高中标项目的盈利能力。
一向待人和善的黄战哪里做过这样的事,要不是看见白水仙受委屈,他也不会出手伤人,既然白水仙开口了,他立刻顺着台阶下来,拿出一支骨笛,吹奏起来。
原本寄生在孙长生皮肤下的虫子听到笛声,立刻从孙长生的耳朵爬了出来,顺着头发爬到了地上,钻进了砖缝里。
除了白太奶奶之外的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黄战放下骨笛的一刹那,孙长生立刻瘫软在布匹上,刚刚还扭曲变形的四肢也恢复了正常。
“白太奶奶,这……”孙长生的父亲见儿子晕死过去,立刻心急地问。
“他耗费了太多体力,四肢会酸痛几天,回家好好休养,过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下床了。”
白老太太说完转过身看着黄战:“今天的事,我必须转告黄勇。”她又看着白水仙,“你更应该受罚,现在跟我回家。”
就在大家以为孙长生就这样得救时,刚刚昏死过去的孙长胜突然再次抽噎起来,这一次,他抽噎的更加严重,整个人几乎要从布匹上弹起来。
孙长生的父亲见儿子没有好转,立刻去求黄战:“黄少爷,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他做错了什么,我替他道歉,事后我登门道歉!”
黄战看着这一切,紧张地摇摇头:“这跟我没关系了,我已经收手了。”
黄战话音刚落,围观的人们突然惊叫起来。
白太奶奶回头看去,发现孙长生竟然再次瘫软在布匹上,七孔流血,一动不动了。
孙家的长工试探性地去探孙长生的鼻息,而后他张大嘴巴,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孙老板,结结巴巴地说:“断……断气了。”
孙老板抓着黄战西裤的手瞬间握紧,黄战被孙老板的手捏得皱起眉头。没等黄战说话,孙老板立刻大喊道:“你们黄家欺人太甚!你们黄家无法无天啊!”
围观的人群在这一刻彻底骚动起来,立刻惊恐四散,并大喊起来:“黄家的黄战杀人啦!黄家的黄战杀人啦!”
胡家大院儿里,胡忠正忙着驱散围在大院儿外闹事的人们。
胡忠是胡家的长工,职务相当于以前的管家。除了胡三太爷胡三太奶,在胡家他说话最有分量,就连胡三太爷的独子胡沉水都比不了。
围在胡家大院儿外闹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孙长生父亲带领的一群“反黄”志愿者。说是志愿者,其实是收了钱,来到胡家大院儿外叫喧的年轻人。
虽然朱家坎对胡黄白柳灰五大家族极为尊敬,但也有不少年轻人不把五大家族放在眼里,孙家既然愿意出钱,他们自然肯收钱出力。这不,这群人正叫喧着让黄战杀人偿命。
孙长生的父亲带着孙长生的棺木,站在胡家大院儿外等着跟胡三太爷讨要公道。
胡忠深吸一口气,对孙长生的父亲说:“孙老板,我知道您暮年丧子心情悲痛,但长生尸骨未寒,你把他抬到这里,听这群人大喊大叫,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孙老板抬眼看了胡忠一眼:“呵,你们胡家人也知道我儿子尸骨未寒?那为什么不给个说法?作为五显堂管事人的胡三太爷,没能力管黄家的黄战杀人这件事了吗?还是说胡三太爷护内,根本就不想管?”
一听这话,胡忠不高兴了,刚刚还客客气气的他立刻拉下脸来:“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们胡三太爷一定会给您一个公正的说法。您也不用找这些人来搅合。”
“我搅合?这些人都是明理之人,他们就是为了我儿子的死抱不平。”
胡忠十分无奈地摇摇头:“那您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他们立刻散去?”
