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新衣

爱

哒哒哒哒

缝纫机说了一夜的话

针密密麻麻

记了很多

孩子读了又读

只用了一个字

表达

“小孩盼着过年，大人盼着种田。”小时候，每到过年，我妈总爱说这句话。那时候，我们小，还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后来大了一点，才懂得，过年了，小孩子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有压岁钱，当然好啦。而大人呢，过年对他们来说，要添置家用，购买年货，需要一大笔开销，自然不如小孩子那么开心，只盼着春天来了，好好侍弄田里的庄稼，秋天能多一些收获。

小时候，每到过年，就是父母最发愁的时候，四个孩子过年总要一人做身新衣服，可每个月就那点布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置办起来，可不是个小数字。所以平时，我们家常常是老大的衣服穿小了给老二，老二补补给老三，最后到小妹基本就不成样子了。为此，小妹总是抱怨自己老穿旧衣服。那时候农场知青多，经常送些衣服给我们，她们的衣服虽然好看，但毕竟是大人的衣服，我们穿着并不合身。好在我妈手巧，在缝纫机上哒哒哒几下，我们穿着，就像量身定做一般。

尽管当时家里经济困难，但过年我妈无论如何都会让我们穿上新衣服，或许她不想让我们出门被别人笑话吧。我记得，每当快过年的时候，我妈就开始催我爸了：“过年了，家里那几只公鸡兴许能卖个好价，到时候别忘了扯些布料回来。”我和二妹在旁边做作业，赶紧插嘴：“我要那种有金线的布做褂子！”“我的裤子要带黑条纹的！”

没过几天，家里那几只雄赳赳的大红公鸡就没了，我爸随之带回来几叠布料。于是我妈就开始忙活开了，把我们一个个叫过去，又是量，又是裁，咔嚓咔嚓，大剪刀幾下裁好，哒哒哒，缝纫机没日没夜地缝，我们的新衣服就一件件出来了。

新衣服做好了，放在箱子里，不到过年可不能穿。于是，我们每天数着日子，心想，时间咋过得那么慢呢？终于等到了大年初一，躺在被窝里，听我爸放了开门炮，我妈开始催我们起床。新衣服昨天晚上就放在床上了。我们赶紧套上，跑到镜子前照一照，心里那个美呀！

“穿上新衣服，一会去拜年咯！”我妈一边帮弟弟穿衣服，一边说。“妈，你怎么不穿新衣服？”弟弟睁着大眼睛问。我们这才发现我妈还穿着那件带补丁的蓝布褂子。“哦，我的新衣服在箱子里呢。”我妈随口说。“不行，你也要穿新衣服！”弟弟晃着腿。“妈，我们去帮你拿！”我和二妹打开母亲那个红漆的木箱子。可是翻遍了箱子，里面除了碎布头和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件新衣服也没有。这时，我们才明白，我妈根本没有新衣服，她把仅有的布票都用在了我们身上。

三十多年过去了，苦日子一去不复返。母亲的那个红漆木箱子如今已装满了新衣服。尽管我妈一再叮嘱我们她的衣服太多了，不要再买了，可我们依然觉得不够。因为对我们来说，再多的衣服都无法报答母亲对我们的爱。

（巩孺萍，著名儿童诗人，江苏电视台教育频道编辑）