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宏
【摘要】中非人民在反殖反帝、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斗争中,在发展振兴道路上,相互支持、真诚合作,结下了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的兄弟情谊。区别于其他大国的对非合作,中非合作的理论逻辑、实践逻辑是合作共赢。合作共赢既是路径,又是落脚点,是方法和目的的辨证统一,是理念和行动的辩证统一。
【关键词】中非合作 患难之交 合作共赢 【中图分类号】D82 【文献标识码】A
非洲国家独立之初,宗主国极力维护其在非利益。战后满目疮痍的西欧,在美苏为核心的两极世界中被边缘化,为了支撑其商业、工业的恢复,更加依赖资源丰富且又处于美元控制之外的非洲,于是,宗主国纷纷强化二次殖民意识,干涉主义抬头。例如,英国在英属西非设立西非生产销售局,法国针对法属殖民地创立贸易委员会,集中资本高强度开发非洲。更为变本加厉的是,宗主国仍然抱持19世纪的帝国主义思维,认为殖民地是其本土的自然延伸。例如,葡萄牙把法西斯体系移植到安哥拉、莫桑比克和几内亚比绍,比利时继续经营刚果地区的铀、铜、锡、黄金、橡胶,加强对前殖民地的经济控制;英国残酷镇压肯尼亚的“矛矛”起义,临走时将计就計推动土地购买计划,将土地转给代表英国利益的肯尼亚中产阶级手里,将直接统治转换为间接统治;在法属非洲,戴高乐一直谋求军事、外交和经济计划的控制权。
非洲国家追求自立自强,但殖民后遗症经常发作。例如,非洲国家的国境线74%是殖民者在图纸上划定的,埋下了族群冲突、宗教冲突的祸根。再如,新生的非洲国家普遍承接了殖民时代单一的经济生产体系,长期无力应对全球市场的变化,往往成为世界市场的牺牲品;殖民力量长期盘踞非洲,西方的强势文化遮蔽了非洲的古老传统,导致独立后的非洲国家普遍无所适从。1970年代非洲陷入经济危机,1980年代、1990年代是非洲两个“失去的十年”,根本原因就是殖民后遗症在作祟,或西方模式水土不服。
制约非洲发展的问题与非洲自身的历史、现实、资源禀赋和国际形势变化都有关系。首先,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非洲曾出现过王国、帝国,有四大文明古国之古埃及,有像埃塞俄比亚这样持续上千年从未间断的文明,但是,就广袤的非洲大地而言,绝大部分版图都处于“化外”,现代非洲国家形态从无到有才经历半个多世纪,普遍缺乏治国理政的传统和经验,国家建构、发展道路选择尚处在一波三折的探索之中;非洲从族群社会一步跃入现代国家时代,族群认同与国家认同的磨合尚需假以时日。其次,非洲国家工业化、农业现代化刚起步,信息化、网络化、低碳化、智能化等全球性转型接踵而至,适应与创新的准备和能力都不足。再次,非洲自然资源丰富,但贫困人口众多,生存与发展、开发与保护的双重压力巨大。在地球村时代,非洲能否把握好“资源换发展”模式的内在张力,摆脱“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不仅关系到非洲的未来,也关系到全人类的未来。最后,当今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的时期,面对政治力量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带来的不确定性,和恐怖主义、网络安全、重大传染性疾病、气候变化等非传统安全威胁持续蔓延等严峻形势,发达国家、发展中大国尚难以从容应对,遑论非洲。凡此种种,给非洲的发展带来了长期的挑战。
近代以来,中国和非洲有着相似的被欧洲列强侵略、奴役的遭遇,以及反殖民、求独立的血泪史。1840年,英帝国为了扭转对华贸易逆差,不惜动用武力为鸦片而战,强行打开中国国门,从此,中国沦为殖民地、半殖民达一个多世纪。从1884年柏林会议列强瓜分非洲算起,到1960年代末大多数非洲国家获得独立,非洲全面沦为西方殖民地也有近百年的历史。百年遭遇,百年抗争,这种相同的经历不仅是彼此同情、相互理解的基础,而且是国际正义力量的主要来源。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一直遭受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的挤压,国家发展并非一帆风顺,虽然与非洲的情况不尽相同,但都在努力探索适合自身的发展道路,彼此冷暖相知、结伴同行。1955年埃及率先与中国建交,到2017年,非洲54个国家中,仅斯威士兰一国尚未与中国建交。中国同非洲国家的建交史,就是一部正义力量不断壮大的历史。正如坦桑尼亚革命先驱尼雷尔所倡导的那样,中国是非洲应该团结的正义力量。