孙长生的父亲当然明白胡忠的意思,这些人都是他花钱请来的,如果胡家出更多的钱,这些人一定会散去。到时候他反而显得更加没有面子。迅速权衡出利弊后,孙长生的父亲示意那些人停止叫喊:“好,我相信胡三太爷会主持公道。”
胡忠摆平此事后,礼貌性地行了个礼,而后重新回到大院儿内,关好大门。
胡忠抬起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匾额,匾额上刻着三个大字——五显堂。
说到五显堂,必须详细介绍一下朱家坎的五大家族。五大家族分别是胡家、黄家、白家、柳家、灰家,五大家族以胡家为首。这五家之所以能够成为朱家坎最大的家族,多半是因为五大家族都掌握着一种秘技,且各家秘技,只有自家人知道。
为首的胡家最擅长兵法、谋划,当年日军侵华时,年轻的胡三太爷带领着朱家坎当地的人赶跑了一波又一波的外国佬,外国佬只要走进他设下的迷魂阵里,必保在迷魂阵里画魂儿,无法逃出,直至体力耗尽晕倒。更可怕的是,胡家迷魂阵最厉害的地方却不在于此,而是在于他能让你不知不觉进入阵中却不自知。
当然,提到这段往事,黄家和白家同样功不可没。
黄家当家人黄勇当年才不到二十岁,便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他骁勇善战,心狠手辣,在当时以一己之力,杀死了好几十个外国佬。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十分邪门的秘技,它能让外国佬突发癔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东北,自古就流传着黄皮子成仙会控制人心,让人做出奇怪举动的传闻,黄勇的秘技倒是和传说中黄大仙的绝招十分相似,因此年纪轻轻的黄勇则在日军被赶跑后,被当地人尊称为黄大仙。
白家的白老太太和胡三太爷年龄相仿,她的秘技倒是没有黄家黄勇那样奇幻,她的秘技就是她医术十分了得。从她来到朱家坎时起,朱家坎再也没有人因为疾病而死。她被称为在世华佗。在东北,白仙是祛病除灾的家仙,当地人为了感激她,给了她一个和白仙一样的尊称,白太奶奶这个称呼从她三十多岁起一直被叫到了现在。
柳家的当家人叫柳寻,年方三十,没有娶妻生子,家里只有一个小他八岁的妹妹名为柳文君。柳寻十几年前带着几岁的柳文君流落至此,当时以行乞为生的他并不起眼,直至他破获了几场杀人案,大家才注意到这个观察力极强,有破案天赋的年轻人。在那个封建迷信的年代,大家比较相信玄学。尤其是在东北,胡黄白柳灰五大家仙的传说盛行,无论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没有人不知道五大家仙。加上朱家坎已经有了三位奇人,且那三位奇人异士的姓氏也都跟五大家仙中的前三家一一对应,因此大家开始相信柳寻就是五大家仙中,擅长寻人的柳仙。就这样,柳寻成为了朱家坎五大家族之一柳家的当家人。
至于灰家,当地人了解的并不多。原本当地也没有灰家,不知哪天起,胡黄白柳四家当家人突然对外宣布,朱家坎来了一位奇人异士,名为灰无痕,加入五大家。这位灰无痕是位中年男子,很少露面,也没人听说他究竟有什么本事。他十分神秘,昼伏夜出,有见过他的人,说他经常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带着大大的黑帽子,帽子遮着脸,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长相。
说完了五大家族,再说说五显堂。
胡黄白柳灰五大家仙也被称为五显财神,五显堂则是专门供五大家族聚在一起商讨要事的地方。五显堂设在胡家大院儿的正院,平时其他家族的人不会来,只有在商讨大事的时候,五大家族的人才会聚在一起。
胡忠走进五显堂,绕过跪在地上的黄战和白水仙,来到胡三太爷身边,附在胡三太爷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胡三太爷点点头,挥手示意胡忠下去。
胡三太爷坐在五显堂的正中央,他的背后有一尊惟妙惟肖的狐狸雕像。那狐狸雕像虽说比真正的狐狸要大好多倍,但雕像的眼睛却十分有神,如果在雕像身上披上皮毛,看上去倒和真的一样。
五显堂的左右两侧,分别还有两座石头雕像,一共四座。右侧紧挨着狐狸雕像的是一尊黄皮子雕像,旁边是一尊大蟒蛇的雕像。左侧紧挨着狐狸雕像的是一尊刺猬的雕像,旁边是一尊老鼠的雕像。
除了老鼠雕像下的座位是空着的之外,其他三座雕像下的椅子上分别坐着黄家当家人黄勇、白太奶奶、柳家当家人柳寻。
五显堂的正中,黄战和白水仙正跪在地上,接受胡三太爷的盘问。
胡三太爷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究竟有没有杀人?”
