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慧蕴
谭少华
当今城市生活节奏加快、社会竞争压力加大,易引发诸如抑郁症等多种精神类疾病[1],长期处于精神压力与紧张状态是当今全球精神疾病发病率迅速增长的重要原因[2]。卡普兰(Kaplan)夫妇较早地从缓解精神压力角度开展了恢复性环境方面研究,并提出了著名的注意力恢复理论[3]。
目前,国内外已有大量研究证实了自然环境对缓解压力和疲劳恢复具有良好的效果[4],以自然环境为主体的城市公园,特别是靠近人们生活居住地的公园,被认为是促进健康恢复的重要场所[5]。近年来有许多学者从城市公园与人群健康的关系研究中,意识到城市公园所具有的恢复性作用,但是已有研究主要侧重于从城市公园整体环境对人群健康的恢复性价值方面,对城市公园内部的环境构成要素的恢复性效应和作用过程研究还很缺乏[6],作者认为深入研究城市公园环境特征对人群健康恢复性效应的影响因素和作用机制,能更加有效地指导城市公园的规划和建设。
其次,本研究也注意到城市公园环境的恢复性效应受到人群行为的影响[7],因此,本文将引入居民的“行为模式”作为中介变量,调查居民在公园中的行为活动特征及其恢复性效应的主观感受,揭示城市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的影响机制,发挥风景园林学科在提升人群健康方面的作用[8]。
1.1.1 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的影响因素
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主要指居民与公园环境互动过程中产生健康恢复的作用。当居民处在公园恢复性环境中时,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得到疏解、精力水平和身体活动水平增加、社会交往增多等,促进心理状态、生理水平、行为及认知功能等方面的积极调整与恢复[6],是影响机制系统运行结果所呈现的特征。
公园环境对居民健康恢复性效应受如下几个因素影响。
1)公园环境特征。
从公园环境的恢复性效应来看,公园环境特征(如自然景观、设施、环境感知等)可分为自然性因子、感知性因子、休息性因子和活动性因子4个维度。自然性因子(如草坪、乔灌木和水体)是公园产生恢复性效应的重要因子[9],效应值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公园自然景观的种类、数量和布局[10]。自然性因子产生的天然声音(如水声、鸟鸣及风吹过树叶时产生的白噪声)可以转移降低噪声并舒缓压力[11]。感知性因子是居民对公园环境的主观感受,私密性强、氛围安静、有安全感和干净卫生的环境感知能让居民更好地进行休息、阅读、观赏植物等精力恢复的活动[12]。休息性因子是公园内休息设施数量、舒适性和朝向的相关设计,缺乏遮阴,不舒适的座椅将显著减少居民访问公园的持续时间和频率[13],朝向自然景观的座椅更有利于精神压力的恢复[12]。活动性因子是公园内娱乐健身与活动场地的设施配置,活动设施的数量与公园内体力活动呈正相关[14]。
2)公园中居民行为模式。
恢复性效应与居民在公园的活动行为密切相关,综合笔者在重庆市公园调查结果,将居民的行为模式分为静态型行为模式、动态型行为模式和通过型行为模式3种。静态型行为模式主要为放松、思考、接触自然、聊天打牌等驻足站立或坐卧的活动;动态型行为模式主要为依靠健身娱乐设施的活动、场地自由活动、球类运动等活动;通过型行为模式主要为散步、跑步、因工作或生活的需要而穿越公园的通过性活动。
3)人口学和生活环境特征。
人口学特征包括年龄、性别、职业、文化程度、收入和家庭特征等,对于居民访问公园有驱动或是制约影响,是判断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的重要因素[7]。生活环境包括社区环境品质、可达性、游览频率时间等,是与居民生活密切相关的各种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总体,生活环境因素对居民访问公园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1.1.2 概念模型建构
公园环境特征与居民恢复性效应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公园环境特征引发公园中居民产生不同的行为模式,从而对居民产生恢复性效应,因此居民行为模式在公园环境特征与居民恢复性效应的关系中起到中介作用。据此建构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影响机制概念模型,该模型以公园环境特征的4个维度对居民恢复性效应的影响路径为构架,涵盖了所涉及的主要影响因素(图1)。
