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舵高质量发展— 油气上游产业升级现状分析与路径思考

□ 文/田野

9月2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辽宁考察调研期间视察辽阳石化，充分肯定了辽阳石化在俄罗斯原油加工优化增效改造项目建设投产、科技创新、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扭亏脱困、弘扬石油精神、队伍建设等方面取得的显著成绩，饱含着对百万石油人的亲切关怀，寄托着对我国石油工业的殷切期望，是对中国石油的极大激励和鞭策。

总书记关于“国有企业地位重要、作用关键、不可替代，是党和国家的重要依靠力量”“国有企业要改革创新，不断自我完善和发展。要一以贯之坚持党对国有企业的领导，一以贯之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努力实现质量更高、效益更好、结构更优的发展”等重要论述，高瞻远瞩、思想深邃、内涵丰富，是推动中国石油稳健发展、建设具有全球竞争力世界一流企业的根本遵循和行动指南。

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对石油工业的高质量发展提出更高要求。

风物长宜放眼量，登高望远天地宽。转舵高质量发展，聚焦高品质供给，推动产业链升级，百万石油人正以总书记讲话精神为指南，汇聚推动高质量发展的磅礴力量。

深图远虑探寻成本和效益最佳平衡点

高质量发展需要高质量战略引领。面对资源品位低、完全成本高双重矛盾叠加的严峻挑战，实现高质量发展，需要做好顶层设计、聚焦战略升级。如何升级？中国石油上游油气板块明确了突出“高效勘探、低成本开发、加快天然气和绿色安全发展”四项战略任务，积极推动上游油气业务发展四个转变，也就是从重产量向重效益、从重地质储量向重经济可采储量、从靠投资拉动向靠创新驱动、从传统生产向精益生产转变。明确了国内勘探开发业务“优先发展”战略定位，制定了切实可行的针对性措施，保持高强度稳定投入，全力以赴增储增产增效。同时，供给成本、供给清洁程度也要纳入考量，成为衡量上游油气板块高质量发展新准绳。

目前我国油气高质量发展主要面临四大挑战：一是我国石油对外依存度逼近70%，油气安全隐藏风险；二是传统粗放式油气开发利用带来的环境问题亟待解决，生态安全面临挑战；三是油气系统效率总体偏低，能效短板亟待补齐；四是结构性、体制性弊端同时存在，油气体制改革任重道远。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问题研究员孔博（Bo Kong）在其题为《中国能源不安全及其战略剖析》报告中，将中国能源安全问题归纳为周期性不安全（cyclical Insecurity）、结构性不安全（structural insecurity）和体制性不安全（institutional insecurity）三个方面，对我国转舵高质量发展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蛰伏于上游产业链条中的诸多不平衡，制约了油气经济产能的释放。在油气储量评价上，我国存在实物储量与价值储量不平衡。在计算油气储量时，国内公司更关注储量总量，包括无法开采部分，而国外公司更强调储量经济价值，强调可开采储量，这种概念差别带来国内外对储量评估计算时巨大差异。在储量分类思路上，我国分类标准是以油气藏和圈闭为对象进行评价，以地质储量为核心确定参数，以勘探评价为条件划分级别，对油气储量概念和规模的形成是从油气聚集→成藏→资源量→地质储量→可采储量的“正向”思维而建立的，与国际通用标准储量分类难以对接。在油气储量勘探开采上，也存在储量与产量、产量与价值的不平衡。在一定条件下，油气储量未必等于产量，油气产量也未必等于效益。尽管油气储量价值具有实物特点，相当于工业经济中的原材料或存货。储量被采出变成产量，销售后产生收益，因而成为衡量一个石油公司价值不可或缺的重要选项。但油气储量资产价值具有不确定性，在不同条件下随着产品价格和开采技术变化，储量资产会发生增值或贬值。

