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四牌楼向南行(下)

2018-10-26 04:16李哲
旅游 2018年10期
关键词:号院宅子史家

李哲

从内务部街西口顺大街南行,就要到史家胡同时,会看到一个石兽,大多数人说这就是二郎庙的那只哮天犬,可仔细看,这圆头圆脑脖子上披着卷鬃的家伙,分明是风化严重的石狮子,倒也是二郎庙北边某门脸前的故物,只是并非庙前的狮子,更非那只被传说渲染得神乎其神的小狗而已。二郎庙可有年头了,唐代就有,屡次重修,后因修路从灯市口路北迁址于此,庙门顺灯市口正对东华门方向,纪晓岚《滦阳续录》说,“灯市口二郎神庙,其庙面西,而晓日初出,辄有金光射室中似返照,或曰是庙基址与中和殿东西相值。殿上火珠映日,回光耳。”这还是燕京小八景之一呢,可惜现在只能看到这只狮子了。阿南史代老师认为这是卷毛狮子狗,洋人富兰克绘制的1936年《老北京风俗地图》中,更是把这里称为狗神庙,其实二郎神和哮天犬塑像早已无存,唐山大地震后,房子也翻修成了红砖瓦房,石供桌和两只石狮子也被清运,著名的“东城当街庙”基本消失了。

二郎庙的邻居,便是清代的左翼宗学,这是280余年的八旗宗室子弟学校,建筑已全然无存,与之对应的右翼宗学还在西单小石虎胡同安然矗立,曹雪芹曾在那里任教。左翼宗学之地,倒始终为教学所用,1905年,左翼宗学改建为左翼八旗第五初等小学堂,1910年改为左翼八旗中学堂,1912年改为京师公立第二中学校,1936年,北京二中由史家胡同迁入内务部街15号现址,1939年,史家胡同小学创立,延续至今。这一连串的变革延续,足可见清末民初社会思想、教育理念的风云变幻,和国人图强之决心。史家胡同小学校园的另一部分,据传为史家祠堂,亦说为史可法祠堂,史可法乡望倒的确在东城,附祀于家族祠堂亦有可能。旧日建筑已全数拆除,只剩一两棵老槐。史家胡同博物馆里有整条胡同的上世纪50年代末模型复原,学校内一组建筑明显是祠堂庙宇的风格,史家祠堂一说看来并非虚传。

不惟祠堂无存,小学对面的一大片院落,也早已被一栋西式复古大楼所取代。那些四合院,在史家胡同博物馆收集资料时,竟然找不到一张旧照,《为了不能失去的故乡》作者华新民女士在她悲伤的文章里描述过它临终前的模样,此外再无人提及。被拆掉的门楼里,还曾有一幅木刻门联,“得志当为天下雨,交友应有古人风”,至今还激励印证着为保护老北京而努力着的人们的心迹。小小的史家胡同博物馆不遗余力,根据1959年的肮拍图和1957年的測绘图,还有部分老人的回忆,在整片胡同缩微模型中重新建起了这片院落,与其相对的,是已经变为工地吊塔矗立的2009年谷歌航拍图。所幸史家胡同被拆掉的仅此一片,它依然是公认的完整保留老北京生活气息的老胡同之一,只是这样的胡同已经太少太少。

我第一次瞥见史家胡同时,它的西端南侧已然缺失,却仍给了我深深的震撼。北侧自史家小学开始,一溜大宅门,古色中透着大气,给人深不可测的印象,以至于我一时没敢轻易探访。后来和一位老哥遛弯路经西端,欣赏赞叹良久,出身南城的北京老哥,亦有一番南城北城不同范儿的感慨。后来因工作结缘,便时时穿梭其间,但直到现在,我也未轻易探访院落的深处——从小到大,好吃的我总是省着吃的,一直要吃到最后。

