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黑色幽默电影《驴得水》的叙事特征

曹栩梦

摘 要：2016年10月，小成本电影《驴得水》上映，该影片上映之后口碑与票房齐飞，成为2016年的票房黑马，这是一部用黑色幽默来影射现实，让人深思的电影。作为黑色幽默文学的衍生品，黑色幽默电影在我国起步较晚，我国的黑色幽默电影在吸收西方黑色幽默电影的理论与技巧的同时有自身特色，在国内发展迅速，具有不可忽视的艺术价值。本文将以黑色幽默作为切入点，剖析电影《驴得水》的叙事特征，从而让受众感受黑色幽默的独特魅力。

关键词：《驴得水》 黑色幽默 叙事特征 艺术价值

2015年10月，一部《夏洛特烦恼》让观众记住了“开心麻花”这个创作团队，时隔一年，“开心麻花”團队带来了他们的第二部电影《驴得水》。作为“开心麻花”出品的第二部影片，电影《驴得水》依旧延续了《夏洛特烦恼》的喜剧风格，但是在喜剧的基础之上，该影片更多呈现的是黑色幽默，正如《驴得水》的导演周申在接受采访时所说：“这两部电影的风格类型并不一样，《夏洛特烦恼》是爆笑喜剧，但是《驴得水》是黑色幽默。”

“黑色幽默”一词最早出现于1937年，对于“黑色幽默”，《大英百科全书》这样界定：一种绝望的幽默，力图引出人们的笑声，作为人类对生活中明显的无意义和荒谬的一种反响。“黑色幽默”虽然包含着恐怖、绝望，但是它仍属于喜剧范畴，是一种带有悲剧色彩的变态的喜剧。随着“黑色幽默”派的诞生，黑色幽默电影也渐露苗头，不同于西方的黑色幽默电影，国内的黑色幽默电影起步较晚，带有强烈的本土化特征与中国特色。虽然也展现严峻的社会现实，但是创作者却将目光更多地放在小人物身上，着重展现小人物的命运，不再是单单讽刺政治问题或者历史问题。

电影《驴得水》由同名话剧改编，上映之后口碑与票房双丰收，获得了许多观众的称赞与认可，豆瓣评分高达8.3分。纵观整部电影，该影片用黑色幽默让受众在幽默与荒诞中反思人性，直指社会现实，具有警世意义。本文主要从黑色幽默的角度来分析影片《驴得水》的叙事特征。

一、荒诞剧情的设置

与别的审美形态相比较，荒诞是用反向的方式来表达，黑色幽默电影一般营造的是一种整体的荒诞，这样的荒诞向观众展现出许多矛盾悖论与巧合现象，如导演会在影片中设置一些与现实生活逻辑相违背的剧情，从而用戏谑的方式来表达人与世界非理性的扭曲关系，影片往往表面引人发笑，背后却让人深省，整个影片直面人性和社会的本质，所传达出的情感是复杂的。

《驴得水》整部电影围绕“驴得水”展开，民国时期，在致力于教育事业的孙校长的带领下，一群怀揣教育梦想的人——张一曼、裴魁山、周铁男，来到偏远山村的一所学校办学，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山村办学条件艰苦，缺水并且没有多少学生。为了得到额外的补贴，众人将学校的一头驴——驴得水捏造成了一位英语老师吕得水，以此用驴来代替人领补贴，这样的行为是多么荒诞。

然而“用驴领空饷”的计划没有能持续多久，教育部特派员的到来打破了学校众人平静的生活。特派员点名要让吕得水老师讲课，为了不让谎言拆穿，众人找到了当时并没有什么文化的铜匠来冒充吕得水老师，负责英语的教学。在影片中，特派员的身份设定是在英国留学多年后归来，当观众们正担心铜匠讲的“现学英语”是否会被特派员拆穿时，特派员竟然认为就这是最正宗的英语。众人成功地瞒住了特派员，可最后特派员还是知道了吕得水老师是假冒的，但为了美国慈善家的巨款捐助，特派员用枪支威胁孙校长他们要继续保住吕得水老师的秘密。在电影的后半段，美国慈善家因为捐助来到学校进行慰问，众人为了继续瞒住这个秘密，谎称吕得水老师因公殉职了，当慈善家在吊唁的时候，因为出国、金钱等现实利益，铜匠假冒的吕得水老师“死而复生”。为了拿到慰问金，孙佳的女儿被迫与铜匠结婚，但铜匠的发妻却大闹婚礼现场，最后这出荒诞的闹剧以一曼的自杀收场。在这场荒诞的闹剧中，众人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教育事业虽然依旧进行，但一曼失去了生命，其余的人也早已不是自己。