1.1.3 提出研究假设
依据上面的分析,提出4组假设,假设模型如图1所示:
H1:公园环境特征对居民恢复性效应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2:公园环境特征对居民行为模式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3:居民行为模式与居民恢复性效应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4:居民行为模式在公园环境特征作用于居民恢复性效应时具有显著的中介效应。
1.2.1 案例区概况
重庆是我国特大城市,城市大规模的扩展使得城市生活远离自然环境的特征更加显著,研究样本具有代表性,加之重庆特有的山城地理环境,形成了高密度、空间起伏大、建设空间局促等现实,进一步加剧了城市居民对精力恢复的迫切性。
1.2.2 问卷及量表设计
笔者于2016年3月在重庆市主城区的公园发放问卷进行预调研(共计回收了55份有效问卷)和半结构访谈。基于预调研的结果,对测量量表进行修正,在此基础上确定了正式调研的测量量表和正式的调研问卷。
调研问卷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以客观选择题的形式对居民人口学和生活环境特征的基本情况进行调查;第二部分是依据测量量表开发的观测变量题目,采用李克特(Likert)5级量表评价法进行评定。
1.2.3 调查过程
2016年10月进行了正式的问卷调查,通过网络问卷以及纸质问卷随机发放的方式对重庆市主城区居民进行问卷调查。本次调研共回收问卷248份,其中有效问卷206份,问卷有效回收率83%。样本详细构成显示,受访者年龄层次分布较合理,男女比例较平均,社会经济背景覆盖面广,整体样本结构合理,具有较好的代表性。
为了验证前文提出的概念模型,本文采用结构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进行多重中介分析,不仅可以同时处理潜变量和观测变量,还可以同时分析多个变量间的复杂关系[15]。
将调查数据带入SPSS 22.0和AMOS 21.0统计软件做信度和效度分析。得到总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929,各潜变量的Cronbach α系数均在0.8以上,表明各潜变量的观测变量设计较好,调查问卷具有较高的信度;全部观测变量在相应的潜变量上的因子载荷都达到了大于0.5的标准,表明潜变量和观测变量之间的从属关系在统计学上是显著的;同时,项目总体相关分析中CITC的系数都高于0.4,所有测量变量的AVE值均大于0.5,说明各测量变量具有较高的收敛效度。
采用极大似然估计法对模型进行参数估计,最终得到模型的参数估计结果以及标准化路径系数(图2)。从测量模型的拟合指标来看,x2/df的值为1.099,小于2,说明模型拟合好;GFI值为0.876,小于0.9的建议值,不过Bagozzi&Yi[16]认为GFI值在0.8以上的模型仍可以得到接受;RMSEA值小于0.08,CFI、NFI和IFI的值均大于0.9,拟合优度比较好。可见,构建的结构方程模型较为理想。
图1 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影响机制概念与假设模型
标准化路径系数的大小显示了各测量变量之间的关系以及各测量指标的影响程度,各测量变量之间路径系数是否显著通过T检验及P值即可判断,只要T>1.96或P<0.05即可判定路径系数显著。从路径系数的检验结果看,假设H2b1(自然性因子对动态型行为模式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未被接受,其余假设均未被拒绝。
假设模型中还存在中介效应的假设,本文采用温忠麟等学者总结的中介效应分析流程[17],对居民行为模式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采用BC(bias-corrected)偏差校正法估计的自变量F1(自然性因子)、F2(感知性因子)、F3(休息性因子)和F4(活动性因子)分别对因变量F8(居民恢复性效应)的总体效应、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显著,说明本研究的中介效应是不完全中介,居民行为模式起到部分中介作用。采用bootstrap方法可得出各变量之间的效应表(表1)。
