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
摘 要:比较研究是一个视角独特的研究方法,将这一方法运用于民间艺人的音乐创作研究中,会对研究结果起到更深刻的揭示作用。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在著名的民族民间音乐家中,华彦钧和孙文明都是20世纪民间音乐家的杰出代表,他们的代表作品分别是《二泉映月》和《流波曲》。《二泉映月》让阿炳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流波曲》也让人们永远记住了孙文明。二者都在不同的民族音乐创作道路上为二胡艺术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对两位大家的音乐作品从题材、技巧、风格上进行比较研究,有助于更深刻地理解民族音乐的内涵,更有助于对民族音乐的传承与发扬。
关键词:民间音乐;音乐创作;华彦钧;孙文明;《二泉映月》;《流波曲》;比较研究
中图分类号:J632.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8)08-0136-03
比较研究是一个视角独特的研究方法,将这一方法运用于民间艺人的音乐创作研究中,会对研究结果起到更深刻的揭示作用。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在著名的民族民间音乐家中,华彦钧和孙文明都是20世纪民间音乐家的杰出代表,他们的代表作品分别是《二泉映月》和《流波曲》。《二泉映月》让阿炳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流波曲》也让人们永远记住了孙文明。二者都在不同的民族音乐创作道路上为二胡艺术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对两位大家的音乐作品从题材、技巧、风格上进行比较研究,有助于更深刻地理解民族音乐的内涵,更有助于对民族音乐的传承与发扬。
二胡蓬勃发展的背后凝聚了几代艺术家和作曲家的心血,他们为我们留下了很多优秀的作品,并指明了二胡发展的方向。可以说,他们在二胡发展史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并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音乐家。
一、孙文明生平及音乐作品
孙文明(1928~1962),又名潘旨望,浙江上虞人。孙文明4岁时因患天花而双目失明。12岁时父亲去世,迫于生活,曾学过算命,到处流浪,后学二胡,并作为谋生手段。他先是模仿着拉奏二胡,各类戏曲曲艺无所不学,后来就自编自演。他的作品《流波曲》委婉动人,如泣如诉,是作者衣衫褴褛、流落他乡的困苦生活的真实写照,是其内心深处强烈情感的真实流露。《流波曲》是一首感人至深的叙事诗,也是孙文明先生的代表作。《四方曲》旋律跌宕起伏,曲调清新明快,表达了作者对未来生活的希望与信心。作于1957年的《夜静箫声》描写了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夜晚,突然从远方传来优雅宁静的箫声,时隐时现,悠扬悦耳,不绝如缕。孙先生创作的《志愿军归来》《人静安心》《送听》《杜十娘》等乐曲演奏技法新颖别致,旋律曲调韵味隽永,他为我国的民族音乐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二、阿炳生平及音乐作品
阿炳,原名华彦钧,江苏无锡东亭人,1893年8月17日出生于,1950年12月4日逝世。他一生共创作和演出了270多首民间乐曲,留下的有6首音乐作品,为3首二胡曲、3首琵琶曲。三首二胡曲为《寒春风曲》《听松》《二泉映月》,表达了阿炳对辛酸现实生活的沉思,也表达了阿炳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
阿炳是一位优秀的民间音乐家,他虽然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但是品格和气节却非常的高尚。他维护自己的艺术尊严,对艺术的态度是非常严苛的。阿炳从小就受到民间音乐的熏陶,但悲惨的生活和强烈的求知欲使他不满足于用一般的民间音调来抒发内心的情感。他广泛学习和吸收包括广东音乐、流行歌曲甚至“洋鼓洋号”,借以丰富自己的演奏方法,打造自己獨特的音乐风格。在他创作并演奏的三首二胡曲《二泉映月》《听讼》《寒春风曲》中,我们就能够充分感受到朴实的美感、粗犷而深沉的气质和刚直不阿的性格。
