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文瑜
我一直以为,孙宽是在古代园子里玩耍而走丢的孩子。
不少来自各地的画家描绘苏州园林。他们笔下生动的风光,就是神色飞扬的苏州园林,我可以如数家珍地说出来这是哪一个景点,那是哪一处典故。画家们仿佛来我家做客的朋友,描绘和刻画了我家里的格局和陈式。但他们怎么也说不出我家里的早出晚归和家常里短,也不能理会我和这样的格局和陈式朝夕相处日积月累的心思和情感。而孙宽不一样,他首先是苏州这个堂堂人家中的家庭成员。
阅读孙宽的水墨,我固执地以为,他曾经去过古代,并且在古代的园子遇到过老爷和做客的文人,遇到过小姐和丫环。而很多年过后,他开始创作水墨的时候,就在园林门口站一会,透过半掩的大门和林木遮住的花窗看一眼,然后把古代遇到的故事写下来。
他在拙政园遇到过在紫藤架下写生的文徵明,在狮子林碰上了正在雅集的倪云林。孙宽的浓墨淡墨其实是记忆犹新或者仿佛依稀,他记忆犹新的时候,笔下风光的宋元明清清晰地在舞台上演出,他仿佛依稀的时候,心底里的似是而非,使纸上的水墨犹豫而且梦幻,所谓赏心乐事天上人间。
孙宽 苏园六记 190×220cm 纸本水墨 2014年款识:苏园六记。甲午初夏,孙宽制。钤印:孙(白)
我还固执地以为,当孙宽搁下毛笔返身走出画室的时候,纸上的古人也飘然而去,回古代去了。孙宽的纸上没有人物,我阅读孙宽的作品,却能找到从前的线索,能感受到古人的气息和温度。这样的气息和温度,使我想到张爱玲在评论《蒙娜丽莎》时说过的一段文字,“那的确是使人略感不安的美丽恍惚的笑,像是一刻也留它不住的,即使在我努力注意之际也滑了开去,使人无缘无故觉得失望。”张爱玲好象还说蒙娜丽莎是眼睛里苍茫的微笑,具体我记不清楚了,反正我以为,这样的感觉和孙宽笔下的水墨相近吧。也正是这样的不确定,使孙宽的描绘和现实之中的园子有了距离。那分明近在咫尺的亲密和若接若离的恍惚,而这样的感觉,使孙宽的作品产生了别样的意味。
孙宽 鹤舞九天 70×32cm 纸本设色 2013年款识:鹤舞九天。孙宽制。钤印:孙(朱)
孙宽 多云 74×32cm 纸本设色 2017年款识:多云。孙宽制。钤印:孙(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