研究结果表明居民行为模式在公园环境特征与居民恢复性效应的关系中起到了中介作用。以居民行为模式为中介变量的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影响路径有3条,分别通过静态型行为模式、动态型行为模式、通过型行为模式产生影响。其中,以静态型行为模式为中介变量是公园环境产生恢复性效应中影响力最大的路径,通过型行为模式次之;动态型行为模式最小。
通过对居民恢复性效应6个测量指标路径系数的比较,居民访问公园后的恢复性效应中,心理与认知健康维度的恢复略高于生理健康维度的恢复,提升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的,应该对居民心理与认知健康维度的恢复效应投以更多的关注。
表1 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影响机制模型效应
图2 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影响机制模型标准化参数估计路径
研究证实了公园环境特征选取的4个变量都具有恢复性效应,根据对居民恢复性效应的总效应值,其影响程度呈现为“自然性因子(0.533)>感知性因子(0.487)>休息性因子(0.412)>活动性因子(0.373)”,这4个变量构成了公园恢复性环境的维度。
3.2.1 自然性因子维度
自然性因子通过对居民静态型和通过型行为模式产生影响,从而产生恢复性效应。在所有观测变量中,“水景优美观赏性强”对自然性因子的路径系数最高,是对居民恢复性效应影响最大的要素。优美的水景能够极大促使居民在公园中放松、冥想、呼吸清新空气、接触自然以及参与聊天聚会等社会交往的活动。对于散步、跑步或因工作生活需要而穿越公园的通过型行为来说,水景也是最有吸引力的影响因素,能够极大地吸引人们穿越公园,继而产生恢复性效应。乔灌木数量和植物种类是影响居民恢复的要素。在调研中发现,居民针对植物要素关注较多的是:乔灌木的数量是否足够;绿色植物的比例是否够高;植物种类配置是否丰富。其他诸如地形、植物色彩等要素对于提升自然性因子对静态型行为和通过型行为的影响力,也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3.2.2 感知性因子维度
感知性因子对居民行为模式的3个维度均有影响,说明感知性因子产生恢复性效应的影响涉及面更加广泛。在公园心理环境营造中,注意提升景观吸引力、私密性、安静度、隐蔽性、安全感和卫生度,对于居民恢复性效应都有极大的提升作用。
3.2.3 休息性因子维度
休息性因子主要通过对静态型和通过型行为模式产生影响,从而产生恢复性效应。在所有观测变量中,居民更加重视休息设施的朝向和舒适性。通过调研发现,休息设施朝向景观性的好坏决定了居民停留在公园时间的长短,受访者表示更愿意坐在能看见优美自然景观的休息设施处。而精神疲惫的人群往往对舒适性有着更敏锐的感受,舒适的座椅也能激发居民更多的静态型和通过型行为。同时,休息设施的充足数量也能为居民在公园内的休憩和停留提供条件。
3.2.4 活动性因子维度
活动性因子只通过对动态型行为模式产生影响,从而产生恢复性效应。对活动性因子3个观测变量的路径系数比较,发现居民更关注娱乐健身设施的种类,更多人性化设施的配置、更多样化的选择更符合居民不同的活动需求。
研究还考察了人口学特征和生活环境特征对居民恢复性效应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被调查居民的性别、年龄、职业、文化程度、收入水平对居民健康恢复性效应维度没有显著影响,家庭特征、公园环境品质、可达性、游览频率、游览时间对居民健康恢复性效应有显著影响。有未满18岁未成年人同住的家庭游览公园的频率相比没有的家庭更高,对居民健康恢复性效应的评价更高;越好的社区环境品质,对居民健康恢复性效应的评价更高;低于15min的到达公园时间能够获得更高的恢复性效应评价,因为更高的可达性表现在居民游览公园的频率和停留时间上更高;而更高的游览频率和停留时间能获得更高的恢复性效应评价。
本文研究了公园环境特征、居民行为模式与居民恢复性效应,以满足城市居民恢复性需求为中心,应对现代城市环境引发的健康问题,系统研究了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的影响机制及其各维度对居民恢复性效应的影响路径。今后将进一步扩展研究维度,对于环境中存在的听觉、嗅觉、触觉等要素的恢复性效应体验进行量化分析,进一步修正和优化本次研究提出的公园环境恢复性效应的影响机制解释框架。
注:文中图片均由作者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