在《驴得水》上映时的宣传海报上曾有这样一句话“讲个笑话，你可别哭”，荒诞的剧情让观众忍俊不禁，但正是通过荒诞的剧情，观众感受到黑色的力量，人性真的是禁不起考验，想着用教育改变别人的“贪、愚、弱、私”，但没想到众人的“贪、愚、弱、私”在利益、现实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说荒诞的剧情设置是电影《驴得水》的一大特色。

二、反转情节的安排

在黑色幽默电影中，导演讲究一波三折，通过设置一些反转情节，从而将故事串联起来，使影片不断地深入与展开。许多一开始看似无厘头的情节可能会使观众摸不着头脑或者捧腹大笑，但往往就是它们助力于故事展开，表现矛盾与冲突，刻画人性。在电影《驴得水》中，导演安排了许多反转的情节值得说道。

举个例子，特派员要来学校突击检查，孙校长他们用一头驴冒充老师领取补贴的计划即将暴露，为了继续将这个谎言圆下去，孙校长他们找到了铜匠，之后要给铜匠拍照，铜匠却认为拍照会死并不愿意，这时张一曼对众人说：“让我去睡服他！”听到“睡服”这种方式，观众们都笑了。通过“睡服”，铜匠愿意照相了，但也正是由于“睡服”，影片后面各种情节反转。铜匠在被睡服后，他的内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发妻要“修理”一曼时懂得了反抗，可是一曼的拒绝却让铜匠性情发生大转变，他穿上了代表仇恨的貂皮大衣，对一曼实施了报复。“睡服”情节过后，观众在玩笑中看到了一曼与铜匠之间微妙的情感萌芽，可是随后导演就把可怕的一面撕扯了开来。而裴魁山也是喜欢一曼的，他想要和一曼结婚，但一曼“睡服”铜匠后，裴魁山感觉自己被背叛了，于是他也开始慢慢地摧毁一曼，在铜匠要报复一曼时也伸出了罪恶之手，自私的人性显露无遗。

再比如，最后荒诞的闹剧终于被揭穿，特派员接受组织调查，铜匠不知所终。但是让人值得欣慰的是，孙校长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孙校长决定依旧将孩子的教育放在第一位，裴魁山和周铁男也选择留下来。当他们正在教室聚气，和影片开头一样喊出团结、乐观、奋斗的誓言时，一曼用婚礼上的那把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一声枪响不仅震惊了孙校长他们，也震醒了荧幕前的观众。一曼随着她的理想、自由、美好逝去了，这出“驴得水”的荒诞闹剧真正收尾了。在这样反转情节的设置中，观众深知孙校长一行人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他们的悲剧命运其实已经注定，透过这出充满黑色幽默的荒诞闹剧，观众会想美丽的梦想一旦遭遇现实的无情摧残，那追梦人该何去何从？

三、平民化视角的叙述

20世纪90年代以后，我国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于是很多电影开始着重表现小人物，如老百姓、知识分子、边缘人物等。电影采用平民化的叙述视角，有利于接近观众的心理，更容易让影片讲述的故事与观众产生情感共鸣。在黑色幽默的体系下，电影讲述小人物的嬉笑怒骂时，不会对道德问题乃至政治问题做出评断，反而需要观众通过影片，自己去反思当下社会的种种问题。

在电影《驴得水》中，导演將镜头对准了知识分子，对准了中国一直重视的教育问题，这群来自大城市的知识分子虽然都有些性格瑕疵，但是他们有发展乡村教育的梦想，他们信心满满地觉得能改变乡村教育的现状。可是在经历了“驴得水”事件之后，这群知识分子教育的梦想破碎了，他们自己的本性也被揭露，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观众面前。