史家胡同的安静、平和、古老,让老北京和外地人乃至外国人,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他们本能地认识到:这才是老北京,这才是胡同。紧邻史家小学的55号、53号和51号一组院落,是北京市文保单位,以四合院跻身市级文保的,并不多见。55号是典型的广亮大门、深宅大院,曾是被慈禧设计拿下的顾命八大臣之一焦佑瀛的宅子,其后人焦菊隐正在此胡同的人艺大院度过了风雨起伏的人生,他是人艺创始四巨头之一,话剧界有名的大导演。如今这里是外交部宿舍,抗美援朝时期作过朝鲜大使馆。一次一位气质不凡的回民老太太曾寻访到此地,民国时她的祖父是政界名流,回民中的精英人士,此宅西侧她的姑姑所居宅子如今也已夷为史家小学校园,如今连进入55号寻旧都难了。我精心选取了此院的照片,彩色打印,却再没能联系上老人。53号是著名的“好园”,邓颖超等老一辈妇联领导人曾在此办公,所以取“女子园”之形意。1950年越南使馆在此,上世纪70年代中期华国锋也短暂居住,后院则住过纪登奎,还有传说赛金花的夫君洪状元曾购此宅,只是因病故而从未入住,至于被冒认滥了的所谓李莲英外宅的牌子,也曾为招徕客人很是挂过一阵的,都是传说而已。51号却不是传说,章士钊先生故宅,章含之、乔冠华夫妇旧居,洪晃很打过一阵官司,毛主席、周总理给章老此宅,有还债致谢的意味。民国时章老慷慨允诺,集资捐助过处于艰难中的中国共产党两万现大洋,解放后却借住老友朱启钤家很多年,后来便有了史家赠宅的佳话。此宅再往前倒,是建筑家张永和家的祖宅。1953年,大公报社也曾在此。如今此处同好园一样已被翻建一新,要看旧貌,只能去24号的胡同博物馆看精致模型了。49号沿街是小饭馆、小商店,很不起眼,实则自有乾坤,两卷的筒瓦花厅,昭示着它曾经是51号院的东花园。

47号是荣毅仁故宅,1948年曾作过傅作义的绥靖公署,也有说其内宅也在此,傅作义和平起义保护古都的决定,应就是在此处艰难做出的。民国时日本人当过商社,如今翻修一新,银子没少花,但却是农村大瓦房的做法,水泥大砖缝,大门也是冷冷的灰色带监视孔的铁门,唯有戗檐砖雕可看,算新活里面顶精致的手艺了。45号辛亥革命后孙武曾居住,后为民国木斋中学女校长卢定生故居,同43号是形制一样的鸳鸯宅,45号门楼曾面目全非,垂花门几近坍塌,所幸史家胡同风貌保护协会勉力修复,也算是胡同真正保护的一小步吧。

41号宅就太值得一说了,临街只能看到一栋红色老居民楼,上世纪50年代标准制式,旁边就是曾经的红墙花园酒店,可绕到后面,你就能看到大不一样的景象。高大的筒瓦建筑,院落宽敞大气,戗檐砖雕极为精美,1959年的航拍图上赫然醒目的是它的工字厅,这样的规制和结构,只有在清代的公府宅院才能见到。资料载,这是清末法务部尚书绍昌的宅邸,看规制大约是祠堂,后来租为丹麦使馆,使馆老照片里高大的厅堂,根据辅助文字资料,应是此宅的东花园的五间花厅,后为武警部队用为营房。花园平为操场,就是如今的红墙花园酒店,看来花园酒店之名,是有来由的。更为迷离的是,现居于此的主人家说,曾有一位老太太到此访旧,说是傅作义女儿的中学同学,傅家就住此宅,当年常来玩的。此说与档案不符,录此聊备一说。

39号是极低矮的老宅,说明了其年代的久远,民国时做过日本人华北盐业株式会社分社。其对面,西段除了那些拆掉的院落,便是曾住过徐向前元帅和独臂将军李天佑的军队大院,当年也是带花园的精美宅院,可惜旧迹全无了。对着51号院,如今是一条南北小道和停车场的地方,曾是一座教堂,后来是少年之家。再就是路南的官学大院了,一条小巷进去,有一段老墙便是遗址,这里是当年搭考棚的地方,用庚子赔款赴美留学的前三期考试,便在此举行,胡适、竺可桢、赵元任等。皆是当年由此走出国门的少年才俊。快到史家胡同博物馆时,路南、路北都有全国妇联的院子,路南博物馆的西邻,妇女杂志社,当年也是一处豪宅,资本家遗孀、一位周老太太被批斗的惨状,我多次听不同的人提起过,后来她便凄惨地死去,无论老人老宅,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路北全国妇联活动中心的东侧,是33号院,前外交部副部长王炳南的遗孀姚淑贤老人住在这里。