我国现有的地质储量概念已越来越不适应市场经济发展要求，迫切需要建立经济可采储概念，油气储量管理也将由单纯实物量管理向实物量与价值量相结合的资产化管理模式转变，实现油气储量资产化、市场化。油气储量资产化的基础需要进行经济可采储量计算及其价值评估。因此，尽快研制一套与国际接轨、符合我国国情的储量价值评估方法，探索建立油气储量价值评估体系。

从油气资源维度分析，在原油方面，经过半个多世纪高强度开采，我国易开采油气资源已经消耗殆尽，今后勘探面临的形势将比以往更加严峻。资料显示，目前国内松辽盆地资源探明率达到72%、渤海湾盆地陆上资源达到55%、鄂尔多斯盆地资源探明率也超过50%。我国三大油气盆地勘探愈发艰难，资源接替愈加困难。在天然气方面，国内资源劣质化加剧和过高的开发成本直接导致天然气大幅增产难度加大，供应保障能力持续下降。统计显示，全国超过35%的待探明天然气分布于低、特低渗透储层，在新增探明储量中，低品位天然气比例达70%以上，且页岩气、煤层气开发经济性较低，制约其大规模增产。“十二五”以来，国产气对消费供应保障能力下降20%。按照今年增长态势，预计2020年国产气的供应保障能力将下降50%以下。其次，境外天然气进口运输安全形势日趋严峻。在陆上管道进口运输方面，由于缺乏有效的多边运营安全保障和协调机制，已建成的中亚、中缅等管线的天然气过境运输安全受到威胁。在海上LNG进口运输方面，也面临与原油进口运输同样的安全威胁。随着LNG进口规模不断扩大，海上LNG进口运输安全日益成为我国能源安全重要组成部分。再其次，基础设施能力总体不足和利用水平低，也是制约我国天然气大发展的重要因素。截至2015年底，我国天然气主干线总长度、一次输气能力分别仅占美国的12%、25%。近年来，主干管线建设步伐放慢，2016年仅新增3000多千米的主干管线，不足“十二五”年均水平的40%。储气库建设严重滞后，城市调峰、应急供气安全形势严峻。目前全国储气库工作气量仅占天然气消费量的3%，远低于15%的世界平均水平，绝大部分城市缺乏基本调峰、应急供气储备。

易开采油气资源消耗殆尽，就需要勘探在瞄准制约上产瓶颈、把握产量与成本之间平衡关系上做文章，以理论与技术创新，多找效益储量，扭转资源劣质化被动局面。具体而言，一是尽可能延长老油田稳产时间，通过中—高勘探程度盆地精细勘探、高含水油田特高含水挖潜、以二类聚驱和三元复合驱为核心的新一代稳产技术应用，缓解老油田产量递减，提高采收率。二是加大深层碳酸盐岩和海域深水石油增储上产步伐。加大塔里木盆地塔北深层哈拉哈塘、塔河、顺北等碳酸盐岩大油田的勘探开发，尽快形成产能，加快上产，弥补老油田减少的产量。加大南海深水石油勘探力度，尽快建成石油产业基地。三是加快致密油规模效益开发。加快鄂尔多斯盆地长7、松辽盆地扶杨油层、柴达木盆地扎哈泉、三塘湖盆地条湖组等致密油示范区建设，强化致密油成藏规律、地球物理识别和超长水平井段压裂改造技术攻关，积极探索平台式“工厂化”钻井开发模式，降低工程成本，提高单井产量和采收率。

在开发上也要多在效益上做文章，把无效产能变成有效，把有效产能变成高效。针对业务发展不平衡、资产创效能力不强等突出矛盾，需要持续完善油气两条业务链价值链，不断优化投资结构和资产结构，实现主营业务收入和利润稳定增长，优质清洁能源供给能力稳步提升，投资资本回报率、净资产收益率达到国际同行先进水平，国有资产保值增值。针对核心技术突破不够、体制机制活力不足等突出矛盾，大力实施创新战略和人才强企，持续深化企业改革，建成世界一流创新型企业和信息化企业，中国特色现代国有企业制度逐步健全完善，劳动者素质全面提升，科技进步贡献率和全要素生产率持续提高。