布尔迪厄曾说：“知识分子其实是统治阶级中被统治的一部分。他们拥有权力，并且由于占有文化资本而被授予某种特权，但相对于那些拥有政治和经济权力的人来说又是被统治者。”的确如此，在《驴得水》中，电影着重表现知识分子，在导演的镜头下，观众感受到了知识分子的软弱性。在电影前半段，周铁男可谓是敢爱敢恨，当别人欺负一曼时，他勇于站出来；当裴魁山不愿意出钱资助时，他敢于指责，可就是这份难能可贵的敢爱敢恨最终折戟在了特派员的手枪下，当象征权力的枪声对他打响时，周铁男选择了屈服，之后当一曼快要被强奸时，周铁男选择蹲在角落里视而不见，事后他说：“对方有枪，我可以渗入进去之后再进行反击。”以小见大，这句话已经反映出作为知识分子的周铁男的软弱性。再说孙校长，他在电影里一直都强调“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归根结底这还是源于知识分子的软弱性，由于孙校长的软弱，他拿起剪刀剪掉了一曼的头发，而自己的女儿也差点成为铜匠的妻子，极具讽刺意味。

电影《驴得水》在展现知识分子软弱性的同时，也展现了人在拥有知识成为知识分子之后的人性异化，电影中最能说明这一点的就是铜匠，影片中铜匠本来邋遢且无知，靠着修东西为生。在铜匠获得知识之后，他却以知识为刀砍向别人，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影片结尾孙佳离开乡村前往延安，看似满怀希望，可一地彩球的滚落暗示着这场教育实验其实是失败的，知识分子想要打造的乌托邦终究幻灭，知识分子有着他们小人物式的悲哀。导演讲完故事后，整部影片没有对知识分子问题、教育问题、道德问题做出任何评判，而是导演让观众根据情节叙述对于知识分子，对于教育进行了反思。

四、声画融合中的黑色幽默

与传统意义上的喜剧所呈现的效果不同，黑色幽默讲求用戏谑的方式来直面现实的残酷。在电影中，声音作为元素之一，对于情节叙事、描写环境、塑造人物形象起着很大的作用，声音与画面融合，有助于推动电影情节的发展，制造矛盾，丰富电影所要表达的东西。

在电影《驴得水》中，一曼被剪头发，在开始之前，学校留声机传出了舒缓清扬的音乐，一曼脑子里开始闪回自己昔日和孙校长他们一起生活的美好场景，但就是在这样唯美的画面中，却是一曼昔日尊敬的孙校长在剪她的头发，裴魁山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周铁男因为特派员的枪而对她不管不顾，黑暗与美好对比，讽刺意味十足。

另外，在对白与台词的设计上，黑色幽默常常用荒诞的台词来表现情节的荒诞，从而达到对现实的嘲讽。在影片中，特派员突击检查，孙校长他们仅仅只有一个半夜的时间去找人来冒充吕得水老师，在这样的情况下，导演安排了以下的对白——校长问大家有没有问题，众人回答“有”，校长说“大声点回答我”，众人还是回答“有”，校长说“好，出发！”为了不让谎言戳穿，就算在半夜，就算很困难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可正是这个谎言的开始，最后众人越走越远，好像就在夜晚迷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黑色幽默发展至今，一直都散发着它的独特魅力，电影《驴得水》用黑色幽默来诠释理想主义，小人物世界的背后即是浮世绘，影片在笑声之余带来了沉重气息，这是一曲理想主义的悲歌，主角不仅仅是知识分子，而是指向每一个人，从而引发了一场关于理想与人性的拷问。

参考文献：

[1] 王疏影.中国内地当代黑色幽默电影研究[D].四川师范大学，2015.

[2] 朱建斌，陈香兰.中国黑色幽默电影的叙事以及审美特征[J].电影评介，2016（16）.

[3] 席树.被高估的人性——浅谈电影《驴得水》[J].大众文艺，2017（7）.

[4] 朱茹.《驴得水》：突破国产讽刺喜剧的新尝试[J].电影评介，2016（23）.

[5] 刘.从《驴得水》谈国产喜剧电影的突破[J].影视文学，2016（6）.

[6] 布尔迪厄.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M].包亚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