史家胡同24号,便是北京第一家胡同博物馆——史家胡同博物馆,免费开放的小小社区博物馆只有两进院。路南,院内3棵大树,中间是一座两卷的花厅,这是凌叔华家的花园宅院。她的父亲凌福彭为清末新政的力行者,曾做过顺天府尹(北京市长)、直隶布政使(河北省长),民国又任参政,可谓政坛不倒翁,凌家宅院是典型的深宅大院,正门开在干面胡同,博物馆的这两进院落是其后花园的一部分。后门便开在史家胡同,凌叔华结婚前,这花厅是她的书房。民国前期,这里常常是知名文人墨客的沙龙,凌家“大小姐的书房”是同后来林徽因的“太太的客厅”相媲美的。后来陈西滢和凌叔华喜结连理,凌老爷子就把后花园的这部分给女儿做了嫁妆。胡适、徐志摩、沈从文、齐白石等等,甚至泰戈尔,都曾出入这座美丽的宅院,后来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沈从文在北平即将解放时,曾来此凭吊,给遠在英国的凌叔华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满是落寞与忧伤,以及对明日的茫然。至今走在这院子里,伴着博物馆收藏的故物与收集的故事,心中还不免薄雾般升腾起类似的慨叹来,也许只在人文积淀深厚的老院子才易有这样的情思吧。

这里的故事,同整条胡同一样,是三言两语讲述不完的,于是,人们建起了这座索引一般的博物馆。在这里,存放着老北京浓浓的乡愁,也如同翻开了一本书,顺着书中的线索,推开门去,您才真正进入了一座博物馆,真正的、活着的胡同博物馆。如今这小小的博物馆,成了胡同街坊们的展示厅、会客厅和议事厅,也成了社区文化中心,探访者络绎不绝,您能看到旧日生活的老物件、早已消失的吆喝叫卖声,北京老胡同的往日今生,也能听到熟悉的二胡三弦锣鼓点,还有相声票友组团奉上的精彩相声。应运而生的史家胡同风貌保护协会也在此成立,胡同保护界无论老一辈专家,还是年轻的志愿者,都加入进来,在北京第一座胡同博物馆和第一个胡同保护协会的平台上,希望的心火正执着地燃烧着。

博物馆的东邻,便是著名的人艺大院,于是之、蓝天野、叶子等老一辈人艺大家,均曾生活工作于此,有些人,在这里度过了复杂而漫长的一生。博物馆里也专门有一间人艺展室,存放着程疯子的破大褂、曹禺院长的工作证、《龙须沟》演员们体验生活的日记,这些,全是原物。人艺大院的传达室,曹禺靠边站时,曾在此看大门,之前是在首都剧场看大门,不料引起国际媒体的关注,中国的莎士比亚竟然看大门呢,于是转移至此门。焦菊隐先生则在大门边上的小屋里,度过了残生。周总理多次来此看戏探望,老舍常常在这里研磨剧本,里面藏着一个海棠院,曾经是接待外宾的美丽花园,如今沦为了大杂院。

大院路北,有一个新修豪门,老人们都说这是同仁堂乐家姑奶奶的宅子,如今是陕西办事处。再往东有一个小小的招牌“专做旗袍”,一位90高龄的老爷子,乃是此中高手,民国遗风,在此还留一抹余香。路北再往东,高高台阶,如意门楼的,便是23号院了,在博物馆里,有专门为它制作的一个院落模型,安放在凌叔华们当年斜倚美人靠赏花的小抱厦里。它太珍贵了,在两百多年前的乾隆十五年《京城全国》里,竟然找到了这座院子,格局全然未变,而院落本身,经鉴定,依然保留了清中期的建筑风貌,内部装修,则还有民国和上世纪50年代的鲜明风格。一个下雪的早晨,我匆忙赶到这里,拍下了它最美的模样,那时它已搬空,曾作为建筑工人宿舍,零落破败,但风韵犹存,门楼、影壁、屏门、垂花门、正房厢房倒座房,全都原汁原味,完整保留,连门墩上的狮子都是完好无损的,连台基下的石雕出水口都保留着,全京城也难寻这样的宅子了。可惜它长年关闭,闲置不用,而且时刻面临被拆改翻修的危险。这就是京城老宅院的共同命运的缩影。