以近谋远抓住时间窗口重构产业格局

虽然此前上游领域的改革已初见成效，但固有的深层次矛盾并未得到根本解决：资源劣质化明显、稳产难度大、资产负担重、人工成本硬增长……实现高质量发展，下一步重点要解决的是质量和速度的问题，是结构和动力的问题。

根据2017年《财富》世界500强排名，中国石化、中国石油分别以2675.18亿美元、2625.72亿美元营业收入分列三、四位。中国海油保持稳定，排名第一百一十五位，且连续11年入围世界500强。从体量上看，我国三大国有石油石化企业都进入世界级俱乐部，尤其是中国石油和中国石化，鲜有人与之比肩。但在2017年《财富》世界500强最赚钱公司榜单中，埃克森美孚、道达尔分列二、三位。我国石油石化企业无缘全球最赚钱公司前10名。这就是差距。

为了缩小差距，我国石油企业开始由追求速度一流，转向追求质量一流，奏响深改进行曲，汇入整个国家创新体制机制、激发市场主体活力这一伟大改革的合唱中。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已成为国企改革不可逆转的方向。中国石油将混改作为企业改革的重要突破口，实行投资主体多元化的股份制改造，有利于国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有利于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

2017年7月，中油资本股票首次进入深证成指、深证100指数样本股。中油资本、中油工程重组上市后得到投资者的广泛认可，标志着中国石油混合所有制改革迈出实质性步伐。现阶段，石油企业资本质量较差，主要表现为企业资本收益率低，动态配置效率差，闲置资产数量庞大但资本化功能弱等。而资产证券化正是盘活存量资产、增强资产流动性，让经营性资产真正动起来最首要的环节和途径。通过资产证券化处理，资产实体被契约化为一份份可供出售的标准化单位，不易流动资产被转化为高流动性的交易型资产，从而大幅提高资源利用效率，释放沉淀资本的经济潜能。更重要的是，国资证券化有助于化解国企改革中深层次难题，比如产权难题、政企分离难题、解决企业历史遗留难题等。其中逻辑很简单，一是通过发行股票和可转换债券有助企业增资降杠杆。二是国资证券化之后，国企将形成多元化产权制衡模式，有助于企业形成股东会、董事会和管理层相互制衡的公司治理结构框架，有助于优化国企股权结构、建立以市场为导向的现代企业制度。

中国石油还积极探索企业与地方融合发展新模式，与新疆、四川、陕西等地方政府及央企、外企和社会资本，在油气勘探开采、炼油化工、成品油销售等领域开展合资合作，在新疆的混合所有制改革更是走在自治区前列。目前，中国石油的合资合作对象日趋多元，既有其他央企，也有地方国企和民企，打破了地域、行业界限；既有绝对控股，也有相对控股、参股，股权结构多样化，合资合作呈现出更加开放、融合的态势。下一步，中国石油将不断完善企业股权结构、治理结构及经营机制，持续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

全球油气行业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深刻变革，其中市场供需变化不断颠覆传统行业价值链。在供应层面，新型油气资源发现与获取及针对油气全产业链智能化新技术的拓展应用等，都是推动因素。而在需求侧，席卷全球的消费升级，成为推动油气行业价值链重塑的主导力量。全球知名咨询公司埃森哲在《数字化转型倡议：油气行业白皮书》中预计，2016年至2025年，智能化战略有望为整个油气行业带来1.58万亿美元的新增价值。

随着油气勘探目标转向低渗透、隐蔽型、裂缝型储层和非常规油气资源，对勘探精度提出更高要求。宽频地震勘探技术是实现高精度勘探的重要方法之一，它能够获得薄层和小型沉积圈闭高分辨率图像，提供更多地层结构及细部信息，有利于更快、更准确地自动拾取层位，甚至可以用来指导岩性和流体直接检测。西方地球物理公司、法国CGG等公司相继推出宽频地震采集与处理技术，且在全球多个区块应用。