黄战摇了摇头,样子十分诚恳:“胡三太爷,我真的没有杀人。虽然那孙长生对水仙妹妹出言不逊,但罪不至死,这点我有分寸。”
白水仙点头如捣蒜。
此时一个少年神情慌张地闯进五显堂,那少年和黄战年纪相仿,但看面相却不如黄战沉稳。这仪表堂堂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胡家第三代传人胡世文。平日里胡世文吊儿郎当,别说擅闯五显堂,就连胡家大院儿都懒得回。今天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出去疯玩了半个月,突然回来,还一脸着急。
胡世文气喘吁吁地说:“爷爷,黄战一定是被冤枉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原来他听说了朱家坎黄家小儿子黄战杀人的事,特意从外地赶了回来。胡世文和黄战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性格一静一动,但却十分要好。
胡忠随后赶到,低声道:“胡三太爷,我实在拦不住他。”
胡三太爷对儿子胡沉水使了个颜色,示意胡沉水把胡世文带下去。
胡世文在被带走时还在大喊此事另有隐情。
五显堂重新平静下来之后,胡三太爷继续发问:“但是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你黄战在教训孙长生。”
黄战的大哥黄骁忍不住插嘴道:“胡三太爷,我们黄家的蛊术只是小把戏,让人难受不难,但是想要杀人,却没那么简单。”
胡三太爷瞟了黄骁一眼,沉声道:“五大家族各家的秘技只有自己人知道,你们黄家人的蛊术究竟精湛到什么程度,就连我们其他四家的人都不知道,你还指望那些围观的普通人能相信这件事跟黄家人完全没关?”
听了胡三太爷的话,一直没有吭声的黄勇终于沉不住气了:“胡三太爷的意思,是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孙长生就是小儿杀的了?”他又看了看除了胡三太爷之外,五大家族中最有威望的白太奶奶,“您怎么看?”
白太奶奶长出一口气:“黄战这孩子,平日里待人和善,此事也是因为水仙而起,按理说黄战确实不会做出这种事。”白太奶奶沉思了片刻,缓缓道,“但是胡三太爷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黄勇冷哼一声,继续问柳寻道:“柳当家也这么认为?”
柳寻摇摇头:“在没有经过调查之前,我不敢妄下定论。”
黄勇听了柳寻的话后,继续道:“既然我们之中最擅长寻人探案的柳家都不敢妄下定论,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暂且放一放,我先带小儿回家,此事拜托柳家查明,如果小儿真的是杀人凶手,我黄勇无话可说。”黄勇虽然这样说,但他的语气却十分强硬,不容别人拒绝。
胡三太爷知道黄勇的心思,但却没有松口:“这怕是不符合规矩。”胡三太爷说着,招手将在门外待命的胡忠叫了进来,“按照规矩,没有查清真相之前,黄战要被监禁起来,不得外出。”
听了胡三太爷的话,黄勇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正要发怒,但却被黄骁拦住,这才没有在五显堂失控。
胡三太爷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黄勇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规矩既然定好了,就要遵守。当时我们五大家族的人,每个人都没有异议,现在当然也要按照规矩办事。”
黄勇再次冷哼一声:“那灰家的怪人根本就没有出席,他成为五大家族之一之后,不仅不常露面,就连有什么本事我们都不知道。要想查这件事,还是从他那里调查一下吧。”黄勇说完,一甩袖子,气愤地离开了五显堂。
黄勇刚推开门,前脚刚迈出胡家大门,一直没吭声的孙家人再次叫唤起来。
“黄家的小儿子黄战杀人啦!黄家仗势欺人!”
本来就在和胡三太爷置气的黄勇听了之后,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孙老板面前,单手抓住孙老板的衣领,竟然将其举了起来:“你再说一遍试试?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仗势欺人。”
刚刚还大喊大叫的孙老板不吭声了,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黄勇一把将其甩到了地上上,并骂了一声:“滚!”