路南就是东罗圈胡同,正对胡同的居委会门楼边上,是一个不显眼的泰山石敢当,兽头浮雕和字迹均已模糊,但凛然气魄依在。东罗圈胡同不大,但却拥有精致的3号院,随墙门原汁原味,门上一副木刻对联,门楣竟还有民国时期的木牌横批,砖雕精美,门墩厚重,倒座房墙面垒砌磨砖对缝,行话叫“干摆下碱缝子心”。这个,博物馆里也做了模型小品。同样出现在博物馆里的,还有史家胡同路北11号院的小洋楼,连院里阿姨的花盆都惟妙惟肖地做入了模型,阿姨去看了,很满意。这是海军部的宿舍,如今已成危楼,但当年的风采依然可以窥见,老地砖、西式门窗、铜把手、雕花的栏杆,夕阳打在楼面上,泛出民国年月发黄的色泽来。

路南邻着人艺大院的18号,诗人艾青一家曾居此。8号院,是同仁堂末代掌门人乐松生的宅子,上世纪50、60年代,住过黄敬和范瑾夫妇,以及胡绳、于光远、王子野等知名人士。8号院门常常是关闭的,偶尔开启,能看到绿色的四扇屏门,有红色的圆型吉祥图案。游廊依然,但已经封闭住上了人家,于光远老先生的屋子在正中,已是危房,门窗紧闭了。站在稍显拥挤凌乱的院子里,只有老人在静悄悄地走动,阳光白花花的,多的是无人问津的破败,缺乏的只是生机。路北的5号院,虽已沦为大杂院,但依然难掩气派,对面是照壁,广亮大门里,是影壁,二道门不是一般宅子的垂花門,而是穿堂门,三门才是垂花门,正房高大,院落宽整,直通内务部街。这是有士族之冠、满洲科举第一家之誉的清代大学士德保家的宅邸,其子英和,亦是大学士。当年和坤曾到访,门口遇到了英和,有意提亲,德保为躲这门亲事,立马给儿子订了另一门亲。和坤跌倒后的年月,嘉庆帝还亲自问起英和这段旧事,颇为感慨。住在史家的大学士英和,和住在礼士的刘墉是师生关系,诗文书法都很了得,他和住在灯草的阿桂则有叔侄之份,当年这一片街巷,就这样联接聚拢着当朝最精华的人物。旁边的三号门,看似不起眼,可进去抬头望,“梅兰竹菊”四个门簪很是惊艳,再往里走,墙边叠放两个青石打造的上马石,应是5号院门前旧物。这院子,大概是附属的花园别院一类,后来作家杨朔曾居此院。西头的1号院,住过老诗人臧克家。对面的4号院,大大刺激过我等爱胡同之人,那里曾是民国的公和出口洋行。门楼一中一西,临街倒座房砌筑风格独特,用白石灰凸线勾勒砖缝,可一夜之间,门楼及倒座房被产权单位拆除殆尽,几经交涉,方才把“平安”二字门簪及其他旧物尽量安放原位,可惜再难恢复旧貌了。而受它的刺激与启发,才有了创立史家胡同风貌保护协会、出台保护胡同居民公约的想法,写于此,作为纪念罢。

史家胡同的北边,就是干面胡同,此胡同是去禄米仓运输米粮必经之路,车马行走,尘土飞扬,居民戏称为“下干面”,故得名。这里已是建国门街道辖区,从朝内大街到史家胡同,尽属朝阳门街道地界。辖区不同的最大表现,就是被郑希成老爷子多次提及的门楼上面装兽吻的张冠李戴创举。干面胡同基本上每座起脊门楼,“朝天笏”全被换作了吞脊兽,这幸亏是新社会,搁前清,是要按越制论的。

