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戈
一 阵风过后,年轻的汪秘书的眼睛迷离了 那么一瞬,他面前的花盆里竟多了一枚白亮亮的便笺。
便笺上有字。汪秘书用指头镊起来,瞟了一眼——春天来了!四个潇洒飘逸的大字,无拘无束地排在便笺上。汪秘书把头探出去,看到楼上的三扇窗户全都敞开着。那里面坐着三个比汪秘书更年轻的人。是谁写的呢?
汪秘书拈着那枚便笺,重新审视了一番,心里暗自思忖,莫非是姓袁的那小子写的?半年多来,姓袁的一直在为公租房的指标而奔波,劳了不少神,费了不少力,可房子连影儿都没一个。一周前,上头突然来了新政,说是原住房离现工作单位相距30公里以上的,均可申请公租房。一套三十多平米的住房就让他得意了,忘形了?真没出息!汪秘书嘴角浮起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不对呀!姓袁的那小子可写不出如此漂亮的字来。莫非是姓李的那小子写的?自打他从乡下调来城里之后,就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城里最好的学校去。可最好的学校实行划片招生,没有学区房,想进去,门都没有。最近听说学校换了校长,跟姓李的好像沾了点关系,一上任就主动给姓李的打了电话。唉,我们家小米都没能排上号呢!汪秘书叹了口气,摇着头自我安慰说,在哪里读书不都一个样,关键还得靠孩子聪明。
正胡思乱想,汪秘书的电话响了。
“汪哥,孩子读书的事,又泡汤了。我原计划還想让你们家小米一起转过去,谁知那货当了校长,就摆起了臭架子……”电话正是姓李的打的,汪秘书淡淡地“哦”了两声,思绪重新回到了那张便笺上。
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字是姓梁的那小子写的。梁?汪秘书沉吟了一小会儿,忽地发觉指间的便笺变得沉重起来。即将到任的新市长不正姓梁吗?莫非姓梁的那小子和新市长是一家人?完了,完了。他的春天是要来了,我的冬天可就要来喽!一想起姓梁的或许就要驾凌于自己的头上,汪秘书不禁悲从中来,手指一拧,将那枚便笺揉成一团,连同一句咒骂“去他妈的春天来了”,恨恨地从窗口砸了出去。
巧的是,纸团在落地前砸在了一个流浪汉的脸上。流浪汉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便饶有兴致地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拨开纸团。他也看到了“春天来了”四个字。于是,他抬头看了看天,接着便脱下厚厚的棉袄,仰面对着太阳,贪婪地吸进一口阳光,自言自语道:“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