先进的宽频地震技术采用单点激发、单点接收、室内组合处理方式，形成采集—处理—解释一体化宽频地震勘探技术方案，应用范围涉及海上、陆上、海底。尽管在陆上宽频信息激发与接收、海上变缆深宽频地震数据处理方面仍面临重大挑战，但该技术能有效提高深部复杂目标成像质量，改善反演水平。澳大利亚西北部进行的BroadSeis宽频油气勘探，尽管受制于子波旁瓣干扰，仍对微小构造清晰成像，完成对深部目标层位精准描述。

具体而言，战略升级的速度要跑赢市场价值风向转变的速度，技术进步的速度要跑赢资源劣质化的速度，管理效能提升的速度要跑赢成本增长对效益侵蚀的速度，转型升级的速度要跑赢行业竞争对手动力转换的速度。也就是要谋划好战略、创新、变革三篇大文章，构建上游油气业务高质量发展之路。具体而言，就是以大型含油气盆地为重点，突出天然气、深水、深层、非常规等领域，构建安全稳定、开放竞争、绿色高效、协调发展的现代石油产业体系。延长老油田稳产期，加快深层碳酸盐岩和海域深水石油增储上产步伐，加大致密油规模效益开发，促进石油可持续发展；大力发展天然气，推进四川盆地、塔里木盆地和鄂尔多斯盆地增储上产，加大深层和海域天然气勘探开发，加强非常规天然气资源勘探开发，大幅提高天然气供应能力，促进天然气成为我国主体能源的跨越式发展。

智能化转型是我国石油化工行业未来发展方向，但在具体实施层面还有许多功课要做。首先，与世界石油化工强国相比，我国在化工信息化建设方面资金投入不足，这也是大而不强的原因之一。智能制造基础是CPS（虚拟—物理系统），而CPS建设是需要足够投入来推动的，没有这一前提，智能化无从谈起。其次，目前我国制造服务业服务能力十分有限，特别是针对石油和化工行业的IT技术服务更是羸弱不堪。虽然国内网购和电子商务很发达，但制造业和IT产业还是两张皮，还没有看到有影响力的制造服务商。石油化工行业复杂性，让许多IT公司望而却步，国内鲜有专业软件/互联网等IT公司愿意深耕这一领域。几家特大型石油化工企业虽有内部IT队伍，但其母公司均没有想将其彻底进行体制改造，打造成面向行业提供社会化、专业化服务的公司。与之相反的是，国际一些知名软件/互联网等IT公司跨界延伸服务已深入到实体制造业中。

而科技变革的前提条件，则是体制机制符合性，好的制度安排是激活巨大能量的催化剂。面对“资源品位低、完全成本高”双重矛盾叠加的严峻挑战，若想转舵高质量发展，必须要实现思想理念的再升级，体制机制改革的再升级，以及宽松的、利好的政策支持。预计2025年以后，我国油气新增储量的主体为致密油气、页岩油气和煤层气等非常规资源。这类资源规模大、经济效益差，但通过连贯性的补贴政策支持，可刺激非常规油气产量快速上升。因而国家应通过税收政策，鼓励企业实施资源战略，敢于向未知领域进军。在扶持难动用油气储量开发政策方面，一是对难动用储量划定标准和范围，免征难动用储量资源税。二是免征难动用储量石油特别收益金。三是对于独立核算、独立纳税的难动用储量项目，所得税税率按照15%执行。四是对难动用储量开发过程中的建设用地，通过土地置换形式减免征地费。五是对油水井正常生产用地免征土地使用税。在科技创新方面，国家应持续支持以下方面研究：复杂对象勘探瓶颈技术攻关，提升油气勘探技术手段和能力；提升经济可采储量技术攻关，提升复杂和非常规油气资源的有效动用能力；提高采收率技术攻关，推动提高采收率技术升级换代和老区规模应用。同时，针对数量庞大的已探明未开发油气储量，发改委等有关部门应推动边际储量竞争性出让机制，加快盘活未动用储量、低品位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