从灯市口地铁站东口出来,就是干面胡同西头,和史家胡同一样,西端已经成片毁掉了,77号院便是前文提及的那副对联的所在,院落主人的情怀至今令人感佩。干面胡同61号,筒瓦过陇脊广亮大门开八字门墙,相传是同治帝师李鸿藻宅邸,后来还做过日本人的商社,解放后为社科院宿舍,历史学家顾颉刚曾居此。此宅有高大轩敞的正房,山花雕刻精美,格局保存较好。53号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十字会总会了,上海创办至今已有110年历史了,建国后迁来北京。这条胡同有好些个宅子,都是红会的、社科院的,当年刚进城,很多院子人去房空,大家各占各的地儿,全是好宅子。49号也是大宅门,门前一对儿上马石,不是别处,正是史家胡同博物馆所在凌家的宅子正门。老屋都还在,就是私搭乱建严重,几乎淹没了原有的格局。郑希成先生拖着病躯,费了很大功夫,才把这些剔干净,用一支笔一张纸恢复了其清末民国极盛时期的旧貌。紧挨着,大门封死的一个宅门,正是人艺海棠院原来的正门,抗战胜利后,王世襄先生曾在这里的禅臣洋行截获了一批故宫珍宝——240件青铜器,在他的《锦灰不成堆》中有详述。再东行,45号便是同样有着工字厅的吴达海贝子府及花园,如今是杂院,白日进去,都幽深得有些口下人。工字厅已被搭建得面目全非,穿过去,忽然就是宽阔得惊人的院子,房屋高大古旧,普通相机很难全部纳入。花园里基本不复当年旧貌,但花厅还在,依然有其风韵。

然后其东不远,便是通往史家胡同的西罗圈胡同,小胡同中间的干面胡同15号,是金岳霖、钱钟书等大家居住过的社科院宿舍。小胡同再往北行,1号院,是花园在右前方的王家老宅,大门本为漂亮气派的广亮门,被修后完全变得不伦不类,让原主人王黄二位老教授很是伤心愤恨。整个宅子自当年被分租后,沦为大杂院,垂花门被小厨房裹住一半,原本花木扶疏的院子如今只剩—个坑洼小道,去后院的通道已被封上,王老先生谈及此只是摇头,黄老太太则精神矍铄,带我们参观了人们赞为京城第一的老书房,全然清末民国味道,书香门第的遗风,于此可见一斑。

退出西罗圈,再回干面。胡同里有一处青瓦红门的小楼,曾是梅葆玖先生宅,我曾有两次见到老先生优雅平和,推一辆红色单车,买菜回家。路南一处木雕门楣特精美的宅子,原也是一处花园,这家甚至还有祠堂家庙,如今盖满了红砖大瓦房。干面胡同这样的大宅门很多,多到无法一一赘述,只能拣知名人士或有故事的说说。路北的东罗圈小胡同里,还住过诗人卞之琳。干面胡同东端的33号,则是茅以升故居,中式大门,西式小楼,如今是外来做生意的人家租住于此。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面有一棵几百年的老枣树,黑而龟裂的粗大树干,老到望着都让人发憷。胡同的东端路北,一处倒座房几乎坍塌的宅子,里面有带有吉祥字的影壁,上面还有毛主席语录,再往里还有一个宅门,门内再走,是一个西洋式老楼。这宅子,据院子里的大妈讲,是稻香春老板弟弟的宅子。北京的老宅子就是如此,层层叠叠全是历史,点点滴滴都是故事,风云变幻间,多少人的一生倏忽闪过,多少苦乐悲欢被一页翻过,又有多少朝代你方唱罢我登场,而百姓,却一如一位诗人所写:沉默依然是东方的故事,人民在古老的壁画上,默默地永生,默默地死去……

这就是东四以南的胡同北京,您乘坐地铁5号线在地下穿行而过时,不妨下车,钻出站口,去看看依然存留着的、或早已逝去的,那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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