1960年代,中苏关系从分歧走向分裂、对抗,中国承受着美苏两线封锁的巨大压力,处境十分艰难,迫切需要得到国际社会广泛的理解和支持。但在冷战正酣的年代,许多国家迫于压力,大多都在美苏之间选边站。加之美苏在发展中地区角力,积极布局非洲,勃列日涅夫就曾明确表示,苏联要控制波斯湾的能源和南部非洲的矿藏,斩断西方世界的后盾。同时,西欧从未放弃非洲,始终视非洲为其后院,新殖民主义反复抬头。非洲成为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的战略棋子。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大多数非洲国家不畏强权,选择与中国站在一起,抱团取暖,携手抗争。
1963年12月至1964年2月,周恩来总理访问非洲十国时,确立了共同经历、共同任务、共同奋斗这一中非关系的基本理念,为中非关系奠定了基石。1974年,毛泽东在会见赞比亚总统卡翁达时,提出三个世界划分理论,清晰地界定了亚非拉发展中国家的角色和使命,在国际政治层面搭建起亚非拉统一战线的格局,在新生国家建设层面明确了共同的任务,使中国和非洲国家得以逐渐跳出两极格局的藩篱,在探索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发展道路上共同奋斗。
在非洲民族独立、国家发展的关键时期,中国在自己并不富裕的情况下,一直最大限度给予非洲帮助。1956年,中国开始援助非洲。1963年,周恩来总理访非提出对外援助八项原则,其核心理念“平等”和“不附加政治条件”,一直是中非友谊的纽带,为非洲人民所珍视,并代代相传,谱写出若干可歌可泣的华章。例如,1970年至1976年,中国耗费巨力为坦桑尼亚和赞比亚修建近两千公里的坦赞铁路,不仅为非洲腹地打通了出海口,更重要的是,在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包围之中的中南部非洲打造出一条国家自立的新道路。1963年,中国第一支医疗队远赴阿尔及利亚;到2018年,中国援非医疗队足迹遍及非洲四十多个国家,派出近万人次的医疗队员,使数亿计的非洲人民获得无偿医疗援助。中国技术人员在非洲大地上为贫困民众打井找水,修建农田、水库、电站、公路、铁路、学校,手把手教非洲民众育种、施肥,实实在在帮助非洲改善民生。
同样,新中国的成长,离不开非洲国家的支持。尤其是在中国内忧外困最为艰难的时候,“是非洲兄弟把我们抬进联合国的”。1980、1990年代,中非关系经历了冷战结束和市场化改革的考验,非洲多国在双边多边合作、国际事务中一直坚定支持中国。1989年后,西方封锁中国,非洲坚定地站在中国一边,帮助中国冲破西方的围堵。人权问题上,非洲深知生存权、发展权的含义,最能理解中国。在中国改革开放大浪潮的推动下,中国对非劳务输出、工程承包、商品贸易迅速增长,中非关系从无偿援助向互利合作转型,引导、管理中非双方多元化合作主体、不断提质增效是突出的难题。为了适应市场规律和市场需求,非洲国家主动提出建立中非机制化的合作平台,为中非关系健康发展规划蓝图、制定措施、建立规则、保驾护航,中非合作论坛呼之欲出、应运而生。
2000年中非合作论坛建立以来,中非展开全方位、机制化合作,成就斐然。中非贸易额从论坛创立之初的100多亿美元,增长到2017年的1700多億美元,18年间增长了17倍。尤其是2015年约翰内斯堡峰会以来,中非双方务实、高效落实峰会上确定的“十大合作计划”,将中非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成功推向新的高度。一大批铁路、公路、机场、港口等基础设施、上百个经贸合作区陆续建成或在建设之中,和平安全、科教文卫、减贫惠民、民间交往等合作得到深入推进,给中非人民带来丰硕成果,展现了中非共同的创造力、凝聚力、行动力。
区别于其他大国的对非合作,中非合作的理论逻辑、实践逻辑就是合作共赢。合作共赢既是路径,又是落脚点,是方法和目的的辩证统一,是理念和行动的辩证统一。