回到了黄家大院儿,黄勇进了屋,随手就将桌子上的花瓶扔到了院子里。咔嚓一声,花瓶落地而碎。
黄勇气急败坏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立刻又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黄骁看着父亲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劝道:“爹,您先别生气,这个时候不宜和胡家翻脸。”
黄勇瞪了黄骁一眼:“这明摆着有人陷害我们黄家,他们都瞎了看不出来?”
黄骁继续道:“爹,既然有人蓄意陷害,那一定是做好了准备,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是我们黄家人干的。我们自己知道这件事跟我们黄家无关,但是别人,甚至是另外四大家族的人,都不知道。”
黄勇并没有因为黄骁的劝解而消气,他指着前方,继续骂道:“什么其他四大家族,那个灰家的灰无痕整天跟个鬼一样昼伏夜出,每次有事情商量,都要等他晚上能出门才能去五显堂。这次的事情这么急,他就因为是白天,就不露面。”说到这里,黄勇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要不就是他心里有鬼!”
黄骁也觉得无奈,虽然黄家人的脾气确实不好,他也继承了父亲的坏脾气,但他打心底里觉得父亲有勇无谋。他和父亲相比,至少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黄骁仔细思考着父亲说的话,突然好奇地问道:“爹,当初灰无痕加入五大家族成为灰家当家人时,你们都没了解过他有什么本事吗?”
黄勇长出一口气:“我怎么知道?他是胡家人推荐来的,我们其他家族的人对他根本不了解。”
黄勇说着,突然站起了身:“不行,我得去调查一下那个怪物到底有什么本事。中原一带根本就没有灰姓,我早年调查过,只有苗族的人姓灰的才比较多。如果他真的是苗人,那他就有嫌疑了,他多半也会用蛊。”
黄骁拦住正要出门去找灰无痕的父亲,低声道:“爹,你先别冲动,先不说我们对灰无痕的情况知之甚少,就算你说的没错,我们也不能去找他。”
“你怎么这么怂?你是我黄勇的儿子吗?”黄勇气道。
黄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既然能够加入五大家族,一定有他的本事。如果他真的会用蛊,那我们更要小心,说不定,他的本事比我们黄家的人还要大。”
听了黄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黄勇对黄骁更加失望了:“想当年我一个人干掉了几十个鬼子,凭的是什么?我根本就没用幻术,我凭借的就是蛊术,我们黄家能被朱家坎人尊敬,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正是因为我们黄家的这个本事,你现在跟我说别人用蛊比我们黄家人厉害?那为什么朱家坎是当时东三省唯一一个没有被日军侵略的地方?”
黄骁实在觉得心累,他觉得黄战被囚禁让父亲的脑子很不清醒。他又不敢直接这样顶撞父亲,只能再次劝说道:“爹,我们没有证据,你这样贸然去找灰无痕算账,我怕别的家族会厌恶我们,这样会落人口实。你想想,是什么人想要陷害我们?”
黄勇想了想,缓缓问:“什么人?”
黄骁继续说:“一定是有人看我们黄家不顺眼。我们黄家在朱家坎虽然不如白太奶奶那般受人爱戴,但我们黄家对于这个地方而言,对于老一辈的人而言,是恩人,不会有人想要害我们的。”
黄勇再蠢,也能听明白黄骁话里的意思,他眉头紧皱,低声问:“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其他四大家族中的某一家干的?”
黄骁点点头:“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所以我是同意你的猜测的,不过我们不能中了别人的圈套,我们要稳住。”要想让黄勇平静下来,黄骁只能先认同黄勇的猜测,再说出自己的想法。
黄勇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左思右想,半晌后才说:“虽然除了为首的胡家之外,其他四大家族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排名,但大家心里都知道,我们黄家是在五大家族中排行第二的家族,莫非后面那三家跟我们黄家人的想法一样,觊觎排名在前面的家族位置?”