倾听《二泉映月》是畅快的,融入其中之后,更能感受到它的优美。在这首忧伤而又意境深邃的乐曲中,不仅能感受到伤感而沧桑的音调和昂扬愤慨之情,而且也能感受到阿炳对生活的热爱和憧憬。全曲的主题进行时而沉静、时而躁动,使得整首曲子时而深沉、时而激扬,同时随着乐曲的娓娓道来的陈述、引申和开展,阿炳所要表达的情感得到更加充分的抒发,深刻地展现了阿炳一生的辛酸苦痛、不平与愤慨,同时表达了他内心的一种豁达以及对生命的深刻体验。
三、孙文明与阿炳二胡艺术之比较
(一)两人二胡艺术的共同点
孙文明和阿炳都是中国近现代以来二胡艺术史上非常重要的代表人物,他们以其精美绝伦的二胡作品在中国民族乐坛上大放异彩,并为中国二胡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们生活在同一时代、同一地域,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和兴趣爱好,孙文明与阿炳的二胡艺术也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1.生活遭遇同样悲惨
他们都生活于乱世,身处旧社会被压迫、受歧视的境遇下,饱尝生活的辛酸苦楚,对人生都有着深刻真切的感悟。他们都选择了用音乐倾诉内心的痛苦与悲愤,以期在二胡琴声中寻求解脱。
他们都是盲人,都没有受过专业的音乐作曲创作训练,都是自学成才的典范。他们的艺术道路基本相同:家庭的影响→拜师学奏乐器→熟练掌握→改革创新,自主创作→经专人发现并录音,成为一代艺术大师。身为流浪艺人,为了倾吐心声,也为了博得更多人的同情,吸引更多的听众欣赏自己的音乐,他们自编自奏,经过反复的演奏和修改,最终分别创作出感人至深的绝世佳作。
2.民族音乐创作背景
阿炳是江苏无锡人,孙文明是浙江上虞人,两人都生活于江南的吴越文化中心地区。这里是秀丽富饶的鱼米之乡,历来是文人雅士的荟萃之地。这里汇集了锡剧(滩簧)、苏州评弹、江南丝竹、山歌、昆曲、民歌小调等不同种类的音乐,孕育了很多杰出的艺术大师。他们的表演艺术活动都源自民间,根植于民间,深厚的民间音乐底蕴为他们的成长提供了有利条件。无论是《二泉映月》还是《流波曲》,无论是《听松》或是《弹乐》,都散发出传统音乐的芬芳气息,体现出传统音乐的独特魅力,都是堪称完美的音乐典范。
丰富的传统民间音乐也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除了江南丝竹和民歌小调,阿炳还学习过道家音乐。孙文明则广涉京剧和粤曲,并将两者的节奏与音型糅合在一起,创作了像《四方曲》这样新颖奇特的作品。他们在旋律的创作上善于运用中国民间的鱼咬尾、加花、连锁等传统手法,这些手法的运用,使他们的音乐作品令人感到变幻莫测,却又耐人寻味。在曲式上,他们也多采用民间的多段体或单段体,使他们音乐作品民族韵味十足。总之,他们的音乐作品无论音乐风格还是音乐的体裁和形式,都比较完整地继承了中国民间音乐的传统,他们的音乐作品都是具有中国风格、民族特色、苏南风韵的杰出代表。
(二)两人二胡艺术的不同点
阿炳和孙文明两位艺术大师作为中国二胡艺术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代表人物,他们的艺术人生与二胡创作虽然有许多共同之处,但又各具特色,各有内涵,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不同的创作技巧
阿炳在他的二胡作品中,对把位的把控与拓展可谓大胆。他的创作拓宽了二胡的音域,由原来的第三把位拓展到第四把位。另外,他对指法的安排也非常精妙,包括高八位回旋滑音的运用,以及高把位内弦的运用等。这样,内弦与外弦相互配合,回旋滑音将乐曲勾勒得棱角分明,淋漓尽致地展示出阿炳刚直不阿的个性,其粗狂健朗的曲风令听众如痴如醉,产生强烈的共鸣。
孙文明在二胡创作上则是另辟蹊径,大胆创造了很多新的演奏技法,如无千斤二胡、多种定弦方法、双弦双马尾演奏、大跨度的音程使用等。在创作《弹乐》时,为了模仿苏州评弹中三弦、琵琶的音响效果,他去掉了二胡千斤,使二胡可振动的琴弦变长,振幅达到最大,音域也随之变宽,音色低沉浑厚而更加接近弹拨乐器的音色,这极大地丰富了二胡的技巧和艺术表现力。