进入新千年以来,中非在减贫、工农业现代化、城市化、国家治理现代化等发展的关键方面,虽不完全同步,但面临共同主题;中非发展差异大,但发展程度相对接近,普遍存在互补性和可对接性,有广泛的共同利益;中非加起来二十几亿人口,互为市场的空间十分广阔,有共同需求;面向未来,新一轮工业革命正在酝酿,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非洲作为发展中国家最为集中的大陆,是捍卫发展中国家共同利益、把握全球转型机遇的驱动力量,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进程中有着共同的使命和共同的责任。“中非早已结成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决定了中国对非关系秉持“真实亲诚”的一贯方针,也决定了非洲国家持续“向东看”的一致愿景。在这样的基础上,中非彼此互信程度越来越高,利益汇聚区越来越广,相互需要越来越紧密,合作共赢不仅可能而且正走向更加协调、均衡、高质量、可持续。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实践证明,西方“现代化起始条件”论并不是绝对不可跨越的神话;中非合作论坛十八年实践证明,中国的发展模式给非洲带来非西方式的可能选择和释放后发潜能的成功案例。例如,回顾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历程,用建立“园区”的方式破解基础设施和服务跟不上的难题,是一条成功的经验。1980年中国把深圳渔村设为“特区”,至今不到40年,深圳的GDP已与香港相当。近年来,非洲各国越来越认可中国这一发展模式,上百个合作“园区”在非洲大地上诞生,成为中非合作的亮点。再如,中国以人民为中心、强有力的脱贫行动让近十亿人口脱贫,创造了举世瞩目的“人间奇迹”,吸引非洲国家越来越愿意与中国加强治国理政交流。
中非关系的发展历程从结伴同行到守望相助,落脚在合作共赢之上,有其逻辑内核。第一,这是中国方案的基本理念使然。中国站在发展中国家的立场上,提倡开放的伙伴关系和睦邻友好的周边关系,秉持义利兼顾、以义为先的合作观;倡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参与担当的新型全球化,平衡、包容互惠、可持续的发展观,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观。与西方国家的结盟、排他、后院思维、单边主义、西方中心论等截然不同,中国方案具有美美与共的亲和力。第二,中华文化崇尚实践理性。中非关系一贯强调实践,在实践中不断创新,不断走向成熟。与西方只说不做、多说少做截然不同,中国具有知行合一、行胜于言的行动力。第三,强调平等、协商。中国饱受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的欺凌,深刻认识到只有平等,才有更加民主的国际关系;只有协商,才有更加有效的合作。
基于此,习近平主席在2018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面向历史,坚定地强调“五不”,“不干预非洲国家探索符合国情的发展道路,不干涉非洲内政,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不在对非援助中附加任何政治条件,不在对非投资融资中谋取政治私利”,向世人昭示新时代中非关系更加牢不可破;面向未来,倡议携手打造责任共担、合作共赢、幸福共享、文化共兴、安全共筑、和谐共生的更加紧密的中非命运共同体;面向现实,提出“四个坚持”和“八大行动”,推动中非关系朝着市场化、产能合作、创新发展的方向深层次转型升级,体现中非双方共同的主张与担当,是当代合作共赢原则、内涵的最好诠释。正如习近平主席所说,“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中非关系正在跨入携手共命运、同心促发展的新时代。
(作者为云南大学非洲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博导)
责编/周素丽 美编/王梦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