黄骁听了父亲的话,立刻将食指,立在了唇边,低声提醒道:“爹,这话不要再说了。如果被人们知道我们觊觎胡家的地位,我们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黄勇点点头,有些茫然地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等待柳寻的调查结果,当然了,也不能太相信柳寻,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黄勇点点头,他现在谁都不能相信。
是夜,胡家大院儿。
端着饭菜的胡世文趁着夜色,偷偷溜到了囚禁着黄战的后院。
虽说早年五大家族一起定制了规矩,犯错的族内人要接受囚禁,但囚禁的地点却并不像警署里囚禁犯人的牢房那样破旧。囚禁黄战的地方,是胡家后院的一栋老房子。
胡世文鬼鬼祟祟地来到后院,而后直接朝着亮着灯的房间走去。胡世文推开门,立刻被浮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嗦。
“咳咳……我去,这破房子怎么也不打扫打扫?”他把饭菜放到桌子上,看着正躺在床上发呆的黄战继续道,“别装死,赶紧过来吃饭。”
黄战没有应声。
“唉唉唉!姓黄的,别在那儿装忧郁啊,你要是再不起来,我有理由怀疑你畏罪自杀了。”胡世文随手拿起一粒花生米丢进了嘴里。
此时一直躺在床上的黄战终于动了,他坐起身,看着悠哉的胡世文说:“你也以为那个人是我杀的?”
胡世文见黄战那一脸认真的样子,立刻凑到黄战身边安抚道:“这你就误会我了,我要是真的以为人是你杀的,我还能给你偷偷送饭?我还能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替你辩护?我说你在五显堂跪着的时候没听到我的声音是吧?你生什么气嘛,我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黄战撇开胡世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你少拿我寻开心,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都被整个朱家坎的人骂得狗血淋头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凶手,我还要在这里接受惩罚,哪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好好好,我错了,我道歉。”胡世文像模像样地站起来,鞠躬道歉,“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我不饿。”黄战的话刚说完,他的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胡世文听到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黄战捂着肚子说:“我不吃,被关禁闭的人要绝食三天,这三天只能喝水,我不能破坏规矩。”
胡世文恨铁不成钢地把黄战拽下床:“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要不怎么说黄家人没有胡家人聪明呢。你以为我来给你送饭,我爷爷不知道?整个朱家坎有我爷爷不知道的事儿吗?他要是真的那么无情,早就拦着我,不让我来看你了。”
黄战想了想,觉得胡世文说的确实有道理。胡三太爷不仅擅长谋略,头脑更是绝顶的聪明,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此时此刻,黄战也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要是让他绝食三天,还不得要了他半条命。
黄战在胡世文面前,也不再假装正经,直接下了床,狼吞虎咽起来。他一边吃饭一边问:“胡世文,你这半个多月都去哪儿玩了?”
胡世文一拍手:“那我可要跟你说上三天三夜了,我这半个多月,去的地方可多了。我现在觉得,咱们朱家坎太小了,我在城南放个屁,不一会儿的功夫你在城北都能闻到,所以我现在更不愿意待在朱家坎了。对了,你猜猜我都去了什么地方?”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还得睡觉呢。我可不想听你唠叨三天三夜。”黄战知道,以胡世文的性格,过不了多大功夫,他就会自己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
果然不出黄战所料,胡世文忍不住说道:“我去了内蒙古,那边的羊特别肥,那边的酥油茶特别好喝,那边的大草原特别美特别大,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那感觉别提有多痛快。”
黄战突然叹了口气:“真好,要是我有机会洗脱嫌疑,我也想去看看。”
胡世文再次安慰道:“你别担心,我爷爷那么聪明,一定会查出真凶的,就算我爷爷年纪大了,脑袋不好用了,还有柳寻大哥呢,破案是他的强项啊。”
“希望吧。”顿了顿,黄战突然问,“胡世文,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黄战从小和胡世文一起长大,但胡世文的性格要比黄战活泼很多。黄战一直很羡慕胡世文,可以不顾一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原本以为胡世文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即使他犯了错也有胡三太爷替他收拾残局,但和胡世文相处得久了,黄战发现胡世文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胡世文想都没想,答道:“换了我,我肯定不会答应被关禁闭的。你看这门都没上锁,你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换做是我,我早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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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太奶奶回忆起自己几十年前医治过一个病人,但却没能救下他,那个病人和孙长生死因相同,凶手不明。孙长生的死让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黄战,当晚胡三太奶失踪,胡家听差在院子里发现致幻药粉,黄家人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面对滔天风雨。黄勇在五显堂上大发雷霆,五大家族之间的矛盾愈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