2.风格的不同
阿炳的二胡演奏苍劲质朴,细腻深刻。他的演奏没有过多的高难度技巧展示,多以短弓见长,滑音的演奏给旋律增添了独特的韵味。他更注重借助二胡这件乐器对细腻情感的艺术性表达,力求以情感人,以美动人,于悲凉凄楚外更具史诗般的气魄。
孙文明的二胡演奏刚柔相济,风格多样,散发着独特的艺术魅力,极具感染力。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写道:“人秉七情,应物斯应,或情吟志,莫非自然。”当演奏者把自己的主观情思倾注于乐曲,并与之心境交融,神与物游,乐曲就被赋予了生命与情感。孙文明的演奏极具感染力,这不仅体现在整首乐曲的情绪上,而且在每个乐句、每个音的处理上,都是经过反复推敲而成,每一个乐句的抑扬顿挫都表现得丝丝入扣,不论是《流波曲》中的如泣如诉的悲愤之情,还是《弹乐》《四方曲》中的怡然自得的心情,又或是《夜静箫声》中的清新淡雅的韵味之美,每一首作品都风格各异,不同的音乐形象在孙文明的手中都鲜活生动,形态逼真,这也是他高深的二胡艺术造诣和音乐修养的体现。
3.不同的影响力
孙文明创作的10首二胡曲与阿炳的“三大名曲”共同流传于世,他们作为不朽的音乐名作,在中国乐坛上大放异彩。但从乐曲的社会影响力来看,同为盲人艺术家的孙文明则不及阿炳。其原因主要有三点:
第一,孙文明二胡作品的演奏手法和高难度的技巧使乐曲本身难以普及;第二,他的每一首作品都有不同的定弦,还有无千斤与有千斤之分,这给演奏造成了很多不便。第三,社会推广力度不够。众所周知,《二泉映月》之所以广为流传,要归功于著名音乐学者杨荫浏、曹安和等人的及时发掘抢救。而孙文明是在其学生周皓的大力帮助下,才使其音乐作品和音像资料得以保存并记录下来。在当时,周皓的社会影响力是远不及杨荫浏这些著名音乐家的。
近年来,二胡音乐艺术的发展可谓日新月异,新的演奏技巧層出不穷,新的二胡音乐作品异彩纷呈,二胡音乐演奏界也是人才济济。二胡,这件过去不登大雅之堂的民族乐器正在焕发出勃勃的生机,不但受到国内广大音乐爱好者的喜爱,在世界其他地区也不乏铁粉,在世界乐坛上已经也赢得一席之地。西方音乐多以西洋乐队或室内乐的形式来演奏构思严谨的鸿篇巨作,如果用“拉帮结伙”来形容西方古典音乐的话,那么中国传统音乐则似乎更擅长用“单打独斗”。不同的文化会有不同的音乐表现方式,就中国文化而言,强调的是天人合一,关注的是人的内心世界,而作为民族文化的代表之一的音乐,自然也要关注人的内心世界。
中国音乐是具有诗性的,诗性是音乐的灵魂。西方音乐大部分来自冶炼、浇铸的冷静和缜密的逻辑思维,而中国音乐则更多来自大自然和劳动的简练。遥想当年,从河姆渡遗址出土的7000多年前那些骨哨,以及他的迭代品——骨笛、牛角们,只需几个小孔,就盛满了天籁,最多再加上高贵的单纯而伟大的谦卑,便可以表达神性,以及有姿态有表情感有内涵的灵魂,与此同时,也表达了与生俱来的悲欣。
中国传统音乐的最大特点就是独奏乐器比较多,并且各有千秋,较少用于合奏,仿佛只是弹给自己欣赏,大到国乐,譬如黄钟大吕箜篌锣鼓;小到民乐,比如一咏三叹诗词歌赋古琴筝,莫不如此。如今,中国传统音乐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民族音乐在吸收古典音乐文化精髓的基础上已经不仅仅是单个乐器在宫商角徴羽间的单调循环,调式和属音上的艺术处理、现代的编曲手法都可以用于二胡演奏。不同乐器与二胡巧妙结合,发挥各类乐器的优势,进行合理搭配,进而奏出高度凝练的、恬静端庄的美感和东方神韵。
阿炳和孙文明作为二胡大师,他们对艺术严谨的、近乎苛刻的追求,他们面对逆境的恒心与毅力,他们对二胡音乐的创新发展,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我们要全面而准确地掌握以阿炳、孙文明为代表的民间艺术家民间演奏手法,领会他们所开创的现代二胡演奏学派的音乐精神,在二胡艺术的发展道路上开拓进取,不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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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姜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